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我感觉不到冷,因为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早已麻痹了神经。我被吊在庭院的老树下,整个人随着风微微晃动。
初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我感觉不到冷,因为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早已麻痹了神经。我被吊在庭院的老树下,整个人随着风微微晃动。
傅霁司手里那把折叠刀贴着我的肌肤游走,冰冷的触感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他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寒霜,声音低沉得可怕:“栀栀,婉婉到底在哪?记住,你只有四次机会。”
四次,对应我的四肢。
话音刚落,刀锋毫不犹豫地没入我的右腿,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白色的裙摆。 还没等我喘过气,那带着血腥味的刀尖已经移向了我的另一条腿。
“第二次,婉婉在哪?”
剧痛让我浑身痉挛,冷汗混着泪水往下淌,我颤声解释:“傅霁司,东方婉婉失踪真的跟我没关系……”
“呵。”傅霁司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栀栀,你太爱我了。女人为了嫉妒,什么疯事做不出来?”
“砰”的一声,刀刃再次落下,我的左腿也变得血肉模糊。
这个男人,曾经信誓旦旦说要护我一世周全,曾经为了我不惜飙车搏命。如今,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将刀刺向我。
直到四次机会耗尽,那把饮饱了血的刀,最终抵在了我的颈动脉上。
“栀栀,接下来,要赌的就是你的命了。”
我垂眼看着自己被鲜血浸透的裙摆,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我想给他做饭却笨手笨脚切到了手,他心疼得眼眶发红,小心翼翼地含住我的伤口,发誓说:“栀栀,我绝不允许你受一丁点伤。”
如今,那一身的伤,却全是他赐予的。
看着他眼中愈发浓烈的杀意,我突然笑出了声,声音嘶哑:“傅霁司,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傅霁司愣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往日的温柔,却又迅速被冷硬取代:“婉婉只是我找来代替你生孩子的工具。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但她肚子里怀着我的骨肉,那会是一个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眼泪终于决堤。
曾几何时,傅霁司为了我,连傅家大少爷的身份都能抛弃。傅家打断他的腿,他爬着也要来见我;傅家安排豪门联姻,他拿刀抵着自己,宁愿自宫也要为我守身如玉。
那六年,他把我宠成了废人。有人骂我出身低微,那人家族破产;有人嘲笑我不能生育,傅霁司转头就领回一个青涩的女孩,警告她:“你只是个容器,生下继承人就滚,栀栀永远是我唯一的爱人。”
三个月前,他说找东方婉婉只是为了转移外界对我不能生育的关注,是障眼法。我信了。
可现在,障眼法变成了心头肉,而我成了阶下囚。
就在这时,保镖惊慌地跑来:“傅先生!东方小姐被人丢在别墅门口了!”
傅霁司脸上的错愕瞬间转化为狂喜,他猛地收刀,甚至没看我一眼,发疯似的冲向大门口。
隔着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东方婉婉,直奔屋内。
至于还在流血的我,已经被彻底遗忘。
这场赌局,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费力地按下手腕内侧那个隐藏的按钮,脑海里浮现出陆离城的话:“栀栀,去嫁给他吧。但如果你后悔了,按这个,余生你就只能做我的笼中鸟了。”
曾经我为了傅霁司拼命逃离陆离城的掌控,如今,我自愿回到那个精心打造的牢笼,只为彻底切断与傅霁司的一切!
佣人解开绳索时,我几乎站立不稳,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枚血印。
主卧里,傅霁司将东方婉婉轻柔地放在我们曾经的婚床上,满眼焦急。
我拦住路过的家庭医生,颤抖着伸出手:“医生,麻烦帮我止血……”
“住手。”傅霁司冷漠的声音传来,“这是傅家的医生,只听我的。栀栀,那些伤是我弄的,我有分寸,死不了人。先救婉婉。”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傅霁司,我浑身是血,东方婉婉连块油皮都没破,你觉得她更需要医生?”
“来人,把夫人拖去隔壁客房!”傅霁司甚至懒得再看我一眼,“事情查清楚前,不许给她用药,也不许她离开半步!”
我被佣人粗暴地拖拽着,绝望地嘶喊:“傅霁司!救救我……我同意离婚!我不做傅太太了,位置让给她还不行吗?”
傅霁司闻言暴怒:“林栀!我说了我爱你,你永远是傅太太!我对婉婉有亏欠,等孩子生下来我就送她走,你别再闹了!”
我被锁进了客房。
在这个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我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失血过多的我意识开始涣散,求生本能让我疯狂想逃,想回家,想忘掉这一切。
隔壁隐约传来哭声。
“傅先生,我不知道是谁绑架我……我好怕……你也别怪傅太太,肯定不是她指使的……”
多完美的绿茶发言。
傅霁司的声音冷得像冰:“绑你的人是保护她的保镖,这就是铁证。婉婉,这是她欠你的,我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
“能不能……要傅先生你?”
死一般的寂静后,隔壁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傅霁司明明知道我就在隔壁,知道我满身伤痕生死未卜,却为了所谓的“补偿”,和那个女人翻云覆雨。
那声音持续了很久。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我脑中走马灯般闪过傅霁司曾经爱我的画面——为了陪我作画在画室坐枯坐六小时,为了救我背部中枪……
那些画面此刻显得如此讽刺。我和他的爱情只有五年保质期,第六年,变质得令人作呕。
第二天清晨,门开了。
东方婉婉光着脚走进来,身上穿着我的白色蕾丝睡裙,眼角眉梢全是得意:“林栀,昨晚听得还满意吗?现在傅霁司爱的人是我。”
我虚弱地靠在床头:“别演了,绑架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是又怎么样?”东方婉婉凑近我,压低声音笑道,“你那些保镖,稍微勾引一下就听话了。昨晚傅霁司已经答应娶我,我的孩子以后就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
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贪婪,我只觉得可笑。
“那你帮我准备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你让傅霁司签。再帮我逃出去,我发誓永不回江城。”
东方婉婉愣住了:“你真的不要傅家少奶奶的位置?这可是江城最顶级的权势。”
“我不屑。”我淡淡道,“从他背叛那一刻起,这位置我就嫌脏。你帮不帮?”
“好啊,你不要我要。”
然而,我低估了人性的恶。东方婉婉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傅霁司。
我被暴怒的傅霁司按在满是血腥味的床上,他双眼赤红:“想逃?林栀,婉婉都能为了我做情人,你为什么非要忤逆我?你明知道我多爱你!”
他在我身上留下一个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每一个都让我恶心欲呕。
“傅霁司……我好疼……”我不得不示弱。
这句话终于唤回了他的一丝理智。他拿出医药箱给我包扎,嘴里却还在说教:“这四刀是对你的惩罚,以后别对婉婉动坏心思。”
我忍着恶心,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好,我答应你。”
他神色终于缓和:“明晚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宴请了全江城的名流,给你准备了最美的礼服和珠宝。栀栀,我们要好好的。”
“好。”我乖顺地点头。人多眼杂,正是我逃跑的好机会。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傅霁司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当着东方婉婉的面给我喂饭、亲吻,极尽宠爱。
直到清晨醒来,身侧冰凉。我知道,他又去隔壁陪东方婉婉了。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五个字:【我到江城了。】
是陆离城。心口虽疼,却也松了口气。
傅霁司承诺的礼服和珠宝并不在衣帽间。我不甚在意,随便挑了件红裙子下楼。
客厅里,东方婉婉一身青绿色高定长裙,脖子上戴着的正是傅霁司许诺给我的帝王绿项链。
“林栀姐,对不起啊,”她抚摸着宝石,一脸无辜,“我没有像样的衣服,就借用了你的,你不会生气吧?”
“傅霁司让你去宴会?”
“嗯,傅先生说让我们一起去酒店。”
去往酒店的路上,变故突生。一辆大货车失控般朝我们冲来。
电光石火间,东方婉婉猛地拽住我挡在她身前,嘴里却尖叫着:“林栀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剧烈的撞击让世界天旋地转,车头撞上立柱,我头破血流,动弹不得。
旁边的东方婉婉却还在演戏,她捂着肚子大哭:“林栀姐,我知道你恨我,可为什么要掐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前排司机已经在给傅霁司打电话:“傅先生!出车祸了!太太企图谋杀东方小姐,东方小姐动了胎气……”
车身开始冒烟,我挣扎着想推开车门,却发现门锁死死卡住。
东方婉婉那侧的车门开了,她灵活地钻了出去,然后——狠狠甩上了门,用身体死死抵住!
司机大喊:“东方小姐快跑,漏油了!”
透过车窗,我看到东方婉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无声地说:“林栀,你去死吧。”
她和司机转身跑远。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火焰瞬间吞噬了车身。
高温灼烧着皮肤,剧痛让我几近昏厥。不远处传来刹车声和傅霁司撕心裂肺的吼声:“栀栀——!”
透过熊熊烈火,我看到傅霁司疯了一样冲过来。
可就在这时,东方婉婉适时地晕倒在地。
傅霁司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他在我和东方婉婉之间迟疑了一秒,最终,他转身抱起了东方婉婉,狂奔而去。
哈……傅霁司,在你心里,我终究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个。
意识消散前,我想起了被吊在树上前的一幕。
那时我手机收到了几张照片,背景是我精心布置的家,傅霁司将东方婉婉压在墙上,做着他最爱对我做的动作。
紧接着是一段直播视频。
就在我们那张大床上,他们抵死缠绵。我看着那个背影,眼泪流干后只剩下想笑的冲动。
我发疯般撕碎了所有画给他的画。傅霁司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地狼藉。
他掐着我的脖子逼问东方婉婉的下落,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杀意。
“傅霁司,如果我要杀了东方婉婉呢?”我问。
回答我的,是他手中的刀,和此刻在大火中转身离去的背影。
爱,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病房里冷冷清清。
护士见我醒了,眼神有些闪躲:“傅太太,傅先生一直陪着您的,刚才东方小姐那边有点情况,他才过去……”
“我伤得怎么样?”
“幸亏消防员来得及时……”
三个小时后,傅霁司来了。
他没有问我的伤势,上来就狠狠掐住我的下颚,眸底满是厌恶:“林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蛇蝎心肠!车祸起火,你竟然想拉着婉婉一尸两命!”
他又信了东方婉婉的鬼话。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讽刺。
“傅霁司,”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只想让她死,我还想把她烧成灰呢。”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几名警察推门而入:“林女士,你涉嫌故意杀人罪和纵火罪,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我看着傅霁司,突然明白了。刚才那一巴掌,那一幕,都是他做给警察看的。
“栀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婉婉胎像不稳,为了让她消气,你去里面反省几天。”
我没有反抗,甚至没流一滴泪,直接下了床。
看守所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难熬。狱友们像收了指令一样,撕碎我的衣服,对着我的肚子猛踹,骂我是勾引男人的贱种。
车祸没弄死我,这场“反省”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第三天,律师来了。
“林小姐,认罪吧。东方小姐说了,你不认罪,就别想活着出去。”
我咳出一口血:“我要见傅霁司。”
“傅先生在陪东方小姐。为了哄她开心,傅先生把S楼送给了她,现在全城的屏幕都在直播他们的恩爱。”
S楼,那曾经是他承诺给我的“爱的地标”。
律师给我看的视频里,傅霁司在S楼顶层餐厅,把东方婉婉宠上了天。
回到牢房,又是一顿毒打。那个大姐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不认罪?我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再次醒来时,我又回到了医院,手被铐在床头。
门外护士的闲聊钻进耳朵:“傅先生真是大手笔,为了给太太养胎,包下了整层楼,还给我们发三倍奖金。”
她们口中的“太太”,自然不是我这个阶下囚。
入夜,傅霁司出现了。
“栀栀,学乖了吗?”
我看着他,缓缓解开囚服扣子,露出满身青紫的伤痕:“傅霁司,东方婉婉买通狱友要把我往死里打,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傅霁司脸色微变,却依然嘴硬:“婉婉单纯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更何况她没钱。栀栀,别再撒谎了。”
哀莫大于心死。我平静地扣好扣子:“好,我答应你。只要能出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为了让东方婉婉“消气”,傅霁司带我去见她。
东方婉婉一见我就瑟缩在傅霁司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傅先生,我怕……我再也不敢爱你了……”
傅霁司心疼坏了,柔声哄道:“别怕,栀栀已经同意离婚了。婉婉,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东方婉婉惊喜地抬头,随即又怯怯地看向我:“那林小姐怎么办?”
“让她留在别墅照顾你。”傅霁司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她赎罪的机会。栀栀,你会愿意的,对吧?”
于是,我从傅太太,变成了东方婉婉的贴身佣人。
回到那栋充满回忆的别墅,我像个木偶一样活着。
东方婉婉故意把滚烫的热汤泼在我身上,我忍;她把地板弄脏让我跪着擦,我照做;她各种刁难羞辱,我都全盘接受。
这天,她把我叫到角落。
“啪!”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压低声音笑道:“你可以去告状啊,看霁司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擦掉嘴角的血渍:“东方婉婉,我和傅霁司还没领证呢。你说,如果我鱼死网破,他会怎么样?”
东方婉婉脸色一变,突然抱着肚子惨叫:“霁司!我肚子好疼!林栀姐推我!”
傅霁司瞬间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林栀!婉婉已经原谅了你的谋杀,你还不知悔改!非要害死我的孩子你才甘心吗?!”
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这一幕闹剧,冷静地开口:“傅先生,东方小姐只是因为我们还没领离婚证在闹脾气,跟我没关系。”
东方婉婉立刻顺杆爬,哭得更凶了:“霁司……我就是吃醋嘛,我怕你不要我……”
傅霁司眼底的怒火瞬间化为绕指柔,他将她打横抱起,宠溺地叹了口气:
“傻瓜,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那一刻,心口像是被钝刀子割开。
既然你要给,那就把我也给出去吧。
“你要的,我都给你。”
这是傅霁司曾对我许下最动听的诺言。
他宠我的时候,真真是要把星星都摘下来。我随口一句喜欢星空,他便豪掷十亿,买回无数璀璨钻石,把卧室装点得如梦似幻;我说想他了,他能抛下几十亿的跨国项目,坐十几个小时红眼航班只为看我一眼;为了那条只有赢家才能得到的项链,他甚至亲自下场飙车,带伤捧回了战利品。
可如今,这双手刚哄睡了另一个女人,又想来触碰我的脸。
我偏头躲开,眼底一片荒凉。
傅霁司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晦暗不明,声音压得很低:“我已经让人办了两本假离婚证。栀栀,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这誓言哪怕有了婉婉也不会变。”
书房昏黄的灯光下,桌上那两本暗红色的证件显得格外刺眼。
“傅霁司,”我看着他,“你其实可以选择真的离。”
话音未落,傅霁司猛地将我压在宽大的书桌上,霸道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林栀,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婉婉只是个新鲜劲儿,等我玩腻了,自然会回到你身边。放心,最多几个月。”
他急切地想要吻下来,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证明占有权。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东方婉婉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霁司,我做噩梦了……”
我清晰地捕捉到傅霁司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他迅速松开我,甚至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去开门。
那一刻,他看东方婉婉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极了当初爱我入骨的模样。
那本假的离婚证确实止住了东方婉婉的眼泪,却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天后,东方婉婉不知从哪得知了假离婚的真相,直接割腕自杀。
而我,成了那个“告密”的罪人。
傅霁司勃然大怒,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我的脖颈,眼底杀意翻涌:“林栀!为什么要告诉她?婉婉身体弱,受不得一点刺激!我只是想哄她生下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
窒息感传来,我却笑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傅霁司……我说过,可以真离。”
在傅霁司的怒火中,我被拖去了医院。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傅霁司的律师递来了一份离婚协议。
傅霁司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栀栀,这份协议是真的。但我绝不会放弃你,这只是为了安抚婉婉的权宜之计。你签了它,去给她煲个汤赔罪,等她醒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名字。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自由了。
接应我的人已经到了江城,我等的,就是这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废纸。
傅霁司没猜错,东方婉婉得知真相确实是我透露的。我就是要逼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傅霁司最后的退路。
看着我落笔,傅霁司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栀栀,我爱你。你先回家,乖乖等我。”
我乖巧地点头,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到别墅,我没有去厨房煲汤,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傅霁司电脑的密码依然是我的生日,讽刺至极。
屏幕亮起,里面存着傅氏集团所有的商业机密,还有一个名为“至爱”的文件夹,里面全是这六年我们亲密无间的照片。
我从厨房提来一桶食用油,拧开盖子,金黄的液体倾泻而下,浇灌在键盘上,也浇灌在他最珍视的回忆上。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苗窜起。
火光瞬间吞噬了书房,连同那些虚伪的深情一起化为灰烬。我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栋囚禁我灵魂的牢笼。
至此,山水不相逢。
游轮破开江面,向着远方驶去。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傅霁司的电话响了整整十九次。紧接着,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栀栀,火是你放的?我知道你因为婉婉生气。但你不能拿公司机密泄愤!回来,我原谅你。】
【栀栀,只要你现在回来,既往不咎!】
看着屏幕上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我只觉得可笑。
突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抽走了我的手机,那是穿着黑色风衣的陆离城。
他随手一扬,“噗通”一声,手机没入冰冷的江水,彻底断绝了我和傅霁司的最后一丝联系。
陆离城摘下墨镜,那张刻在我记忆深处的脸庞显露无疑。
“既然上了这条船,你就该知道,从此以后你和江城再无瓜葛,阿栀。”
一声“阿栀”,唤醒了尘封六年的记忆。
曾经,他是我的噩梦。二十二岁的陆离城把十九岁的我逼到角落,那晚我用刀片割破手腕,以死相逼才逃离了他的掌控。
而此刻,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陆离城,我后悔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陆离城将我死死抵在栏杆上,吻得凶狠而绝望,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六年前,我是陆家养女,只当他是哥哥。陆家父母的阻挠、世俗的眼光,还有他对我的偏执,最终酿成了一场车祸。养父母双亡,我带着满身伤痕逃到江城,遇见了傅霁司,以为那是救赎。
殊不知,是从一个深渊,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陆离城松开我,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我:“阿栀,你真的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吗?我等了六年,终于等到了你的召唤。”
那个手环,是他最后的温柔。他说,只要我不按键,他永不打扰;一旦按下,天涯海角他都会来带我走。
这六年,我沉溺在傅霁司的虚假繁荣里,几乎要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一直在等。
“陆离城,我们可以相爱吗?”我问。
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想要试着去爱这个满眼都是我的男人。
船靠岸,滨城。
陆离城递给我一部新手机。开机推送的第一条新闻,就是傅霁司发布的全国【寻妻令】。
他当着全网深情款款地寻找太太,却丝毫不顾及刚为他割腕的东方婉婉。
陆离城没给我太多时间感叹,他扣住我的后脑勺,吻得我舌尖发麻:“阿栀,给你手机不是让你看旧情人的。我们去领证。”
“冷静期还要三十天。”我提醒他。
“那就先昭告天下。”陆离城脸色阴沉。
回到陆家,我登录微信,傅霁司的信息像轰炸机一样袭来。
【栀栀,我错了,婉婉根本没怀孕!】
【我只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我是昏了头才被骗!】
看着这些字眼,我只觉得荒唐。没怀孕?那之前的种种伤害算什么?
我没回文字,直接发了一张我和陆离城接吻的照片过去。
秒回的视频通话。我接通了。
屏幕那头的傅霁司狼狈不堪,眼底满是红血丝:“林栀!那个野男人是谁?!你在哪?!”
我勾唇一笑:“傅霁司,我们离婚了。”
“我不信!”他嘶吼着,“我知道你在气我。婉婉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你回来,我不许你跟别的男人演戏气我!”
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我直接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浴室磨砂玻璃,然后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褪去衣衫,推门走了进去。
视频那头,傅霁司只能看到朦胧的水雾中,我主动攀上陆离城的腰,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陆离城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鹰眸闪过错愕,随即化为狂喜,将我狠狠压在玻璃墙上。
这场通话持续了59分钟。
我要让傅霁司亲眼看着,亲耳听着,我是如何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第二天,陆氏集团董事长发布婚讯:27天后,迎娶未婚妻林栀。
陆离城卡准了离婚证生效的那一天。
这也暴露了我的位置。下午,傅霁司就疯了一样冲到了陆家门口。
我站在二楼阳台,指尖夹着一支细烟,那是陆离城教我的。
楼下,傅霁司双目赤红:“栀栀!你是我的妻子!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陆离城从身后抱住我,吻落在我的肩头:“阿栀,非要见他吗?”
“做个了断。”
楼下铁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傅霁司死死抓着栏杆,声音颤抖:“栀栀,我带你走。陆离城不是好人,你以前最怕他的!”
“傅霁司,”我吐出一口烟圈,神色淡漠,“昨晚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是他的女人。”
“我不信!你是气我的!我知道我碰了婉婉你嫌脏,可这六年我只爱过你一个人!都是因为孩子……”
“够了。”我打断他,“傅霁司,这六年你不让我生,也不告诉我原因,转头找别人代孕。现在说爱我?太晚了。”
“我是怕你知道自己不能生会难过……”傅霁司脸色惨白,“栀栀,你刚跟我在一起时天天做噩梦喊陆离城的名字,你是怕他的,你根本不爱他!”
就在这时,陆离城打开了大门。
两个男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全是死手。
我冷眼旁观。曾经傅霁司受伤我会心疼,如今只觉得吵闹。
最后,傅霁司被送进医院,陆离城脸上也挂了彩。
他擦掉嘴角的血,眼神阴鸷:“心疼了?”
“陆离城,从我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和他就结束了。”
深夜,我去了医院,本想劝傅霁司彻底死心。
没见到傅霁司,却先碰上了东方婉婉。
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冲过来:“林栀!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她手里拿着一瓶液体,猛地朝我泼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我面前。
“滋啦”一声,浓烈的酸腐味弥漫开来。傅霁司发出一声闷哼,背部瞬间冒起白烟。
东方婉婉傻了眼,随后被警方带走。
陆离城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东方婉婉能来滨城,少不了他的手笔。
“林栀!傅霁司根本不爱你!他天天都在我床上喊你的名字,把我当你的替身!”东方婉婉被拖走时还在尖叫。
陆离城走过去,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落了她几颗牙齿:“你也配提阿栀的名字?聒噪。”
这一巴掌,打得东方婉婉彻底闭嘴。
看着陆离城的狠戾,我竟然觉得无比安心。这六年,他为了不打扰我,到底忍得多辛苦?
手术室外,医生说傅霁司背部大面积烧伤。
陆离城醋意大发:“阿栀,你要是心疼他,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扔出去。”
我踮起脚吻住他:“我来,是为了让他死心。”
几天后,我和陆离城去试婚纱。
傅霁司裹着纱布,脸色惨白地站在落地窗外,像个游魂。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当着傅霁司的面,扑进陆离城怀里,主动献吻。
玻璃窗外,傅霁司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终颓然倒地。
陆离城扣着我的腰,意犹未尽:“他晕了,你就不演了?”
“我没演。”
“我要把你脑子里关于他的记忆全都挖出来,填满我。”陆离城的占有欲令人窒息,却也真实。
为了挽回我,傅霁司买下了所有新闻版面,细数我们六年的点点滴滴。
折星星、看雪景、发烧时的取暖……全网都在为他的深情落泪。
陆离城气得要把书房砸了。
我只发了一条微博:【我与他的前半生。】
故事的主角,是陆离城。从青梅竹马的依赖,到后来的纠葛与逃离。
傅霁司的电话很快打来,声音都在抖:“阿栀,你爱过他?”
这一刻,我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傅霁司,我从未爱过你。”
“不可能!你给我煲汤,等我下班,那些都是假的吗?!”
“陆离城有胃病,他最爱喝汤,可我从未给他做过。”我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傅霁司,当年我满身伤痕遇见你,你不过是用来治愈我、让我忘掉陆离城的药引子。你以为婉婉是我的替身?不,从一开始,你就是陆离城的替身。”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这才是最残忍的真相。六年前,我其实爱过陆离城,只是那份爱夹杂了太多恐惧和愧疚,我不敢认。遇见傅霁司,是因为他和陆离城截然不同,我以为那是爱,其实只是逃避。
“原来……我才是个笑话。”傅霁司的声音碎了。
挂断电话,我走进书房。
陆离城红着眼站在满地狼藉中,地上散落着我和傅霁司的照片。
他冲过来,一口咬在我的脖颈上,像只受了伤的野兽:“他敢在网上发你们的过去,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忍着痛,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陆离城,我和他的事过去了。”
“但我过不去!”他低吼。
我看着这个爱了我半辈子的男人,轻声说:“陆离城,其实……”
刚要开口,陆离城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划破了空气。
接通后,那端的声音清晰传来:“陆先生,网上的舆论已经清洗干净。”
陆离城眉眼冷峻:“傅霁司人呢?”
“还在医院。”
陆离城挂断电话就要走,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我心头一跳,猛地拉住他的衣袖,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此刻我才惊觉,这些年我对他究竟有多残忍。
“陆离城,别去。傅霁司已经松口了,你看,他同意协议离婚,我都申请加急了。”
陆离城盯着我手机屏幕上那行【好,我答应你】,眉头紧锁,眼底尽是怀疑:“这不像他的作风。”
我踮起脚尖,安抚般地吻了吻他的侧脸:“我和他在江城领的证,必须回去办手续。你陪我去,好不好?”
陆离城最终还是妥协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返程途中,一辆黑色越野车像发疯的野兽,毫无预兆地逆行冲撞而来!
“砰”的一声巨响,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牙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离城猛打方向盘,将驾驶座暴露在撞击点,死死护住了我。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额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烫得我浑身发抖。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傅霁司浑身戾气地站在车外,像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他一把将我从副驾驶拖了出去。
“傅霁司!你疯了!放开我,我要救陆离城!”我看着车内奄奄一息的男人,嘶吼着挣扎。
傅霁司却死死扣住我的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栀栀,出了滨城的地界,你觉得还能由得你做主?跟我回江城,这辈子你休想离婚,更别想嫁给那个野男人!”
这一刻,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傅霁司,让我救他……求你……”
回应我的,是他更加粗暴的拖拽。我被塞进那辆越野车,手腕被绳索勒得生疼。
透过后视镜,我眼睁睁看着傅霁司的助理合力将陆离城的车推向路边——那里是万丈悬崖!
“陆离城——!”
车身翻滚坠落,瞬间被深渊吞噬。
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山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个拐角,正是六年前陆家父母车祸身亡的地方,也是我和陆离城曾经私奔被拦截的终点。
宿命般的重演。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傅霁司踩着油门,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满脸泪水,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绝望又讽刺:“傅霁司,我从未爱过你。哪怕一秒钟,都没有。”
车子停在那个还没修缮好的别墅前,焦黑的墙壁像极了我们千疮百孔的关系。
一进门,傅霁司就将我压在沙发上,疯狂地撕扯我的衣物,试图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
我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诛心的话:
“傅霁司,这两周,我和陆离城睡过无数次。”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有严重的洁癖,更知道他的占有欲有多变态。
我凑到他耳边,像个复仇的女妖:“你杀了他,以后每一次你碰我,我都会想起他。你觉得我们谁更恶心?”
他猛地推开我,眼底满是痛苦与暴怒:“栀栀!我爱你!我只是做错了事,为什么你非要这样折磨我?!”
我整理好破碎的衣衫,转身往楼上走。
傅霁司追上来,将我锁进了主卧——那个他和东方婉婉翻云覆雨过的房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趴在床边剧烈干呕。
“傅霁司,这房间真脏。我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你和她在床上有多激烈。”
傅霁司脸色铁青,近乎偏执地低吼:“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像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我看着他,字字句句,“因为我爱陆离城,爱到可以为了他克制本能。而对你,全是假的。”
傅霁司发了疯一样砸烂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拿着昔日的照片逼我看:“你撒谎!照片里你笑得那么开心,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我被囚禁了。
失去陆离城的痛苦日夜啃噬着我,我在那个充满了背叛气息的房间里日渐消瘦,直到某天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傅霁司胡子拉碴地守在床边,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腹部。
“栀栀,你怀孕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兴奋,“放心,我会把它当成亲生骨肉,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我心里一片荒凉:“放我走。”
“不可能。”傅霁司突然笑了,拿出手机,“告诉你个好消息,陆离城命大,掉下悬崖竟然没死。不过——”
他划开屏幕,一条新闻赫然映入眼帘。
【陆氏集团总裁陆离城与容家千金容笙,将于下月在江城完婚。】
“看,他已经不要你了。”傅霁司眼底满是报复的快意,“而我已经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从未离婚,你之前做的一切,不过是帮我吞并陆氏的苦肉计。”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手掌震得发麻,心里却是一片死灰。
陆离城真的要结婚了。
请柬送到了傅家,上面赫然写着邀请“傅霁司夫妇”。
傅霁司非要带我去。我不愿意,他便在我耳边恶魔般低语:“栀栀,你现在的孕周对外宣称是一个多月,是我的孩子。陆离城要是知道你怀了他的种,却只能喊我爸爸,你猜他会不会疯?”
“你无耻!”
“比起他,我这只是爱的手段。”
他又补了一刀:“容家什么地位你知道。如果我此时公布陆离城肖想名义上的妹妹,陆氏会被所有人唾弃,他会身败名裂。栀栀,你六年前不就是怕这个吗?”
软肋被拿捏,我只能如提线木偶般,挽着他的手走进了婚礼现场。
两个月不见,陆离城清瘦了许多,鹰眸中透着令人心惊的狠厉与陌生。
容家千金容笙迎了上来,笑得温婉得体:“傅太太真漂亮,难怪傅先生藏着掖着。”
“栀栀单纯,怕生。”傅霁司演得一副深情好丈夫的模样。
“傅太太裙摆脏了,我带你去换一件吧。”容笙体贴地提议。
傅霁司迟疑片刻,还是放了行。
换衣间里,等待我的不是容笙,而是陆离城。
他站在阴影里,递给我一份厚厚的文件。
“阿栀,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书。”他声音嘶哑,没有看我,“你要是想回他身边,我成全你。这些钱,够你傍身。”
我看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喉咙像被撕裂般疼痛:“陆离城……那场车祸,你不问我吗?”
“不重要了。”
他放下文件,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我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傅霁司进来时,我还在哭。他冷着脸带我离开,仿佛带走一件没有灵魂的战利品。
傅霁司虽然办了离婚证,却依然将我囚禁在别墅。
他试图复刻我们曾经的甜蜜,但我心如死水。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对他的恨意也一天天滋长。
产检那天,冤家路窄。
陆离城扶着大着肚子的容笙,也出现在妇产科。
这一幕刺痛了我的双眼。
容笙大方地打招呼:“傅太太快生了吧?傅先生没陪你?”
我摇摇头,指甲掐进掌心。
容笙进诊室后,走廊里只剩我和陆离城。他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在那儿站了许久。
“他为什么没陪你?”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眼泪瞬间决堤,我喊他的名字:“陆离城……”
他看着我哭,指尖微颤,最终将那根烟狠狠丢进垃圾桶。
“嗯。财产都给你了,别省着花。阿栀,我不恨你了,但也不爱你了。”
那句话,像判决书。
他转身要走,我颤抖着拉住他的风衣袖口,唤出了年少时的称呼:“离哥哥……”
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阿栀,一切都晚了。”
他抽回手,决然离去。我哭得昏厥在走廊,再次醒来,面对的又是傅霁司那张阴沉的脸。
“死心了吗?”他冷笑,“就算你逃离我,他也只会和容笙在一起。”
我闭上眼,心口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六年前我离开时,他也是这么痛。
我和陆离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像两条平行线。
直到那个暴雨夜,我执意搬离傅家别墅。
我在公交站台瑟瑟发抖,陆离城的车从雨幕中驶过,没有丝毫停留。
像极了年少时他每次都会停下接我,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最后停下的是傅霁司。他把我强行带回别墅,当晚,我在雷雨交加中生下了一个女儿。
孩子粉雕玉琢,傅霁司看到那张像极了我的脸,明显松了口气:“栀栀,幸好孩子像你。”
我却满心失望,我多么希望她像陆离城。
满月宴上,傅霁司大宴宾客。陆离城没来,来的是容笙。
她避开人群来到我的房间,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轻声道:“林栀,其实我很羡慕你。”
没等我反应,她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和我先生准备去国外定居了。”
我浑身一颤:“他不留在江城了?”
“嗯,这是他送给孩子的礼物。”
容笙递给我一个精致的丝绒盒。打开,里面是一串有些陈旧的手串——那是陆离城小时候亲手穿好,戴在我手上的护身符。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
“我想见他一面。”我哀求道。
“我帮你问问。”
几个小时后,容笙发来消息:【他拒绝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容笙那句“羡慕”的含义。
“相爱过的两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林栀,陆离城这辈子所有的爱与恨,都留在了江城,留给了你。”
他走了,带走了我的年少欢喜,也带走了我余生所有的光。
对于这个结果,我心如止水,仿佛早已预见。
傅霁司的高调示爱,在外界看来是对我爱入骨髓,实则是场彻头彻尾的独角戏。
他给女儿取名“傅沐沐”,寓意沐浴在他的爱里;而我给女儿取名“林离”,只为纪念那个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我周全的男人。
我们对这个孩子的期许,南辕北辙。
傅霁司试图用孩子做筹码,逼我就范,逼我重新爱上他。可心死了就是死了,无论他怎么折腾,我都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
直到有一天,圈子里传出傅霁司有了新欢。
听到消息时,我正在修剪花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后来,他的红颜知己越来越多,像集邮一样换个不停。直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找上门来。
“傅太太,傅先生早就厌弃你了,识相的赶紧离婚!”
我抬眼打量她,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竟有七分像当年的我。
传闻傅霁司对她宠爱有加,一掷千金,看来不假。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和傅霁司早在几年前就领了证。如果你能让他放我和女儿走,我感激不尽。”
女孩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反应,当即拨通了傅霁司的电话,娇嗔道:“霁司,我要你娶我嘛!反正你太太都说你们离婚了……”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傅霁司暴怒的咆哮:“谁让你去找她的?滚!立马给我滚!!”
那一刻,女孩脸上的得意瞬间碎裂。
她被吓哭了,语无伦次地质问:“为什么……你明明说最爱我的,说我也怀了你的孩子……”
我没理会这场闹剧,只是温柔地给一旁的阿离喂饭。
没过多久,傅霁司风尘仆仆地赶来,助理像拖垃圾一样把那个女孩拖走了。
他站在我面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声音发颤:“栀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会处理干净的,绝不会碍你的眼。”
我抬头,目光穿过他,看向虚无的远方:“傅先生,你知道的,你的私事我从不关心。我只等你什么时候玩够了,放我走。”
看着我抱着阿离转身的背影,傅霁司眼眶通红,嘶吼道:“五年了!林栀,整整五年了,你为什么还忘不掉他?!我是错了,可你也惩罚过我了,为什么就不能重新开始?”
脚步微顿,我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有些错是无法回头的。你是,我也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往前走,没法回头看你一眼。”
“我不会放手的!”他在身后近乎偏执地喊,“你和女儿,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没过几天,那个女孩的消息传来:被强行流产,连夜送往了M国。
听到“M国”两个字,我心脏猛地一缩。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再次浮现。
五年了,陆离城,你还好吗?
傅霁司开始变本加厉。
他把不同的女人带回别墅,就在隔壁房间上演活春宫。起初我会愤怒,觉得恶心。但后来,我学会了捂住女儿的耳朵,在这个充满脏污的屋檐下安然入睡。
阿离曾天真地问:“妈咪,那个叔叔怎么总是在叫?”
我摸着她的头,轻声纠正:“阿离记住,傅霁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你爹地。”
这种畸形的报复持续了很久。每次事后,傅霁司都会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我的房间,眼尾猩红地抱着我:“栀栀,她们都不是你……我只想要你……”
我任由他抱着,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机械地重复那句话:
“傅霁司,放我走吧。”
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我的颈窝,我听见他颤抖着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我终于,自由了。
带着阿离回到滨城陆家老宅时,院子里荒草丛生,只有一个老佣人守着。
见到我,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震惊:“小姐?!”
“嗯,我回来了。”
当她的目光落在阿离脸上时,震惊变成了骇然,随即老泪纵横:“这孩子……是少爷的?”
我没有隐瞒:“是,我和陆离城的孩子。”
“作孽啊……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老佣人哭得不能自已。
我以为她是感慨物是人非,便解释道:“听说他和容小姐定居国外了,应该不会回来了。我就回来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老佣人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我没多想,抱着女儿上了楼。
推开陆离城的房间,一股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黑白灰的色调,一如他的人,冷酷、克制、没有温度。
然而,视线转动,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房间的墙上、桌上,贴满了画像。每一张,画的都是我。
我颤抖着指尖抚过那些素描。如果他和容笙结婚后去了国外,这些画早就该被清理了。
我疯了一样打开容笙的社交软件,翻遍了这五年的动态。全是她和她儿子的照片,陆离城从未露面,只有文案里偶尔提起“我的先生很爱我”。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取了我的心脏。
带着阿离住下的日子里,不安感如影随形。
直到那个午后,我在小憩中醒来,发现女儿不见了。
我发疯般地满院子找,最后在后山的禁地,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阿离指着面前那座爬满青苔的石碑,奶声奶气地问:“妈咪,这是不是你每天教我写的那个名字?”
我看清了墓碑上的字:【陆离城之墓】。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我颤抖着捡起来,拨通了那个尘封的号码。
容笙的声音很快传来,透着一股悲悯:“林栀,你回老宅了。”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喉咙里像是吞了玻璃碴,每说一个字都疼出血来。
“五年前那场车祸,陆离城伤重不治。那场大婚,是他求我演的最后一场戏,只为了让你死心。”容笙的声音哽咽,“林栀,陆离城死在你以为他抛弃你的那一天。”
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跪在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
“临终前,他说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到死都以为你不爱他。”容笙停顿了一下,“可林栀,明明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都藏着爱意啊。”
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指甲抠进泥土里。
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那是我给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他笑得那么温柔。
“陆离城,谁告诉你我不爱你的?你这个大傻瓜!”
我以为他移情别恋,其实他是在用生命为我铺路;我以为他在M国逍遥快活,其实他早已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地下,等了我整整五年。
“小姐,少爷房间有个夹层……”老佣人不忍心看我崩溃,红着眼提醒,“您可以进去看看。”
按照指引,我打开了那个封闭的密室。
那一瞬间,我被排山倒海的爱意淹没。
屋子里堆满了礼物。
每一份礼物上都夹着一封未寄出的信。
他记录着每天的琐碎,写着有多想念我。
写着他收到关于我的消息时的心痛——【今天看到你在江城的照片,笑得很开心。阿栀,只要你幸福,我的痛就不算什么。】
这里有我未来每一个节日的礼物,有他觉得适合我的裙子、包包、首饰。
这里,埋葬着陆离城未曾说出口的一生。
我瘫坐在礼物堆里,抱着那些信件,哭到失声。
“陆离城,我爱你……我爱你啊……”
这句告白,迟到了整整五年。以至于他带着无尽的遗憾,长眠于地下。
记忆的大门轰然洞开。
我想起年少时,大一的他凶巴巴地警告还是高中生的我不许早恋;
想起有人跟我告白,他直接把那人揍了一顿,导致我被全校孤立,只能依赖他;
想起高考后他强行带我去度假村,别扭又霸道地表白,吓得我连夜逃跑;
想起陆父用皮带把他抽得皮开肉绽,他一身是血却还咬牙说“非她不可”。
那天,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着喊“我不爱陆离城”。少年的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却还在逞强说一定要让我爱上他。
原来,我这一生,负了一个爱我如命的人。
头七过后,我把阿离托付给佣人,只身回了江城。
在一家灯红酒绿的会所门口,我堵住了傅霁司。
他喝了不少酒,见到我时,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冲过来紧紧抱住我:“栀栀!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任由他抱着,声音冷得像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傅霁司,当年你让人把陆离城的车撞下悬崖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死了?”
怀抱瞬间僵硬。
傅霁司松开我,酒醒了大半。他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眼神晦暗不明:“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复合,是来给那个死人报仇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死死盯着他。
“是。”他吐出一口烟圈,笑得凄凉,“他死前见过我,求我照顾好你。可你太倔了,林栀,你爱他爱得连命都不要。”
我浑身颤抖,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恨了他五年。
“你害死了他,还要我也死心塌地爱你?”
傅霁司突然伸手,从我包里翻出了那支正在工作的录音笔。
“栀栀,不用这么麻烦。”他看着我,眼底是一片绝望的深情,“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去自首。”
说着,他竟然真的当着我的面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我要自首。五年前的一起车祸,我是主谋。”
挂断电话,他红着眼逼近我:“栀栀,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哪怕一瞬间?”
他想用余生换一个答案。
我看着他,没有一丝动容,沉默得像座雕塑。
傅霁司惨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酒瓶一饮而尽:“你知道吗?这五年你的每一个眼神都像刀子在割我的肉。如果早知道一个东方婉婉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我宁愿从未遇见过她。”
警察来得很快。
傅霁司被带走了,但他酒醒后翻供了。
我再次在看守所见到了他。
隔着铁窗,他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栀栀,只要你说一句爱我,我就认罪。否则,凭我傅家的财力,加上当年不是我亲手开的车,我可以无罪释放。”
他在赌,赌我对他的感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觉得悲哀。
就在僵持不下时,警方推门而入:“傅先生,我们收到了关键证据。”
一段监控视频被播放出来。
画面里,傅霁司面目狰狞地对着助理下令:“把车子,给我掀下去!”
那是铁证。
“是谁提供的?”我颤声问。
“一位姓容的先生。”
走出警局,我见到了容笙的大哥。
那个儒雅的男人递给我一个U盘:“离城到死都不肯拿出来。他说,除非有一天傅霁司对你不好,否则这个秘密就烂在肚子里。因为他以为,你爱的是傅霁司。”
我心口剧痛,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到死……都在成全我?”
“嗯。林栀,你到底爱谁?”
我抬起头,对着天空,也对着那个逝去的灵魂大声承认:“从始至终,我林栀只爱陆离城一人!”
后来的庭审,傅霁司当庭认罪。
每一次开庭我都去了,但他那双死寂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从未给过他哪怕一个眼神的回应。
终审宣判,二十年有期徒刑。
入狱后,他让律师找了我无数次,只求见一面,我全部回绝。
直到那天,他让人带出一句话:
“栀栀,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会原谅我?”
我依然沉默。
几天后,传来傅霁司在狱中自杀的消息。
他留下了遗嘱,将所有资产转赠给我。我转手全部捐给了国家。
傅霁司,就像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醒了。
尘埃落定,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滨城。
站在那座孤坟前,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阿离指着照片问:“妈咪,这真的是爹地吗?”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张黑白照片,泪中带笑:“嗯,他是。阿离,你的父亲叫陆离城,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们的人。”
女儿在墓碑旁快乐地转圈,天真无邪。
而我的心,在一阵阵钝痛中逐渐平静。
陆离城,这辈子你听不见那句“我爱你”了。
没关系,余生很长,我会守在这里,一遍遍说给你听。
后来的很多年,我再也没离开过陆家老宅。
直到白发苍苍,我亲手在陆离城的墓碑旁,刻上了我的名字。
我的容颜已老,而照片上的爱人,永远年少。
来源:勇往直前的奶茶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