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萧楠秒回一个“赞”的表情,跟着一条语音:“美爆了!林大小姐,明天你就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等着我给你拎裙子!”
我把那件红色的敬酒服挂在衣柜门上。
真丝的,带着一点点鱼尾的设计,是我跑了三家高定店才挑中的。
明天,我就要穿着它,挽着江川的手,去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闺蜜萧楠。
配文是:最终战袍,怎么样?
萧楠秒回一个“赞”的表情,跟着一条语音:“美爆了!林大小姐,明天你就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等着我给你拎裙子!”
我笑着回她:等你。
放下手机,心里那点婚前焦虑,好像被这件红色的裙子熨平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
酒店、司仪、婚车、宾客名单,每一个细节我都反复确认过。
连我们俩明天要说的誓词,我都逼着江川陪我练习了好几遍。
他当时还笑我,说我像个要去参加高考的学生,紧张兮兮。
“老婆,放轻松点,不就是结个婚吗?有我呢。”
他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声音又轻又柔。
是啊,有他呢。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是新家木地板和墙漆混合的清新味道。
这是我们的婚房,一百四十平,首付我家出的大头,江川家出了三十万,贷款我们俩一起还。
房产证上,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他穿着白色西装,我穿着拖尾婚纱,在三亚的海边笑得像两个傻子。
我看着照片,忍不住笑起来。
掏出手机,想给江川打个电话。
他下午说公司有急事,临时回去加班,说晚上回来陪我做最后的检查。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我皱了皱眉。
可能在开会吧。
我放下手机,开始检查明天要带去酒店的东西。
敬酒服、婚鞋、晨袍、伴手礼……
一样样看过去,生怕漏了什么。
检查完了,坐回沙发上,又看了一眼手机。
十点了。
江川还是没回电话,也没回微信。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像潮湿天气里的霉菌,悄悄从心底滋生。
我又拨了一遍他的电话。
这次,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怎么会关机?他知道我今晚会等他,也知道我容易胡思乱想。
就算是手机没电,他也会用同事的电话给我报个平安。
这是我们交往五年来的默契。
我立刻拨通了他最好的兄弟,也是我们的伴郎,陈浩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KTV。
“喂,嫂子!”陈浩的声音有点大。
“陈浩,江川跟你在一起吗?他电话关机了。”我的声音有点抖。
那边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陈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自然的笑:“啊?川子啊,他……他下午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没跟我们在一起啊。”
“你们在哪儿?”我追问。
“没……没在哪儿,就几个哥们儿随便聚聚,给他搞个最后的单身派了。”陈浩的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我的心更沉了。
最后的单身派对?江川下午明明跟我说的是公司加班。
他为什么要骗我?
“你们在哪儿?把地址给我。”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嫂子,你别急啊,男人嘛,结婚前总得放纵一下。川子他就是喝几杯酒,明天保证精神抖擞地去接你!”陈浩还在打哈哈。
“我再说一遍,把地址给我。”我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陈浩叹了口气:“嫂子,你别为难我。川子不让我说。”
“他为什么不让你说?”
“我……”
“陈浩,明天是我们的婚礼,现在新郎不见了,电话也关机了,你让我怎么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招果然有用。
陈浩最怕女孩子哭。
他犹豫了一下,说:“嫂子你真别多想,他没事,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喝点酒发泄一下。”
心情不好?
明天就要结婚了,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地址。”我不想再听他废话。
陈浩终于报了个地址,是一家我从没听过的酒吧,在城市另一头的旧工业区。
挂了电话,我一秒钟都没耽误。
抓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冲了出去。
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
我把车开得飞快,脑子里一团乱麻。
江川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喝酒?
为什么心情不好?
无数个问题像弹幕一样在我脑子里刷屏,每一个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
从大学相恋到步入社会,五年了,虽然偶有争吵,但感情一直很稳定。
求婚是他主动的。
在三亚的落日下,他单膝跪地,眼睛里闪着光,说:“林微,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周围的游客都在鼓掌欢呼。
我哭得稀里哗啦,拼命点头。
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为了这场婚礼,我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大到酒店婚庆,小到喜糖盒子上的流苏颜色,都是我亲手挑选的。
他说他忙,让我多费心。
我说好,只要你喜欢。
他每次都笑着刮我的鼻子:“我老婆眼光最好,你定的我都喜欢。”
可现在,他却在婚礼前夜,对我撒谎,偷偷跑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喝酒,还心情不好。
这算什么?
婚前恐惧症?
可他表现出来的,明明是期待和兴奋。
车子在旧工业区里穿行。
这里到处都是废弃的厂房和仓库,路灯昏暗,显得格外荒凉。
导航把我带到了一栋红砖建筑前。
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霓虹灯招牌,“堕落天使”四个字闪着暧昧的红光。
音乐声震耳欲聋,从紧闭的大门里传出来。
我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杂着酒精、烟草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舞池里,男男女女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灯光迷离,晃得人眼花。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在角落的卡座里,江川、陈浩,还有另外几个他们的朋友。
桌上摆满了空酒瓶。
江川背对着我,正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
他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笑得很开心。
那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有立刻冲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悄悄走到他们卡座后面的隔断旁。
这里光线更暗,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而他们发现不了我。
一个我记不清名字的男人,举着酒杯对江川说:“川哥,真要这么干啊?明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嫂子多好啊,人漂亮,家里条件也好,对你死心塌地的。”
我听到他提我,心跳漏了一拍。
陈浩也劝道:“是啊川子,别玩脱了。嫂子刚才都快急哭了,给我打电话,我差点没瞒住。”
我听到了江川的笑声。
一声轻嗤,带着三分凉薄,七分不屑。
然后,我听到了那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没意思。”
他说。
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在谈论一部无聊的电影。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跟个打了鸡血的陀螺一样。求婚,买房,装修,订酒店……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我感觉自己就是个配合演出的工具人。”
“我一提不同意见,她就说‘我是为了我们好’。她是为了她自己好,为了她那个完美的婚礼梦。”
“你们说,这婚结得有劲吗?”
卡座里一片寂静。
只有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血液好像在瞬间凝固了。
原来,我所有的付出,在他眼里,只是“打了鸡血的陀螺”。
我为我们未来的家所做的一切规划,在他看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完美婚礼梦”。
那个说“你定的我都喜欢”的男人,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
另一个朋友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你也不至于逃婚吧?这让嫂子脸往哪儿搁啊?两家亲戚朋友明天都来了。”
江川又笑了。
这次,笑声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我就是要让她丢脸。”
“让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妈,那个看我眼神总像是在审查的爸,都好好看看。”
“她不是能干吗?不是什么事都能自己搞定吗?行啊,没有新郎的婚礼,我看她怎么收场。”
“让她也尝尝失控的滋味。”
“轰”的一声。
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他精心策划的,用来报复我、羞辱我的局。
因为我“太能干”?
因为我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因为他觉得我家看不起他?
多么可笑又可悲的理由。
一个男人,得有多么卑劣和懦弱,才会用这种方式来伤害一个深爱他、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不能哭。
不能在这里,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那只会让他们更得意。
我掏出手机。
手指因为愤怒和心寒而剧烈地颤抖着,好几次都按错了屏幕。
我打开了录音功能。
然后,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那家酒吧。
回到车上,我关上车门,趴在方向盘上。
眼泪终于决堤。
不是伤心,不是难过。
是恶心。
是彻骨的寒冷。
我为我这五年的青春和爱情,感到恶心。
我为我曾经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感到恶心。
我为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了一场他眼中的笑话,而耗尽心力,感到恶心。
我哭了很久。
哭到最后,眼泪都干了,只剩下胸口一阵阵的抽痛。
然后,我擦干眼泪,抬起头。
镜子里,我的眼睛又红又肿,狼狈不堪。
但我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江川。
你不是想看我怎么收场吗?
好。
我就让你看看。
我发动车子,调转车头。
不是回我们的婚房。
而是开向了萧楠的家。
我需要一个军师。
一个能陪我一起,打完这场硬仗的人。
凌晨一点,我按响了萧楠家的门铃。
她穿着睡衣来开门,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微微?你怎么了?你不是……”
“江川跑了。”我打断她,声音沙哑。
我走进她家,把录音甩在了茶几上。
“你听。”
萧楠拿起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江...川那懒洋洋又恶毒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没意思。”
“……我就是要让她丢脸。”
录音不长,一分多钟。
放完后,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萧楠的脸,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得铁青。
她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
“他妈的!这个!老娘现在就去废了他!”
我一把拉住她。
“别去。”
“微微你放开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他把我们当猴耍呢!”萧楠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去闹,正中他下怀。”
“他就是想看我崩溃,看我失态,看我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然后他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所有人说,看,就是因为她这么强势,这么情绪化,我才会被逼得逃婚。”
萧楠愣住了,慢慢冷静下来。
“那……那怎么办?明天婚礼怎么办?亲戚朋友都通知了,酒店那边……”
“婚礼,照常举行。”我说。
萧楠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照常举行?微微你疯了?没有新郎,你一个人上去?”
“对。”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
“他不是想让我丢脸吗?”
“他不是想看我怎么收场吗?”
“我就让他看看,没有他,我林微的场子,照样能撑起来。”
“而且,要比他想象中,更漂亮。”
萧桑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陪你!”
“他不是想玩吗?我们就陪他玩到底!看看到底谁丢脸!”
那一晚,我和萧楠谁都没睡。
我们窝在沙发上,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复仇”计划。
第一步,稳住所有人。
我用江川的手机(我之前偷偷配过一把他家的钥匙,他的备用机和一些证件放在他父母家,我猜他跑路不会带这些),给江川的父母发了条微信。
“爸,妈,公司临时有个紧急项目,要去邻市出差一趟,明天婚礼前肯定赶回来。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了。”
然后,我用自己的手机,给我爸妈发了同样内容的微信,只是把主语换成了“我陪江川一起”。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萧楠去给我煮了一碗面,逼着我吃下去。
“保存体力,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点点头,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
味道尝不出来,但胃里有了东西,人也精神了一点。
早上七点,化妆师和摄影师准时到了萧楠家。
我换上晨袍,坐在镜子前。
化妆师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林小姐,您这是……没休息好?”
萧楠在旁边打圆场:“哎呀,婚前激动嘛,哭了一晚上,正常的。”
化妆师笑了笑,开始用一层又一层的遮瑕膏,盖住我狼狈的痕迹。
镜子里,我的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皮肤白皙,眉眼精致。
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昨天的光。
八点半,婚车队到了楼下。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在伴娘们的簇拥下,走下楼。
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纷纷说着恭喜。
我微笑着点头致意。
没有人知道,这场盛大的婚礼,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车队一路开往酒店。
路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微微啊,你们到哪儿了?江川那孩子也真是的,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差。”
“妈,没事,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们直接在酒店汇合。”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
“那就好,那就好。你别紧张啊,今天我们微微最美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荒芜。
到了酒店,门口已经宾客云集。
巨大的签到板上,是我和江川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
我爸妈和江川的爸妈,正站在一起,笑容满面地招待着客人。
看到我一个人从主婚车上下来,他们都愣了一下。
我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小声问:“江川呢?”
“他车堵在路上了,让我先进来,马上就到。”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江川的妈妈也凑过来,一脸歉意:“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微微你别生气,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他!”
我冲她笑了笑:“阿姨,没事的,工作要紧嘛。”
我的镇定,安抚了双方父母。
他们又继续去招呼客人了。
我挽着我爸的手,走进新娘休息室。
萧楠和其他伴娘都跟了进来。
关上门,萧楠立刻问:“怎么样?他还没联系你?”
我摇摇头。
“这个!他真的打算让你一个人站上台?”
“或许吧。”我淡淡地说。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录音文件。
“楠楠,等一下,司仪宣布新郎入场的时候,如果他还没出现,你就把这个,连接到现场的音响上,功放。”
萧楠接过手机,手都在抖。
“微微,你确定要这么做?这……这可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不需要回旋的余地。”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是他先放弃的。”
“是他亲手,把我们五年的感情,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我只是,把真相告诉大家而已。”
“我林微,就算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
十一点十八分,吉时已到。
婚礼进行曲响起。
司仪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高声喊道:“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最帅气的新郎,江...川先生,闪亮登场!”
音乐声中,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口,空无一人。
所有的宾客,都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
一秒。
两秒。
十秒。
门口,依旧空空如也。
司仪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圆场:“看来我们的新郎是有点害羞了,跟我们玩起了捉迷藏。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把他喊出来,好不好?”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爸妈和江川爸妈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江川的妈妈掏出手机,拼命地拨打着他的电话。
当然,是关机。
我站在侧台的幕布后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江川,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看我被所有人围观,看我的家人为你感到难堪。
你现在,是不是躲在某个角落,看着屏幕里的直播,笑得很开心?
司仪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从幕后走了出去。
当我一个人,穿着洁白的婚纱,出现在舞台上时,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同情,有疑惑,有幸灾乐祸。
我能感觉到,我爸妈快步向我走来,想把我拉下去。
我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心。
我走到舞台中央,从司仪手里拿过话筒。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新娘,林微。”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很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如各位所见,我的新郎,江川先生,他……失踪了。”
台下一片哗然。
江川的父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我妈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我没有看他们。
我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大家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他为什么会失踪?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想请大家听一段录音。”
我给了萧楠一个眼神。
萧楠会意,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江川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通过巨大的音响,响彻全场。
“没意思。”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跟个打了鸡血的陀螺一样。”
“……我就是要让她丢脸。”
“……没有新郎的婚礼,我看她怎么收场。”
清晰的,带着笑意的,残忍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连背景音乐都停了。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我,眼神从刚才的同情和疑惑,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江川的父母,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录音放完了。
我重新拿起话筒。
“现在,大家明白了吗?”
我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迅速擦掉。
“江川先生,他不是失踪了。”
“他是逃婚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想看看没有他,我怎么收场。”
“现在,我想告诉他,也告诉在座的各位。”
我挺直了背脊,举起话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江川,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我的场子,我照样能撑起来!”
“这场婚礼,是我为你,也是为我们五年的感情,举办的最后的葬礼!”
“从今天起,我林微,和你江川,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我嫁给了我的尊严,嫁给了我的未来!”
“这场宴席,不是婚宴,是我林微的重生宴!请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我把话筒重重地放在桌上。
转身,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下舞台。
在我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紧接着,掌声雷动。
经久不息。
我没有回头。
我穿过人群,走出宴会厅,走出酒店。
外面的阳光,那么刺眼。
我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萧楠追了出来,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微微,你太帅了!”她抱着我,又哭又笑。
我爸妈也跟了出来。
我妈抱着我,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女儿啊……”
我爸拍着我的背,眼睛通红:“没事了,微微,回家,爸爸妈妈在。”
我靠在妈妈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心死,都哭了出去。
这场荒唐的婚礼,终于结束了。
我的生活,也要重新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我们这个小城市的“名人”。
婚礼上的那段视频,不知道被哪个宾客传到了网上,迅速发酵。
标题五花八门。
《史上最刚新娘,手撕逃婚渣男》
《新郎婚礼前夜玩消失,只为看新娘笑话?结局大快人心!》
评论区里,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痛骂江川。
“这女的太帅了!粉了粉了!”
“这男的是什么绝世大奇葩?自卑又恶毒,简直了。”
“心疼小姐姐,五年喂了狗。不过还好,婚前看清了,及时止损!”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有朋友的安慰,有同学的问候,还有很多陌生人的私信,都在为我加油打气。
我关了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喝彩。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江川那边,彻底社死了。
听说他那天在酒吧,通过朋友的手机看到了婚礼直播。
当我的声音和那段录音响彻全场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干。
他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地取消婚礼,然后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他失算了。
他想让我丢的脸,最后全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和他家的脸,算是丢尽了。
婚礼第二天,他爸妈就提着东西来我家,给我爸妈下跪道歉。
我爸妈把他们请了出去。
“我们微微,受不起你们家这么大的礼。”
江...川也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几百条微信。
从一开始的质问和愤怒:
“林微你疯了吗?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以后还怎么见面?”
“你为了自己出风头,把我家的脸都丢光了!”
到后来的哀求和忏悔:
“微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那天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我爱你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一条都没回。
直接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重新开始?
凭什么?
镜子破了,还能重圆吗?
我的心死了,还能复活吗?
一个星期后,我走出了房门。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律师。
我要处理我们之间最实际的问题:房子和钱。
婚房的首付,我家出了八十万,他家出了三十万。
装修和家电,花了我将近二十万的积蓄。
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律师告诉我,因为还没有领证,这属于婚前共同财产。分割起来,会比较麻烦。
最好的方式,是协议解决。
我让律师给江川发了一封律师函。
内容很简单:
要么,他把他那份额折现给我,房子归我。
要么,房子卖掉,按照出资比例分割房款。
他选了后者。
大概是想尽快跟我撇清关系,也可能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也好。
我不想再跟这个人和这间房子,有任何瓜葛。
处理房子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因为我们小区的地段好,房子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那天,我和江川,在婚礼之后,第一次见了面。
在中介公司的会议室里。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看到我,眼神很复杂。
有愧疚,有怨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
我没理他。
全程,我只跟中介和买家说话。
把他当成一团空气。
签完字,拿了钱。
我转身就走。
他突然在后面喊我:“林微!”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他的声音沙哑。
我笑了。
转过身,看着他。
“恨?”
“江川,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我现在看你,就像看路边的一坨垃圾。”
“我只会觉得恶心,然后绕道走。”
“恨?你不配。”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厌倦。
“还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不介意把那段更完整的录音,发给你公司领导和同事,大家一起欣赏欣赏。”
那段录音,我只在婚礼上放了一小部分。
后面,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话。
包括他怎么吐槽我爸妈,怎么嘲笑我的朋友,怎么计划着婚后转移财产。
那是我给他留的,最后的体面。
也是我手里,最后的王牌。
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天起,江川就真的,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
我用卖房的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公寓。
自己设计,自己装修。
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
我升了职,加了薪,成了公司最年轻的设计总监。
萧楠说我像个女金刚,不知疲倦。
我知道,我只是想用忙碌,来填满所有的时间,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在大学的篮球场上,对我笑得一脸阳光。
想起他第一次带我回家,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样子。
想起他在寒冷的冬夜,跑遍半个城市,只为给我买一份我爱吃的热豆花。
那些甜蜜,是真的。
那些爱,也曾经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我在成长的路上,跑得太快了,把他甩在了身后。
或许,是他的自尊心,在他所谓的“爱”里,发了酵,变了质。
又或许,人性本就如此复杂。
爱和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我不再去纠结答案。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给你上一课。
然后,转身离开。
一年后。
我休了年假,和萧楠一起去了西藏。
我们在纳木错的湖边,看日出,看星空。
湛蓝的湖水,纯净得像一块宝石。
映着雪山,白云。
美得让人窒息。
萧楠举着相机,对着我一顿狂拍。
“微微,你笑一个啊!”
我迎着风,看着远方的雪山,轻轻地笑了。
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楠楠,你知道吗?”
我说。
“我现在,特别感谢江川。”
萧楠愣了一下:“感谢他?感谢他那个渣男?”
“对。”
我点点头。
“感谢他,用那么极端,那么惨烈的方式,让我看清了一切。”
“感谢他,让我没有在错误的婚姻里,耗尽一生。”
“感谢他,让我有机会,重新认识我自己,找到我自己。”
“他想毁掉我,却没想到,他亲手把我,推向了一个更好的世界。”
萧楠看着我,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她走过来,抱住我。
“你终于走出来了。”
是啊。
我走出来了。
从那场噩梦里,从那段失败的感情里,彻彻底底地,走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的院子里,喝青稞酒,吃烤全羊。
客栈老板是个豪爽的藏族汉子,弹着扎木聂,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歌。
我和萧楠,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围着篝火,跳起了锅庄。
我跳得很尽兴,笑得很大声。
好像要把过去所有的压抑,都释放出来。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走到院子角落,吹着晚风。
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灰色的,名字是:对不起。
我知道是他。
时隔一年,他又出现了。
我看着那条申请,停顿了几秒钟。
然后,按下了“拒绝”。
再见了,江川。
再见了,我那死去的五年。
我的未来,阳光灿烂,繁花似锦。
而你,只配待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发臭。
从西藏回来,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
我报了瑜伽班和油画班,周末不再宅在家里。
我开始尝试各种新鲜事物,去徒步,去攀岩,去学潜水。
我发现,一个人的世界,也可以很精彩。
甚至,比两个人的时候,更自由,更广阔。
我和萧楠一起,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接一些我们喜欢的案子,不为赚钱,只为乐趣。
工作室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做的每一个设计,都充满了热爱和灵气。
两年后,我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叫沈越,是一家知名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
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设计理念,到人生哲学。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尊重。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江川眼中看到过的,平等的凝视。
他开始追求我。
不猛烈,也不刻意。
就是每天一条早安晚安的问候。
在我加班的时候,送来一份热腾腾的夜宵。
在我遇到难题的时候,给出最专业,最中肯的建议。
像春雨,润物细无声。
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害怕。
我怕再次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又一次的背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是真的。
萧楠看出了我的顾虑。
她对我说:“微微,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江川那么渣。”
“沈越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不能因为一个错误的人,就放弃了拥有幸福的权利。”
“勇敢一点,去爱,去感受。”
“就算再受伤,我也会陪着你。”
我看着她,心里暖暖的。
是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林微了。
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房子,有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去面对任何可能的结果。
我答应了沈越的追求。
我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旅行。
他会带我去逛菜市场,然后回家,为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会认真倾听我的每一个想法,哪怕是异想天开。
他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煮红糖姜茶,用他温暖的大手,捂着我的小腹。
他把我宠成了公主。
但又从不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他欣赏我的独立,也心疼我的坚强。
有一次,我们聊起过去的感情。
我坦白了我和江川的那段往事。
我以为他会介意。
他却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都过去了。”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以后,有我。”
“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那一刻,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
和沈越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场面,也没有昂贵的钻戒。
就在我们自己的家里。
他做了一桌我爱吃的菜,点上蜡烛。
然后,单膝跪地,举着一枚他亲手设计的戒指。
戒指的造型,是一棵小树苗,破土而出,向阳生长。
他说:“微微,这枚戒指,叫‘新生’。”
“你就像这棵小树,经历了风雨,却依然坚韧,努力地生长。”
“我希望能成为你身边的阳光和土壤,陪你一起,长成参天大树。”
“嫁给我,好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泪流满面。
我拼命点头。
这一次,我终于嫁给了爱情。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双方的至亲好友,在一个小而美的草坪上。
我没有穿华丽的婚纱。
只穿了一件简约的白色长裙。
我们没有念那些千篇一律的誓词。
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
我说:“沈越,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爱情。”
他说:“林微,谢谢你,让我成为你的归宿。”
阳光下,我们交换戒指,拥抱,亲吻。
所有的人,都在为我们鼓掌,为我们祝福。
我看到了萧楠,她哭得比我还凶。
我看到了我爸妈,他们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我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为了一道菜的咸淡而争论。
我们也会吵架。
但每次吵完,他都会先过来抱我,说:“老婆,我错了。”
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
我才明白,好的爱情,不是没有矛盾。
而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有一次,我和萧楠逛街,竟然在商场里,偶遇了江川。
他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强势,一直在数落他。
“你怎么这么没用?让你排个队都排不上!”
“你看你那窝囊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江川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她辱骂。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苍老,更颓废了。
他好像也看到了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羞愧,然后迅速地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
萧楠在我耳边,幸灾乐祸地小声说:“报应啊!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我拉着她,快步走开了。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晚上,我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沈越听。
沈越听完,没有笑。
他只是把我搂进怀里,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老婆这么好,是他没福气。”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无比的安心。
是啊。
我这么好。
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如今,我和沈越结婚已经五年了。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小名叫“暖暖”。
我们的工作室,也越做越大,在业内小有名气。
我的人生,忙碌,充实,幸福。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想起那个穿着婚纱,独自站在舞台上,倔强地宣布自己重生的女孩。
我会心疼她,也会佩服她。
是她,用她的勇敢和决绝,为我换来了今天的一切。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
你总会遇到一些错的人,走一些错的路。
但没关系。
只要你有勇气,及时掉头,重新出发。
你总会找到,那条真正属于你的,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而我,很庆幸,我找到了。
来源:自由雪梨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