摘要：我男朋友，江川，就坐在她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苏晴把那杯柠檬水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指甲上新做的碎钻闪着光。

很漂亮。

和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一样漂亮。

“晚晚，你别这样，我真的……我跟江川……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

看着她这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脸。

从幼儿园抢我那块带小熊饼干开始，她就是这副表情。

好像犯错的是我，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我没说话，端起那杯水，抿了一口。

酸。

酸得我牙根发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男朋友，江川，就坐在她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从大学到工作，从出租屋到我们一起攒钱首付的小公寓。

钥匙上还挂着我上周才给他买的宇航员挂件。

而现在，他坐在我对面，旁边是我的闺蜜，告诉我他们相爱了。

多可笑。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江川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敢看我。

是苏晴开的口，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江川的手，十指紧扣。

“三个月前。”

“我爸妈催我相亲，我压力很大，那天喝多了，是江川送我回家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那副表情已经说了一切。

又是这套。

压力大，喝多了，情不自禁。

我差点笑出声。

我记得三个月前，我正在外地出差，忙得昏天暗地，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了半个月的夜。

我还记得，我拜托江川去看看苏晴，因为她说她失恋了，一个人在家害怕。

原来是这样害怕的。

原来是这样看的。

我把杯子放下，玻璃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们两人同时抖了一下。

“所以呢？”我问，“是来通知我，让我退出的？”

“晚晚！”苏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一颗一颗，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我也不想的，可是感情的事情，谁能控制得住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江川立刻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

他终于舍得看我了。

眼神里全是愧疚和哀求。

“晚晚，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怪我吧。”

“是我混蛋，我不是人。”

“可是……我是真的爱上晴晴了。我骗不了自己。”

我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样子，忽然觉得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又上来了。

我捂住嘴，强行把那股恶心压下去。

然后，我笑了。

我真的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就是很平常的那种笑。

“说什么傻话呢。你们这是干什么？搞得像是我要棒打鸳鸯一样。”

我的笑容让他们俩都愣住了。

苏晴的哭声都停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帮苏晴擦了擦眼泪。

她的睫毛膏有点晕开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爱了五年的人。”

“你们在一起，说明你们才是最合适的。”

“我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我看着苏晴，一字一句，说得无比真诚。

“别哭了，妆都花了，多难看。”

苏晴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解脱。

她从江川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抱住我。

“晚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过去无数次安慰她时一样。

“当然。”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是闺蜜啊。”

永远的，最好的，闺蜜。

那天晚上，我搬出了那个我们共同的家。

江川想帮我收拾东西，被我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把一件件衣服，一双双鞋，一瓶瓶化妆品装进箱子。

那个宇航员挂件，被我从钥匙串上摘下来，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他想去捡，我叫住了他。

“别捡了，脏。”

他僵在那里，脸色比墙还白。

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走到门口，换鞋。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晚晚，你……要去哪里？”

“我租好房子了，不用担心。”

“你……”他欲言又止，“钱够不够？我……”

“够。”我打断他，“我自己的钱，够了。”

我打开门，没有回头。

“江川。”

“好好对苏晴。”

“她胆子小，爱哭，心思敏感，你多担待。”

“别让她受委屈。”

说完，我关上了门。

门内是什么声音，我听不见了。

我只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一片一片，掉在地上，被我踩得粉碎。

我叫了一辆货拉拉，搬进了一个离公司很近的老小区。

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

我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放整齐。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夜没睡，却毫无困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晴发来的微信。

【晚晚，你搬去哪里了？地址发我一下，我怕你一个人不习惯。】

【你别生我们的气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骂我就骂我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可怜]】

我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打字回复。

【没事，我很好。新家刚收拾好，有点乱，等过几天再叫你来玩。】

【你们也好好过。】

我放下手机，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像个鬼。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直到皮肤被冻得发麻。

我告诉自己，林晚，不准哭。

为这两个人，不值得。

你哭了，他们就赢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个陀螺。

上班，加班，下班，回家。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填满，不给自己留一点胡思乱想的空隙。

苏晴和江川，似乎真的相信我已经放下了。

他们开始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秀恩爱。

苏晴会给我发江川给她做饭的照片，配文是：【怎么办呀，他都快把我喂成猪了。】

她会给我发江-川送她的新包包，配文是：【我说不要，他非要买，真拿他没办法。】

她甚至会在我们的三人小群里，分享他们的情侣日常。

每一次，我都回一个笑脸。

或者一句：【真好。】

朋友圈里，他们的合照越来越多。

从前的我们仨，变成了现在的他们俩。

共同的朋友开始小心翼翼地问我：“晚晚，你还好吧？”

我笑着说：“好啊，怎么不好？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早就想通了。”

渐渐地，大家也都信了。

他们开始在苏晴和江川的合照下点赞，评论“锁死”。

好像那个曾经和江川在一起五年的人，从来不是我。

有一次公司聚餐，喝了点酒。

同事小敏拉着我的手，醉醺醺地说：“晚晚，你真是个好女人。换成我，早撕了那对狗男女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撕？

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痛快。

一个月后，我去医院做体检。

拿到报告单的那一刻，我站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怀孕，六周。

我看着那几个字，手抖得厉害。

算算时间，是分手前半个月。

那段时间，我们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小事吵架，冷战了好几天。

后来是他主动求和，那天晚上，特别温柔。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和苏晴在一起了吧。

所以，是愧疚吗？

我扶着墙，慢慢蹲下身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一个护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抬起头，胡乱地抹了把脸。

“我没事。”

我站起来，把那张报告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里。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但同时，它又来得……恰到好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拿出纸和笔，开始写。

写下我的计划。

每一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

写完之后，我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好像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我给苏晴打了个电话。

“晴晴，出来逛街吗？”

她立刻就答应了。

我们在商场见面。

她挽着我的胳le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说江川最近又升职了。

说他带她去见了父母，他爸妈都很喜欢她。

说他们打算年底就订婚。

“晚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啊！”她晃着我的手臂，撒着娇。

我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样子，笑了。

“好啊。”

我们逛到一家母婴店。

我拉着她走了进去。

“晚晚，我们来这里干嘛？”她有些不解。

“我表姐怀孕了，我给她挑个礼物。”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我拿起一套粉色的小衣服，在她面前比划。

“你看，这个可爱吗？”

“可爱是可爱，但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我猜的。”我放下衣服，又拿起一个拨浪鼓，“那这个呢？”

我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问：“晴晴，你和江川，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讨厌啦你！我们……我们还没想那么远呢。”

“江川好像……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她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心里冷笑一声。

是啊，他不喜欢。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们三十五岁之前都不要孩子。

他说孩子是累赘，会影响我们的二人世界。

我当时还觉得他有想法，有规划。

现在想来，不过是自私罢了。

“是吗？”我故作惊讶，“可我怎么觉得，他会是个好爸爸呢？”

“他那么有耐心，又那么温柔。”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苏晴。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可能吧。”她勉强笑了笑，“走吧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苏晴面前提起关于孩子的话题。

我会给她分享一些可爱的宝宝视频。

我会跟她说起，哪个朋友生了孩子，生活变得多么圆满。

我会“不经意”地透露，江川的妈妈，其实很想早点抱孙子。

苏晴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根根小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和江川的爱情，建立在对我的背叛之上。

这本身就是一块基石不稳的建筑。

而孩子，是检验他们感情最好的试金石。

尤其是，当这个孩子，本不该存在的时候。

江川开始给我打电话。

起初，是试探。

“晚晚，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我……我听苏晴说，你最近总跟她聊孩子的事？”

“是啊，怎么了？我表姐怀孕了，我跟她取取经不行吗？”我反问。

他沉默了。

“晚晚，我们……已经过去了。”他声音艰涩，“你不要再……”

“江川。”我打断他，“你想多了。我真心祝福你们。我只是觉得，苏晴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她幸福。”

“一个女人，能嫁给自己爱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宝宝，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很难看。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晚。

游戏，才刚刚开始。

苏晴和江川的婚期，定在了十月。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

是个好日子。

他们给我送来了请柬。

大红色的，上面是他们烫金的婚纱照。

照片上，苏晴笑得像个公主，江川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真刺眼。

“晚晚，你一定要来啊！”苏晴拉着我的手，满脸期待。

“必须的。”我把请柬收好，“你的婚礼，我怎么能缺席。”

她让我当她的伴娘。

我答应了。

试伴娘服那天，我穿上那件浅紫色的纱裙。

镜子里的我，因为怀孕初期的一些反应，清瘦了不少，但气色却很好。

我特意化了淡妆，显得温柔又无害。

苏晴围着我转了一圈，赞不绝口。

“晚晚，你真好看！比我还像新娘子！”

我笑了笑：“胡说什么呢，今天你才是主角。”

换衣服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捂了一下小腹，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晴立刻紧张地问。

“没事，可能是今天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你啊，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她嗔怪道，“快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苏晴，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好好照顾自己”了。

婚礼前一周，我去了趟医院。

我拿到了最新的孕检报告。

孕十二周，胎儿一切正常。

我把那张薄薄的纸，放进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丝绒首饰盒，深蓝色，像午夜的星空。

我还买了一张贺卡。

上面写着：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送你一份大礼，祝你们，儿孙满堂。】

落款，我没有写名字。

但我知道，他会懂的。

婚礼当天，天朗气清。

我起了个大早，作为伴娘，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看着化妆师把苏晴打扮得美轮美奂。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她一遍遍地问我：“晚晚，我好看吗？江川会喜欢吗？”

“好看。”我帮她整理着头纱，“你是今天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她开心地笑了。

迎亲，堵门，找婚鞋。

一切都按部就班，热闹又喜庆。

江川带着伴郎团，冲破重重关卡，终于来到了新娘面前。

他单膝跪地，把捧花递给苏晴。

“老婆，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在激动吗？

还是在……心虚？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叫着“亲一个！亲一个！”

江川看着苏晴，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慢慢低下头，吻住了他的新娘。

我站在旁边，鼓着掌，脸上带着最完美的笑容。

心里却在倒数。

十，九，八……

婚礼仪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户外草坪举行。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宾客满座，都是他们双方的亲朋好友。

我看见了江川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

也看见了苏晴的父母，满脸欣慰。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

司仪在台上说着热情洋溢的祝词。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许下永恒的誓言。

江川说：“苏晴，我爱你。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苏晴哭得稀里哗啦。

“江川，我也爱你。”

台下掌声雷动。

我站在伴娘的位置，也跟着鼓掌。

手心拍得通红。

仪式结束，是婚宴。

我和其他伴娘一起，跟着新郎新娘挨桌敬酒。

江川不怎么喝酒，大多数时候都是伴郎代劳。

但他今天，却喝了不少。

一杯接一杯，像是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敬到我们大学同学那一桌时，气氛达到了高潮。

大家起哄，让新郎新娘玩游戏。

输的人要回答一个真心话问题。

很不幸，第一轮，江川就输了。

一个男同学坏笑着问：“江川，老实交代，你跟嫂子，是谁追的谁啊？”

这个问题，很安全，也很应景。

所有人都笑着看着他们。

江川握着酒杯，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晴，又下意识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迅速移开了。

苏晴抢着回答：“当然是他追的我啦！追了我好久呢！”

她一脸娇羞，引来大家善意的哄笑。

江川也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轮到新人给伴郎伴娘敬酒了。

江川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晚晚。”他看着我，声音很低，“谢谢你今天能来。”

“应该的。”我举起杯子，里面是早就换好的果汁。

“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一饮而尽。

他也仰头，把杯里的白酒喝干。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晚晚，我……”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苏晴走了过来，亲密地挽住他的胳le膊。

“老公，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笑着看向我，“晚晚，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把那个准备好的蓝色丝绒盒子，递到江川面前。

“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精致的盒子上。

“哇，晚晚你太客气了！”苏晴惊喜地叫道，“是什么呀？快打开看看！”

江川看着那个盒子，却没有动。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打开看看吧。”我微笑着说，“是我精心挑选的。”

苏晴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从江川手里拿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哇，是空的……咦，里面有张卡片。”

她拿出那张贺卡，念了出来。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送你一份大礼，祝你们，儿孙满堂。”

念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晚晚你真会开玩笑，礼物呢？”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川。

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空盒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礼物？”我轻声说，“礼物在里面啊。”

苏晴不明所以，又把盒子拿起来晃了晃。

“没有啊……”

她把盒子翻过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夹层。

然后，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从盒子的缝隙里，掉了出来。

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格外显眼。

苏晴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她展开那张纸。

“这是什么？B超……报告单？”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然后，又猛地转向江川。

“江川……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音乐停了。

笑声也停了。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这片小小的区域。

江川没有看苏晴。

他只是看着我。

眼神里，是绝望，是崩溃，是乞求。

我回以他一个温柔的，灿烂的微笑。

然后，我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这个动作，很轻。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懂了。

“轰——”

人群炸开了锅。

苏晴尖叫一声，手里的报告单飘落在地。

她像疯了一样，扑向江川，捶打着他的胸膛。

“江川！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说你跟她已经断干净了吗！你不是说你爱的是我吗！”

江川任由她捶打，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的父母冲了过来，一把拉开苏晴。

江川妈妈捡起地上的报告单，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苏晴的父母也冲了过来，指着江川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家晴晴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你把我女儿当什么了！今天这个婚必须离！”

场面彻底失控。

咒骂声，哭喊声，尖叫声，混作一团。

昔日恩爱甜蜜的恋人，转眼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亲家，变成了冤家。

一场盛大而美好的婚礼，变成了一出荒唐而丑陋的闹剧。

而我，这场闹剧的导演，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像一个局外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我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走到舞台中央。

拿起麦克风。

“各位。”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混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看向我。

我举起酒杯，面向台下那对狼狈不堪的新人。

“我再说一次。”

“祝你们，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说完，我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地上。

转身，离场。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破碎的尊严上。

我没有回头。

但我能感觉到，背后那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有震惊，有鄙夷，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都无所谓了。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阳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桂花的甜香。

真好。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姑娘，你这是……刚参加完婚礼？”

“是啊。”我理了理身上的伴娘裙，“参加了一场，我前男友的婚礼。”

司机“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

有江川的。

有苏晴的。

有我们共同的朋友的。

我一个都没接。

直接关机。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座我生活了九年的城市，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也好。

是时候离开了。

到了火车站，我取了早就买好的票。

是一张去往南方的，单程票。

一个我从未去过的，温暖的城市。

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另一张B超单。

这是我自己的。

我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面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

我的孩子。

我轻轻地抚摸着它。

“宝宝，对不起。”

“妈妈利用了你，让你参与了一场这么丑陋的报复。”

“但妈妈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会用我全部的爱来爱你。”

“我们会有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开始。”

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

是为了我自己。

和我的新生。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晚，你赢了。】

【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满意了吗？】

是江川。

我看着那几行字，没有愤怒，也没有快感。

只有一片平静。

我回复了两个字。

【满意。】

然后，拉黑，删除。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我在那座南方的小城，定居了下来。

我租了一个带小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我找了一份可以在家做的设计工作，收入不高，但足够我和宝宝生活。

我剪了短发，换了新的手机号。

和过去的一切，都做了彻底的告别。

孕期的反应很大。

孕吐，失眠，情绪波动。

很多个夜晚，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到天亮。

我也会有后悔的时候。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但每当我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轻轻地踢我一下。

所有-的怨恨和迷茫，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是我的。

是我一个人的。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十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男孩。

很健康，很可爱。

我给他取名，林安。

我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有了安安以后，我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

喂奶，换尿布，哄睡。

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手妈妈，慢慢变成了一个超人。

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学会翻身，学会爬，学会走路。

学会叫第一声“妈妈”。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安安一岁的时候，我带着他去了海边。

他第一次看到大海，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抱着他，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海风吹起我的头发，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我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大学时的室友，小敏。

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晚晚！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

我们聊了很多。

聊彼此的近况。

她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说，挺好的。

聊到最后，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提起了那两个人。

“晚晚，你知道吗？江川和苏晴，他们……”

“他们怎么了？”我问。

其实我并不关心。

但既然她提起了，我也不好打断。

“他们分了。”

“婚礼那天之后，就分了。”

“闹得特别难看。两家人差点打起来。”

“苏晴家赔了江川家一大笔钱，才算了事。”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结果，在我意料之中。

“苏晴后来……好像是出国了，再也没回来过。”

“江川呢？他过得怎么样？”小敏顿了顿，继续说，“他过得很不好。”

“他工作也丢了，因为那件事，在公司名声全毁了。”

“后来他爸妈给他安排了份闲职，他就那么混着。”

“整个人都颓了，天天喝酒，跟个废人一样。”

“他还找过我，问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

“晚晚，他……他好像一直在找你。”

我沉默了。

找我？

找我干什么？

再上演一出深情悔过的戏码吗？

“晚晚，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小敏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可怜？

我差点笑出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世上，最不值得同情的，就是自作自受的人。

“小敏，”我打断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

挂了电话，我抱着安安，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安安在我的怀里，睡得正香。

他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真好。

我的世界里，有他就够了。

又过了两年。

安安三岁了，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我把他送进了附近最好的一家幼儿园。

每天接送他上下学，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的设计工作室，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接了一些稳定的客户，收入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我用攒下的钱，付了首付，买下了现在住的这套带院子的房子。

我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生活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我以为，它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那天，我去幼儿园接安安放学。

在幼儿园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风衣。

身形消瘦，胡子拉碴，满脸沧桑。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我几乎认不出他。

是江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显然也看到我了。

他朝着我走过来，脚步有些踉跄。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把他挡在安安和我的安全距离之外。

“晚晚。”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

“我问了很多人……我找了你三年。”

三年。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找我干什么？”

“我……”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江川，你觉得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我知道没用。”他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我打断他，“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所以，你可以走了。”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说完，拉着安安的手，转身就走。

“那个孩子……”他突然在我身后开口。

我的脚步顿住了。

“是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头。

“不是。”

“他姓林，叫林安。”

“他只有我一个妈妈，没有爸爸。”

说完，我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

直到我们消失在街角。

回到家，我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我的心，跳得飞快。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平静。

可是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瞬间崩塌。

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恨，怨，痛，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安安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他走过来，用他小小的手，摸了摸我的脸。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你别哭。”

我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

“安安，妈妈没事。”

“妈妈只是……看到一个坏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是那场混乱的婚礼。

是苏晴那张扭曲的脸。

是江川那双绝望的眼睛。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送安安去幼儿园。

我没有再看到江川。

我松了一口气。

也许，他已经走了。

可是我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会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不远不近地站着。

不说话，也不上前。

只是那么看着。

看着我接走安安。

他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

让我坐立难安。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

他很配合，警察一来，他就走。

可第二天，他还是会来。

我快要被他逼疯了。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又开始给我发信息。

【晚晚，让我见见孩子，就一眼，好不好？】

【他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利见他。】

【你不能这么残忍。】

残忍？

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残忍？

当初他和我最好的朋友滚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什么叫残忍？

他毁了我对爱情，对友情所有美好的幻想时，他怎么不想想什么叫残忍？

我没有回复。

他便开始轰炸。

一天几十条，上百条。

我拉黑一个号码，他就换另一个。

我终于忍无可忍。

我约他见了面。

在我们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比前几天看起来，更憔悴了。

眼窝深陷，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

“我想看看孩子。”他固执地重复着。

“不可能。”

“为什么？”他激动起来，“他也是我的儿子！”

“从你选择苏晴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当他的父亲了。”我冷冷地说。

“我知道错了！晚晚！我知道错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情绪失控。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我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

“江川，你是不是疯了？”

“你以为我们还回得去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拿什么给我和安安幸福？”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愣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尽。

是啊。

他现在，一无所有。

工作，名声，家庭。

全都被他自己亲手毁了。

他拿什么来谈未来？

“晚晚……”他喃喃自语，“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想我们的过去，想我们在一起的五年。”

“我想我们那个家，想我们一起规划的未来。”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你的样子。”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哭了。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如果是在三年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的心，早已坚硬如铁。

“江川。”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后悔，太廉价了。”

“它弥补不了你给我的伤害。”

“也换不回我们逝去的五年。”

“收起你那套说辞吧，我不会再信了。”

“至于孩子，你更不配见。”

“你走吧。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偏执。

他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博取我的注意。

他会在半夜，喝得醉醺醺地来敲我家的门。

他会守在我家楼下，一守就是一整天。

他甚至会跟踪我，跟踪安安。

我的生活，被他搅得一团糟。

我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焦虑之中。

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安安的事情。

我申请了人身保护令。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他像一个幽灵，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生活。

我快要崩溃了。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再搬一次家。

搬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他，逃跑的人却要是我？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必须想个办法，让他彻底死心。

我联系了小敏。

我让她帮我一个忙。

我让她告诉江川，我要结婚了。

和一个很爱我的男人。

我们很快就要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我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小敏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消息放出去的第三天。

江川来找我了。

他堵在我家门口，眼睛通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你要结婚了？”他质问我。

“是。”我平静地回答。

“跟谁？是那个每天接送你和孩子的男人吗？”

我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他说的是陈宇。

我的邻居。

一个温和开朗的离异男人，自己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我们因为孩子在同一个幼儿园，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帮过我不少忙。

修水管，换灯泡，有时候我加班晚了，他还会帮我接一下安安。

但我对他，真的只是邻居和朋友的感情。

可现在，我需要一个“挡箭牌”。

我没有否认。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江川，这跟你没关系。”

我的默认，让他彻底崩溃了。

他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林晚！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你怎么可以带着我的儿子，去叫别的男人爸爸！”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我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放开我！”

“江川！你疯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门打开，陈宇走下车。

他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了过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

他一把推开江川，把我护在身后。

江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站稳脚跟。

他看着陈宇，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疯狂。

“你就是那个男人？”

陈宇皱起眉：“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爸！”江川指着我身后的安安，嘶吼道。

安安被他吓到了，躲在我身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心疼地抱住安安，怒视着江川。

“江川！你闹够了没有！”

“你吓到孩子了！”

陈宇也看出了不对劲。

他挡在我面前，冷静地对江川说：“先生，不管你和林晚过去有什么恩怨，请你不要在这里发疯，更不要吓到孩子。”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警？”江川冷笑一声，“好啊，你报啊！”

“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抓我这个亲生父亲，还是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他的话，说得越来越难听。

周围已经有邻居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能让安安在这样的环境里，被人指指点点。

“陈宇，你先带安安上楼。”我对陈宇说。

“可是你……”陈宇不放心。

“我没事，我能处理。”

陈宇犹豫了一下，还是抱起哭闹不止的安安，先进了楼道。

现在，只剩下我和江川。

“江川，我们谈谈吧。”我说。

我把他带到了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

夜色已深，公园里没什么人。

我们坐在长椅上，隔着一段距离。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

“我要孩子。”他看着我，眼神偏执而疯狂，“晚晚，把孩子还给我。”

“他是我的儿子，他必须跟我姓江。”

“我要带他回家，让他认祖归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川，你凭什么？”

“凭我是他爸！”

“你配吗？”我反问，“这三年来，你管过他一天吗？你给他买过一件衣服，一个玩具吗？他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哭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是我！是我一个人，把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现在你一句话，就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你做梦！”

我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晚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但是，我不能没有他。”

“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只有他，能让我重新活过来。”

“你把他给我，我保证，我会好好对他，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我看着他，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他把我的儿子，当成了他救赎自己的工具。

何其自私。

“江川，我最后再说一遍。”

“安安是我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再敢来骚扰我们，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跟你没完。”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不再是我熟悉的温暖。

只剩下冰冷和绝望。

“晚晚，别走。”

“别离开我。”

“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皮肤上。

我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恍惚。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每次吵架，他也是这样从身后抱着我，跟我道歉。

可是，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背叛，是谎言，是三年的时光，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还有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用力地，把他推开。

“江川，你清醒一点吧。”

“我们早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公园。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该做个了断了。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我回到家，陈宇还在等我。

安安已经睡着了。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问。

“没事。”我摇摇头，“谢谢你，陈宇。”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笑了笑，“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陈宇，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假装……做我的未婚夫。”

陈宇愣住了。

我把我和江川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包括那场荒唐的婚礼，和安安的身世。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

“我答应你。”他看着我，眼神坚定，“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那一刻，我真的很感激他。

接下来的日子，陈宇和我很默契地，扮演着一对恩爱的准夫妻。

他会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周末，我们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公园，去游乐场。

我们看起来，就像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江川果然没有再来骚扰我。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看着我和陈宇，出双入对。

看着安安，拉着陈宇的手，叫他“陈叔叔”。

我能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憔悴。

像一棵正在迅速枯萎的树。

我以为，我的计划成功了。

我以为，他很快就会放弃，会离开。

直到那天。

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请问是林晚女士吗？”

“我是。”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江川先生……他自杀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还在抢救，情况不太好。他手机里，最后的联系人是您，所以……”

我挂了电话，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赶到抢救室门口的。

我只知道，我的腿在发软，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恨他。

我真的恨他。

但我从没想过，要他去死。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

江川的父母也赶来了。

他们看到我，像看到了仇人。

江川妈妈冲上来，想打我，被江川爸爸拉住了。

“是你！都是你这个！”她指着我，歇斯底里地骂道，“是你把我儿子逼上绝路的！”

“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还口。

因为她说得对。

是我。

是我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我没有策划那场婚礼上的报复。

如果我没有带着孩子消失。

如果我没有找陈宇来刺激他。

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想。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想过平静的生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松了一口，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江川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站在病床前，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父母守在旁边，用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瞪着我。

我没有理会。

我只是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五年，也恨了三年的男人。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你走。”江川妈妈冷冷地开口，“这里不欢迎你。”

我没有动。

“我说了，让你走！”她激动起来，“你还想害我儿子到什么时候！”

“妈！”

病床上的江川，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让她……留下。”

江川的父母，最终还是被他劝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我问他。

“为什么要做傻事？”

他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江川，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吗？”

“你死了，安安就会认你这个爸爸吗？”

“你只会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我激动地质问他。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晚晚。”

“我只是……太累了。”

“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孩子。”

“我想弥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看着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看着安安对他笑。”

“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可笑的废物。”

“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从来不知道，这三年来，他是这么过的。

我以为，他只是在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

却没想到，这个代价，如此沉重。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角滑下一滴泪，“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别过头，擦掉眼泪。

“好好养伤吧。”

“等你好了，我们就把事情……彻底解决一下。”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医院。

我给他送饭，陪他说话。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过去。

聊这三年的生活。

聊安安。

我们心平气和，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谁也没有再提那些伤人的过往。

我把安安的照片给他看。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小男孩，眼圈红了。

“他……长得真像你。”

“脾气也像你。”我笑了笑。

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渐渐缓和。

出院那天，我去接他。

“我们去办一下手续吧。”我说。

“什么手续？”他愣了一下。

“安安的抚养权。”我说，“我会起诉你，要你支付这三年，以及未来十五年的抚养费。”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还有，我会申请法院强制执行，禁止你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们母子一百米范围之内。”

“江川，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

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

他没有请律师，没有做任何辩护。

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全盘接受。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

我们在法院门口，见了最后一面。

“我要走了。”他说。

“去哪？”

“不知道，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他看着我，笑了笑。

“晚晚，谢谢你。”

“也祝你，幸福。”

他转身，向着阳光走去。

背影萧瑟，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和陈宇，并没有真的在一起。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我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

我的心，在那场长达八年的爱恨纠葛里，已经死了。

我只想守着我的安安，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我跟他坦白了我的想法。

他很理解。

“没关系。”他笑着说，“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朋友，还是邻居。”

“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我很感激他。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一次，是真的风平浪静。

心里那块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带着安安，去了海边。

还是那片沙滩。

安安已经长高了不少，可以自己跑来跑去了。

他在前面追着浪花，笑声像银铃一样。

我坐在沙滩上，看着他。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拿出手机，翻到了苏晴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已经设置成了三天可见。

最新的一条，是一张在国外的风景照。

配文是：【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我笑了笑。

退出了微信。

然后，我打开相册。

里面全是我和安安的照片。

我们一起做鬼脸。

一起堆雪人。

一起在院子里种下向日葵。

每一张，都笑得那么开心。

我把手机收起来，站起身，向着安安跑去。

“安安，慢点跑！”

他回过头，冲我伸出小手。

“妈妈，快来呀！”

阳光下，他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我跑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在呢。”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的男孩。

我的太阳。

我的一切。

至于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就让它，都随风而去吧。

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只有阳光，沙滩，和我的男孩。

这就够了。

来源：云来暮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