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司里无人知晓,茶水间的八卦中心,我听着同事们揣测总裁无名指婚戒的由来。
我是江家的养女,也是江则聿结婚两个月的妻子。
公司里无人知晓,茶水间的八卦中心,我听着同事们揣测总裁无名指婚戒的由来。
更无人知道,那位让江总二十岁就当了爹、身份成谜的江熠生母,正站在他们面前冲咖啡。
五年前那场阴差阳错的夜晚,我留下孩子远走他乡。
如今归来,我的丈夫温柔体贴,我的儿子近在咫尺。
可江则聿说,若找到那个算计他的女人,定会叫她生不如死。
这枚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在我脚下引爆。
1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江氏集团法务部的茶水间,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我站在料理台旁,安静地等待着咖啡机完成最后的工作。
流水声和机器轻微的嗡鸣,几乎被身后几位同事兴致勃勃的交谈所掩盖。
「看见没?江总今天开会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戴着。」
一个略带兴奋的女声响起,是行政部的莉莉。
「两个月了,看来不是戴着玩玩,咱们总裁是真结婚了。」
另一个声音加入讨论,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也太突然了吧,一点风声都没有。」
「豪门联姻,需要通知你我吗?」
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声插话,是项目组的王哥。
「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江总这座冰山。」
莉莉压低声音,带着憧憬。
「而且你们别忘了,江总可是有个儿子的。」
「这位新江太太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妈,真是够有魄力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咖啡机停止工作,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端起那只印着公司logo的白瓷杯,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他们口中的江总,江则聿,二十七岁执掌江氏集团,年轻、冷峻、高高在上。
他是公司里所有女性职员私下倾慕又不敢靠近的对象。
同时,他也是个五岁男孩的父亲。
那个叫江熠的小男孩,我曾远远见过一次,被江夫人牵着手来公司。
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几乎是江则聿的缩小版,任谁都能看出那不容置疑的血缘关系。
推算时间,江则聿大学毕业那年,江熠出生。
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不是接手家族企业,而是先成为了一名父亲。
孩子的母亲,如同蒸发了一般,从未露面,也无人知晓其身份。
这成了江氏集团内部一桩经久不衰的谜题。
「说真的,比起新夫人,我更好奇小少爷的亲妈。」
莉莉的声音带着探寻的意味,将我的思绪拉回。
「那得是多厉害的女人,能让江总那么早就……」
后面的话没说尽,却引人无限遐想。
二十出头的江则聿,尚未有如今的威严冷肃,应是少年锋芒初露的模样。
是怎样的纠缠,让他拥有了一个孩子,却又对孩子的母亲讳莫如深。
我垂下眼睑,轻轻吹开杯面浮着的热气。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乔然。」
部门经理张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转过身,脸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
「张姐。」
「准备一下,跟我上去开个会,总裁办要听我们部门的风险评估报告。」
张姐利落地吩咐道。
「好的,我马上来。」
我放下咖啡杯,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衣领,跟在张姐身后走出茶水间。
身后那些关于总裁婚姻和神秘生母的议论,被隔绝在门内。
宽阔明亮的顶层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各部门总监和核心骨干。
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走到投影幕布前,打开准备好的PPT,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
我能感觉到,一道冷静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来自会议桌最前端的那个人。
江则聿。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背脊挺直,神情淡漠。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份普通的报告,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谁也看不出,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同一张餐桌上共用早餐。
谁也想不到,这位遥不可及的集团总裁,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戒指,是与我的婚戒。
汇报结束,我回到座位,安静地听着其他人的讨论。
江则聿偶尔发言,言简意赅,直指核心,主导着会议的走向。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我收拾好笔记本电脑,随着人流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张姐。
「表现不错,乔然。」
张姐难得地夸了一句。
「谢谢张姐。」
我微微颔首。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我走向员工通勤班车。
而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已静静停在专属车位上。
司机站在车旁,见到我,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我弯腰坐了进去。
身旁,是刚刚在会议上还冷峻迫人的江则聿。
他闭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车辆平稳地驶出车库,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种默契的沉默在车内蔓延。
在公司,我们是上下级。
只有在这样密闭的私人空间里,那层伪装才能暂时卸下。
回到那座位于半山的别墅,管家迎了上来,接过江则聿的西装外套。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少了往常那个跑来跑去的小身影。
我放下包,轻声问管家:「熠熠呢?」
「小少爷被夫人接到老宅去了。」
管家恭敬地回答。
这时,正松着领带的江则聿淡淡开口,补充了一句:「妈说想孙子了,让他在老宅住一晚。」
他的声音比在公司时缓和了许多,褪去了公事公办的冷硬。
「今晚不回来。」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重复:「不回来了吗。」
江则聿解领带的动作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移开视线,转身走向楼梯。
「我先上去换衣服。」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
我的心跳,却有些失序。
2
推开卧室的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我和江则聿共同的卧室,宽敞、奢华,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尽管我们已经同床共枕两个月。
梳妆台上,并排放置着他的男士护肤品和我的化妆品。
衣帽间里,他的西装、衬衫与我的衣裙各占一半空间。
所有细节都彰显着这是夫妻的领地,可我的心,却总像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我脱下职业套装,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花园里的景观灯依次亮起。
楼下传来细微的动静,大概是厨师在准备晚餐。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二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却早已没了少女时的无忧无虑。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像一道分水岭,将我的人生割裂成两段。
之前,我是江家收养的女孩,江则聿是比我大一岁、需要我仰望的哥哥。
之后,我成了他生命中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一个仓皇逃离的阴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母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
照片上,江熠坐在老宅花园的秋千上,笑得一脸灿烂,手里举着一个可爱的玩偶。
「然然,看熠熠多开心,放心,明天就给你们送回去。」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酷似江则聿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这是我的儿子。
我怀胎十月,却未曾有一天以母亲的身份陪伴过的儿子。
如今,我以他父亲妻子的身份回到他身边,他却只叫我「乔然阿姨」。
房门被轻轻推开,江则聿走了进来。
他也换上了家居服,深灰色的棉质上衣和长裤,柔和了他身上的冷硬气质。
他走到我身后,双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目光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妈发来的?」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须后水清香。
「嗯。」
我收起手机,勉强笑了笑,「玩得很开心。」
江则聿的手微微用力,指腹温热地贴着我单薄的家居服。
「小孩子,有得玩就开心。」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晚餐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精致的菜肴摆放在中间,却显得有些冷清。
江则聿吃饭时话不多,举止优雅,透着良好的教养。
我偶尔找些话题,关于工作,关于天气,他都淡淡应着。
「下周有个行业峰会,你要一起去吗?」
他忽然问道。
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这类公开场合,我们一向避免同时出席。
「我……部门还有工作。」
我找了个借口。
江则聿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说:「随你。」
晚餐后,他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我则回到卧室,靠在床头,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思绪飘回五年前。
江则聿车祸后短暂失明,性情大变。
那场商业酒会,他不愿以弱势示人,坚持出席,却遭人算计。
我不放心,跟了进去,然后……一切失去了控制。
醒来后,我吓得魂飞魄散,趁他未醒,狼狈逃离。
接着是发现怀孕,江家父母的恳求,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
再到最后,被一封「则聿眼睛康复,即将与林医生订婚」的邮件击垮,选择彻底消失。
这五年,我试图开始新的生活,却像一只困兽,永远走不出那个夜晚的阴影。
直到三个月前,江母一通越洋电话,声音疲惫而恳切。
「然然,回来吧。则聿他……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苦了。算妈求你了。」
而我,终究是没能抵挡住那份对故土、对孩子,或许……还有对他,隐秘的思念。
我回来了。
以江母属意的、能照顾他们父子生活的「合适人选」身份,嫁给了江则聿。
他不知道,他感激的「愿意接受熠熠」的「大度」妻子,就是那个他深恶痛绝的、「算计」了他的女人。
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赶紧收敛心神,假装专注地看着杂志。
江则聿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和书房里墨水的冷香。
他先去浴室洗漱,哗哗的水声传来。
我放下杂志,心里有些乱。
每当独处,尤其是夜晚,这种无形的压力就会悄然降临。
水声停了,江则聿围着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
他的身材保持得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充满了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湿气。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似乎要处理邮件。
我悄悄松了口气,也拿起自己的书,试图营造一种自然的氛围。
然而,几分钟后,他放下了平板,侧过身来看我。
卧室的灯光被他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
「妈今天打电话,又问起孩子的事。」
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我的心猛地一跳,攥紧了手中的书页。
「你怎么说?」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说,顺其自然。」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
「你呢?你怎么想?」
他直接问道。
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他。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江则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好。」
他最终只回了一个字,然后翻身下床。
我看着他走向衣帽间的背影,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
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方盒。
当他重新躺下,靠近我时,那种强烈的、独属于他的气息再次将我笼罩。
这一次,他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默,也……更用力。
意乱情迷之时,疼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让我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一个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哥哥……不要了好不好……」
身上的男人动作猛地顿住。
他撑起身,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锁定了我。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贴上我的锁骨,带着惩罚性的啃咬,声音沙哑而危险。
「乔然。」
他念我的名字,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
「别叫我哥哥。」
他的吻再次落下,封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会让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3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我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
伸手摸了摸,床单上一片冰凉,江则聿应该起床很久了。
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弥漫着熟悉的酸软。
想起昨晚最后他那句低沉的话语,脸颊不禁有些发烫。
「会让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这句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带着某种禁忌的、背德的暗示,却又莫名地撩人。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称呼。
也或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强硬地扭转我们之间过去的关系定位。
哥哥和妹妹,已经是过去式。
现在,我们是夫妻。
我起身洗漱,看着镜子里眼下淡淡的青黑,叹了口气。
下楼时,江则聿已经坐在餐厅里看财经报纸。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名贵的腕表,晨光中侧脸线条冷峻。
「先生一早去晨跑了,刚回来不久。」
管家一边为我拉开椅子,一边低声说。
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早餐安静地进行着,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今天我去送熠熠上学。」
江则聿忽然放下报纸,开口说道。
我有些意外。
平时接送江熠多是管家或保姆的工作,江则聿工作繁忙,很少亲自做这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补充了一句:「下午有个会,可能来不及接他,早上顺路。」
「哦。」
我低下头,默默喝着牛奶。
心里却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或许,我也在潜意识里期待过,能有机会以母亲的身份,送自己的孩子去上学。
哪怕只是并肩走一段路。
早餐后,江则聿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我。
「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如果累的话,就在家休息。」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我愣了一下。
这是在……关心我?
「没关系,不累。」
我下意识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公司里还有工作,我不想搞特殊。
而且,待在这个空旷的家里,独自面对那些纷乱的思绪,或许更让人难以承受。
江则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坐在餐厅里,听着汽车引擎声远去,心里空落落的。
上午,我准时到达公司,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只有在处理那些冷冰冰的法律条文时,我才能暂时从个人情感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午休时间,我没什么胃口,打算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议论声。
「哎,你们说,江总那位新婚太太,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是莉莉的声音。
「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不过能拿下江总,肯定不简单。」
「我倒是听说,好像是家里安排的,江夫人非常喜欢她。」
「啧啧,那不就是豪门联姻的牺牲品?一上来就给那么大的孩子当后妈,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
「可不是嘛,那小少爷,被江总宠得跟什么似的,能接受后妈才怪。」
「我要是那孩子亲妈,看到自己儿子管别人叫妈,非得气死不可。」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手脚一阵冰凉。
「说起来,小少爷的亲妈到底是谁啊?这都五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估计是见不得光吧。要不然,凭江家的地位,能让她藏着掖着?」
「说不定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怀上的,江总压根不待见她。」
「有道理,江总那么讨厌她,连提都不许人提……」
议论声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咖啡终究是没有喝成。
下午,我有些心神不宁,一份简单的合同看了好几遍才理清头绪。
快下班时,手机响了,是江则聿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
「晚上有个应酬,不回去吃饭。」
我看着那行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深的失落?
下班后,我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别墅。
管家和佣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上楼回了卧室。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
一张是五年前,我离开时,偷偷拍的刚满月的江熠,皱巴巴的小脸,睡得正香。
另一张,是三个月前,我刚回国时,江母偷偷发给我的。
照片上,江则聿牵着江熠的手,走在江家老宅的花园里。
夕阳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很长。
江则聿侧低着头,似乎在听儿子说话,冷峻的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而江熠仰着小脸,笑容灿烂。
看着这张照片,我的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
我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
可现在,我却像一个卑劣的小偷,躲在暗处,窥视着本该属于我的幸福。
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江熠的笑脸,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熠熠……」
我低声唤着这个名字,声音哽咽。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要丢下你。
妈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爸爸。
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那个他深深厌恶的女人,就是每天睡在他枕边的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关掉手机,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无声的哭泣淹没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起身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乔然,路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既然选择了回来,选择了嫁给他,就要有勇气承担这一切。
无论结局如何。
回到床上,我强迫自己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以及熟悉的脚步声。
是江则聿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卧室走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房门被轻轻推开,他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夜风的微凉。
他似乎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走向浴室。
水声响起。
我悄悄睁开眼,看着浴室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
等他洗完澡出来,我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他掀开被子躺下,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我。
身边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清爽好闻的气息。
我紧绷的神经,竟奇异地慢慢放松下来。
睡意渐渐袭来。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我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
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我的背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我的鼻子又是一酸。
江则聿……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谁?
是适合做你妻子的「乔然」,还是那个永远不能原谅的、「算计」了你的女人?
4
周末的早晨,阳光明媚。
我醒来时,江则聿已经不在身边。
习惯性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一片冰凉。
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被窗外的阳光驱散。
至少,今天不用面对公司里那个冷峻的上司,只需要面对……家里的丈夫和「继子」。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轻松多少。
洗漱完下楼,意外地看到江则聿和江熠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江熠穿着小恐龙图案的睡衣,头发睡得翘起一撮,正拿着小勺子,专注地对付碗里的麦片。
江则聿坐在他对面,穿着休闲的灰色毛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浏览新闻。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父子俩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这一幕,温馨得有些不真实。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
「妈妈早!」
江熠抬起头,看到我,眼睛一亮,清脆地喊了一声。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脚步瞬间僵住。
他……他叫我什么?
江则聿也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喊了什么,继续低头努力吃麦片,小脚丫在椅子下晃啊晃。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是听错了吗?
还是……
「熠熠。」
江则聿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纠正。
「是阿姨。」
江熠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江则聿,又看看我,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可是……奶奶说,以后可以叫妈妈……」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似乎被江则聿平静却威严的目光看得有些怯怯。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了,是江母。
她一直希望我和江则聿能真正成为一家人,希望江熠能接受我。
可她不知道,这个称呼,对我而言,不啻于一种凌迟。
江则聿的目光转向我,依旧平静,却像探照灯一样,审视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走到江熠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没关系,熠熠想叫什么都可以。」
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阿姨就是阿姨。」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江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吃他的麦片。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继续。
江则聿没再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平板电脑上。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目光,偶尔还是会落在我身上,带着深思。
饭后,江则聿有公事要处理,去了书房。
我陪着江熠在游戏室里玩积木。
他是个很聪明也很敏感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早餐时气氛的异常,变得有些安静。
「阿姨。」
他堆着一个高高的城堡,忽然抬起头问我。
「你为什么会和爸爸结婚?」
我拿着积木的手一顿,心脏微微收紧。
「因为……阿姨喜欢熠熠,也喜欢爸爸呀。」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哦。」
他低下头,继续摆弄积木,小声嘟囔。
「可是微微说,后妈都是坏人,会抢走爸爸,还会打小孩。」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涩得发疼。
「熠熠觉得阿姨是坏人吗?」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江熠看着我,大眼睛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阿姨对我很好……给我买玩具,讲故事……」
他小声说。
「但是……但是我还是想我自己的妈妈。」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微微发红。
「她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乖?」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土崩瓦解。
泪水瞬间涌上我的眼眶,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每一天都在想你。
可是,我不能。
我只能伸出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花,声音哽咽。
「熠熠很乖,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
「妈妈……妈妈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也许,她每天都在想着熠熠,只是……暂时不能回来。」
江熠吸了吸鼻子,看着我。
「真的吗?」
「真的。」
我重重点头,泪水却模糊了视线。
「那……她还会回来吗?」
「……会的。」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回答。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对不起,熠熠,妈妈骗了你。
妈妈就在你面前,却没有勇气承认。
这时,游戏室的门被推开。
江则聿站在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他的目光落在我湿润的眼角,和江熠红红的眼圈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怎么了?」
他走进来,声音低沉。
「没什么。」
我慌忙低下头,快速擦掉眼泪,站起身。
「熠熠有点想……他妈妈了。」
江则聿的脸色沉了沉。
他走到江熠面前,蹲下身,与儿子平视。
「爸爸说过什么?」
他的声音不算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
「男子汉,不要轻易掉眼泪。」
江熠瘪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有,」江则聿顿了顿,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然后重新落回江熠脸上。
「乔然阿姨现在是我们的家人,她对你很好,你要尊重她,明白吗?」
江熠低着头,小声说:「明白。」
「去吧,让管家伯伯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江则聿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熠点点头,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跑了出去。
游戏室里只剩下我和江则聿。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我背对着他,还能感受到他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
「你很在意?」
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的心猛地一跳,转过身,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在意什么?」
我强作镇定。
「在意熠熠叫不叫你妈妈。」
他直截了当地说,目光锐利,像是要看到我心底去。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我……我只是觉得,孩子还小,需要正确的引导。」
我避开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观而冷静。
「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真心。」
江则聿沉默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能这么想,很好。」
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不希望因为一个称呼,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压力,或者……让熠熠产生误解。」
误解?
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是什么意思?
是怕江熠误解我的身份,还是……怕我误解自己的位置?
「我明白。」
我垂下眼睑,轻声说。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只是你法律上的妻子,江熠名义上的继母。
仅此而已。
江则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游戏室。
我独自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我冰冷的心底。
我知道,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或许永远也无法跨越。
而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在真相大白之前,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们,守在他们身边。
哪怕,是以一个卑微的,影子般的身份。
5
江则聿接了一个电话后,告诉我下午需要临时出差,去临市参加一个重要的签约仪式,明天才能回来。
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
「照顾好自己。」
出门前,他站在玄关,回头看了我一眼,语气依旧是平淡的,听不出太多关切,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交代。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
我点了点头。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却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至少,今晚不用面对他,可以暂时卸下防备,喘口气。
别墅里更加安静了。
江熠被保姆带着去上周末的绘画兴趣班,偌大的房子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回到卧室,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外面花园里精心修剪过的花草,思绪有些飘远。
和江则聿结婚这两个月,我们相敬如「宾」。
他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给我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在人前维护我「江太太」的体面。
甚至,在床笫之间,他也会顾及我的感受,称得上一个「合格」的伴侣。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对我,温和却疏离,客气却难掩审视。
他或许认为,娶我,是遵从母命,是给熠熠一个「完整」的家庭,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场婚姻,对我而言,意味着怎样的兵荒马乱和如履薄冰。
傍晚,江熠回来了,小脸上还带着颜料痕迹,兴奋地给我看他画的画——一只色彩斑斓的大狮子。
「阿姨你看!像不像爸爸生气的时候?」
我被他稚气的话逗笑,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
陪他吃了晚饭,读了睡前故事,看着他熟睡的小脸,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这就是我的孩子。
血脉相连的感觉如此奇妙,无论相隔多远,分离多久,那种天然的亲近感都无法割断。
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替他掖好被角,关上灯,退出了儿童房。
回到空荡荡的主卧室,洗漱完毕,却毫无睡意。
江则聿不在,这张宽大的床显得格外空旷。
我靠在床头,拿起一本法律专著,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页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白天江熠的那句「妈妈」,和江则聿深邃探究的目光。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请问……是乔然小姐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结婚后,外界通常称我「江太太」,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乔然」。
「我是,您是哪位?」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是林雪。」
电话那头的女人自报家门。
林雪?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忽然,一个身影闯入脑海——那位曾经为江则聿治疗眼睛的,年轻出色的女医生!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林医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警惕。
「抱歉冒昧打扰。」
林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我知道这可能很唐突,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关于我的前夫……他一直在骚扰我和我的女儿,我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女儿……是叫微微吗?熠熠好像提起过。
「我听说……您和江先生结婚了。」
林雪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江家在海市的能量,我……我想请求您,能不能帮帮我?或者,帮我向江先生转达一下我的处境?」
我的指尖变得冰凉。
林雪。
这个曾经在江则聿人生最低谷时给予他光明和希望的女人。
这个……据说曾让江则聿动过心,却因为江家的干预和熠熠的存在而最终分开的女人。
她现在,以这样一种脆弱无助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向我求助。
而我,这个占据了「江太太」位置的人,该如何应对?
江则聿知道她回来吗?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吗?
如果他知道,他会帮她吗?
毕竟,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我无法参与的过去。
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在我的心里蔓延开来。
有惊讶,有警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6
林雪的求助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整夜难以安眠。
清晨带着倦意下楼,却见江则聿已坐在餐桌前,西装革履,仿佛昨夜匆忙归来。
「不是说明天回来?」
我下意识攥紧睡袍腰带。
他抬眸,目光掠过我的黑眼圈。
「提前签完合同就回来了。」
管家布菜时低声汇报:「小少爷还在睡。」
江则聿将温牛奶推到我面前,忽然开口:「昨晚睡不好?」
我指尖一颤,勺柄碰响杯壁。
「可能…换了枕头不习惯。」
他凝视我片刻,忽然倾身过来,拇指擦过我眼角。
「撒谎。」
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我脊椎僵直。
「你每次心虚,右眼会跳。」
我竟不知他观察如此细致。
「是因为熠熠叫妈妈的事?」
他误解了我的慌乱,语气稍缓。
「孩子还小,称呼可以慢慢改。」
我低头搅动燕麦粥,热汽氤氲了视线。
「林医生联系我了。」
瓷勺跌进碗里,发出刺耳声响。
江则聿皱眉望来:「谁?」
「林雪医生。」
我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她好像遇到麻烦,前夫纠缠,希望江家能履行当年的承诺提供庇护。」
空气骤然凝固。
他放下刀叉,金属与骨瓷碰撞的脆响在餐厅回荡。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我补充道,「她打到我私人手机。」
江则聿抽过餐巾擦手,动作缓慢而用力。
「你答应她了?」
「我说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
「江家确实欠她人情,但不该由你来还。」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界。
「五年前她收下补偿时,承诺过永不出现。」
他起身时带倒高背椅,巨响惊得管家退后半步。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再插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婚礼前夜江母的欲言又止。
「然然,则聿心里有根刺,碰不得。」
现在我才明白,那根刺不仅关于熠熠生母,更关于他失明时依赖过又失去的光。
7
接下来几天,江则聿异常忙碌。
他不再回家吃晚饭,深夜归来时总带着酒气。
周五傍晚,我接熠熠放学。
他趴在车窗上,忽然指着幼儿园门口:「是微微和她妈妈!」
林雪牵着女儿站在梧桐树下,单薄风衣被秋风吹得鼓起。
见到我,她苍白脸上挤出笑容。
「江太太,又见面了。」
她脚边放着行李箱,微微躲在她身后偷看熠熠。
「你们这是?」
我注意到行李箱轮子损坏的痕迹。
「房东突然解约。」
她捋了下碎发,手腕露出淤青,「听说这附近有短租公寓…」
熠熠突然摇下车窗:「林阿姨,你们要搬家吗?我和爸爸可以帮忙!」
童言无忌,却让林雪眼眶骤红。
「谢谢熠熠,不过…」
「地址给我。」
我打断她,拨通助理电话,「联系物业安排一套精装公寓。」
后视镜里,林雪怔怔望着我们车子远去。
熠熠趴在我椅背上小声说:「阿姨,你好像仙女教母。」
我喉头发紧。
这孩子善良得让我心碎。
当晚我把此事告诉江则聿。
他正在解领带,闻言动作一顿。
「你心太软。」
水晶灯在他瞳孔映出冷光。
「林雪比你以为的聪明。」
「她女儿和熠熠同岁?」
我突然问。
江则聿猛地转身,领带像黑蛇缠在他掌心。
「你怀疑我?」
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失态。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角,忽然想起五年前酒会休息室里,他也是这样扼住我手腕,滚烫呼吸喷在我颈间。
「乔然,」他逼近一步,「我再说一次,我江则聿还没饥渴到对主治医生产生邪念。」
「那为什么不敢帮她?」
我仰头直视他。
「怕旧情复燃?」
领带应声而断。
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潮,最终化作一声嗤笑。
「好,如你所愿。」
8
三天后,林雪搬进江氏旗下的公寓。
我带着熠熠去送乔迁礼物,开门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我是林医生的同事。」
他推着眼镜自我介绍,厨房里飘出中药味。
林雪系着围裙出来,脸颊有血色:「小张医生听说我扭伤,来帮忙煎药。」
熠熠拉着微微去看新房间时,我瞥见茶几上的眼科医学期刊。
刊号是五年前的,封面文章作者署名「林雪」——关于视神经压迫的创新疗法。
那期期刊我见过,躺在江则聿书房最深的抽屉里,页脚有反复翻阅的毛边。
回家路上,熠熠忽然问:「阿姨,爸爸以前生病时,是林阿姨治好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微微说,她妈妈留着一张爸爸的照片,眼睛上蒙着纱布。」
我握方向盘的手渗出冷汗。
江则聿书房确实有张蒙眼照片,但拍摄角度隐私,不可能外流。
深夜,我鬼使神差走进书房。
那张照片仍锁在抽屉深处,可当我用镊子夹起时,发现了问题——相纸边缘有细微的指纹褪色,像是被人近期摩挲过。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找什么?」
江则聿倚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
我慌乱中打翻抽屉,照片飘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指腹擦过蒙眼纱布的位置。
「这张照片,是林雪拍的。」
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阴影。
「我复明那天,她说要留个纪念。」
我怔怔看着他把照片撕成两半,扔进碎纸机。
「她今早来找过我,带着当年的承诺书。」
碎纸机运转声像野兽咀嚼。
「我给了她支票,数字随她填。」
他抬手挡住我眼睛,掌心有雪松气息。
「别那样看我,然然。」
「我只是不想让无关之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9
江氏周年庆酒会,我穿着香槟色礼服挽住江则聿手臂。
鎏金大厅里衣香鬓影,他配合我应付各界名流,掌心始终贴在我后腰。
直到林雪穿着服务生制服出现,托盘上的红酒泼湿他衬衫。
「抱歉江总,我需要单独谈谈。」
她声音不大,但周围已有视线聚集。
江则聿示意保镖退后,带我走向休息室。
门一关,林雪突然跪下来。
「公寓我退掉了,支票也还您。」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微微哭泣的视频。
「只要您承认孩子身份,我立刻带她消失。」
我扶住墙壁,指甲掐进丝绒墙纸。
视频里的小女孩,眉眼像极了小时候的江则聿。
「你疯了。」
江则聿夺过手机,眼底结冰。
「微微出生日期比熠熠晚半年,需要我调分娩记录吗?」
林雪惨笑:「您明知那是我伪造的!当年江夫人用前途逼我打胎,我躲到乡下才…」
「够了。」
江则聿按下内线电话,「报警,有人敲诈。」
他扯松领带时,我看见他颈侧暴起的青筋。
「则聿!」
林雪扑上来抓住他裤脚,「你摸良心说,复明那天吻我时,没动过心吗?」
时间仿佛静止。
我望着地毯上纠缠的影,想起婚礼当天江则聿醉后呢喃的「下雪了」。
原来不是醉话,是「林雪」。
转身时,高跟鞋踩到裙摆。
江则聿来扶我,被我推开。
「江太太!」
林雪在身后尖叫,「你丈夫书桌右下抽屉有密码锁,密码是你生日!」
我跑进电梯,镜面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右下抽屉…那里放着熠熠的出生证明。
10
别墅书房,我颤抖着输入自己生日。
锁扣弹开的轻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抽屉里只有一沓照片。
最上面是熠熠百天照,背后钢笔字迹凌厉:「吾儿江熠,母乔然。」
下面压着五年前飞往美国的机票存根,乘客姓名「乔然」。
以及…我留在江家老房间的日记本。
翻到最后一页,是我出国前夜的字迹:
「哥哥,如果重逢那天,你的眼睛能看见我就好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夜风的凉意。
江则聿停在门口,西装搭在臂弯,静静望着我。
「为什么…」我哽咽着举起日记本,「为什么不早说?」
他走近,指尖抹去我脸颊泪痕。
「说什么?」
说你知道熠熠的母亲是我?
说你这五年都在等我回来?
说他恨之入骨的人,其实是他年少时小心珍藏的妹妹,如今法律上的妻子?
我的问题太多,反而堵在喉咙。
他却俯身从抽屉底层取出戒指盒。
天鹅绒衬布里,并排躺着两枚钻戒。
大些的那枚,是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小些的…分明是五年前,我遗落在酒店床头的那枚尾戒。
「你走那天,我在枕头下找到的。」
他拿起尾戒,圈内刻着「Z.Y.」——他名字的缩写。
「当时就想,等找到这个糊涂蛋,一定要把她拴在身边。」
戒指缓缓套入我无名指,尺寸刚好。
「可我复明后,你却消失了。」
他额头抵住我的,呼吸交错。
「妈说你去留学,寄回离婚协议。我撕了,想着等你气消。」
「结果等来你定居国外的消息。」
我怔怔看着指间双戒重叠。
所以…他早就知道?
所以这场婚姻,是他精心编织的网?
「林雪的照片…」
「她偷拍的。」
他轻吻我眼睑,「我视力恢复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她。但第一个想起的,是你哭肿的眼睛。」
窗外传来引擎声,管家带着睡眼惺忪的熠熠走进花园。
小家伙抱着枕头,仰头指向书房窗户。
江则聿推开窗,夜风涌进来。
「爸爸,阿姨,你们在玩捉迷藏吗?」
熠熠踮脚喊。
我趴在窗台,泪珠落在孩子仰起的脸上。
「熠熠,该改口叫妈妈了。」
江则聿从背后环住我,声音融进夜色。
11
晨光透过纱帘,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蜷在江则聿怀里,听他心跳平稳如钟。
「所以林雪的女儿…」
「她丈夫的。」
他指尖缠绕我发梢,「但那人车祸去世后,她精神就不太稳定。」
难怪微微的眉眼有几分熟悉——林雪丈夫曾是江氏司机,有张与江则聿三分相似的脸。
「她偷拍照片,伪造病历,甚至想用女儿要挟。」
江则聿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故事。
「但我欠她一份人情,复明那天确实…」
我抬头捂住他的嘴。
「你吻她了?」
「没有。」
他拉下我的手,贴在胸口。
「只是手术灯太亮,她扶住我时,头发扫过我嘴唇。」
这解释幼稚得像中学生,我却笑出眼泪。
早餐时熠熠爬到我膝头,用沾果酱的手指摸我戒指。
「妈妈。」
他叫得自然,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江则聿切煎蛋的手顿了顿,蛋黄流淌如熔金。
管家红着眼角撤走冷掉的咖啡。
这一刻,别墅终于有了温度。
12
午后我独自去见林雪。
公寓里堆满纸箱,她正在烧照片。
火舌舔过微微的百日照,她眼神空洞。
「我骗他说微微是早产儿,其实足月生的。」
她扔出一本病历,孕周推算时间,正是江则聿复明前夜。
「那晚他高烧不断喊你名字,我听着恶心。」
灰烬沾在她睫毛上,像哭过的痕迹。
「江夫人发现我心思,用出国进修名额换我闭嘴。」
她突然大笑。
「可我回来时,你居然成了江太太!」
我捡起烧剩的相片角,是江则聿蒙眼的侧脸。
背面有褪色字迹:「我的光。」
「你爱的究竟是他,还是能拯救他的自己?」
我问。
她僵住,火焰噼啪作响。
「五年前你偷换他药片时,就没想过会毁了他吗?」
我轻声道出江母查到的真相。
她跌坐在地,如抽去筋骨。
「原来你们都知道…」
13
江则聿在车里等我,指尖烟蒂积了长灰。
「解决了?」
他捻灭烟头。
我点头,递过微微的出生证明。
父亲栏清晰印着已故司机的名字。
「送她们去瑞士吧。」
他发动车子,「那里有最好的心理诊所。」
后视镜里,林雪抱着女儿站在路边,像两片落叶。
等红灯时,他忽然问:「恨我吗?」
「恨什么?」
「恨我明明早知道,却看你煎熬两个月。」
我望向窗外,银杏叶正黄。
「更恨你让我错过熠熠五年。」
他覆上我的手,掌心有熨帖的温度。
「那我们扯平了——你让我当了五年蠢爸爸。」
14
初雪飘落时,江氏举办慈善晚宴。
我佩戴江家祖传蓝钻,与江则聿共舞开场华尔兹。
镜头追光下,他低头吻我,无名指婚戒与我的尾戒相扣。
「哇——」
熠熠的惊呼透过麦克风响彻大厅。
他穿着小西装,正给记者发糖果。
「这是我爸爸妈妈!」
他骄傲地宣布,嘴角沾着巧克力。
次日头条刊登我们相拥的照片,标题是:「江氏掌门人首谈妻儿:此生最珍视的礼物。」
江则聿剪下报纸,贴在熠熠成长相册扉页。
下面有一行钢笔字:
「1999.冬,捡到一只哭包妹妹。
2018.春,弄丢了我的姑娘。
2023.秋,妻子归来,吾儿有母。」
15
除夕夜,老宅壁炉噼啪作响。
熠熠在爷爷怀里学写毛笔字,墨汁涂了满脸。
江则聿替我剥橘子,指尖染上暖黄。
「酸吗?」
他喂我一瓣。
我皱眉,他却就着我齿间酸甜吻过来。
窗外烟花炸响时,他抵着我额头轻笑。
「新年快乐,江太太。」
「还有呢?」
我故意问。
他望了眼嬉闹的熠熠,声音融在雪夜里。
「谢谢你回来,我的小姑娘。」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