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CBD最繁华的夜景,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都可能有一个还在加班的灵魂。
我和沈朝提分手那天,北京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得能拧出水。
地点在他新开的那家法餐厅,叫“Le Rêve”,梦境。
多讽刺。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CBD最繁华的夜景,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都可能有一个还在加班的灵魂。
而我,在等我的男朋友,一个从不需要加班的灵魂。
他迟到了四十分钟。
侍者第三次过来给我续水的时候,沈朝终于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外面微凉的空气和另一种女人的香水味。
很淡,但对于我这种对气味敏感的人来说,像一根针。
他脱下那件价值六位数的风衣,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坐下时看都没看我一眼,先是不耐烦地对侍者挥挥手。
“把你们经理叫来。”
然后,他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拧着,像是审视一件出了瑕疵的商品。
“等很久了?路上堵车。”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堵车。这个理由他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月用到现在,整整三年。
他永远在堵车,永远在开会,永远有“重要的事”。
经理小跑着过来,满脸堆笑,“沈少,您来了。”
“嗯,”沈朝下巴微抬,“酒窖里那批82年的拉菲,给我开一瓶。还有,今天的菜,让主厨亲自做。”
“好的好的,您放心。”
经理走了,他才终于舍得施舍给我一个完整的眼神,但语气依旧不耐烦。
“怎么了?拉着个脸,谁欠你钱了?”
我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水,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朝,我们分手吧。”
我说得很平静。
平静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林晚,你又闹什么?”
他掏出手机,开始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头也不抬。
“上个月的包不喜欢?还是这个月我陪你少了?行了,别作了。下周带你去欧洲,看中什么随便买。”
他的语气,就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侧脸,看着他手上那块我永远也记不住型号的百达翡丽。
心里那根绷了三年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我没有闹。”
我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很坚定,“我再说一遍,我们分手。”
他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满是不可思议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林晚,你认真的?”
“我无比认真。”
他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双臂环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我。
“理由。”
“我们不合适。”
“呵,”他冷笑,“不合适?你现在才说不合适?三年前你住地下室,挤地铁,吃泡面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合适?”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我最柔软的地方。
是,三年前的我,是那个样子。
可三年来,我没花过他一分钱买奢侈品,我拼命工作,从一个小助理做到现在能独立带项目的设计师,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被他暂时圈养起来,随时可以被提醒“你来自哪里”的女人。
我的心,一瞬间凉透了。
“是,我以前是那样。”我点点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但那样的我,比现在快乐。”
“快乐?”他像是听不懂这两个字,“快乐能当饭吃?林晚,你是不是忘了,你妈那个手术,是谁找的专家?你弟上那个国际学校,是谁托的关系?”
我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那些,我会还给你。”
“还?”他笑得更厉害了,身体前倾,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十足的侮辱性,“你怎么还?用你那一个月两万块的工资?还是……再找一个男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此刻吐出的是最伤人的话。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特别没意思。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站起身,拿起我的包。
那是一个我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帆布包,洗得有点泛白,和这家餐厅的格调格格不入。
“沈朝,就到这里吧。”
我转身要走。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他的声音拔高了,引得邻桌的人纷纷侧目。
我感到一阵难堪。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沈朝,在公众场合对一位女士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沈家的家教?”
我循声望去。
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沉静如水,眉眼深邃。
是陆寻。
沈朝的死对头。
沈朝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松开我的手,眼神阴鸷地盯着陆寻。
“陆寻?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陆寻没理他,目光落在我发红的手腕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然后,他看向我,声音温和了许多。
“林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朝就一把将我拽到他身后,摆出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虽然刚才伤害我的人就是他。
“用不着你假好心!这是我跟她的事,跟你没关系!”
陆寻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是吗?可我怎么看着,是你在强迫她。”
他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向我。
“林小姐,如果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名片是黑色的,质感很好,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和“陆寻”两个字,烫金的。
沈朝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陆寻!你他妈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挖墙脚?”陆寻的眼神掠过我,最后定在沈朝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沈朝,你得先确定,这堵墙,还是不是你的。”
说完,他不再看我们,径直向餐厅里侧的包间走去。
沈朝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瞪着陆寻的背影。
我趁机挣脱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外面的冷空气让我瞬间清醒。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空。
心里空,胃里也空。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我身边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是陆寻。
“上车吧,我送你。”
我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这里不好打车。”他坚持道,“而且,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他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浮。
我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木质香气。
“去哪儿?”他问。
我报了我租住的小区的地址。
一路无话。
直到快到小区门口,他才再次开口。
“你和他,结束了?”
“嗯。”
“因为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因为他自己。”
也因为我自己。
他似乎明白了,没再追问。
车停在小区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陆总。”
“叫我陆寻吧。”他说。
我点点头,“陆寻。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他看着我,“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
我下了车,对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小区。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车在原地停了很久。
回到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踢掉高跟鞋,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
房子里一片漆黑,我没有开灯。
我就那么躺着,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沈朝。
我没接。
震动停了,微信提示音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点开。
“林晚你长本事了是吧?敢挂我电话?”
“我告诉你,你现在滚回来给我道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陆寻?呵,你眼光可真够差的,他就是个伪君子!”
“我给你半小时,不回来,后果自负。”
我看着那些充满威胁和命令的字句,忽然觉得很想笑。
后果自负?
我还能有什么后果?
最坏的,不就是回到三年前吗?
我关掉手机,世界瞬间清净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我是个景观设计师。
我爱我的工作,它让我觉得,我是在创造美,而不是依附于谁。
刚到公司,前台小妹就一脸八卦地把我拉到一边。
“晚晚姐,你……你发财了?”
“什么?”我不解。
她指指我的办公位。
我的桌子上,地上,堆满了各种奢侈品牌的购物袋。
最新款的香奈儿,限量的爱马仕,还有一捧巨大无比的蓝色妖姬,俗气又招摇。
同事们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我头皮一阵发麻。
花束里插着一张卡片,龙飞凤舞的字迹,是沈朝的。
“宝宝,昨天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嗯?”
我拿起那张卡片,面无表情地走到垃圾桶旁,把它扔了进去。
然后,我开始一个一个地把那些购物袋拎起来,走向茶水间。
一个刚入职的小姑娘拦住我,满眼星星。
“晚姐,这些你都不要了吗?这个包……是我下个季度的梦想啊!”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曾对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有过向往。
“这些东西,不是梦想。”我对她说,“能让你站直腰板的东西,才是。”
说完,我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了茶水间那个巨大的垃圾桶里。
回到座位,我给沈朝发了条微信。
“东西收到了,扔了。另外,别再来我公司,我嫌丢人。”
他秒回。
一个问号。
紧接着,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直接挂断,拉黑。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三年的那股浊气,终于散了。
中午,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晚晚啊,你跟小沈……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一沉,“妈,你怎么知道?”
“他……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的语气有些为难,“他说你跟他闹脾气,还说……还说要把给你弟弟办的那个学校退了,说我们家忘恩负义……”
我气得浑身发抖。
沈朝,你真行。
对付不了我,就开始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
“妈,你别听他的。他的东西,我们一样都不要。弟弟的学校,我会想办法。你的身体,我会照顾好。”
“晚晚,你别冲动啊!小沈家那样的条件,你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你听妈的,服个软,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妈!”我打断她,“我不想再哄了,我累了。”
挂了电话,我趴在桌子上,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为沈朝哭。
我是为我自己,为我那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自尊心。
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需要帮忙吗?——陆寻”
我看着那条短信,犹豫了很久。
我不想刚脱离一个泥潭,又陷入另一个。
尤其,这个人还是沈朝的死对头。
我回了两个字:“谢谢。”
言下之意,是拒绝。
他没有再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沈朝没有再出现。
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但我太天真了。
周五下午,我正在跟甲方开会,我弟的班主任突然打来电话,语气焦急。
“林晚姐姐吗?你弟弟林晨在学校跟人打架了,你快来一趟吧!”
我心急如焚,跟甲方告了假就往学校赶。
到了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老师和我弟,还有沈朝。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姿态悠闲,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
我弟脸上挂了彩,嘴角青了一块,正低着头,一脸不服气。
另一个男孩哭哭啼啼地躲在他家长身后。
那家长我认识,是沈朝的一个生意伙伴。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场鸿门宴。
“怎么回事?”我问老师。
老师一脸为难地看了看沈朝,又看了看我。
“林晨……把同学给打了。”
“为什么打人?”我看着我弟。
林晨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他骂我!说我姐是被人包养的!说我们家都是靠着别人才能活的寄生虫!”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沈朝终于开口了,慢悠悠的,带着笑意。
“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你弟也太较真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你看,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的优越感。
“林晚,过来,跟王总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
他指了指那个被打男孩的爸爸。
王总挺着个啤酒肚,一脸倨傲。
我看着沈朝,一字一句地问:“是你让他这么说的?”
沈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是不是你?”我逼问。
他被我问得有些恼了,“是又怎么样?林晚,我是在教你。让你知道知道,这个社会,没了我,你和你家人都得被人踩在脚底下!”
“所以,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通过羞辱我,羞辱我的家人,来证明你的重要性?”
“我这是让你认清现实!”
“我的现实,我自己会创造。”我拉起我弟的手,“我们走。”
“站住!”沈朝喝道,“你今天要是敢走,林晨明天就得从这学校滚蛋!”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沈朝,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我拉着我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沈朝气急败坏的咆哮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走出校门,我弟才小声说:“姐,对不起。”
我摸摸他的头,“傻瓜,你没错。”
错的是我。
是我把他带进了这样一个复杂又肮脏的世界。
我带着我弟去医院处理了伤口,又带他去吃了顿好的。
晚上,我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查私立学校的资料,打电话咨询。
但结果,都让我很绝望。
好的学校,要么需要极高的户口和学区要求,要么需要一笔我根本拿不出的赞助费。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深夜,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觉得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学校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忙。”
还是陆寻。
这一次,我没有再拒绝。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陆寻。”他的声音沉稳,像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听说了你弟弟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
“我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他没有多解释,“我可以帮他转到另一所国际学校,比他现在这所更好。”
“为什么?”我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就当是……路见不平。”他顿了顿,“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理由,很现实,也很让人信服。
“我需要付出什么?”我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懂。
“我暂时还没想好。”他轻笑了一声,“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放心,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因为我别无选择。
陆寻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是周六,他亲自开车来接我,带我去了那所新的学校。
校长亲自接待,态度恭敬。
所有手续,一路绿灯。
一天之内,我弟的转学问题就解决了。
从学校出来,我看着陆寻,由衷地说:“谢谢你。”
“不用。”他替我拉开车门,“现在,可以赏光一起吃个饭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
他带我去的,不是什么高级餐厅。
而是一家开在胡同深处的私房菜馆。
店面很小,很安静,老板是个看起来很有故事的中年男人。
菜很简单,就是几样家常菜,但味道却出奇的好。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
聊工作,聊理想,聊各自的过去。
我才知道,他也不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
他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跟我讲他创业初期的艰难,讲他跟沈朝结下梁子的过往。
原来,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
后来因为一个项目,沈朝的父亲动用关系,抢走了本该属于陆寻的机会,还让他差点破产。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死对头。
“他一直都是那样。”陆寻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习惯了用钱和权势去碾压一切。他不懂得尊重,也不懂得珍惜。”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心里一动,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愉快。
那是我和沈朝分手后,第一次真正地笑出来。
回去的路上,陆寻突然问我:“你和他,在一起三年,爱过他吗?”
我沉默了。
爱过吗?
或许爱过吧。
爱过他最初的意气风发,爱过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
但那份爱,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和轻视中,被消磨殆尽了。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我本以为,解决了弟弟的事,我和陆寻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几天后,我们公司接到了一个大项目。
是城中一个著名地标的空中花园改造。
而这个项目的甲方代表,正是陆寻。
开会那天,在会议室里看到他,我整个人都懵了。
他倒是很自然,对我公事公办地点点头,然后就开始陈述项目要求。
他专业,严谨,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
和那个在饭桌上温和聊天的他,判若两人。
会议结束后,老板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林晚啊,这个项目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一定要让陆总满意!”
我:“……”
我成了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将和陆寻有无数次的接触。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他刻意为之。
但工作就是工作,我没得选。
为了这个项目,我几乎天天加班。
陆寻作为一个甲方,简直是“魔鬼”级别的。
我的设计方案,被他推翻了不下十次。
每一次,他都能精准地指出我的不足,然后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佩服他。
他不像沈朝,只会用“好看”“不好看”这种空泛的词来评价我的作品。
他是真的懂。
有一次,为了一个细节,我们俩在会议室争论到深夜。
所有人都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
最后,我还是被他说服了。
我有些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我太笨了。”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不,你很有才华。”他说,“只是还需要一些打磨。”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我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我的设计图,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又专注。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和陆寻一起工作的日子,很累,但也很充实。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海绵,在飞速地吸收养分,成长。
期间,沈朝又来找过我几次。
有一次,他直接冲到我们公司楼下,开着他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捧着一大束玫瑰,在楼下等我。
很多同事都在窗边看热闹。
我直接从地下车库走了。
他等了两个小时,没等到我,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
我没接。
他给我发微信。
“林晚,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给你脸了是吧?”
“你以为陆寻是什么好东西?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我!你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你醒醒吧!”
我看着那条微信,心里毫无波澜。
是不是棋子,我自己有判断。
至少,这颗“棋子”,现在活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人。
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需要去项目地实地考察。
项目地在一个临市的山上。
陆寻亲自开车,我们团队一行四人,一起过去。
山路崎岖,开到一半,车子突然爆胎了。
我们几个男生都不会换备胎,一个个面面相觑。
陆寻二话不说,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自己动手。
那天太阳很大。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我看着他熟练地用千斤顶,拧螺丝,换轮胎,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原始的、性感的魅力。
那是一种,沈朝身上永远不会有的,属于实干家的魅力。
换好轮胎,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回头看到我正盯着他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怎么?没见过甲方自己动手?”
我脸一红,赶紧移开视线。
到了山上,我们开始测量,绘图。
我太过专注,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石头,脚一崴,整个人就朝旁边的小悬崖摔了过去。
“小心!”
是陆寻。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用力一带,我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他的胸膛很硬,心跳得很快。
我的脸贴着他的衬衫,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我好像,真的心动了。
我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怎么样?还能走吗?”他蹲下身,检查我的脚。
我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看来是走不了了。”他皱起眉。
山上的信号不好,叫救护车也不现实。
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我背你下山。”
“不不不,太麻烦了!”我连连摆手。
“别废话了。”他不由分说,在我面前蹲下身,“上来。”
他的背很宽,很稳。
我趴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脸颊就靠在他耳边。
我能感觉到他脖颈处温热的皮肤,和他平稳的呼吸。
我的脸,烫得像要烧起来。
下山的路很长。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我能听到他越来越重的喘息声,看到汗水浸湿了他背后的衬衫。
“要不……放我下来歇会儿吧?”我小声说。
“不用。”他声音有些哑,“快到了。”
我把脸埋在他背上,心里五味杂陈。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为我付出了。
不是用钱,而是用最原始的力气和汗水。
到了山下,他直接把我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是韧带拉伤,需要静养。
他帮我办好所有手续,又把我送回家。
站在我家门口,我看着他满头大汗,衬衫也脏了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歉意和感激。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小事。”他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别担心,有我。”
那一瞬间,我真的有一种冲动。
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但我忍住了。
我怕,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怕,他真的像沈朝说的那样,只是在利用我。
我脚伤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陆寻几乎天天都来。
有时候是送文件过来让我签字,有时候是带着吃的,说是“顺路”。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我正在费力地单脚跳着想去厨房倒水。
他一把按住我,“坐着别动。”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走进我的厨房,给我倒了水,还顺便削了个苹果。
他削苹果的样子很专注,刀法很稳。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开口问:“陆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递给我。
“那就等你脚好了,自己去想明白。”
他走后,我看着那盘苹果,心里更乱了。
一周后,我的脚好了,重新回到公司。
项目也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
一天晚上,我们团队为了赶进度,集体加班到凌晨。
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瘫了。
陆寻作为甲方,也陪我们到了最后。
他叫了宵夜,请大家吃。
吃完宵夜,他说:“这么晚了,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送你们。”
他先是送了另外两个女同事回家。
最后,车上只剩下我和他。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有些紧张。
快到我家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林晚。”
“嗯?”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
他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我没反应,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太唐突了。”
“不,不是。”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太意外了。”
“所以,你的答案呢?”他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
“我……需要想一想。”
我承认,我怂了。
我害怕。
我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
“林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认真地说,“我不是沈朝。我不会把你当成一件附属品,更不会把你当成报复他的工具。”
“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的确有想看看沈朝笑话的成分。”
他很坦诚。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也坚强得多。”
“我欣赏你的才华,佩服你的骨气。我看着你一步步摆脱他留下的阴影,重新找回自己,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我为你感到骄傲。”
“林晚,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有一个未来。”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知道,他没有说谎。
“如果……”我小声问,“如果我答应了,沈朝那边……”
“他?”陆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还不配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相信我。”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被他这句“相信我”给抚平了。
我点点头。
很轻,但很用力。
他笑了。
那是我见过他最开心的笑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倾身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
“那么,我的女朋友,到家了。”
我和陆寻在一起了。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公司,他依然是那个挑剔的甲方,我依然是那个被他虐得死去活来的乙方。
但私底下,我们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看电影,逛公园,吃路边摊。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
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刻意讨好。
我可以穿着最舒服的T恤牛仔裤和他去压马路,也可以素面朝天地和他窝在沙发上看一整天的电影。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认真看我的每一张设计图,然后给出最中肯的意见。
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地陪着我,给我点好夜宵。
他给我的,不是昂贵的礼物,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陪伴和尊重。
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
我们的项目,在我和他的共同努力下,完美收官。
庆功宴上,老板喝多了,拉着陆寻的手,一个劲儿地夸我。
“陆总啊,我们林晚,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这次项目能这么成功,她功不可没啊!”
陆寻笑着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宠溺。
“是,林设计师,非常优秀。”
那场庆功宴,我喝了不少酒。
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些晕了。
陆寻扶着我,送我回家。
路上,我靠在他肩膀上,半梦半醒。
“陆寻……”
“嗯?”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我借着酒劲,说出了心里话。
他身体一僵,随即,我听到他一声低笑。
“才只是有点?”
“嗯……是很多点。”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
回到我家楼下,我刚准备下车,他却拉住了我。
“林晚。”
“嗯?”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他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
款式很简单,不是什么鸽子蛋,但中间那颗小小的钻石,在路灯下,却亮得惊人。
我瞬间酒醒了一半。
“你……你这是干什么?”
“求婚。”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却让我心跳如雷。
“是不是……太快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半年。
“快吗?”他反问,“对我来说,从在餐厅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起,这个念头就有了。”
“林晚,我不想再等了。”
他拿出戒指,执起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风雨。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可以让你安心做自己的地方。”
“我不想再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你加班,我想以丈夫的身份,等你回家。”
“林晚,嫁给我,好吗?”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不是因为感动。
我是因为,我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一个,真正把我放在心尖上,想要和我共度余生的男人。
我用力地点头,泣不成声。
“我愿意。”
他给我戴上戒指,然后,低头吻住了我。
那个吻,带着一丝酒气,和无尽的温柔。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
看着手上的戒指,我才确定,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我,林晚,要结婚了。
我和陆寻的婚事,进行得很快,也很低调。
我们没有办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双方的家人和几个最好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
我的家人,对他很满意。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
“晚晚,妈看出来了,小陆是真心对你好。你跟他在一起,妈就放心了。”
我弟也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姐,姐夫比那个姓沈的好一万倍。”
我笑了。
是啊,好一万倍。
领证那天,天气很好。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寻牵着我的手,把两个红本本放进我包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陆太太了。”他说。
“嗯,陆先生。”我应道。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平静而幸福地继续下去。
但很显然,有人不想让我如愿。
我和陆寻结婚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沈朝耳朵里。
那天,我刚下班,就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他。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底带着一片乌青,看我的眼神,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拦住我的去路。
“你结婚了?”他问,声音沙哑。
“是。”
“和陆寻?”
“是。”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
“林晚,你可真行啊。前脚刚跟我分手,后脚就爬上了我死对头的床。你就是这么报复我的?”
他的话,说得很难听。
但我已经不会再被他轻易激怒了。
“沈朝,我没有报复你。”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在过我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他逼近一步,“你的生活就是当小三,破坏别人的感情吗?你知不知道,陆寻他有未婚妻!”
我愣住了。
未婚妻?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怼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陆寻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两人站得很近,举止亲密,像是在参加一个晚宴。
“看到了吗?这个女人,叫苏曼,是苏氏集团的千金。他们两家是世交,早就订了婚,下个月就要举行订婚仪式了!”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
照片上的陆寻,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笑容得体。
那个叫苏曼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不可能?”沈朝冷笑,“林晚,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陆寻真的爱你?他不过是玩玩你而已!他利用你来气我,等他玩腻了,就会一脚把你踹开,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他的豪门千金!”
“你就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我不信……”
“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啊!”沈朝的表情近乎残忍,“你去问问他,苏曼是什么人!你去问问他,敢不敢为了你,取消和苏家的婚约!”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沈朝的话,和那张照片。
陆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我。
“怎么了?”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晚晚?”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陆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脸色微变,“什么事?”
“苏曼,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像一把刀,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割断了。
原来,沈朝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陆寻,你真厉害。”
“你把我从沈朝那个坑里拉出来,又亲手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更深的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玩弄?”
“晚晚,你听我解释。”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解释?好啊,你解释。”我看着他,“你告诉我,你和她是不是有婚约?你告诉我,你娶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利用我,去报复沈朝,去刺激苏家?”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从手上,摘下那枚戒指,扔到他身上。
“陆寻,我们离婚吧。”
说完,我拉开门,冲了出去。
我没有地方可去。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一个孤魂野鬼。
手机响了,是陆寻。
我挂断。
他又打。
我直接关机。
我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不知不d觉,我走到了一条河边。
晚风吹来,很冷。
我看着漆黑的河水,忽然有了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照在我身上。
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上下来的人,是沈朝。
他走到我身边,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被我说中了吧?”他点了一支烟,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我早就告诉过你,陆寻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好了吧?”
他伸手,想揽住我的肩膀。
我躲开了。
“沈朝,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他笑了,“林晚,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你忘了陆寻那个混蛋吧。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会动摇。
但现在,不会了。
“沈朝,谢谢你。”我说,“但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再依附于任何人。
不管是你,还是陆寻。
我把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还给他,转身离开。
“林晚!”他在我身后喊,“你要去哪?”
我没有回头。
我要去哪?
我要去找回,那个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的,林晚。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第二天,我买了一张去云南的机票。
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在云南的半个月,我关掉了手机,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去了大理,逛了古城,爬了苍山,看了洱海。
我看着那些在阳光下自由生活的人们,心里那块被冰封的地方,似乎也开始慢慢融化。
一天,我在一家小小的书店里,看到了一本讲景观设计的书。
我翻开它,看着那些精美的图片和专业的文字,突然发现,我有多久,没有好好地专注于我的工作了?
从和沈朝在一起开始,我的生活重心,就渐渐地偏离了轨道。
我开始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开始为了迎合他而改变自己。
和陆寻在一起后,我虽然找回了一些自我,但我的情绪,依然被他牢牢牵动着。
我忘了,我最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顶尖的景观设计师。
是靠我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去改变世界。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
男人,爱情,都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而我自己,我的事业,我的梦想,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我不能再为了任何人,迷失自己。
我重新打开手机。
里面有几百个未接来电,和上千条微信。
大部分是陆寻的。
还有一些,是沈朝,和我最好的闺蜜,周周。
我先给周周回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在那边哭了起来。
“晚晚!你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我没事,周周,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散心?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天都要塌了!”
“怎么了?”
“陆寻他……他为了找你,都快疯了!”
周周告诉我,我走后,陆寻动用了所有关系找我。
他查了我所有的消费记录,航班信息,但都一无所获。
因为我用的是现金,和一张新办的身份证。
“还有,”周周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关于那个苏曼的事,是真的。”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但是!”她话锋一转,“那都是过去式了!陆寻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和苏家解除婚约了!”
我愣住了。
“什么?”
“就在你走后的第三天,陆氏和苏氏本来要举行一个合作发布会,顺便宣布联姻。结果,陆寻在发布会上,当着所有记者的面,亲口说,他和苏曼只是朋友,他已经结婚了,他的妻子,叫林晚。”
“他说,他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也只会娶一个人。”
“晚晚,那天的新闻,都爆了!陆寻他爸气得当场犯了心脏病,陆氏的股票也跌停了。他为了你,把整个陆家都得罪了。”
我握着手机,手在微微颤抖。
“那……那苏曼呢?她……”
“她还能怎么样?当场脸都绿了呗。不过听说,她好像也并没有多喜欢陆寻,她有自己的心上人,两家联姻,纯粹是商业捆绑。”
“所以……陆寻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结婚?”
“应该是吧。”周周说,“晚晚,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他了。你快回来吧,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挂了电话,我坐在洱海边,吹着风,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又点开了陆寻发给我的那些微信。
一条一条地看。
“晚晚,你在哪?回我电话好吗?”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你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
“苏曼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的安排,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我承认,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因为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离开我。我太想把你留在身边了,所以用了最愚蠢的方式。”
“晚晚,我找了你三天三夜,我快疯了。求求你,回来吧。”
“发布会的事,你看到了吗?我告诉全世界,你是我陆寻的妻子。我不是在作秀,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心。”
“我爸住院了,公司一团糟。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不在,我拥有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晚晚,我爱你。”
看到最后那三个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原来,我不是笑话。
我是他,赌上了一切,也要守护的珍宝。
我立刻订了回程的机票。
当我拖着行李箱,重新站在陆氏集团楼下时,已经是三天后。
我没有上去。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在楼下。”
不到一分钟,我就看到他从大厦里冲了出来。
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西装也皱巴巴的,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看到我,他愣在原地,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走到我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个拥抱,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晚晚。”
我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背。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
我们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拥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上演世纪大和解呢?”
是沈朝。
他斜靠在他的跑车上,嘴里叼着烟,一脸的嘲讽。
“林晚,你还真是贱啊。人家把你当猴耍,你还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陆寻放开我,把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沈朝,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沈朝笑了,“陆寻,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丧家之犬。陆老爷子已经放话了,要把你逐出家门。陆氏的股份,你也一分都拿不到。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我凭什么跟你斗,是我的事。”陆寻的语气很平静,“但你如果再敢骚扰我太太,我保证,你会后悔。”
“你太太?”沈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她?一个除了会设计几张破图纸,一无是处的女人?陆寻,你为了她,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陆寻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在我眼里,她比整个世界都重要。”
我看着陆寻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沈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死死地瞪着我们紧握的手,眼神里是嫉妒,是不甘,是疯狂。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陆寻,林晚,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猛地踩下油门,跑车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我有些担心。
“他会不会……”
“别怕。”陆寻把我搂进怀里,“有我在。”
是啊,有他在。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陆寻真的被他父亲赶出了家门,冻结了所有银行卡。
我们从陆寻那套江景大平层,搬回了我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陆氏集团,他也回不去了。
他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很多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那些曾经巴结他的人,现在都对他避之不及。
我曾经以为,他会一蹶不振。
但他没有。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开始找工作,投简历。
但因为陆老爷子的封杀,没有一家大公司敢要他。
他只能去一些小公司面试。
有一次,他面试回来,脸色很难看。
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面试官,是沈朝的一个远房亲戚。
那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简历扔在地上,极尽羞辱。
我看着他,很心疼。
他可是陆寻啊。
那个曾经站在金字塔顶端,运筹帷幄的男人。
现在,却要受这种委屈。
他看出了我的心疼,反而笑了。
“没事。”他揉揉我的头发,“这点小挫折,打不倒我。”
“大不了,我们就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知道,这四个字,有多重。
为了维持生计,我更加拼命地工作。
他则是在家里,研究起了股票和投资。
那段时间,我们很穷。
穷到,要去菜市场买打折的菜,要计算着每一分钱过日子。
但我却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我们会在晚饭后,手牵着手去楼下的小公园散步。
他会给我讲那些复杂的金融知识,我会给他讲我最新的设计灵感。
我们会在周末,窝在小小的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吃一桶廉价的爆米花。
没有了那些浮华的物质,我们的心,反而靠得更近了。
我发现,脱去了那些光环,他依然是那个,会为我削苹果,会背我下山的陆寻。
而我,也终于可以确定,我爱的,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只是他这个人。
半年后,陆寻用他仅剩的一点积蓄,加上我这些年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投资公司。
公司刚起步,很艰难。
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白天在设计公司上班,晚上就回来帮他整理资料,做分析。
我们常常忙到深夜。
但我们,谁也没有抱怨过。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在为我们的未来,共同努力。
沈朝偶尔还会出现。
他会开着他的豪车,停在我们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看到我提着菜,从菜市场回来,他会摇下车窗,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林晚,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后悔吗?”
我通常都懒得理他。
有一次,被他缠得烦了,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沈朝,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
他挑眉。
“区别就是,你拥有的,都是你爸给你的。而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
“我从不后悔。”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在车里,脸色铁青。
我们的公司,在陆寻精准的投资眼光下,渐渐有了起色。
一年后,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团队,也搬进了像样的写字楼。
我们赚到了我们自己的,第一个一百万。
那天晚上,陆寻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晚晚,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离开我。”
我笑了。
“陆寻,你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
两年后,我们的公司,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
我们搬了新家,一套不大,但很温馨的房子。
是我亲手设计的。
而沈朝家,却出事了。
因为一次错误的投资决策,加上内部的腐败问题,沈氏集团,一夜之间,濒临破产。
沈朝的父亲,气得中风住院。
沈朝,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富二代,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他开始变卖房产,车子,来填补公司的窟窿。
但都是杯水车薪。
最后,他找到了陆寻。
那是在一个咖啡馆。
他看起来,比两年前,老了十岁。
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凌乱,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嚣张气焰。
“陆寻,”他开口,声音嘶哑,“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
“现在,只有你能救沈氏了。”
“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拉我一把。”
陆寻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会拒绝。
毕竟,沈家,是他的仇人。
但最后,他却点点头。
“好。”
我有些不解。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开着车,目视前方。
“我不是在帮他。”他说,“我是在,结束一段过去。”
“沈氏倒了,对整个市场,都会造成冲击。会有很多人失业,很多家庭受到影响。”
“而且,”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想让我们的未来,还活在过去的仇恨里。”
我明白了。
他已经,放下了。
真正的强大,不是赶尽杀绝。
而是,有能力报复,却选择了宽恕。
陆寻最终收购了沈氏。
但他没有把沈朝赶走,而是让他,从最基层的职位做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报复”。
但对沈朝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又过了一年,我怀孕了。
陆寻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他会趴在我肚子上,给宝宝讲故事,唱跑调的歌。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常常会想。
如果,当初在那个雨夜,我没有走进那家餐厅。
如果,在他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因为害怕而拒绝。
那么,我是不是就错过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幸好,我没有。
我的人生,就像一出跌宕起伏的戏剧。
有过卑微的开场,有过浮华的假象,有过绝望的谷底。
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个最真实,也最温暖的结局。
我转身,嫁给了他的死对头。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攀附。
只是因为,在那个对的时间,我遇到了那个对的人。
他教会我,真正的爱,不是占有和控制。
而是尊重,是成全,是并肩而立,是把你,活成了我自己。
来源:侠影PJ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