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和林薇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评分高达9.2的悬疑电影。
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和林薇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评分高达9.2的悬疑电影。
茶几上摆着她切好的哈密瓜,用牙签扎着,很方便。
空气里是她身上那款香水的味道,叫“无人区玫瑰”,清冷又高级。
我当时在想,这日子的好。
好得有点不真实。
电话是我发小,徐峰打来的。
我按了接听,开了免提。
“阿阳,完了。”
徐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跑完一千米,还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什么完了?”我心不在焉地问,眼睛还盯着屏幕,主角刚发现一具尸体。
林薇也好奇地看了手机一眼。
“公司……公司完了!资金链断了,彻底断了!下个月的款收不回来,银行的贷款也批不下来,我刚从银行出来,孙子装了一个小时,没用!”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心里咯噔一下。
当然,是演的。
我关掉电视,坐直了身体,用一种我自己都佩服的、恰到好处的惊慌语气问:“什么意思?徐峰你他妈说清楚点!”
林薇也紧张起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心有点凉。
“意思就是,我们破产了,陈阳!”
徐峰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声,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隔着电波,都充满了绝望。
破产。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我豪华的客厅里炸开。
林薇的脸,瞬间就白了。
我挂了电话。
其实没挂,我只是按了静音,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徐峰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不枉我许诺给他一辆新的G63。
“陈阳……他说的,是真的吗?”林薇的声音在发抖。
我看着她,这张我爱了三年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我需要演出绝望。
事实上,我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甚至还有点病态的兴奋。
这个测试,这个我策划了半个月的、堪称恶毒的测试,终于开始了。
我和林薇在一起三年。
从我公司刚起步,只有三个人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
那时候我们挤在城中村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夏天没有空调,她就给我扇扇子。
我跟自己说,这个女人,我得对她好一辈子。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
我们从出租屋搬进了高档小区,从挤地铁变成了开保时捷。
我给了她一张没有额度的副卡。
她喜欢的包,爱马仕、香奈儿,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
她也渐渐变了。
不再是那个给我扇扇子的女孩了。
她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名媛聚会,朋友圈里晒的都是昂贵的下午茶和奢侈品。
她看我的眼神,也渐渐从崇拜,变成了理所当然。
我开始恐慌。
她爱的,究竟是我陈阳这个人,还是“有钱的陈阳”这个身份?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日夜不得安宁。
于是,我策划了这场“破产”。
我想看看,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还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
林薇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还在摇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我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昨天熬夜看公司财报看的,正好派上用场。
“投资失败了,一个很大的项目,栽了进去,所有的钱都套牢了。”
我用最简洁、也最残忍的话,给她判了死刑。
“那……那房子,车子呢?”她急切地问。
这个问题,真好。
正中靶心。
“都要抵押给银行了。”我说,“车子明天就有人来收走,这套房子……可能也住不了多久了。”
林薇松开了我的手。
她跌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上那盏价值六位数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灯。
仿佛在看一个即将破碎的梦。
那一晚,我们谁也没睡。
她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地毯上。
没有交流,只有沉默。
我偷偷用手机给徐峰发了条信息:【第一步,完成。】
徐峰秒回:【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我看着林薇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有报复的快感,也有隐隐的心痛。
我甚至在某一瞬间想过,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真相,然后抱着她,跟她说对不起。
但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不。
测试必须进行到底。
我要一个答案。
一个真实的,血淋淋的答案。
第二天,收车的人来了。
其实是徐峰派来的员工,穿着搬家公司的衣服。
他们动作麻利地把我的保时捷911开走了。
林薇就站在窗边看着,一言不发。
她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我又“卖”了她最喜欢的那个爱马仕铂金包,还有我收藏的几块名表。
换来了十几万“救命钱”。
我把那沓现金放在她面前。
“薇薇,我们得搬家了。这房子银行要收,我找了个小点的房子,暂时住着。”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看着那沓钱,眼神很复杂。
有嫌恶,有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我们搬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一室一厅,四十平米。
没有电梯,我们吭哧吭哧地把行李搬上六楼。
开门的一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墙壁是斑驳的黄色,灯光昏暗。
这和我三年前住过的城中村,何其相似。
只是,那时候我身边的人,眼里有光。
现在,林薇的眼里,只有灰暗。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先进来吧。”我说。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墙角,没有打开。
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破产”后的生活,开始了。
我每天假装出去找工作,其实是去徐峰的办公室喝茶,远程处理公司事务。
傍晚,我再坐地铁回家。
挤在人潮汹涌的车厢里,闻着各种混杂的气味,我竟然有种奇异的真实感。
仿佛我真的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失败者。
回到那个逼仄的小屋。
林薇通常已经在了。
她不再化妆,也不再穿那些漂亮的裙子。
就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以前,她会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今天又刷到了什么好笑的视频,哪个明星又塌房了。
现在,她只会问我:“工作找到了吗?”
“快了。”我总是这么回答。
然后就是沉默。
有一次,我下班回来,看到桌上摆着两碗泡面。
是她煮的。
我心里一动,以为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
“今天没买菜?”我问。
“没钱了。”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钱包里明明还有几千块。
我没戳穿她。
我们面对面地吃着泡面。
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酸。
我看着她,她还是那么漂亮,即使素面朝天。
只是那份漂亮里,多了几分憔悴和不耐烦。
“陈阳,”她突然开口,“你以前的朋友呢?那些跟你称兄道弟的,不能帮你一把吗?”
来了。
终于来了。
“人一落魄,鬼都躲着你走。”我自嘲地笑了笑。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你得去求他们!去借钱!东山再起啊!”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我求过了。”我说,“没用的。”
“没用?我看你就是没用心!你就是个废物!”
“啪”的一声。
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泡面汤溅了出来,洒在我的手背上,很烫。
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废物。
她竟然说我是废物。
那个曾经用星星眼看着我,说我是她的英雄的女孩,现在说我是个废物。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不,是被捅了一刀。
这场测试,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它不是在测试爱情,它是在谋杀爱情。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你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在你眼里,养得起,就是给你买包,买车,住豪宅,是吗?”我冷笑着问。
“难道不是吗?不然我跟你图什么?图你现在这副窝囊样?”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图什么?
好一个图什么。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费尽心机,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吗?
现在我听到了。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
我只觉得恶心。
为她,也为我自己。
“所以,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你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她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后退了一步。
但她还是咬着牙,说:“是。”
“好。”
我说。
“好。”
我站起身,收拾碗筷,走进狭小的厨房。
水龙头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我所有的情绪。
那次争吵之后,我们陷入了冷战。
更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地对我冷暴力。
她不再跟我说话。
不再给我做饭,哪怕是泡面。
她每天早出晚归,我问她去哪,她也只是冷冷地回一句“你管不着”。
我知道,她在为自己找后路了。
我甚至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听到过“张总”、“李董”这样的称呼。
她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谄媚。
我没有戳穿她。
我在等。
等她亲口对我说出那两个字。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面试”回来,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林薇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男人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5系。
我认识他。
姓张,是个做建材生意的暴发户,以前在酒局上见过两次。
油腻,秃顶,比我大十几岁。
他正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林薇。
林薇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刺眼。
是我“破产”以来,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
我躲在楼道的阴影里,看着他们。
张总的手,不老实地搭在了林薇的腰上。
林薇没有躲。
她甚至还往他身上靠了靠。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但我感觉不到疼。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冲上去,把那个男人的头打爆。
但我忍住了。
我是陈阳,一个“破产”的废物。
我拿什么去跟一个开宝马的张总斗?
我只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阴影里,看着我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
这是我给自己设定的剧本。
我得演下去。
直到林薇上了车,宝马绝尘而去,我才从楼道里走出来。
我抬头看了看六楼的那个窗口。
那里,曾经是我的家。
现在,我觉得它像个笑话。
我没上楼。
我去了附近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坐在马路牙子上,一口一口地喝。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
我给徐峰打了个电话。
“结束吧。”我说。
“想通了?”
“嗯。”
“她提了?”
“快了。”
“行,明天的新闻,我保证铺天盖地。”
挂了电话,我把啤酒一饮而尽,将易拉罐捏得变形。
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林薇还没回来。
我坐在黑暗里,等她。
凌晨两点,门开了。
林薇回来了。
她身上带着酒气,还有一股陌生的男士古龙水味。
她看到坐在黑暗里的我,吓了一跳。
“你干嘛?想吓死人啊!”她没好气地说。
我没有开灯。
黑暗中,我能更清楚地“看”到她。
“去哪了?”我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张总玩得开心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薇的呼吸一滞。
“你……你跟踪我?”
“我没有。我只是恰好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陈阳,我们把话说明白吧。”
“好,你说。”
“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她说得异常平静。
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真的听到,和想象中听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我还想再挣扎一下,再给自己找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陈阳,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一个失败者!我今年27了,我没有时间陪你耗下去!我不想下半辈子都挤在这四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每天为了几块钱的菜钱跟你吵架!”
“所以,你就去找那个姓张的秃头?”我冷笑。
“他秃头,但他有钱!他能给我买我想要的东西!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你呢?你现在能给我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感情。”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感情?感情能当饭吃吗?陈阳,你醒醒吧!我们早就不是活在童话里的小孩子了!”
“我跟你在一起三年,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我陪你吃过苦,现在你让我再陪你吃一遍?凭什么!”
她的话,字字诛心。
是啊,凭什么?
我凭什么要求她陪我再吃一遍苦?
哪怕这苦是假的。
可她也不知道是假的啊。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所以,你陪我吃苦,只是为了等我成功以后,享受荣华富贵?”
“不然呢?难道是为了爱情?”她嗤笑一声,“爱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睛。
三年的感情,在她嘴里,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这场测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却也失去了一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
不,或许,我失去的,只是一个“我爱她”的幻觉。
“东西我明天会来拿。”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她。
我从钱包里,把剩下那几千块钱都掏了出来,递给她。
“这些钱你拿着,打车。”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手里的钱。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鄙夷和怜悯。
“不用了。”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LV钱夹,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百元大钞。
“我现在,不缺钱。”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站在黑暗里,良久,良久。
然后,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二天。
我起得很早。
或者说,我一夜没睡。
我刮了胡子,换上了我最贵的那套西装。
对着镜子,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疲惫和沧桑。
仿佛我真的破产了一样。
入戏太深了。
我自嘲地想。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徐峰发来的链接。
【XX财经:年度青年富豪榜出炉,30岁商业奇才陈阳身价百亿,荣登榜首!】
标题很俗,但很有效。
照片用的是我上次参加一个商业论坛时拍的,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下面还有一篇长篇报道,详细介绍了我的“奋斗史”,以及我名下公司的惊人估值。
徐峰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
我点开朋友圈。
果不其然,这条新闻已经被刷屏了。
无数的“朋友”,都在转发,配上各种溢美之词。
“恭喜陈总!”
“陈总牛逼!我的偶像!”
“早就知道陈总非池中之物!”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头像,觉得无比讽刺。
在我“破产”的这一个月里,他们没有一个人给我打过电话,发过微信。
现在,他们又都冒了出来。
人性啊。
的有意思。
我正准备放下手机,一个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
是林薇。
她也转发了这条新闻。
没有配任何文字。
只有一条光秃秃的链接。
我点进她的朋友圈。
五分钟前,她还发了一条动态。
是一张自拍,在宝马车的副驾驶上。
妆容精致,笑容甜美。
配文是:“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下面是那个张总的点赞和评论:“宝贝真美。”
而现在,这条动态,已经删除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
震惊,错愕,不敢相信。
然后是悔恨,是愤怒,是铺天盖地的难堪。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林薇打来的电话。
一个接一个,锲而不舍。
我没有接。
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
然后,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看到了?】
她几乎是秒回。
【陈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破产了吗?!】
一连串的感叹号,透露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破产了?】
我打出这行字。
【是你!是徐峰!他亲口说的!】
【哦,那是他公司破产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耍无赖。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我觉得很爽。
【陈阳!你王八蛋!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我反问,【我骗你感情了?还是骗你钱了?这一个月,我花过你一分钱吗?】
那边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发来一条语音。
我点开。
是她的哭声。
“陈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演。
接着演。
要是我没有看到她在宝马车里笑靥如花的样子,或许我真的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你害怕,所以你就去找了张总?】
【我没有!我跟他没什么!是他一直缠着我!我只是想……想找个人帮帮你……】
这个理由,真是清新脱俗。
【是吗?那他搂着你腰的时候,你怎么不躲?】
那边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陈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她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爱你,陈阳,我一直爱的都是你……我只是……我只是被贫穷吓怕了……】
被贫穷吓怕了。
多好的借口。
【我爸当年就是生意失败,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我妈天天跟他吵架,家里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真的不想……】
她开始打感情牌,开始讲她的“创伤”。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心疼她。
但现在,我只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算计。
【所以,你的爱情,是有条件的?】
我问。
【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
【陈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林薇。】
我打出这句话,感觉像是给自己这三年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冰冷的,残酷的句号。
【不!我不同意分手!我们没分!】她开始胡搅蛮缠。
我没有再回她。
我拉黑了她的微信,电话。
所有能联系到我的方式。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走出那个破旧的出租屋。
阳光刺眼。
楼下,徐峰已经开着我的那辆保时捷911在等我了。
他看到我,吹了声口哨。
“哟,陈总,荣登富豪榜首,感觉如何啊?”
“不怎么样。”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熟悉的真皮座椅的触感,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测试结果不满意?”徐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太满意了。”我扯了扯嘴角,“满意得让人想吐。”
徐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何必呢?兄弟。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用钱解决不了的,比如人心,你最好别去碰。”
我没说话。
车子驶离了这个我住了一个月的“贫民窟”。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栋破旧的居民楼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心里,空落落的。
我赢了吗?
我好像赢了。
我用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证明了林薇爱的是我的钱,不是我的人。
我成功地捍卫了我的自尊,或者说,是我那点可怜的、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安全感。
但我也输了。
我输掉了三年的时光。
输掉了一个曾经让我心动的幻影。
输掉了那个还愿意相信爱情的自己。
回到我那套三百平米的大平层。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空气里再也没有那股“无人区玫瑰”的香水味了。
茶几上,也没有了切好的哈密瓜。
房子很大,大得空旷。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又从黑名单里,把林薇放了出来。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是我不配。】
短短四个字。
下面,是一片点赞和“抱抱”的评论。
我冷笑一声,退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恢复了正轨。
开会,签合同,参加各种商业晚宴。
身边是各种阿谀奉承的笑脸。
每个人都叫我“陈总”。
每个人都想从我这里分一杯羹。
觥筹交错间,我偶尔会晃神。
想起那个在出租屋里,一边给我扇扇子,一边骂我“笨蛋,怎么又写错代码了”的女孩。
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
后来的她,也是真的。
人是会变的。
是我太天真,以为爱情可以一成不变。
一个星期后,我在一个慈善晚宴上,又见到了林薇。
她挽着那个姓张的秃头。
她瘦了很多,脸色憔悴。
身上穿着一件昂贵的晚礼服,却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撑不起来。
她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悔恨,有祈求。
张总显然也认出了我,他那张油腻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主动端着酒杯走过来。
“陈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我没理他。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林薇身上。
“好久不见。”我说。
林薇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圈,红了。
“陈总,这是我……我女朋友,林薇。”张总炫耀似的搂紧了林薇的腰。
林薇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是吗?”我笑了笑,举起酒杯,对着林薇,“那要恭喜你了,林小姐。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归宿。”
“归宿”两个字,我咬得特别重。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如果不是张总扶着,她可能已经瘫倒在地。
“陈阳……”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张总,慢慢玩。”
我不想再看她这副样子。
我转身就走。
“陈阳!”
她突然挣脱了张总的手,追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我。
“你别走……求你……你听我解释……”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西装。
温热的,带着绝望的温度。
我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我能感觉到身后张总那张由红转青的脸。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
“林小姐,请你自重。”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宴会厅。
外面的空气很冷。
我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无法平复内心的烦躁。
徐峰说的对。
何必呢?
这场测试,就像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我以为我是导演,可以掌控一切。
到头来才发现,我也是戏里的演员,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狼狈不堪。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屋。
林薇坐在我对面,把筷子拍在桌上,骂我是个废物。
我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城中村。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闷热的夏夜里,给我扇着风。
汗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她却笑着对我说:“陈阳,你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你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爱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两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复交织,撕扯。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
或者说,两个都是。
只是时间,改变了一切。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薇。
我听徐峰说,她跟那个张总分了。
张总那种人,玩玩可以,怎么可能真的娶她。
后来,她好像离开这座城市了。
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我的生活,依旧是开会,赚钱,参加各种高端局。
我身边也换过几个女伴。
她们都很漂亮,很聪明,很会讨我欢心。
她们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我的崇拜,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她们从不跟我谈钱,但她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
我们之间,像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我给她们物质,她们给我陪伴和那份虚假的“被爱”的感觉。
我再也没有动过“测试”的念头。
因为我知道,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
我只是偶尔,会在深夜醒来的时候,想起那个叫林薇的女人。
想起她曾经陪我吃过的泡面。
想起她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想起她哭着说,她只是被贫穷吓怕了。
我不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进行那场测试,我们现在会是怎样。
或许,我们还会在一起。
我会继续用金钱堆砌她想要的生活,她会继续扮演那个爱我的角色。
我们会像无数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一样,在谎言和伪装中,度过余生。
这样,会更好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亲手捏碎了一个幻觉。
然后,用它的碎片,划伤了自己。
两年后。
我因为一个跨国并购案,去了趟欧洲。
事情谈得很顺利,我提前了两天结束工作。
徐峰建议我留在那里度个假,放松一下。
我想了想,也好。
我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里闲逛。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在一个街角的咖啡馆,我停下了脚步。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扎着简单的马尾。
正在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是林薇。
我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了。
没有了名牌的加持,没有了精致的妆容。
但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和而安定的气息。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一个角落里,点了一杯咖啡。
我看着她。
她好像是在教那个小女孩画画。
她很有耐心,一遍一遍地纠正小女孩握笔的姿势。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或许,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那个还没有被金钱和欲望侵蚀的,最初的样子。
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朝我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慢慢地,归于平静。
她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淡的,却很释然的笑。
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爱。
就像是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我也对她笑了笑。
然后,我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我没有去打扰她。
我想,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了。
相忘于江湖。
回到酒店,我收到了徐峰发来的一份资料。
是关于林薇的。
我知道他会去查。
资料很简单。
她两年前来到这里,读了一个艺术治疗的学位。
现在在一家儿童福利院做义工,教那些有心理创伤的孩子画画。
她没有再交男朋友。
一个人,过得很平静。
资料的最后,附了一张照片。
是她画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一个男人坐在桌前,对着电脑。
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回不去的,夏天。】
我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的脸。
我才发现,我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了。
我关掉手机。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异国他Pang的夜景,很美。
霓虹闪烁,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
我突然想起,在我“破产”的时候,林薇曾经问过我一句话。
“我们早就不是活在童话里的小孩子了!”
是啊。
我们都不是了。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历经磨难,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现实里,王子用一场测试,弄丢了他的公主。
而公主,也终于明白,她不需要王子,也可以做自己的女王。
这,或许才是生活的真相。
残酷,但真实。
我拿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假期结束了。
我该回去了。
回到我那百亿身价的现实里去。
去做那个,光芒万丈,却无比孤独的,陈总。
来源:MY麦子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