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郭杰略显疲惫的脸上。凌晨两点，公司里只剩下他工位这一盏灯。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还有改了又改的直播脚本草稿。桌上，是吃了一半已经冷掉的盒饭，和好几个空了的红牛罐子。明天，不对，是今天下午，就是他师傅“辉哥”王辉的月度大促直播。他是王辉的徒弟，也是这个直播间实际上的运营负责人。虽然，他的职位只是“助理”，工资，也仅仅是这座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郭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师傅王辉发来的语音消息。“阿杰啊，脚本最后再顺一遍，特别是那几个主打品，卖点要突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郭杰略显疲惫的脸上。凌晨两点，公司里只剩下他工位这一盏灯。
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还有改了又改的直播脚本草稿。桌上，是吃了一半已经冷掉的盒饭，和好几个空了的红牛罐子。
明天，不对，是今天下午，就是他师傅“辉哥”王辉的月度大促直播。他是王辉的徒弟，也是这个直播间实际上的运营负责人。虽然，他的职位只是“助理”，工资，也仅仅是这座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
郭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师傅王辉发来的语音消息。“阿杰啊，脚本最后再顺一遍，特别是那几个主打品，卖点要突出！”“价格机制再核对一下，绝对不能出错！”“对了，我明天要穿的那套衣服，你早上记得帮我拿去熨一下。”“辛苦了啊，年轻人多熬熬夜没坏处，这都是学习的机会。”
郭杰听着那带着理所当然口吻的语音，手指在回复框上停了一会儿，最终只打了三个字。“好的，师傅。”他放下手机，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呕心沥血写出的脚本，自嘲地笑了笑。学习？他学到最多的，大概就是如何替人做嫁衣。
郭杰来自一个小县城，家境普通。大学毕业怀着梦想来到这座大城市，机缘巧合进了这家电商公司，成了头部主播王辉的徒弟。起初，他是真心崇拜王辉的，觉得师傅口才好，懂营销，能成为公司的台柱子，肯定有真本事。
他跟着王辉，从最基础的打包发货做起，到选品，写脚本，跟直播，处理售后，几乎包揽了所有幕后杂活。王辉对他，总是摆出一副“严师”和“引路人”的姿态，开口闭口就是。“阿杰，我这是看重你，才让你做这些。”“跟着我，你能学到真东西，比读MBA强。”“年轻人，不要只看眼前利益，要看得长远。”
时间久了，郭杰慢慢品出味来了。王辉所谓的“看重”，就是把他当成了廉价劳动力，还是那种最好用、最听话、最不懂得反抗的。直播间的成绩越来越好，王辉的人气越来越高，出场费，佣金，水涨船高，换了新车，买了新房。而郭杰，依然拿着每月四千块的死工资，住在离公司一个小时车程的合租房里，加班到深夜是常态，甚至连加班费都没有。
不是没提过加薪的事。每次刚开口，王辉就会拍拍他的肩膀，用那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阿杰，你资历还浅，需要沉淀。”“你看，我这是在给你机会锻炼，钱不是最重要的。”“等你真正能独当一面了，师傅还能亏待你？”
郭杰性格里有种农村孩子固有的老实和隐忍。他觉得，也许师傅真是为他好，也许真的是自己还没做到位。他更加拼命地工作，几乎把直播间当成了自己的事业。直播间的选品，他一个个去核实资质，对比价格，确保性价比。直播脚本，他绞尽脑汁，设计互动，琢磨话术。就连王辉直播时穿什么衣服，喝什么水，他都要操心。直播时，他守在镜头后面，比台上的王辉还紧张，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有一次，王辉口误说错了价格，是郭杰第一时间在题板上写出正确数字，巧妙化解了尴尬。还有一次，有个黑粉在评论区带节奏，也是郭杰用小号引导舆论，稳住了场面。这些，王辉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甚至，有时还会把郭杰的功劳，轻描淡写地安在另一个人身上。比如，那个除了会撒娇卖萌、抢镜头，几乎什么都不干的助播，刘倩。
刘倩是王辉的远房表妹，比郭杰晚进公司，却凭着关系和王辉的偏爱，很快成了固定的助播。她仗着有表哥撑腰，对郭杰呼来喝去。“郭杰，去给我买杯咖啡，要冰美式。”“郭杰，这个链接上错了，赶紧改！”“郭杰，你看你写的这什么脚本，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郭杰通常选择沉默，他不想惹事。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把事情做好，师傅总会看到的。
机会终于来了。公司筹备半年度的超级大促，王辉对此寄予厚望，目标是单场销售额破千万，这在公司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王辉在动员会上慷慨激昂。“这次大促，成功了，我给大家包大红包！”他特意看了郭杰一眼。“阿杰，尤其是你，多出出力，师傅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郭杰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选品会开到嗓子沙哑，脚本改了几十遍，连每个产品的话术衔接，观众的互动节点，他都反复推敲，甚至模拟了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并想好了应对方案。
大促当天，直播间气氛火热，观看人数创下新高。前半段一切顺利，销售额节节攀升。然而，在推广一款单价颇高的保健品时，意外发生了。有观众在评论区质疑产品资质，言辞激烈，带动了不少人跟风。王辉显然准备不足，解释得磕磕巴巴，脸色渐渐难看，直播间的节奏有点乱了。
关键时刻，郭杰迅速在题板上写下几个关键数据和权威报道名称，递到王辉眼前。同时，用自己的小号在评论区，用看似普通观众的口吻，发布了几条正面使用体验和科普链接，引导了舆论风向。王辉看到题板，如获至宝，立刻照着念了出来，语气恢复了镇定。加上评论区风向被扭转，这场危机顺利度过。
最终，直播结束，战报传来，全场销售额，一千两百万！破了公司记录！整个团队欢呼雀跃，王辉更是兴奋得满脸红光，接受着众人的恭维。郭杰长吁一口气，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但心里是兴奋的，还有满满的成就感。这一千两万的成绩，有他一大半的功劳。师傅这次，总该表示表示了吧？
他怀着期待，等了好几天。王辉除了在部门总结会上，不痛不痒地提了一句“大家辛苦了”，再没别的表示。那个“大红包”，好像从来没提起过。郭杰坐不住了。他鼓起勇气，在一次给王辉送资料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师傅，这次大促……效果挺好的哈。”王辉头也没抬。“嗯，不错，平台流量给力。”郭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那个……师傅，您之前说……”王辉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阿杰，怎么了？有事？”
郭杰心一横。“师傅，就是这次大促……您之前说……有奖金……”王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到郭杰身边，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杰啊，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这次成绩是不错，但主要是平台支持，团队配合，还有你师傅我这张老脸还有点号召力。”“你呢，确实也出了点力，但主要还是学习和积累经验。”“谈钱，就俗了。”“这样，今天晚上，师傅请客，咱们团队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郭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出了点力”？他几乎熬干了心血，才换来“出了点力”这四个字？王辉似乎没看到郭杰僵硬的脸色，继续说。“你看刘倩，这次在台上表现多亮眼，吸引了不少新粉丝。”“你要向她学习，怎么在台前展现自己。”“至于奖金嘛……”他拖长了语调。“你现在资历还浅，拿了太多钱，我怕你浮躁。”“再沉淀沉淀。”“下次，下次有机会，师傅肯定给你争取。”
下次，又是下次。郭杰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下次”了。他看着王辉那张看似诚恳的脸，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边回荡着王辉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有最后那句。“对了阿杰，我车好像没油了，你下午没事帮我去加一下，发票留着。”
晚上那顿所谓的“庆功宴”，郭杰食不知味。王辉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吹嘘自己的直播战绩，接受着团队成员（主要是刘倩）的吹捧。刘倩时不时用得意的眼神瞟向郭杰。吃完饭，王辉大手一挥。“服务员，买单！”然后很自然地对郭杰说。“阿杰，你去结一下账，发票开公司的，回头找我报销。”郭杰愣了一下，看着一桌残羹冷炙，这顿饭，花了他将近半个月的工资。而王辉所谓的“报销”，从来都是拖拖拉拉，最后不了了之。他默默地去结了账，拿着那张薄薄的发票，感觉格外烫手。
走出餐厅，晚风吹在脸上，郭杰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师傅”，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只是一个好用又便宜的工具。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在工地干活，包工头也总是用“下次一起结”来拖欠工资。母亲常叹气说。“老实人，就容易吃亏。”
接下来的日子，郭杰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王辉的话言听计从。交代的工作，他依然完成，但仅限于分内，不会再主动加班加点，也不会再绞尽脑汁去想什么优化方案。王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太在意，只觉得郭杰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累，闹点小情绪。他习惯了郭杰的任劳任怨，觉得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安抚。
一天下午，郭杰去仓库核对样品，路过休息室，听到里面传来王辉和刘倩的说笑声。“哥，还是你厉害，上次大促赚翻了吧？请客请客！”是刘倩娇滴滴的声音。“小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上次还真多亏了郭杰那傻小子。”王辉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他？他就一干苦力的命。要不是哥你给他机会，他哪能学到这么多？”刘倩的语气充满不屑。“话是这么说，不过这种老实肯干的，现在也不好找了。用着顺手。”王辉笑道。“下次大促，还得让他多出力。不过奖金嘛，呵呵，再画个饼就行了。”“他好像上次有点不高兴了？”“不高兴？他敢？离了我这平台，他算个啥？一个乡下小子，在这城市无依无靠的，能翻出什么浪花？给他口饭吃就不错了。”王辉的声音带着笃定的轻蔑。“放心吧，晾他几天，再给个甜头，比如……下次大促让他上台露个脸，当个助播什么的，他肯定又屁颠屁颠地感恩戴德了。”
门外的郭杰，脚步钉在了原地。他握着样品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原来，在师傅眼里，自己就是个“傻小子”，一个“好用”的“乡下小子”，一个可以随意糊弄、任意拿捏的软柿子。那些曾经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的“教导”，那些看似充满期望的“画饼”，此刻回想起来，是如此的可笑和讽刺。
他没有推门进去，默默地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位，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王辉直播间那光鲜亮丽的宣传图，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然后，又慢慢沉淀下来。他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开始敲打键盘。不是工作脚本，而是对自己过去工作的总结，对行业资源的梳理，对未来的思考。他不再愤怒，也不再委屈，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几天后，王辉果然把郭杰叫到了办公室，脸上堆着罕见的和蔼笑容。“阿杰啊，最近状态调整得怎么样了？”郭杰低着头，看着地面。“还好，师傅。”“上次大促，你辛苦了。师傅都记在心里。”王辉说着，递给郭杰一杯泡好的茶。“是这样，下个月的年度大促，非常重要。”“我考虑了很久，决定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他顿了顿，观察着郭杰的反应。“这次大促，你来给我当助播。”“怎么样？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好表现，让大家都看看我王辉带出来的徒弟，有多优秀！”王辉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给了郭杰天大的恩赐。
郭杰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然后是受宠若惊，甚至带着点惶恐。“师傅……我……我能行吗？我怕搞砸了……”“哎！有什么不行的！”王辉大手一挥。“我说你行你就行！”“有师傅在台上带着你，你怕什么？”“就这么定了！”“回去好好准备！”“这可是你出头的好机会！”
郭杰看着王辉那张志得意满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种施舍般的优越感，他慢慢地，慢慢地，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迅速收敛，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谢师傅！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期望！”他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走廊里空无一人，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和远处林立的高楼。王辉，你永远不知道，你亲手递过来的这个“机会”，会变成砸向你自己的第一块石头。他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冷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回到工位，郭杰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刚才在王辉办公室里的表演，耗掉了他不少力气。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刘倩扭着腰肢走过来，敲了敲他的隔板。“哟，郭杰，可以啊，都混上助播了？”语气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郭杰头也没抬，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供应商发来的产品资料。"师傅给机会。"他淡淡地说。
刘倩碰了个软钉子，有点不爽。"哼，别得意太早。台上可不是幕后，说错一句话，丢的可是整个直播间的人。""到时候别让师傅给你擦屁股。"
郭杰这才抬起头，看了刘倩一眼，眼神很平静。"谢谢倩姐提醒，我会注意的。"他的平静，反而让刘倩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悻悻地哼了一声，走开了。
郭杰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心里冷笑。擦屁股？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给谁擦屁股。
接下来的日子，郭杰变得异常"积极"。他主动承接了大促筹备的大部分工作。选品、谈机制、写脚本，和以前一样卖力，甚至更加卖力。王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果然，给个枣儿就乖乖干活了。乡下小子就是好哄。他更加放心地把事情丢给郭杰，自己则忙着参加各种应酬，享受头部主播的风光。
但他不知道的是，郭杰的"积极"，背后藏着完全不同的目的。在筛选供应商时，郭杰不再仅仅比较价格和佣金。他会格外留意那些实力不错，但和王辉合作并不紧密的厂家。他会私下里加对方负责人的微信，美其名曰"沟通细节"，实则是在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
在撰写脚本时，他依然会把王辉的台词写得光鲜亮丽，但会在一些关键产品的讲解部分，埋下一些不易察觉的"坑"。比如，刻意弱化某些可能存在的争议点，或者，把一些需要强有力资质证明的地方，用模糊的话术带过。而这些"坑"，他都暗自记了下来。
他甚至还"好心"地提醒王辉。"师傅，这次有几个新品，功能有点复杂，要不要提前多熟悉一下？"王辉正忙着跟一个新认识的女网红聊天，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什么可熟悉的？到时候看提词器就行了。""你脚本写清楚点。"郭杰低下头。"好的，师傅。"
他利用筹备大促的便利，接触到了直播间更多的核心数据。比如真实的流量来源、用户的复购率、不同价格带产品的转化情况。这些，在以前，王辉都是讳莫如深，绝不会让他轻易碰触的。
他还注册了一个小小的社交账号，匿名，关注了一些行业内的资深人士和分析机构，学习他们的玩法，了解最新的平台规则和流量趋势。他开始构思，如果自己来做，会做什么样的内容，选择什么样的品类，如何与观众建立信任。这些工作，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像蚂蚁搬家，一点点积累着反击的资本。
大促前一周，出了个小插曲。王辉之前力主引进的一个所谓"海外爆款"化妆品，被爆出是国内小作坊贴牌生产的，资质存疑。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王辉得知后，第一反应是暴怒，把负责选品的同事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他习惯性地想把锅甩出去，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郭杰身上。"郭杰！这个品是不是你最后核验的？""怎么搞的？这么大的纰漏！"王辉声色俱厉，试图在众人面前确立自己的"权威"，也试探郭杰的反应。
要是以前的郭杰，可能会慌张地解释，或者默默地背下这个黑锅。但这次，郭杰没有。他平静地抬起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走到王辉面前，放在桌上。"师傅，这是您当时签字确认的选品单。上面明确写了，这个品是您朋友介绍的渠道。您特意备注了'优先安排，机制可放宽'。我后来根据流程，提交过一份关于该产品资质存在风险的评估报告。邮件是上月十五号发的。您回复了'已知悉，按原计划推进'。"
郭杰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王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抓过那份文件，扫了一眼，确实是他自己的签名。他根本不记得什么风险评估报告，大概当时看都没看就回复了。他想发火，却找不到理由。郭杰把证据摆在了明面上，字字句句，戳破了他的推诿。
"你……"王辉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就算这样，你作为运营，就没有提醒我的责任吗？"郭杰微微躬身，态度看似恭敬，话却毫不退让。"师傅教训的是。以后涉及您朋友介绍的品，我会当面向您反复确认风险，确保万无一失。"这话听着是认错，实则像一根软刺，扎得王辉更加难受。强调"朋友介绍"，等于又点了一次他的私心。
王辉胸口起伏了几下，狠狠瞪了郭杰一眼，抓起桌上的文件，揉成一团。"这个品撤掉！以后选品都给我严格点！"说完，气冲冲地回了自己办公室。这场小小的风波，看似平息了。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交换着眼神，心里都明白，郭杰，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刘倩凑到王辉办公室门口，想安慰几句。"哥，你别生气，郭杰他现在翅膀硬了，敢顶撞你了……""滚！"王辉一声怒吼，吓得刘倩一哆嗦，赶紧溜了。
王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乡下小子，似乎有些失控了。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但他转念一想，离了大促还有几天，现在临时换将也来不及，直播间的大小事务，还是得靠郭杰操持。等大促结束，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子，还能翻出天去？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大促成功，那才是真金白银。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郭杰发了条微信，语气缓和了不少。"阿杰，刚才师傅语气重了点，也是为直播间好。你别往心里去。大促当前，咱们师徒要齐心。好好干，这次成功了，师傅亏待不了你。"
郭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又是这一套。画饼。安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简单地回了两个字。"明白。"他关掉和王辉的聊天窗口，点开了一个备注为"李总"的联系人。这是他在筛选供应商时认识的一位老板，实力雄厚，为人也很实在，对王辉团队的一些做法早有微词。
郭杰斟酌着措辞，发过去一条消息。"李总，您好，打扰了。关于上次您提到的那款新产品，我仔细研究了资料，觉得非常有潜力。不知道大促之后，您是否方便，想跟您详细请教一下市场情况。"有些种子，该提前埋下了。
大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直播间的宣传预热全面铺开。王辉重新变得意气风发，在各种场合高调亮相，仿佛已经预见了当晚的辉煌战绩。公司内部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变化。一些平时也对王辉和刘倩不满的员工，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郭杰，和他交流工作时，态度多了几分真诚的尊重。郭杰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但他不动声色，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在他规划的后路里，开始为这些可能的"同盟"，留出位置。
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压抑的平静。郭杰站在直播间的控制台前，做着最后的设备调试。巨大的背景屏幕上，滚动着今晚的促销信息。灯光璀璨，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王辉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在镜子前整理着发型。刘倩穿着亮片的短裙，在一旁嗲声嗲气地夸赞。"哥，你今天太帅了！今晚肯定爆单！"王辉满意地笑了笑，看向郭杰的背影。"阿杰，都准备好了吗？"郭杰转过身，脸上露出符合期待的、略带紧张的笑容。"都准备好了，师傅。脚本、链接、道具，都检查过三遍了。"
王辉走过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力度似乎比以往都要重一点。"别紧张。跟着我的节奏来。今晚，是你露脸的好机会！也是咱们师徒俩更上一层楼的时候！"郭杰看着王辉眼中闪烁的野心和算计，轻轻点头。"嗯。"更上一层楼？是啊。不过，是谁把谁踩在脚下，可就不好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化妆品和电子设备的味道，还有一丝，越来越近的，硝烟味。
晚上八点整，直播信号接通。炫目的片头过后，王辉带着标志性的热情笑容出现在镜头前。"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辉哥的直播间！今晚！福利炸裂！错过悔一年！"刘倩在一旁巧笑嫣然。"辉哥今晚太帅了！家人们，点赞冲上三百万，我们马上抽第一波大奖！"
郭杰站在镜头之外，阴影里，看着台上卖力表演的两人，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评论和不断上涨的在线人数，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里面存着一些东西，一些可能用得上，也可能用不上的东西。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耳麦，确保通话清晰，目光投向台上那个口若悬河的男人。师傅，你的好徒弟，来给你"助播"了。
直播间的气氛越来越热。王辉不愧是老主播，很懂得调动情绪。福利一款接一款，限量、秒杀、抽奖。评论区滚动得飞快，在线人数稳居平台榜首。郭杰在台下，冷静地调度着。"一号链接准备。""后台注意库存。""灯光师，师傅额头有点反光，稍微调暗一点。"他的指令清晰简洁，确保着直播的流畅进行。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比预想的还要顺利。销售额数字不断跳动，突破五百万，朝着更高的目标迈进。王辉越发得意，讲解产品时也带上了几分夸张。"家人们！这款美容仪！绝对是黑科技！坚持使用一个月，皱纹说没就没！效果堪比医美！今天在我的直播间！这个数！直接拿走！"刘倩在一旁附和。"哇！太划算了吧！我都想自己抢一台了！"
就在这时，评论区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真有这么神吗？怀疑。""价格是便宜，但会不会是智商税？""辉哥，有没有权威点的检测报告看看啊？"这些质疑一开始只是零星几条，但渐渐地，开始有人跟风，节奏有点起来了。
王辉显然看到了这些评论，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笑容，试图用话术带过去。"家人们放心哈！效果绝对是杠杠的！看我直播间这么多老粉回购就知道了！报告嘛……那个……肯定是有的，涉及品牌机密，不方便展示哈！"这种含糊其辞的解释，显然无法让质疑者满意。评论区的追问更多了。
郭杰在台下，眼神微凝。他知道，王辉根本没仔细看过这款美容仪的具体资质。所谓的"报告"，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或者经不起推敲。机会来了。他迅速在题板上写下几行字，不是直接的解释，而是几个关键词和问句。"专利号？临床数据？安全认证？"他举起题板，示意王辉。
王辉看到题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以为郭杰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写出解决方案，比如找个托儿在评论区刷好评，或者甩出一个模棱两可的链接。这种提问式的提醒，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也暴露了他的准备不足。直播间的观众是敏锐的，王辉这瞬间的迟疑和皱眉，被镜头捕捉得清清楚楚。"辉哥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问住了？看来这东西真有问题啊！"节奏更乱了。
王辉有些恼火地瞪了台下的郭杰一眼，勉强对着镜头笑了笑。"家人们别急啊，让我想想报告放哪了……"他假装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翻找，动作明显带着慌乱。刘倩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帮腔，却词不达意。"哎呀，辉哥每天那么多产品，记不清很正常的……"这话更是火上浇油。直播间的人数开始小幅波动，有些观众已经开始退出。
郭杰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通过耳麦，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直播间的观众听到。"师傅，关于这款美容仪，我这边记得一些基本信息，可以补充一下吗？"
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直播流里，让王辉和刘倩都愣了一下，也让屏幕前的观众们愣了一下。王辉的第一反应是愤怒，郭杰竟然敢擅自插话？但眼下局面失控，他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郭杰不慌不忙，目光看向镜头，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专业感。"这款美容仪的核心技术，确实申请了国家发明专利，专利号是ZLXXXXXXXX.X。各位家人们可以在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查询到。"他语速适中，吐字清晰。
"关于临床效果，品牌方委托了第三方的检测机构进行过人体功效试验。试验报告编号是XXXXXX。报告显示，连续使用28天后，受试者眼角皱纹的平均改善率在15%左右。这是一个相对客观的数据。"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安全认证，产品通过了国家强制性产品认证（CCC认证），以及欧盟CE认证。这些信息，在产品的包装盒和官方详情页上都有明确标注。"
他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数据准确，没有一句夸大，却比王辉之前所有的吹嘘都更有力量。评论区瞬间炸了。"哇！这个助播小哥哥好专业！这才叫介绍产品嘛！有理有据！比主播靠谱多了！瞬间被圈粉！小哥哥叫什么名字？"风向瞬间逆转。
王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站在那里，像个多余的摆设。郭杰的这番话，不仅解了围，更是在所有观众面前，狠狠打了他的脸！显得他无比业余！刘倩也傻眼了，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郭杰仿佛没看到王辉杀人的目光，对着镜头，微微颔首。"师傅，我补充完了。"然后，便安静地退回到阴影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尽职尽责的补充。但直播间的观众不这么认为，弹幕已经被"助播小哥哥"刷屏，很多人开始追问郭杰的信息，甚至有人说，"下次直播让这个小哥哥主讲吧！"
王辉强压着怒火，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对！阿杰补充得很详细！家人们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来！我们准备上链接！倒计时三！二！一！”
链接上架，库存快速减少，销售额又迎来一波增长。但王辉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有屈辱和愤怒。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在这一刻，被郭杰彻底踩在了脚下！
接下来的直播，王辉明显不在状态，讲解错误频出。好几次需要郭杰在台下低声提醒。而每一次郭杰开口，都会引来弹幕的一阵欢呼。郭杰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低调，每次补充都恰到好处，既展示了专业，又没有过度抢风头。但这种对比，反而让王辉的表现显得更加拙劣。
直播终于接近尾声，王辉几乎是咬着牙念完了结束语：“感谢家人们的支持！我们下次再见！”信号切断的瞬间，王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狰狞。他一把扯下耳麦，狠狠摔在控制台上，指着郭杰怒吼道：“郭杰！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拆我的台！”
来源：概念集中营B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