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他亲手做的，我最爱吃的那几样，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01
凌晨一点，我推开家门。
玄关的声控灯没亮，坏了几天了，我一直忘了找人修。
我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轻手轻脚地换鞋。
客厅里，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还亮着。
陆泽就蜷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呼吸均匀。
我心里咯噔一下。
走近了才看清，茶几旁边的餐桌上，摆着几道菜。
是他亲手做的，我最爱吃的那几样，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旁边还放着一个倒扣的红酒杯，和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
菜，早就凉透了。
汤碗的边缘，凝着一层白色的油。
我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凉下去。
手机震了一下，是柯宇发来的消息。
“然然，到家了吗？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捏紧手机，指尖发白。
回他消息的手指有些抖。
“没事，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我不敢看沙发上的陆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蹑手蹑脚地想溜回卧室。
脚步骤然停住。
陆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眼神清明地看着我。
那双平时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心上。
“嗯……我，我回来了。”我不敢看他，视线飘忽。
“柯宇那边，很严重吗？”他又问。
我喉咙发干，“他……他跟他老婆吵架了，闹着要离婚，喝了很多酒，我怕他出事。”
这个理由，我说得自己都觉得苍白。
陆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舒然，我们结婚三年了。”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我忘了。
我彻底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只记得柯宇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说他活不下去了，让我过去陪陪他。
我挂了陆泽说要早点回家的电话，打包了柯宇最爱吃的小龙虾，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去找他。
我陪他喝酒，听他吐槽他那个不讲理的老婆，听他诉说这些年的委屈，一直到他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着。
我把他安顿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却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在等我。
“陆泽，我……”我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对不起”三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饭菜都凉了。”陆泽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我去热一下，你饿了吧。”
他走向厨房的背影，有些萧瑟。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桌子已经失去温度的饭菜，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混蛋过。
陆泽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放在我面前。
“吃吧。”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却尝不出一点甜。
“陆泽，你骂我吧。”我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说。
他坐在我对面，拿起筷子，也默默地吃着饭。
“为什么要骂你。”
“你只是去安慰一个需要帮助的朋友。”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平静得让我心慌。
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争吵，都更让我难受。
“可我忘了我们的纪念日……”
“没关系，明年还可以过。”他打断我，“明年，后年，我们还有很多个纪念日。”
他说完，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肉，剔掉了里面的刺。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陆泽，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舒然，我只是累了。”
“我等你从晚上七点，等到凌晨一点。”
“我打了你二十三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我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柯宇遇到的不是离婚危机，而是别的什么事，你会不会也一样，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答案是，会。”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却字字诛心。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这么多年，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只要柯宇一个电话，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
我甚至跟陆泽炫耀过，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闺蜜。
陆泽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我才明白，他那个笑容背后，藏了多少无奈和心酸。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陆泽吃完碗里的饭，站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我看着他走进厨房，听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那个我曾经以为，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无条件包容我的男人，好像……正在离我远去。
02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床头柜上留着一张便签纸。
“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早餐在锅里，记得吃。”
是陆泽的字，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我掀开被子下床，房子里静悄悄的。
厨房的锅里温着小米粥和两个水煮蛋。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昨晚的记忆像是电影回放，一遍遍在脑子里过。
陆泽那句“我只是累了”，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跟陆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婚。
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或者说，我一直以为很好。
他体贴，温柔，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家里的家务他全包，我偶尔心血来潮做顿饭，他会夸张地赞美半天，然后默默地把剩下的“黑暗料理”吃完。
我的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嫁了个神仙老公。
而柯宇，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两家是邻居。
他就像我的亲人，比我亲哥还亲。
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打过架，一起分享过彼此所有的秘密。
我跟陆泽谈恋爱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柯宇。
柯宇当时皱着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就他？看着斯斯文文的，靠谱吗？”
后来，他跟陆泽喝了一顿大酒，回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行，这兄弟能处，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我结婚的时候，柯宇是我的伴郎。
他把我手交到陆澤手上时，红着眼圈说，“陆泽，我把我们家最好的宝贝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
陆泽郑重地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婚后，我和柯宇的联系也从未断过。
我们有共同的朋友圈，会一起聚会，一起吐槽。
陆泽从来没有干涉过。
他甚至会在我跟柯宇出去玩的时候，提醒我早点回家，开车小心。
我一直觉得，陆泽是信任我的，他理解我和柯宇之间纯粹的友谊。
可昨晚他那个眼神告诉我，我错了。
没有什么男人，能真的对老婆的“男闺蜜”毫无芥蒂。
他不说，只是因为他爱我，选择包容。
可任何人的包容，都是有底线的。
我拿起手机，给陆泽发了条微信。
“老公，昨晚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晚上我早点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盯着屏幕，等了很久。
对话框上方一直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半个小时后，他才回了两个字。
“再说。”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再说”，就是拒绝的婉转表达。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拨通了柯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柯宇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宿醉的疲惫。
“喂，然然，怎么了？”
“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我关切地问。
“头疼，跟要炸开一样。昨天喝太多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跟你老婆……谈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别提了，一早就又吵了一架，她已经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那你……”
“我没事，离就离吧，这日子我也过够了。”柯宇的声音听起来故作轻松，“对了，你昨天那么晚回去，你家那位没说什么吧？”
我沉默了。
柯宇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陆泽跟你吵架了？”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他没骂我，也没跟我吵。”
“那不就得了，我就说陆泽那人脾气好，不会跟你计较的。”
“柯宇，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好几秒，柯宇才用一种懊恼的语气说，“我……我靠，我给忘了！然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这破事，你也不会……”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忘了。”我打断他，“是我没有处理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我给陆泽打个电话，跟他解释一下？”
“不用了。”我立刻拒绝，“你别掺和了，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挂了电话，我坐在餐桌前，对着那碗已经没什么温度的小米粥发呆。
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下午，我提前下了班，去超市买了陆泽最爱吃的牛腩。
我想用行动来弥补我的过错。
我炖了一锅番茄牛腩，炒了两个小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然后坐在沙发上，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一样，等着陆泽回来。
时钟指向七点，八点，九点……
门口始终没有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给他发微信，不回。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开始在我心里蔓延。
我突然意识到，陆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03
直到深夜十一点，陆泽才回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但眼神是清醒的。
“你喝酒了？”我迎上去，想去扶他。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的手。
“公司聚餐，喝了点。”
他的语气很平淡，疏离得像个陌生人。
我看着桌上已经热过两次的饭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炖了番茄牛腩。”
“吃过了。”他换了鞋，径直走向卧室，“我先去洗澡。”
我跟在他身后，“陆泽，我们能谈谈吗？”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我。
“你想谈什么？”
“谈我们。”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和柯宇保持距离，我……”
“舒然。”他打断我，“你没错。”
“你只是在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为了我，去改变你和柯宇二十多年的感情。”
他的话，听起来通情达理，却像一把软刀子，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什么叫你没有资格？你是我老公！”我有些激动。
“是啊，我是你老公。”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所以，我更不应该让你为难。”
他说完，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走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的陆泽不是这样的。
无论我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会笑着哄我。
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他都会说“没关系，有我呢”。
可是现在，他跟我说“你没错”，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种客气和疏离，比争吵更让我心寒。
我坐在客厅，等他从浴室出来。
他穿着睡衣，头发还在滴水。
“我今天睡书房吧，我怕吵到你。”他看都没看我，径直往书房走。
“陆泽！”我终于忍不住，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别这样对我，行不行？我害怕。”我把脸埋在他的后背，眼泪浸湿了他的睡衣。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
然后，我感觉到他轻轻掰开了我的手。
“舒然，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书房的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也跟着那扇门一起，被关上了。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我甚至开始反思，我和柯宇的关系，是不是真的越界了。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伸出援手，这有错吗？
可我又是陆泽的妻子，我忽略了他的感受，这难道就对吗？
我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收到了柯宇的微信。
“然然，晚上出来吃饭吧，我请客，算是给你赔罪。”
我看着那条信息，犹豫了很久。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可我转念一想，或许我应该趁这个机会，跟柯宇好好谈一谈。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真的需要重新定义了。
我回了他一个字：“好。”
下班后，我直接去了约好的餐厅。
柯宇已经到了，点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怎么样？跟陆泽和好了吗？”他给我倒了杯果汁。
我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他还在生我的气。”
“不至于吧？都一天了。”柯宇皱起眉，“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柯宇，你别这么说他。”我有些不悦，“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柯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行行行，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冷战下去吧？”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柯宇，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柯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舒然，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了，再像以前那样不分彼此，不合适。”
“不合适？”柯宇的声调高了八度，“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说不合适？”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破坏了你和陆泽的感情？”
“我没有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柯宇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舒然，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以为你懂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就是因为懂，所以才要这么做。”我看着他，“柯宇，我爱陆泽，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再因为我们的事，让他伤心难过了。”
柯宇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失望和受伤。
“所以，为了他，你要跟我绝交，是吗？”
“我不是要跟你绝交，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回到一个正常的朋友关系。”
“正常的朋友关系？”他冷笑一声，“什么样的朋友，能像我们这样？”
“什么样的朋友，能在你半夜一个电话，我就扔下一切去找你？”
“什么样的朋友，能比你老公还了解你的喜好？”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承认。
“舒然，你告诉我。”柯宇俯下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逼视着我。
“在你心里，我和陆泽，到底谁更重要？”
04
柯宇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和慌乱。
“柯宇，你喝多了。”我试图回避他的问题。
“我没喝多！”他低吼，“舒然，你回答我！”
餐厅里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向我们这边投了过来。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再说。”
“回哪个家？回你和陆泽的家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连家都没有了。”
我心里一软。
“对不起，柯宇，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紧追不舍。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了。
“陆泽是我丈夫，他当然最重要。”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柯宇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受到了重击。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好，好一个他最重要。”
他喃喃自语，然后直起身子，拿起外套。
“我明白了。”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伤了他，可我别无选择。
如果我和他之间模糊不清的关系是导致我和陆泽出现裂痕的根源，那我必须亲手斩断它。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对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食不知味。
回到家，房子里依旧是黑漆漆的。
陆泽还没有回来。
“你今晚还回来吗？”
这一次，他回得很快。
“在公司加班，今晚不回去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开始夜不归宿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对我失望透顶，连家都不想回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陆泽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他在公司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了。
我们仅有的交流，也只剩下微信上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
“吃饭了吗？”
“嗯。”
“今天天气冷，多穿点。”
“好。”
我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试图打破这堵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我每天给他发很多信息，跟他说公司里的趣事，跟他说我今天做了什么。
他要么不回，要么就回一个简单的表情。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没有陆泽在身边的床，显得那么空旷，那么冷。
我甚至开始怀念，以前他抱着我，听我絮絮叨叨说梦话的夜晚。
而柯宇，自从那天之后，也再没有联系过我。
他的微信朋友圈，停更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一边是岌岌可危的婚姻，一边是决裂的友情。
我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周末，我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
在书房整理陆泽的书架时，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掉了下来。
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我蹲下身去捡，一张A4纸上的几个加粗黑体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外派人员申请表”。
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陆泽的名字。
外派地点：新加坡。
外派时间：两年。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要去新加坡？要去两年？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申请表，日期是上周一。
就是我们吵架的第二天。
所以，他不是在加班，他是在准备离开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冷。
原来，他说的“我们都冷静一下”，不是给我机会，而是在给他自己找退路。
他累了，他不想再等我了，所以他要走了。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拿出手机，疯了一样地拨打陆泽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很久都没人接。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被接起了。
但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你好。”
声音很年轻，很温柔。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雷劈中。
“你……你是谁？陆泽呢？”我的声音都在抖。
“哦，陆总在开会，手机落在这里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
陆总？
这个称呼，让我更加心慌。
“你是他的……同事？”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笑了一声。
“算是吧。我叫方晴，是他的助理。”
助理？
陆泽什么时候有助理了？还是个女助理？
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一瞬间，无数个狗血的念头涌进我的脑海。
加班，夜不归宿，外派申请，女助理……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让我不愿相信的可能。
“他在哪个会议室？我现在过去找他。”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好意思，陆总交代过，这个会议很重要，不能被打扰。”
“让他接电话！”我几乎是在嘶吼。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方晴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等陆总开完会，我会让他给你回电话的。”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开车往陆泽的公司赶去。
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叫方晴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一定要当面问问陆泽，他到底想干什么！
05
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闯了好几个红灯。
到了陆泽公司楼下，我才发现自己连他公司的门都进不去。
周末，写字楼需要刷门禁卡。
我像个疯子一样，拍打着玻璃门，冲着里面值班的保安大喊。
“我找陆泽！让我进去！”
保安显然被我吓到了，隔着玻璃门，警惕地看着我。
“女士，你有什么事？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老公在里面！他叫陆泽！你让他下来见我！”
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头发凌乱，眼眶通红。
保安大概是觉得我精神不正常，拿起对讲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我绝望地靠在玻璃门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陆泽。
我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泽，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你下来！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你马上给我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舒然，你别闹，我真的很忙。”
“我闹？”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泽，你都要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还说我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
“我胡说？那个叫方晴的女人是谁？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是我新来的助理，帮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工作上的事需要你周末陪着她加班？需要你申请去新加坡外派？”
“你看到那份申请了？”陆泽的声音沉了下去。
“是！我看到了！陆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只是生我的气，没想到你连后路都给自己找好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我了？就等着我犯错，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了？”
我越说越激动，把所有委屈和愤怒都吼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舒然，你先回家，等我忙完了，回去跟你解释。”
“我不回！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哪儿也不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我想怎么样？”我惨笑一声，“我想看看，能让你连家都不要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不可理喻！”
陆泽说完这四个字，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我彻底崩溃了。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街上的行人，车辆，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陆泽要离开我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哪里。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我以为是陆泽，拿起来一看，却是柯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然然，你在哪儿？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哭了？”柯宇的声音很焦急。
“我没事。”
“你别骗我了，你是不是跟陆澤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嚎啕大哭。
“柯宇，他不要我了……他要跟我离婚了……”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报了个地址，然后就像个被抽掉所有力气的木偶，呆呆地坐在路边。
大概半个小时后，柯宇的车停在我面前。
他冲下车，跑到我身边，用他的外套把我裹住。
“怎么回事？陆泽跟你提离婚了？”
我摇着头，把陆泽申请外派，和那个叫方晴的女助理的事，都告诉了他。
柯宇听完，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电线杆上。
“他妈的！我就知道这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把你交给他了！”
他扶我起来，“走，上车，我带你去找他算账！”
“没用的。”我摇摇头，“他手机关机了，我连他公司都进不去。”
“那我们就去他家堵他！去他爸妈家！”
看着柯宇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我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柯宇，送我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柯宇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送你回家。”
他把我送回小区楼下，不放心地说：“然然，你一个人在家，别做傻事。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
我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打开门，房子里一片漆黑，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我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从天黑，坐到天亮。
我想了很多。
我和陆泽的过去，我和柯宇的过去。
我好像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地接受着陆泽的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柯宇的关心。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理所当然，会对陆泽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和柯宇之间，那份所谓的“纯友谊”，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暧昧不清。
是我亲手，把我的婚姻，推到了悬崖边上。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给陆泽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微信。
“陆泽，我们谈谈吧。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我同意离婚。”
发完这条信息，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06
第二天，陆泽没有回家。
我给他发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像个游魂。
柯宇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都没有接。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一半的原因，是他造成的。
虽然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到了晚上，我终于接到了陆泽的电话。
“我在楼下，你下来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换了身衣服，简单地梳了梳头，下了楼。
他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没有开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们……去哪儿？”我小声地问。
“去一个，能把话说清楚的地方。”
他发动车子，驶出了小区。
车子一路开，开到了一座跨江大桥上。
他把车停在桥边的停车带，熄了火。
江边的风很大，吹得车窗呼呼作响。
“你发的微信，我看到了。”他先开了口。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你是来跟我谈离婚的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就是我前几天看到的那份。
他把文件夹递给我。
“你打开看看。”
我疑惑地接过来，打开。
里面除了那张外派申请表，还多了很多其他的文件。
有项目合作协议，有股权转让书，还有一份……医院的诊断证明。
诊断证明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方建国。
诊断结果是：尿毒症晚期。
“这是谁？”我指着那份诊断证明，不解地问。
“方晴的爸爸。”陆泽的声音，有些沉重。
我愣住了。
“方晴，就是那天接你电话的那个女孩。她不是我的助理，她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妹妹。”
“她哥哥，也就是我同学，三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她爸爸是家里唯一的支柱，现在又得了这个病，急需一大笔钱做肾移植手术。”
“我们公司在新加坡有个新项目，外派的补贴很高。我想争取这个名额，把补贴的钱，先借给方晴给她爸爸治病。”
“至于那份股权转让书……”他顿了顿，“我们公司最近在融资，有个投资方看中了我的团队，想单独给我们投资，成立一个新的子公司。我把我的原始股转让了一部分出去，换了一笔钱。”
“这些钱，也都借给方晴了。”
我呆呆地听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乱糟糟的。
所以，我以为的出轨，背叛，找下家……
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冷淡，夜不归宿，都是在为别人的事奔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告诉你什么？”他转过头，看着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告诉你，我为了帮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拿我们未来的生活去做赌注？”
“告诉你，我把我们准备买房的钱，都拿去给她爸爸治病了？”
“舒然，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准备了一桌子菜，想跟你庆祝。我还想告诉你，我的项目成功了，我们很快就能换个大房子了。”
“可是我等了你六个小时，你没有回来。”
“我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你在陪柯宇。”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无力。我觉得，我在你心里，可能永远都比不上柯宇重要。”
“我做的所有努力，在你看来，可能都无足轻重。”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我想，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既然你那么在意柯宇，那我就成全你，我走得远远的，不再打扰你。”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进我的心脏。
我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在我误会他，指责他的时候，他背负了这么大的压力。
原来，在我以为他要抛弃我的时候，他只是在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惩罚我，也惩罚他自己。
“对不起……”我泣不成声，“陆泽，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擦掉了眼泪。
这是我们冷战以来，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舒然，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方晴，也不是那份外派申请。”
“是我们自己。”
“你对柯宇的依赖，和我对你的包容，都超过了一个正常的界限。”
“我们把彼此都逼得太紧了。”
我看着他，泪眼婆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说出“离婚”那两个字。
然后，他重新发动了车子。
“回家吧。”
“先回家，把觉睡好。”
“天大的事，等天亮了再说。”
07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陆泽没有再睡书房，而是回了我们的卧室。
他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在我身边躺下。
熟悉的温度，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瞬间包围了我。
我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没有推开我，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还没有完全消失。
“陆泽。”我小声地喊他。
“嗯。”
“新加坡，你还去吗？”
“不去了。”他回答得很干脆，“项目已经交给别人了。”
“那方晴爸爸的病……”
“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应该能撑到找到合适的肾源。”
我沉默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放弃那个项目，肯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他叹了口气，“就算没有你，我也未必会去。两年太长了，我不想跟你分开那么久。”
他的话，让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他心里一直是有我的。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我。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舒然，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我只是在跟自己生气。”
“我气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柯宇一样，让你那么在乎。”
“我气我自己，除了为你做饭洗衣，等你回家，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没想到，陆泽这样一向自信的男人，心里竟然会有这么自卑的想法。
“不是的！”我急忙反驳，“你很好，你比谁都好！”
“柯宇对我来说，是亲人，是习惯。但你，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根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生气，更不会因为你的冷淡而难过得快要死掉。”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脸颊滚烫。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他表达我的爱意。
陆泽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舒然，以后……离柯宇远一点，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忽略我。”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答应你。”
这一夜，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聊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细节，和被我们误解的瞬间。
我们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坦诚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沉沉睡去。
这是我们冷战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陆泽已经去上班了。
但他给我发了微信。
“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做。”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我知道，我的陆泽，回来了。
我跟公司的领导请了半天假，然后拨通了柯宇的电话。
有些事，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柯宇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碴的，眼底带着乌青。
“然然，你……没事吧？”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我。
“我没事。”我摇摇头，开门见山，“柯宇，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清楚。”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柯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就因为陆泽吗？他逼你的？”
“不是他逼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柯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很珍惜。但这份感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婚姻，我的生活。”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为了你的婚姻，你就要牺牲我，牺牲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是吗？”他苦笑着问。
“如果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是的。”我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舒然，你真狠。”
他的眼圈红了。
我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对不起，柯宇。祝你……以后都好。”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再回头。
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我并不后悔。
人总要学会长大，学会取舍。
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08
跟柯宇摊牌之后，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手机不再会半夜响起，也不再需要时刻准备着去处理另一个人的情绪。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的家庭，我的工作，还有陆泽身上。
我和陆泽的感情，也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甚至比从前更好。
我们开始有了更多的交流。
他会跟我分享工作上的事，告诉我他遇到了什么难题，取得了什么进展。
我也会跟他吐槽我的奇葩同事，分享我新发现的好吃的店。
我们会在周末一起去逛超市，一起研究新的菜谱。
也会在晚上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吃着同一桶爆米花。
那种平淡又温馨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我这才发现，原来幸福，一直都在我身边。
只是以前的我，被所谓的“友情”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而已。
一天晚上，陆泽洗完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擦得锃亮的小金猪存钱罐。
“老婆，你看。”他把存钱罐递给我，晃了晃，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们的‘梦想基金’。”他笑着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都往里面存一点钱，等存满了，我们就去换一个大房子，好不好？”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暖洋洋的。
“好。”
那个因为方晴的事而搁置的买房计划，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只是这一次，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生活，好像正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没想到，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公司上班，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很不友善。
“请问，是舒然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柯宇的妈妈，我想跟你谈谈。”
我心里“咯噔”一下。
柯宇的妈妈，张阿姨，是看着我长大的。
她一向对我很好，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张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舒然，我们家柯宇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他？”
“你跟他绝交，不理他，现在他为了你，连工作都不要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你满意了？”
我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
“张阿姨，您在说什么？柯宇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快被你给毁了！”
“你赶紧给我过来一趟！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你要是还念着一点旧情，就马上给我滚过来！”
说完，她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柯宇辞职了？还整天酗酒？
怎么会这样？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去。
我和柯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
可是，情感上，我却做不到坐视不理。
毕竟，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柯宇。
我没办法想象，那个一直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会变成张阿姨口中那个颓废的样子。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去之前，我给陆泽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这件事。
“老公，柯宇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柯宇状态很不好，让我过去看看。我去看一眼就回来，你别担心。”
陆泽很快就回了信息。
“好，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看到他的回复，我心里安定了不少。
我按照张阿姨发的地址，打车过去。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我找到门牌号，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阿姨，她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可算来了，你快进去看看他吧，他都快没个人样了。”
我跟着她走进房间，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
柯宇就躺在沙发上，身边堆满了空酒瓶。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听到动静，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
“哟，这不是大忙人舒然吗？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废物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得我心口疼。
“柯宇，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他晃晃悠悠地坐起来，拿起一瓶酒，又要往嘴里灌。
我冲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
“你别喝了！”
“你管我？”他冷冷地看着我，“舒然，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前闺蜜？还是陆泽的老婆？”
“我……”
“你走吧。”他摆摆手，重新躺了下去，用背对着我。
“我不想看到你。”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张阿姨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然然啊，阿姨求求你，你再劝劝他吧。他从小就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别再这么作践自己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蹲了下来。
“柯宇，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他没有理我。
“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伤到你了，我跟你道歉。”
“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决定。”
“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有我的家庭要守护，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要过。”
“你不能因为我，就放弃你自己。”
柯宇的肩膀，微微地耸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在听。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你忘了你以前跟我说，你的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吗？”
“你忘了你答应过叔叔阿姨，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
“你现在这样，对得起谁？”
“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他。
他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你懂什么！”他嘶吼着，“你什么都不懂！”
“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
“舒然，我他妈喜欢了你十年！你知不知道！”
柯宇的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他喜欢了我十年？
怎么可能？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柯宇惨笑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舒然，你真是全世界最迟钝的女人。”
“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你。我陪着你，照顾你，把你当成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贝。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意。”
“可是你呢？你跟陆泽谈恋爱了，你结婚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时呼来喝去的备胎？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垃圾桶？”
“我看着你跟陆泽恩爱，我心如刀割。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我只能用‘男闺蜜’这个可笑的身份，继续陪在你身边。”
“我以为，只要我等，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可是我等了十年，等来的，却是你一句‘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舒然，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甘心？”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柯宇之间，还藏着这样一份沉重而绝望的感情。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
却不知道，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依赖，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我亲手，把他困在我身边，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把他的希望捏碎。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达我此刻的歉意和震惊。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柯宇嘶吼着，“我只要你告诉我，这十年里，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对我动过心？”
我看着他充满期盼和痛苦的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
“没有。”
“柯宇，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最亲的家人。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
我的回答，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捂着脸，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张阿姨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站起身，感觉浑身冰冷。
我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我的出现，只会让他更痛苦。
“张阿姨，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跑到楼下，我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泽。
他显然是在等我。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再也绷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把柯宇说的话，都告诉了陆泽。
陆泽听完，只是沉默地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怪你。”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温柔而坚定。
“舒然，这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把他当成朋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是他自己，选择了用一种错误的方式，留在你身边。”
“你不需要为他的痛苦，感到自责。”
陆泽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我混乱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有什么错呢？
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暗示，也从来没有利用过他的感情。
我只是，太迟钝了。
“那……他现在怎么办？”我哽咽着问。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课题，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陆泽捧起我的脸，帮我擦干眼泪，“而你，舒然，你是我的人生课题。”
“从今天起，忘了柯宇吧。”
“把你的喜怒哀乐，都交给我。让我来陪你，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来爱你。”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柯宇。
听说，他后来离开这座城市，去了南方。
听说，他真的开了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做得还不错。
也听说，他后来结婚了，娶了一个很爱他的女孩。
这些，都是我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听来的。
我没有再去打探，也没有再去联系。
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我和陆泽的生活，也彻底回归了平静。
我们用“梦想基金”里的钱，付了首付，换了一套带阳台的大房子。
阳台上，种满了陆泽喜欢的花花草草。
我辞掉了那份让我疲惫不堪的工作，用我所有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店里的生意很好，每天都忙碌而充实。
陆泽会在下班后，来店里帮我。
他系着围裙，在吧台后面认真地做着咖啡的样子，是我见过最帅的风景。
我们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
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平淡，和细水长流的陪伴。
但这种安稳，却让我觉得无比踏实。
那天晚上，我们依偎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陆泽。”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陆泽笑了，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傻瓜，我怎么会放弃你。”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人啊。”
是啊，我们都是彼此，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人。
所以，更要用尽全力，去珍惜。
来源：春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