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景王元年(前544年),吴王夷昧之弟季札奉命出使中原各国,代表吴国向各诸侯国示好、兼顾外交访问事宜。季札首访徐国,然后抵达鲁国,拜见鲁国执政卿士之一的叔孙豹,并由叔孙豹招待安排,观看了鲁国乐师保存并演奏的、属于周王室《周礼》礼仪制度中的的音乐和舞蹈。
周景王元年(前544年),吴王夷昧之弟季札奉命出使中原各国,代表吴国向各诸侯国示好、兼顾外交访问事宜。季札首访徐国,然后抵达鲁国,拜见鲁国执政卿士之一的叔孙豹,并由叔孙豹招待安排,观看了鲁国乐师保存并演奏的、属于周王室《周礼》礼仪制度中的的音乐和舞蹈。
叔孙豹安排鲁国乐师为季札演奏了《诗经》中的‘周南’、‘召南’、‘邶风’、‘鄘风’、‘卫风’、‘王风’、‘郑风’、‘齐风’、‘豳风’、‘秦风’、‘魏风’、‘唐风’、‘陈风’,‘郐风’、‘曹风’等周王室和诸侯国的当地民歌,又演唱了《诗经.小雅》和《大雅》,以及《周颂》三首颂歌,再让舞者表演了《象箾》、《南籥》、《大武》、《韶濩》、《大夏》、《韶箾》等具有代表性的周礼舞蹈,季札则对绝大多数歌舞都做出了自己的评价和对礼仪的理解。
鲁国乐师、舞者所表演的周礼乐舞宏大场面,让季札叹为观止;而季札在观赏中原礼乐的同时,也以丰富的礼乐知识、极高的个人修养,让鲁国朝野上下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吴国公子心悦诚服。
欣赏完盛大的周礼礼乐、心满意足地离开鲁国后,季札下一站要去拜访的诸侯国是齐国。在齐国,季札除了朝见齐国国君齐景公外,还与齐国诸卿大夫们都有礼节上的往来;齐国上大夫晏婴(晏平仲)是当时齐国最著名的贤臣,而季札对晏婴的私人品德和政治才华也仰慕不已,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很快就因为共同的价值观而成了好友。
在与晏婴的交谈中,季札曾就齐国目前的不稳定政局提醒晏婴说:
“齐国现在政局不稳啊,我估计不久后掌权的卿士们就会出现彼此间的权力争夺战,届时齐国也会发生新一次的大动乱。所以您最好把自己的封邑和手中的官位交给国家,隐退避祸才好。
没有了土地和权势,您就不会被那些阴谋夺权的野心者给盯上;齐国的大权终将再有归属,在权力没有得到新的归属前,齐国的祸难就不会停止。而您那时已经没有了封邑和权力,祸难就不会降临在您与您的家族头上!”
之前的文章中曾经讲过——齐国栾、高、鲍、陈(田)四大家族联手除掉了擅权的庆氏后,为了争夺对齐国朝堂的控制权,又逐渐形成了两个新的、彼此针对的利益派别;属于齐国公室小宗的栾、高两家为一派,而属于异氏大夫的鲍、陈两家则为另一派。
因为不可调和的权力斗争矛盾,这两派之间的争斗也在逐渐变得激化;而晏婴身为齐国重臣、朝堂元老,实在不愿卷入这新一次的权力纷争中去;他的心思也被季札所猜中,所以季札便劝晏婴赶快‘急流勇退’、逃出即将爆发的政治旋涡,让自己和家族的都得安全。
晏婴当然也是聪明人,季札的建议正合其心意;于是,晏婴在季札离开齐国后不久便主动联络齐国陈氏家主(田)陈无宇,将自己的封邑和官位都上交给国君齐景公、也就是还给了公室。
如季札所预料的那样——十二年后的周景王十三年(前532年),齐国栾、高两家家主栾施、高彊发动了内讧,准备与陈(田)、鲍一决胜负;但栾、高两家作乱失败,被陈、鲍两家给驱逐出齐国。这件事即‘栾、高之乱’。
因为晏婴早就向国君交还了封地和实权,无权无势、置身事外,所以并没有受到这一次内乱的波及,平安终老。
离开齐国以后,季札又来到了郑国,并在拜访郑国君臣时与执政卿士子产(即国侨、公孙侨,将来的郑国执政当国、一代贤相)一见如故(拥有同样美好品质德行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为了表示交好之意,季札送给子产一条吴国特产的白绢衣带,而子产回礼给季札的则是郑国特产:一件麻布衣服。
白绢和麻布,都是普普通通的物品,并不是非常珍贵的‘稀世之宝’;而君子相交以‘义’、小人相交以‘利’,季札和子产都是人品高尚的翩翩君子,彼此之间的赠礼和回礼当然不必施以‘珍厚’,在这一点两个人都称得上坦荡无愧。
分别之际,季札对来送自己的子产叮嘱说:
“贵国的执政良霄(即伯有,郑国良氏家主)为人奢侈无度,行又事无所顾忌,估计他和他的家族很快就会大祸临头,到时候,您必然会成为郑国新的执政。如果您担任执政的话,还请您务必依照国家礼法来谨慎行事,否则郑国可就要败亡了。”
前文有述——一年后的周景王二年(前543年),良霄在郑国的政敌子皙(公孙黑、郑国驷氏成员)率驷氏私兵攻打良氏,烧掉了良霄的宅邸。良霄先出奔卫国,后带领良氏家臣返回郑国准备夺回权力,但反击作战失败后被驷氏杀死,郑国良氏从此一蹶不振。
良霄在内乱中被杀后,子产顺利地升级为郑国新执政(当国),并执掌郑国朝政二十二年、成就斐然,是春秋中晚期著名的政治家,也是郑国数一数二的贤相名臣。
季札下一个要去的是卫国;而在卫国,季札与卫国大夫——蘧瑗、史狗、史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等人在拜访交谈中彼此很欣赏很,意气相投(与季札的兴趣爱好都一样)。
蘧瑗,是孔子他老人家的好友,也是‘无为而治’哲学思想的开创者;史鳅字子鱼,为人‘直言不讳’,是卫国著名的奉公正直之人(千字文中的‘史鱼秉直’就是说的他的事迹)。而公子荆则受到过孔子‘善居室’的夸奖,表扬他很会过日子,不贪图享受。
所以,季札拜访卫国后,评价说:
“卫国有很多才德兼备的君子呀,这样的国家,是不会有什么大的祸患的。”(果然,卫国是最后一个灭亡的周代诸侯国)。
离开卫国后季札就准备北上前往晋国,拜见诸侯霸主晋国君臣;而途中路过戚地、在此借宿时,季札突然在半夜里听到了钟鼓作响的声音,这是有人在欣赏乐曲(戚地,是卫国叛臣孙林父逃到晋国后,由晋国做主、永属他家族所保有的封地,季札所听到的钟鼓声,就是孙林父半夜里在家中听乐曲)。
半夜里听见钟鼓乐声后,季札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说:
“奇怪啊!我曾听说:那些发动了叛乱而没有德行的人,必然会因此遭到诛戮。可现在住在这里的那位(指孙林父),已经得罪了自己的国君,应该是害怕还来不及,为什么还有胆量继续寻欢作乐呢?他在这里的情况,就好像燕子在帐幕上筑巢一样,战战兢兢并不安稳。他的国君目前正在停灵、还没安葬,难道是可以可以寻欢作乐的时候吗?”
季札不愿意和目无君上的叛臣一起停留在戚地,于是在听到了钟鼓声后,就连夜启程离开了戚地。而正在观赏乐舞的孙林父听接待季札的人转述了季札所说的话后,意兴阑珊之下,从此再也不轻易欣赏钟鼓之乐了。
在拜访、遍历诸国之后,季札终于到达了这一次出使的最后一站:晋国;在晋都新田,季札朝见了晋平公,又拜访了晋国执政六卿——中军将赵武、中军佐韩起、上军将中行吴、上军佐魏舒、下军将士鞅、下军佐智盈。
在晋国,季札对执政赵武、中军佐韩起和上军佐魏舒三人的为人处事方式特别认同、印象很好,在离开晋国时,季札深切地预言说:
“以后,晋国的朝政大权,大概就要聚集在赵、魏、韩这三家卿士家族的手中了!”
季札在晋国不但拜访了执政六卿,还与大夫叔向(即羊舌肸)相见恨晚、多有交往;在即将离别之际,季札对送行的叔向说:
“您今后可要努力啊!国君(指晋平公)喜好奢侈享乐,而朝中的优秀卿士众多,大夫们也都很富有,长此以往,晋国的政权难免会落入臣子的家族中。您在晋国朝堂上一向直言不讳,但以后请您在建言之前一定要再三考虑,不要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祸难啊。”
从晋国告辞后,季札这一次出使中原各国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他也踏上了回国的归途。而当再次经过徐国时,季札原本想完成自己之前的心愿,把佩剑送给与自己意气相投、私交良好的徐国国君。
可季札没想到,等自己履行完出使任务返回时,徐国国君却已经患病去世了,再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赠剑’友谊。于是,季札专门赶到徐国国君的墓前致哀祭拜,再解下自己佩剑,挂在了徐国国君墓前的大树上,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赠剑于友’的心愿。
这次奉命出使中原各国,季札以自己非凡的才华和高尚的人品,获得了诸国君臣的极大认同和敬佩,他的人品和学识,使得以前吴国在中原诸侯眼中那种‘偏远蛮夷之地’的负面形象得到了改观,由此在中原诸侯中建立了良好的‘国际形象’,吴国与中原诸国的的政治、文化、礼仪交流,从此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更高的层次和环境中。
季札出使中原返回吴国后的第十八年,也即周景王十八年(前527年),吴王夷昧病重去世;临终前,夷昧想效法两位兄长(诸樊、余祭),遵循父亲寿梦的遗言,将王位传给幼弟季札,实现寿梦当年‘传位给幼子’的遗愿。
但季札不愿继承王位,即使是兄长夷昧亲自下达的‘传位’君命,季札也拒绝领命,而是偷偷地逃到自己的封地(延陵)去了;而夷昧病得很重,又迟迟找不到季札来接位,最后在遗憾中离开了人世。
夷昧去世、季札避而不受王位后,吴国一时间没有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了;最后,是吴国大夫们共同商议后,做出了决断:
“当年先王(指吴王寿梦)临终前留有王命—‘王位兄死弟继’,最后一定要传国给季子(季札)。可季子现在不愿继位、还以逃避来摆脱君位的束缚,实在是不能再勉强他了!王余昧(夷昧)是兄弟之中,最后一个成为国君的人(指诸樊、余祭、夷昧三人),现在他也去世了,那么其子就应继位、成为吴国新王!”
于是,夷昧之子‘僚’就被吴国大夫们立为吴王,继承了其父留下的君位,这就是‘吴王僚’;而季札长兄、在兄弟们中第一个继承王位的诸樊,其子阖闾(公子光)原本以为父亲兄弟三人都是遵循祖父(寿梦)的遗嘱先后继位,最后王位也应当按遗嘱传位给叔父季子(季札)。既然叔父季札不愿继位、不接受国家重任,那么自己的父亲在兄弟中是最先继位,叔父之后理应是自己继位。
但阖闾万万没想到,最后是堂弟‘僚’抢先拿下了王位,这怎么能甘心!那不是‘抢班夺权’了么!于是,心有万般不甘的阖闾在错失王位后,便暗中招纳贤能之士,准备袭击吴王僚,夺回王位。
而这些,就是以后在专门写到吴国的历史故事时,需要着重叙述的篇章了。
来源:伯虎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