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刚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橱柜,转身就看到江川坐在沙发上,姿势板正,像要进行一场商务谈判。
夜里十一点,客厅的灯白得像手术室。
我刚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橱柜,转身就看到江川坐在沙发上,姿势板正,像要进行一场商务谈判。
他没看我,视线落在茶几上那张信用卡账单上。
“林晚,我们谈谈。”
我的心咯噔一下,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种语气,我太熟悉了。
每次他觉得我“又乱花钱了”,就是这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没做声,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深色的实木茶几,像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这个月,你的账单是八千三百块。”他点了点那张纸,“我的工资,还完房贷车贷,也就剩一万出头。我们每个月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存下钱?”
来了。
又是老生常谈的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八千三里,五千二是家里的固定开销。物业费、水电煤、两个人的话费网费、还有你上周说牙膏没了、洗发水没了、你妈要吃的进口维生素,都在里面。”
我语气很平,像在复述一份与我无关的报告。
“剩下的三千一,我给我妈买了个按摩仪,一千五。我自己买了两件换季的衣服,八百。剩下的是我这个月的交通和午饭。”
“我没说你什么,”他皱起眉,似乎很不满我这种“斤斤计较”的态度,“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更合理的财务模式。”
“更合理的?”我重复了一遍,尾音有点飘。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宣布一个公司的裁员决定。
“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我们AA制吧。”
AA制。
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钉子,砸在我耳朵里。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陪他从月薪三千的出租屋,一路走到现在这个所谓“温馨的家”的男人。
我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把那张账单撕碎了扔到他脸上,质问他这些年我付出的青春和精力怎么AA。
可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我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
“好啊。”
我说。
江川显然愣住了。
他可能准备了一肚子的大道理,准备应对我的歇斯底里,准备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可我只说了一个字。
“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好像在判断我这是不是什么新的战术。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点点头,站起身,“很公平。就这么定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他探究的视线,也隔绝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准时把我叫醒。
我像往常一样洗漱,护肤,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化妆。
卧室门被推开,江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进来,带着没睡醒的鼻音。
“老婆,今天早上吃什么?我想吃你做的鸡蛋灌饼了。”
他习惯性地问。
结婚五年,只要我在家,他的早餐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我拿着眉笔的手顿也没顿,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描摹着眉尾的弧度。
我没有回头。
“AA,自己解决。”
我说。
空气瞬间安静了。
我能从镜子里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理所当然的惺忪,瞬间凝固成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
他好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脚步声响起,他转身走出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客厅传来外卖软件的提示音。
我画好最后一边眉毛,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嗯,今天这对眉毛,画得尤其对称,利落。
新的生活,从一顿需要自己解决的早餐开始了。
挺好。
吃完早饭,我准备出门上班。
江川坐在餐桌边,吃着他那份二十八块钱的豪华版豆浆油条套餐。
见我换好鞋,他抬头道:“今天我开车上班,你坐地铁吧。”
以前,只要我们上班时间差不多,他都会捎我一程。
我的公司在他公司的反方向,他送我,意味着他要绕路,要多花二十分钟。
我看了他一眼。
“好。”
“地铁卡里还有钱吗?”他又问,像是一种施舍般的关心。
“有。”
我打开门,正要出去,他又叫住我。
“等等。”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过来。
“昨晚我忘了说,家里的开销,比如房租水电这些,我们平摊。然后个人的花费,比如交通费,就各自负责。你先拿着,算我借你的。”
他的语气,像在跟一个合租的室友说话。
我看着那张红色的钞票,上面印着慈祥的头像。
我觉得它无比刺眼。
“不用,”我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的交通费,我自己有。”
说完,我关上门,把他的错愕和那张被拒收的钞票一起关在门里。
走进电梯,看着镜面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我深吸了一口气。
林晚,别矫情。
这是你自己选的。
从今天起,你不是谁的附庸,你只是你自己。
晚上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室清冷。
江川还没回来。
我换了鞋,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进厨房,而是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我不想做饭。
一点都不想。
以前,我每天下班,想的都是晚上做什么菜,荤素怎么搭配,江川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我,林晚,想吃什么。
我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份心心念念很久的麻辣小龙虾,外加一份冰镇酸梅汤。
一百二十八块。
以前我舍不得,觉得太贵,够买三天的菜了。
现在,我觉得,值。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拎着热气腾腾的小龙虾坐到餐桌前,戴上一次性手套,正准备大快朵颐。
门开了,江川回来了。
他闻到空气里霸道的香味,愣了一下。
“你做的?”
“外卖。”我剥开一个虾头,嘬了一口里面的红油,辣得心满意足。
他哦了一声,换了鞋走过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看着我面前那一大盆红彤彤的小龙虾,喉结动了动。
我没理他,继续埋头苦干。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大概是饿了,忍不住开口:“怎么不给我点一份?”
我停下动作,抬起头,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为什么要给你点?”
他被我问得一噎。
“我们不是……”他似乎想说“夫妻”,但又觉得这个词在“AA制”的背景下有点讽刺。
我替他说了出来。
“我们是AA制合租室友,江先生。”
我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
“这份小龙虾,一百二十八。你要吃也可以,转我六十四。”
我晃了晃手机,打开了我的收款码。
江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侮辱。
被自己老婆,为了一顿饭,索要六十四块钱。
“林晚,你至于吗?!”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至于啊。”我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AA制,不是你提的吗?既然要A,那就A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们现在,连亲兄弟都不如,不是吗?”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吃了!”
说完,他摔门进了书房。
我耸耸肩,继续对付我的小龙虾。
呵,男人。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却受不了。
吃完饭,我把餐盒打包扔掉,连厨房都没进。
洗什么碗?
我又没用家里的碗。
我哼着歌,洗了个热水澡,敷上面膜,躺在床上刷起了剧。
十点多,书房门开了。
江川走出来,大概是饿得不行了,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然后是煮面的声音。
我戴上耳机,把剧的声音调大。
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是周六。
我一觉睡到自然醒。
拉开窗帘,阳光很好。
我伸了个懒腰,心情不错。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江川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看电视。
茶几上放着他吃剩的泡面桶。
看到我,他眼神有点不自然。
“林晚,”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家里该大扫除了。”
以前,每周六都是我们的家庭大扫除日。
通常是我负责擦地、收拾房间、洗衣服,他负责倒垃圾,以及在我忙完之后,瘫在沙发上指点江山。
“嗯,是该扫了。”我点点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以为我服软了。
“那你……”
“这样吧,”我打断他,“这套房子一百二十平,公共区域,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大概六十平。我们一人负责三十平。”
我指了指客厅:“从电视柜到阳台门,这边归你。从沙发到玄关,那边归我。”
“厨房,灶台那边油烟重,归你。水槽这边,归我。”
“卫生间,马桶你刷,洗手台我擦。”
“至于各自的卧室,当然是各扫门前雪。”
我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像个专业的家政公司经理。
江川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三观被震碎的茫然。
“林晚,你疯了?打扫个卫生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分吗?!”
“用得着啊。”我一脸无辜,“AA制嘛,不光是钱,还包括家务劳动。劳动也是有价值的,难道不是吗?”
“你要是觉得你那半边任务重,不想干,也行。”
我拿出手机,打开一个家政APP。
“我帮你叫个钟点工,一小时五十,费用你自理。”
江川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我知道,我在挑战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在践踏他那点可怜的男性尊严。
可我不在乎。
是你亲手把我们的家,变成了一个需要计较和计算的场所。
那就别怪我,把算盘打得比你还精。
最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扫!”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看见江川,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板。
他擦得很用力,很狼狈,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而我,悠闲地把我那半边收拾干净后,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酸奶,一边看他干活。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狼狈的身影旁边,投下我惬意悠闲的影子。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呢?
AA制实行了一周,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箱里泾渭分明。
左边是我的,塞满了水果、酸奶、沙拉菜。
右边是他的,只有几瓶啤酒和快过期的牛奶。
卫生间的置物架上,我们的洗漱用品也分开了。
我的牙刷旁边,不再是他的牙刷。
我的洗面奶旁边,不再是他的剃须膏。
我们像两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平行线,除了分摊水电费时,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这天晚上,我正在做一份工作方案,手机响了。
是我妈。
“晚晚啊,你跟江川这个周末回来吃饭不?我炖了老鸭汤。”
我心里一暖。
“妈,我回,江川……他可能要加班。”我撒了个谎。
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徒增她的烦恼。
“又加班啊?这孩子,也太拼了。”我妈心疼道,“那你自己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堵。
我该怎么跟江川说这件事?
回娘家吃饭,这饭钱,怎么A?
我正烦恼着,江川从书房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手机,脸色很难看。
“我妈下周三过生日,家里人一起在外面吃个饭,你跟我一起去。”
他用的是通知的语气。
“好。”我点点头。
“我妈喜欢热闹,她点名让你必须到。”他补充了一句,好像怕我拒绝。
我心里冷笑。
点名让我到?
是想让我去当免费劳动力,帮忙端茶倒水,招呼亲戚吧。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饭钱,怎么算?”
江川的脸瞬间黑了。
“林晚!你还有完没完!那是我妈过生日!”
“我知道是你妈过生日。”我平静地回视他,“所以呢?AA制里,有包含‘免费参加对方家庭聚会’这一项吗?”
“你!”他气得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那是我妈!也是你妈!”
“从你提出AA制那天起,她就只是你妈了。”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江川,我们现在是合租室友。我去参加你妈的生日宴,属于社交活动。我可以去,但你得说清楚,这顿饭,我需要承担什么?”
“是作为你的‘家属’出席,费用你全包?还是作为‘朋友’捧场,我自己A我那一份?又或者,我需要随一份礼金?”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把他所有虚伪的、想当然的“家庭温情”全都剖开,露出里面冷冰冰的利益关系。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黑转青,由青转白。
“林晚,你真的变了。”他最后颓然地说道。
“是啊。”我承认,“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们不欢而散。
第二天,江川没跟我说一句话。
直到周二晚上,他才闷闷地开口。
“我妈生日那天,你不用给钱,就当……我请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充满了屈辱。
我点点头。
“好,那礼物呢?需要我准备吗?”
“不用!”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自己买!”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周三晚上,我化了个精致的妆,换上我新买的那条八百块的裙子,跟着江川去了他订的餐厅。
一进包厢,婆婆那张熟悉的、挑剔的脸就映入眼帘。
“哎哟,林晚来啦!还以为你工作忙,不肯赏脸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江川的妹妹江雪,坐在婆婆旁边,玩着手机,头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桌子的亲戚,眼神各异地看着我。
我面带微笑,仿佛没听出婆婆话里的刺。
“妈,生日快乐。怎么会呢,您的生日,我肯定得来啊。”
我把手里的一个礼品袋递过去。
“这是我给您挑的生日礼物,一条丝巾,希望您喜欢。”
婆婆愣了一下,接了过去。
江川也愣住了,他惊讶地看着我。
他明明说了,礼物他自己买。
我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婆婆打开盒子,拿出那条桑蚕丝的丝巾,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哎哟,这料子不错,看着就挺贵的。晚晚有心了。”
江雪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不就是条丝巾么。”
“你懂什么!”婆婆瞪了她一眼,宝贝似的把丝巾收了起来。
江川的脸色有些复杂,他看了我一眼,低声问:“你不是说……”
“你买你的,我送我的。”我轻声打断他,“我们AA,不是吗?”
他买的,是他作为儿子的孝心。
我送的,是我作为“朋友”的人情。
我们分得清清楚楚。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那顿饭,吃得暗流涌动。
婆婆大概是收了我的礼,态度好了不少,还象征性地给我夹了块排骨。
“晚晚啊,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工作别太拼了,女人嘛,还是得顾家。”
又来了。
我笑着接了那块排骨,放到江川碗里。
“妈,您别给我夹了,我最近在减肥。给江川吧,他工作辛苦,需要多补补。”
婆婆的脸色僵了一下。
江雪在旁边凉凉地开口:“哥,我嫂子现在可真讲究,连我妈夹的菜都不吃了。”
“江雪!”江川低喝了一声。
我没生气,反而笑了。
“是啊,人总是要对自己好一点的,不是吗?”我看着江川,“毕竟,指望别人是靠不住的。”
我这话一语双关,在座的人,心思各异。
江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饭局后半段,婆婆开始催生。
“你们俩结婚都五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吧?我跟你们说,趁我还年轻,能帮你们带带……”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妈,这事儿我跟江川商量过了。”
我面带微笑,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我们决定,暂时不要孩子。”
“为什么?!”婆婆的声音瞬间拔高。
“因为生孩子,成本太高了。”我慢条斯理地解释,“从怀孕的产检、营养品,到生产的住院费,再到孩子出生后的奶粉、尿不湿、早教班……我前两天专门做了个表,算了一下,在一个二线城市,把一个孩子养到十八岁,最少也得一百万。”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亲戚。
“我跟江川现在是AA制,也就是说,这笔费用,我们得一人承担五十万。”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以我们目前的收入和存款,承担这笔费用,压力太大了。为了保证孩子的生活质量,也为了不降低我们现有的生活水平,我们一致认为,晚几年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是更理智、更负责任的选择。”
我说得有理有据,态度诚恳。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AA制育儿成本分析”给震住了。
婆婆的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江川的脸,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他大概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提出来的“AA制”,摆在台面上,让他看看,这个他自以为“公平合理”的模式,在现实的亲情和婚姻里,是多么的荒谬和可笑。
“江川!这是怎么回事?!什么AA制?!”婆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转向江川,厉声质问。
“妈,你别听她胡说……”江川慌了,想打马虎眼。
“我胡说?”我挑眉,“江先生,需要我把我们这个月的水电费分摊账单,拿出来给大家观摩一下吗?”
“够了!”江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迎着他的怒火,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执行你制定的规则而已。”
“你不是喜欢公平吗?你不是喜欢算账吗?”
“我就帮你算清楚,让你看看,你的‘公平’,到底有多伤人。”
那场生日宴,最终以江川拉着我仓皇逃离而告终。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冰点还冷。
“林晚,你今天太过分了。”他目视前方,方向盘握得死紧。
“是吗?”我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让我怎么在我家人面前抬头?!”他几乎是咆哮着。
“在你决定跟我AA制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我淡淡地说,“你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了一场交易,就别怪我把账本亮给所有人看。”
“江川,你想要面子,可你做的事,却一点面子都没给我们这段关系留。”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他转过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我们……真的要这样下去吗?”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疲惫和迷茫。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车费多少钱?我转你。”
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最后,他颓然地趴在方向盘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下了车,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报出地址,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我的新裙子上。
我不是在为他难过。
我是为我们死去的爱情,举行一场迟来的葬礼。
从婆婆生日宴之后,我和江川进入了彻底的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他不再质问我,我也不再挑衅他。
AA制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隔绝在各自的孤岛上。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我的方案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拿到了一个重要的项目。
我用自己赚的钱,报了一个瑜伽班,一个油画班。
我开始健身,开始学着给自己画各种好看的妆。
我的生活,在离开江川的参与后,反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我的朋友孟佳,看着我朋友圈里一天比一天精彩的生活,给我发来消息。
“宝,你这是离婚前奏啊?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潇洒了?”
我回她:“不是前奏,是序曲。”
孟佳发来一个“牛”的表情。
“说真的,那男的还没服软?”
“不知道,不关心。”
是真的不关心。
当我的世界不再围着他转,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这么蓝,这么阔。
这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请问是林晚吗?我是江川的同事。”
我心里一紧。
“他怎么了?”
“他……他急性阑尾炎犯了,刚送到医院,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我脑子嗡的一声。
虽然已经心死,但听到他出事,还是本能地感到一阵慌乱。
我抓起包就往外冲,跟领导请了假,打了车直奔医院。
病房里,江川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看到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医生拿着单子走过来。
“你是病人家属吧?情况我们跟你说一下,急性化脓性阑ervicitis,需要立刻手术。这是手术同意书,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我接过笔,手有些抖。
“手术费和住院费,大概要多少钱?”我问。
“手术费加上后期住院治疗,准备个两万块钱吧。”
两万。
我下意识地去看江川。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我签了字,把同意书递给医生。
然后,我走到江川的病床前。
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神里是痛苦,还有一丝……期盼?
他在期盼什么?
期盼我像以前一样,为他忙前忙后,缴费拿药,煲汤喂饭?
期盼我忘掉“AA制”,回归那个任劳任怨的“江太太”?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
“江川,手术费两万,我先帮你垫付。”
他的眼神亮了一下。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们是AA制。这笔钱,算我借给你的。”
“我会把缴费单都留好,等你出院了,我们再一笔一笔算清楚。”
“另外,我工作很忙,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会帮你请一个护工,费用,当然也是你自理。”
我的声音很轻,很冷静,像在谈一笔生意。
江川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看着我,眼神从期盼,到震惊,再到绝望。
“林晚……”他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不恨你。”我摇摇头,“我只是在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生病是你个人的事,产生的费用,自然也该由你个人承担。这不是很‘公平’吗?”
我把“公平”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
我看着那滴泪,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当初我发烧到三十九度,让他下楼帮我买盒退烧药,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自己手机下个单,一会儿就送来了。我这局游戏到关键时刻了,走不开。”
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现在,我不过是把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还给他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我没有食言。
我用我的信用卡垫付了手术费,然后立刻在网上找了一个口碑很好的男护工。
我把江川的手机、充电器、换洗衣物都带到了医院。
我甚至还“贴心”地帮他把外卖软件的地址改成了医院地址。
做完这一切,我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我没有为他擦过一次汗,没有为他倒过一杯水。
我只是一个冷静的、高效的“项目负责人”,负责处理他这次“生病项目”的前期流程。
江川手术很顺利。
第二天,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气急败坏的咆哮。
“林晚!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江川都住院了,你人呢?!你还是不是他老婆!”
“妈,”我打断她,“第一,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们是AA制。第二,我已经帮他垫付了手术费,请了护工,仁至义尽。第三,如果您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您可以亲自去照顾他。”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说,“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我还要上班。”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婆婆肯定会去医院。
果不其然,下午,孟佳就给我发来了“前线战报”。
她有个亲戚在江川住的那家医院当护士。
“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听说你婆婆今天杀到医院,指着护工的鼻子骂,说他一个外人凭什么照顾她儿子,然后要把人赶走。”
“结果呢?护工走了吗?”我问。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护工大哥特淡定,说他是你花钱请的,合同签了七天,要想让他走,可以,把七天的工资结了就行。一天三百,七天两千一。你婆婆当场傻眼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呢?”
“然后你婆婆就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你老公把你叫过去,把护工辞了。结果你老公说,他现在没钱,那两千一是他自己的事,让你婆婆别管。”
“最后,你婆婆骂骂咧咧地走了,说是回家给你老公炖汤。估计是被那两千一的护工费给吓跑了。”
看完孟佳的微信,我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江川说,那两千一是“他自己的事”。
他终于,开始接受并使用“AA制”的逻辑了。
他被我,成功地改造成了一个“合格的”AA制伴侣。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我只是觉得,这场拉锯战,该结束了。
江川出院那天,我去接他。
他瘦了一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看到我,他眼神很复杂。
“谢谢你来接我。”他低声说。
“不客气。”我帮他拎过手里的包,“护工的费用结了吗?”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结了。”
“那就好。”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直到进了家门,他才开口。
“林晚,我们……能不AA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不该那么算计……”
“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他以为,一场病,就能让他幡然醒悟。
他以为,一句“我错了”,就能抹掉所有的伤害。
太天真了。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江川,回不去了。”
“为什么?”他急了,“我可以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钱都交给你管!”
“不是钱的问题。”
我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
是离婚协议书。
“从你提出AA制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完了。”
“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vei,不是为了报复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回心转意。”
“我只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你所谓的‘公平’,到底有多冷,多伤人。”
“现在,你体会到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又看看我。
“你要……跟我离婚?”
“是。”我点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我不接受!”他猛地把协议书撕得粉碎,“我不同意离婚!”
“江川,你不同意也没用。我会走法律程序。”
“我们的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婚后我们一起还贷。按照法律,我可以分到四分之一的产权,以及婚后共同还贷部分的一半。你的车子是婚前财产,我不要。我们没有共同存款,因为我们是AA制。”
我冷静地分析着我们的财产分割,就像当初我跟他分析家务如何分摊一样。
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地的碎纸屑,像个迷路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答他。
有些事,一旦裂开了,就再也无法复原。
就像这满地的碎纸屑,就算你一片一片粘起来,也回不到原来那张完整的纸了。
我给了江川一周的时间考虑。
这一周,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挽回。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一塌糊涂。
他开始主动打扫卫生,虽然还是笨手笨脚。
他给我买花,买礼物,买所有他认为女人会喜欢的东西。
可这些,我都不要。
他送来的花,我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他买的礼物,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江川,别白费力气了。”我说,“我们AA制,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花吧。”
AA制,成了我拒绝他的,最锋利的武器。
他终于绝望了。
周五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以前,他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能扛住的硬汉模样。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闻着他满身的酒气,心里一片平静。
我没有心软。
我只是觉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然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第二天,他酒醒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我放在床头柜上,那份重新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
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房子……都给你吧。”他声音沙哑,“我净身出户。”
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
“就当是我……对你这几年的补偿。”他苦笑了一下,“反正,没有你,这个家也不算家了。”
我沉默了。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办手续那天,天气很好。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们并排走着,像一对刚领完证的新人。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先开了口。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说。
“嗯。”他点点头,“你也是。”
走到路口,我们要分开了。
“林晚。”他叫住我。
“嗯?”
“对不起。”
他说。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将近十年的男人。
这一刻,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对他笑了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江川,也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明白,女人终究要靠自己。”
“再见。”
“再见。”
我转身,向着地铁口走去。
没有回头。
我的手机响了,是孟佳。
“离完了?”
“嗯。”
“姐妹给你安排了庆祝局!晚上八点,老地方,不醉不归!”
“好。”
我挂了电话,看着前面涌动的人潮,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天大地大,未来可期。
我的新生活,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句“AA制”。
现在想来,我甚至有点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亲手打碎了我的幻想,我可能还会继续在那个名为“婚姻”的壳里,做着自我感动式的付出,耗尽我所有的光和热。
是他,用最残酷的方式,逼我打碎了那个壳。
虽然过程很痛,但当我终于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的,却是一片崭新的天空。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AA制。
因为我的人生,我做主。
我,就是我自己的甲方。
来源:玩卡牌决胜负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