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1年7月9日傍晚,北京西郊机场的跑道灯还没全部亮起,一架银灰色的波音707悄然落地。护送亨利·基辛格秘密来华的美军人员回过神时,发现一位个子不高、戴黑框眼镜的中国女翻译已站在舷梯下,她微微抬头,用流利的英语一句“Welcome to Beijing”打破
1971年7月9日傍晚,北京西郊机场的跑道灯还没全部亮起,一架银灰色的波音707悄然落地。护送亨利·基辛格秘密来华的美军人员回过神时,发现一位个子不高、戴黑框眼镜的中国女翻译已站在舷梯下,她微微抬头,用流利的英语一句“Welcome to Beijing”打破尴尬。几小时后,这场“破冰”对话被载入史册,而那名翻译,正是后来成为副外长的王海容。
基辛格将此行称为“一趟改变世界的航班”,他在回忆录里提到“那位年轻女士的反应速度令人惊讶”。常有人以为她的从容源于显赫背景。其实,若没有十多年前的那封亲笔信,没有反复挑灯夜读的学习时光,王海容很难站到历史舞台中央。
1958年夏天,王海容第一次高考失利,被分到长沙一家化工厂当技术员。清晨五点,她常被蒸汽汽笛叫醒,推着装满原料的小车往返车间。那年冬天,她给在中南海的毛泽东写信,附上自己投给《中国青年》的稿件,请他指正。毛泽东不仅逐字修改,还在回信中写道:“多读书,再考一次。”这八个字成了她重整旗鼓的全部动力。
1960年,王海容如愿考入北京师范学院(今北京师范大学)俄语系。课堂外,她在校图书馆啃完了三十多本俄文原版书,自学英语时在宿舍门口贴满“今日生词”。那时的北京,夜里十一点已一片黑暗,而师院三层小楼的小窗经常透出孤零零的灯光,是王海容在背诵《时代周刊》的社论。
毕业分配时,正值中苏交恶,俄语专业一时难施拳脚。周总理决定把王海容调进外交部办公厅。毛泽东得知情况,同意之余又叮嘱:“不懂几门外语,不好同外国人斗智。”随后,他请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执教的章含之每周给王海容补两节课。章含之后来回忆:“她带着一摞厚笔记,一句台词能推敲半天。”
1970年庐山会议结束后,毛泽东让王海容到杭州陪同自己休假。一天傍晚,西子湖畔的柳枝低拂水面,他忽然问她:“海容,你要当干部还是当翻译?”女儿家似的笑声过后,她回道:“听您的。”毛泽东摆摆手:“还是听人民的。”这句半幽默半严肃的话,后来成了她常对青年后辈提起的座右铭。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抵达北京。人民大会堂北大厅里,王海容紧贴周总理左侧,她的任务是随时补充解释要点。谈判间隙,尼克松赞她“反应像秒表一样精准”。当晚宴席散场,周总理轻拍她的肩,“小王,今天不错嘛。”这是外交部里少见的夸奖。
不过,光环并未掩盖坎坷。1974年7月,年仅三十六岁的王海容被任命为外交部副部长,成为共和国第一位女副外长。有人酸言“裙带关系”,她只是淡淡一句:“本事是学来的,位子是组织给的。”然而,旋涡中的政治风向说变就变。1979年初,她被调出领导岗位,改为从事档案与史料工作。那段时间,她三天两头往北海公园散步,有朋友劝她“何不出去留学或者下海”,她摆手婉拒,“国家需要我时,自会找我。”
王海容与毛家子女来往密切。李敏回忆,两人一起读《红楼梦》,常为林黛玉的结局争论。王海容的理由是:“人心皆有柔软处,唯有体察,方能以柔克刚。”李敏听后大笑:“这口吻,跟爸爸当年劝我别怕困难一模一样。”
1984年,她调任中央编译局副局长,遇见海内外的学者与旧友,继续在文献翻译与对外学术交流上一丝不苟。即便下班回到家,也常坐到深夜,看《时代》周刊、听BBC广播,积攒语感。多年后,许多青年外交官提到,自己的业务启蒙,就在王海容“同声传译”的示范课堂上完成。
2005年,孔东梅为撰写《改变世界的日子——与王海容谈毛泽东外交往事》多次拜访她。一次采访结束,孔东梅调皮地问:“姨妈,外公那么关心你,你是不是最幸运的小辈?”王海容莞尔:“再大的福气,也要自己挑起来。”一句轻描淡写,背后却是半生独身、以国事为家的坚守。
2017年9月9日凌晨,北京医院。79岁的王海容悄然停下了呼吸。几小时前,她的心电监护曾出现短暂平稳,主治医师以为扛过危险期,谁知清晨5点多钟,仪器发出长鸣。接到消息后,李敏和孔东梅赶来太平间。看着死亡证明上的日期,孔东梅轻声说:“她真幸运,和外公走在同一天。”李敏抬手拭泪,低声回应:“她一直记挂着哥哥。”
这并非家族神秘主义的附会,而是王海容自己的心愿。多年前,她在日记里写下“若有来世,愿仍为中国外交效力,与亲人长相厮守”。9月11日,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告别式,花圈簇拥,悼词简洁。曾经在她手下工作的年轻人如今两鬓斑白,排成整齐一列,向那位要求极严却从不摆架子的“王部长”鞠躬告别。海外许多旧相识闻讯致电吊唁,一位老美方记者说:“She was the real bridge.”话音哽咽。
值得一提的是,王海容的一生几乎与新中国外交节奏同步。1954年日内瓦会议,她还是学生;1960年代中期进入外交部,见证恢复联合国席位;1970年代参与中美破冰;1980年代后,在理论翻译中为“改革开放”铺路。跨度如此之长的职业生涯,在女外交官中屈指可数。
反观她的私人生活却几乎是一片空白。有人问过她为何终身未嫁,她笑道:“我这人直,不会拐弯。碰不到志同道合的,也就算了。”当事人说得轻描淡写,可旁人都明白,她把热度和时间,通通给了工作和长辈。1996年王季范逝世,她守灵三夜;之后又常年照顾高龄的婶婶陈惠民。老宅里两间书房,一间放着老人遗物,另一间堆满外交资料,她形容那是“家与国在同一屋檐”。
直到晚年,王海容依然坚持摘译外刊。有人去探望,只见茶几上摊着厚厚的白宫纪要和英美报纸剪报。客人问她:“您都退休了,怎么还这么拼?”她淡淡一笑,“读书这事,什么时候算完呢?”简单几字,像极了她青年时代的笔法,朴素却透着倔强。
如今提起王海容,人们总不会忘记那张与毛主席握手的老照片。摄影师回忆,那次合影是她主动请求,“给子孙留念吧。”闪光灯亮起的一刹那,毛主席微微颔首,两人笑意都在眼角。多年后,照片被放大,悬在王海容客厅正中,她说,这是提醒自己“做一名配得上那只手的人”。
王海容安眠于长沙先烈公墓,与父亲王德恒同地。墓碑石材选用湘江畔的青石,背面刻着“外交为民”四字,出自她生前手迹。山风拂过时,碑前的桂花摇曳生香。远处的橘子洲头静静矗立,似在守望这位一生坚守初心的女外交家。
来源:说说历史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