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道熟悉又讨厌的身影，还是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朝我走来。
我叫林涵，人生信条是离宋明宴那个祸害越远越好。
可当他车祸失忆，把我当成老婆紧紧抱住时，我居然可耻地心软了。
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人道主义援助。
直到我听见他躲在病房里打电话：“装失忆这招真的能追到她？”
好啊宋明宴，你演戏是吧？
1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晃得人眼睛发晕。
我捏着手包，只想在角落里当个透明人，熬过时间就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道熟悉又讨厌的身影，还是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朝我走来。
宋明宴。
三年不见，他身上的少年锐气被一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包裹，沉淀出一种迫人的矜贵。
他手里端着香槟杯，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看我的眼神像猎人发现了猎物。
我立刻转身，想混入旁边闲聊的富太太群里。
手腕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握住。
温热的触感让我头皮一麻。
“林涵，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敲在耳膜上。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无可挑剔的假笑，回过头。
“宋少，好久不见，也没多久，才三年。”
我用力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
指尖甚至在我腕骨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毕竟是青梅竹马，对我这么冷漠，我很伤心的。”
他往前一步，拉近了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一点酒气，强势地笼罩下来。
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家和李家不对付，在这个圈子里不是秘密。
我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好继续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别人都看着呢，你又想找什么茬？嗯？”
他低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用力一拽。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额头碰到他坚实的胸膛，有点疼。
我闻到他西装上更清晰的香气，混着他身体的温度，让我瞬间慌了神。
“你干什么！”
我用手抵住他，想推开。
他却就着这个姿势，手臂环过我的腰，将我牢牢锁在身前。
“这三年，我接手了家里部分业务，做得还不错。”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我耳尖。
“我没交女朋友。”
我愣住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疯了？
还是说，这是他想出来的新型捉弄我的方式？
“神经病！”
我恼羞成怒，用尽力气猛地推开他。
高跟鞋绊了一下，我踉跄着向后倒去。
完了。
预想中摔倒在地的狼狈没有发生。
一件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迅速盖在我腿上，遮住可能走光的风险。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喂！宋明宴！放我下来！”
我捶打他的肩膀，他却置若罔闻，抱着我径直走向宴会厅连接的露天阳台。
阳台角落放着柔软的沙发。
他把我轻轻放下，然后，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
他单膝跪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握住我微微扭到的脚踝。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我的脚踝。
那里因为刚才的踉跄，微微泛红。
“淤青了。”
他抬起头，眼眶竟然有点发红，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疼吗？”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演的是哪一出？
苦肉计？还是新的恶作剧？
我下意识地抽回脚，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别碰我，我没事。”
就在这时，我包里的手机响了。
独特的专属铃声，是我那个聊了快半年的网恋对象。
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赶紧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喂？我还在外面，有点事，等会儿回家打给你哦。”
挂了电话，一抬头，就对上宋明宴深邃的目光。
他脸上那点可怜相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有点沉。
“谁啊？笑得这么甜。”
我故意气他，脱口而出。
“我网恋对象，我们准备过几天面基。”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我跟他说这个干嘛？
我站起身，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却听见身后传来宋明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自言自语。
“老子千防万防，没防住这网恋的……”
后面几个字没听清。
我警惕地回头。
“你说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他立刻抬起头，脸上堆起一个无比虚假、堪称扭曲的笑容。
“没说什么，夸你网恋对象……有眼光。”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踩着还有点疼的脚踝，快步离开了阳台。
走到门口，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宋明宴还站在原地，背对着我，正在打电话。
侧脸线条紧绷，似乎很不爽。
2
面基那天，我特意选了一条温柔的米白色连衣裙。
对着镜子涂上口红时，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
这个网恋对象和我很聊得来，三观契合，幽默风趣。
不知道现实中是个怎样的人。
刚拿起包，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焦急的男声。
“是林涵吗？我是宋明宴的朋友，赵辰。”
宋明宴的朋友找我干嘛？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是我，有什么事？”
“明宴他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情况好像很危险！”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在……哪个医院？”
问出口，我才觉得不对劲。
“等等，他出车祸，你为什么不联系他爸妈，找我干嘛？”
赵辰的语气更急了。
“他爸妈出国考察了，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人也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我知道你们两家……但这时候只能找你了，拜托你去看看他吧！”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焦急也不像假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宋明宴……抢救？
那个刚才还在晚宴上生龙活虎找我麻烦的家伙……
虽然我讨厌他，但也没到希望他死的地步。
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我叹了口气。
面基只能放鸽子了。
我赶紧给网恋对象发了条道歉信息，说有紧急突发状况，下次再约。
然后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赵辰说的医院。
一路上，我的心跳都很快。
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
跑到急诊室，护士告诉我宋明宴已经脱离危险，转到了VIP病房。
我松了口气，走到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推开门。
然后，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宋明宴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手臂打着石膏，一条腿还被吊着。
脸上倒是没什么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伤得这么重？
他看到我，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个看到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声音虚弱，却带着浓浓的依赖和委屈。
“老婆……你终于来了……”
我僵在门口，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
老……婆？
我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还是宋明宴撞坏脑子了？
一个医生跟在我后面走进来，拿着病历本，一脸严肃。
“你是患者家属？”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我……我是他朋友。”
医生推了推眼镜。
“患者头部受到撞击，有轻微脑震荡，导致了选择性失忆。”
“他目前的认知里，你是他最亲密的人，也就是他口中的‘妻子’。”
医生顿了顿，补充道。
“这种情况下，希望你能尽量配合，顺着他，避免让他受到刺激，有利于恢复。”
我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失忆？
把我当成老婆？
这比听到他车祸抢救还要让我难以接受。
我看向宋明宴，他正眼巴巴地望着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嘴唇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完全没有平时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
我的心，没出息地软了一下。
算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
不跟一个脑子坏掉的人计较。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你……感觉怎么样？”
他伸出没打石膏的那只手臂，轻轻拉住我的衣角。
“老婆，疼……”
声音糯糯的，带着鼻音。
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真的是宋明宴吗？
那个小时候抢我糖吃，读书时堵我路，晚宴上还对我动手动脚的宋明宴？
“那个……你好好休息。”
我想把衣角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
“老婆，你别走。”
他眼眶开始泛红，好像我要抛弃他一样。
“你陪我好不好？”
我求助地看向医生，医生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眼神，转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这个大型“挂件”。
我认命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我不走，你睡会儿吧。”
他却摇摇头，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点位置，拍拍床。
“老婆，坐这里，我想抱着你睡。”
我的脸颊有点发烫。
“这……不合适吧？”
他嘴一瘪，眼睛里的水光更盛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老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我深吸一口气。
医瞩，医瞩！
不能刺激病人！
我僵着身子，在那点空位上坐下。
他立刻心满意足地靠过来，脑袋枕在我腿上，手臂环住我的腰。
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混着药味钻入鼻腔。
他的头发很软，蹭得我腿有点痒。
我全身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过了好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我试图轻轻挪开。
他却抱得更紧，含糊地嘟囔。
“老婆……别动……”
“让我抱抱。”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抛开我们恶劣的关系不谈，这家伙……长得确实无可挑剔。
我的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漏了半拍。
3
宋明宴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快得有点不符合常理。
才几天功夫，他就能自己坐起来，并且以“医院环境不好，想回家休养”为由，磨着我跟他回他市中心的公寓。
“老婆，这里的消毒水味道好难闻。”
他皱着鼻子，扯着我的袖子轻轻摇晃。
“我想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我看着他依旧缠着纱布和石膏的胳膊腿，试图讲道理。
“你这样回去，没人照顾怎么行？还是再住几天吧。”
“有老婆照顾我啊。”
他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说得理所当然。
“老婆，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我一阵头疼。
这几天，我已经快被他这声“老婆”叫麻木了。
也从最初的全身僵硬，进化到可以面不改色地给他递水削苹果。
但跟他回“家”同居？
这尺度也太大了。
我正想找借口拒绝，赵辰提着一堆补品来了。
一进门，他就开始帮腔。
“嫂子，你就答应明宴吧。”
“医生也说了，回到熟悉的环境有利于记忆恢复。”
“他这脑子，”赵辰指了指自己的头，“现在就跟个小孩似的，离了你肯定不行，你就当可怜可怜他。”
宋明宴配合地低下头，一副“我很可怜”的样子。
我看看赵辰，又看看宋明宴。
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但宋明宴此刻的眼神实在太有欺骗性。
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
我咬了咬牙。
算了，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我倒要看看，他这失忆能装到什么时候。
“好吧。”
我听到自己说。
宋明宴的眼睛瞬间亮了，堪比一百瓦的灯泡。
“老婆你最好了！”
他凑过来，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温软的触感一掠而过。
我捂着脸，愣住了。
心跳骤然加速。
这家伙……失忆了还这么会占便宜！
宋明宴的公寓是顶层复式，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黑白灰的主色调，冷冰冰的，没什么烟火气。
和他现在这副“小奶狗”形象格格不入。
一进门，他就指挥我。
“老婆，我想去卧室。”
“老婆，我想喝水。”
“老婆，遥控器在哪里？”
我像个陀螺一样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在客厅沙发上，倒了水，找到遥控器。
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老婆，你坐过来一点好不好？我看不见你。”
我忍无可忍，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
“宋明宴，你别太过分。”
他立刻扁了嘴，眼眶说红就红。
“老婆，你凶我……”
“我没有！”
“你就有！”
他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在哭。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明知道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装的，可看到他那副样子，我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我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喂……”
他不理我。
我又戳了一下。
“好了，我没凶你。”
他慢慢转回头，眼睛果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那老婆你亲我一下。”
得寸进尺！
我的脸颊开始发热。
“你别闹。”
“哦。”
他又要转回去。
鬼使神差地，我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弹开。
宋明宴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惊喜和羞涩。
“老婆……”
他小声叫我，然后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副纯情少男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
我的心跳又失控了。
完了完了，林涵，你清醒一点！
这都是假的！
是糖衣炮弹！
4
同居生活比我想象的更……折磨人。
宋明宴彻底化身黏人精，我去哪儿他跟到哪儿。
我做饭，他非要搬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美其名曰“学习”。
结果不是把水弄洒，就是差点打碎碗。
我接工作电话，他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玩我的衣角，但眼神一直黏在我身上，让我莫名分心。
最要命的是晚上。
他理直气壮地要求同床共枕。
“我们是夫妻，当然要睡一起！”
我严词拒绝，抱着枕头要去客房。
他就抱着被子，赤脚站在卧室门口，低着头，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老婆，我头疼……”
“伤口也疼……”
“一个人睡害怕……”
演技浮夸，但架不住那张脸实在有欺骗性。
最后各退一步，他睡床，我打地铺。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轻轻把我抱了起来。
我惊醒，发现是宋明宴。
“你干什么？”
他把我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蜷缩着躺到了地铺上。
“地上凉，”他背对着我，声音带着睡意，“老婆睡床。”
那一刻，心里某个角落，猝不及防地软了一下。
但我立刻提醒自己，别上当，林涵。
这天下午，我给他切了水果，端进客厅时，他正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我放下果盘，准备离开。
目光扫过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我拿起旁边桌上的马克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在他雪白的石膏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
画完，我捂着嘴偷偷笑了。
抬起头，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他根本就没睡！
“老婆，你画得真好看。”
他笑眯眯地说，没有一点被抓包的恼怒。
我的脸腾地红了，有种干坏事被当场抓获的窘迫。
“谁让你装睡！”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拉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拽。
我跌坐在沙发边。
他的脸凑近，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老婆，你好香。”
我的心脏砰砰狂跳，手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
“宋明宴，你……”
话没说完，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不再是之前脸颊上那种一触即分的轻吻。
而是带着试探的温柔，轻轻含住我的唇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
他的气息干净清冽，带着水果的甜香。
这个吻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
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竟然……没有立刻推开他。
直到他意犹未尽地离开，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轻喘气。
声音暗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老婆，你主动亲亲我，好不好？”
他的眼眶泛红，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渴望和一丝委屈。
“我想要老婆主动……”
我被美色冲昏的头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不对劲。
就算失忆，这种撒娇索吻的熟练度，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压下心头的悸动和疑虑，装作害羞地推开他。
“你……你先吃点水果，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客厅。
走到厨房，接水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他是装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个局……
我放下水杯，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折返回客厅门口。
虚掩的门缝里，传来宋明宴压低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我靠！赵辰！你找那大师算得真准！”
“装小奶狗这招太他妈好使了！”
“她刚才没扇我！好像还有点沉迷！”
“比上次你让我装什么高冷霸总强一万倍！差点真把她吓跑！”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
又瞬间涌上头顶。
好啊。
宋明宴。
你果然是在演我。
5
我站在厨房冰冷的瓷砖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玻璃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刚才听到的话。
“装小奶狗这招太他妈好使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我这几天以来所有不切实际的恍惚和心软。
愤怒，像岩浆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还有一股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委屈和难堪。
林涵，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你居然真的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失忆后的他有点可怜，甚至……有点可爱。
你居然可耻地对他那些黏人的举动，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悸动。
结果呢？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为了“追到我”而进行的、拙劣又无耻的表演！
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手里的水狠狠泼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然后揭穿他，痛骂他，让他滚蛋！
但就在脚步迈出的前一秒，我硬生生顿住了。
不行。
不能这么便宜他。
他不是喜欢演吗？
不是装失忆装得挺投入吗？
不是觉得我“有点沉迷”吗？
好啊。
那我就陪你演下去。
宋明宴，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玩不起。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对着冰箱门的反光，调整了一下表情。
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自然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可能有点僵硬。
我端着水杯，重新走回客厅。
宋明宴已经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宝宝模样，靠在沙发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老婆，水倒了好久。”
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抱怨和依赖。
若是之前，我可能还会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
现在，我只觉得他演技精湛，令人作呕。
我把水杯递给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找了半天杯子。”
他在接水杯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背。
一阵恶寒从我背上窜起。
我强忍着没有缩回手。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杯子，又朝我伸出手。
“老婆，抱抱。”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纯真”和“期待”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戏还得演下去。
我僵硬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立刻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把脑袋搁在我颈窝里，满足地蹭了蹭。
“有老婆真好。”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心里冷笑。
好啊，当然好。
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能不好吗？
我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了他的后背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拍一个沾了灰的麻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老婆，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心里一紧。
这么快就露馅了？
不行，得自然点。
我扯了扯嘴角，找了个借口。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他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
“那老婆快去休息，我不用你陪了。”
说着，他居然主动松开了我，还帮我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角。
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我看着他这番行云流水的表演，佩服得五体投地。
宋明宴，你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内娱的一大损失。
我顺势站起身。
“好，那我先去洗个澡。”
走进浴室，关上门，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和这家伙斗智斗勇，比连加一个月的班还要累。
镜子里的我，脸颊因为愤怒和憋屈，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陪他演这场荒唐的戏。
然后，在他最得意、最投入的时候，狠狠撕下他的面具。
我要让他知道，戏弄别人的感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6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奥斯卡影后候选人。
面对宋明宴的各种撒娇黏人，我从最初的僵硬，逐渐变得“自然”甚至“享受”。
他开始变着法地“巩固”我们的“夫妻感情”。
比如，试图喂我吃饭。
“老婆，啊——”
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眼神期待得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
我看着那勺粥，心里想的却是：这里面会不会下了什么让你现原形的药？
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轻轻推开他的手。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自己把粥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拿着平板凑过来。
“老婆，我们以前肯定一起看过很多电影吧？我们看个爱情片好不好？说不定能帮我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
我看你是想趁机营造气氛吧！
我从善如流。
“好啊。”
结果他选了个尺度不小的文艺爱情片。
灯光调暗，影片里男女主角暧昧纠缠。
他的手臂悄悄环上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呼吸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耳廓。
气氛逐渐升温。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配合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甚至在他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感觉到他身体瞬间僵硬，呼吸都乱了一拍。
我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宋明宴，这就受不了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决定主动出击。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特意换上了一件真丝的吊带睡裙。
布料柔软贴身，长度堪堪过大腿。
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到宋明宴正靠在床头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目光触及我时，他明显愣住了。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是强装镇定的慌乱。
他立刻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老婆，你……你怎么穿这个？”
他的声音有点哑。
我心中暗爽，走过去，故意坐在床沿，靠近他。
“怎么了？以前在家不都这么穿吗？”
我歪着头，装作疑惑的样子，用毛巾擦拭着长发，肩带微微滑落。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过来，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是……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的书拿反了。
我强忍着笑，继续添火。
“老公，”我故意用又软又糯的声音叫他，这两个字让我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效果显著，“我头发好像打结了，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他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我手不太方便。”
他晃了晃还打着石膏的胳膊。
“哦，对哦。”
我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身体却更靠近他，几乎贴在他手臂上。
“那算了，我自己慢慢弄吧。”
我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沐浴露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快得差点绊倒。
“我……我去喝口水！”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倒在床上，捂着被子闷笑起来。
宋明宴，就这点道行，还想演我？
7
我和闺蜜苏晴约在常去的咖啡馆。
一坐下，我就把宋明宴装失忆的惊天大瓜倒给了她。
苏晴听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咖啡都忘了喝。
“卧槽！真的假的？宋明宴为你做到这份上？”
我搅动着杯里的拿铁，咬牙切齿。
“他就是个骗子！演戏演上瘾了！”
苏晴凑近，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涵涵，说真的，你不觉得……这反而证明了他对你用情至深吗？”
我动作一顿。
“什么意思？”
“你想想啊，”苏晴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宋明宴是谁啊？宋家太子爷，要什么样女人没有？用得着装失忆、装小奶狗，这么卑微地来骗你？”
“他为什么不直接表白？还不是因为你们两家那点破事，他知道正常追你，你肯定躲得远远的。”
“所以才剑走偏锋，用这种奇葩方式接近你。”
“虽然手段是狗血了点，但心意可能是真的啊。”
我沉默地喝着咖啡，心里有点烦乱。
苏晴的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湖心，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这就能成为他欺骗我的理由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又一种新的捉弄我的方式？”
我嘴硬道。
“小时候他捉弄得我还少吗？”
苏晴耸耸肩。
“此一时彼一时嘛。”
“反正我觉得，一个男人肯花这么多心思，大概率是真心。”
她戳了戳我的手臂。
“你呢？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别骗自己。”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有没有感觉？
这几天，看着他努力扮演“小奶狗”的样子，看着他因为我一个主动的靠近而脸红耳赤，看着他明明心猿意马却还要强装镇定……
除了愤怒和被欺骗的委屈之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甚至，偶尔会觉得这样的他，有点……反差萌？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林涵，你不能心软。
这是原则问题。
欺骗就是欺骗。
我深吸一口气。
“不管他是什么心意，骗我就是不行。”
“这场戏，我必须演到最后，让他自食其果。”
苏晴看着我，叹了口气。
“行吧，你开心就好。”
“不过姐妹，玩火小心自焚哦。”
8
从咖啡馆回家，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宋明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黏上来。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靠垫，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连那头总是软软搭着的顺毛，今天都显得有点蔫。
我换好鞋走过去。
“怎么了？”
他抬起头，眼神幽怨地看着我，像只被主人遗忘在家的大狗。
“老婆，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语气酸溜溜的。
我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和苏晴喝咖啡去了。”
“哦，和闺蜜啊。”
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随即又绷紧了。
“那……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几个他的未读消息。
都是些“老婆在干嘛”、“老婆我想你了”之类的废话。
我故意淡淡地说。
“没注意看手机。”
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靠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靠垫的流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还以为……你又去见那个……网恋对象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面基那天的事。
这么久远的事，他还记着？
而且，这浓浓的醋味是怎么回事？
失忆人设还带自动翻旧账吃醋的功能？
演技是不是有点过于全面了？
我忽然想再试探他一下。
我在他身边坐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哦，你说他啊？早就不联系了。”
我顿了顿，侧过头看他。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跟你提过网恋对象的事吧？你怎么知道的？”
空气瞬间凝滞。
宋明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抠流苏的手指也停住了。
他眼神闪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他低下头，用那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说。
“是……是赵辰告诉我的。”
“他说我出事那天，你本来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然后你就来医院看我了。”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把“失忆患者”的脆弱和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婆，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比我……比我还好吗？”
我心里冷笑。
甩锅给赵辰？
反应倒是挺快。
戏接得也不错。
我装作被他可怜的样子打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带着一丝“怜悯”。
“傻瓜，都过去了。”
“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洒满了星星。
他一把抱住我，把脸埋在我颈窝，蹭了蹭。
“老婆，你真好。”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比那个网恋对象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的拥抱很紧，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被他语气里的真挚打动。
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那颗刚刚有点松动的心，又迅速冷硬起来。
宋明宴，你演得越真，将来揭穿的时候，就会越难看。
9
宋明宴似乎并不满足于只在公寓里演“恩爱夫妻”。
他开始以“寻找记忆”为名，磨着我带他出去“故地重游”。
第一站，就是我们曾经的中学。
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看着没什么变化的校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少年记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宋明宴显得很“兴奋”，拉着我的手，这里指指，那里看看。
“老婆！这里！我们是不是经常在这里一起走？”
他指着一排教学楼前的长廊。
我看着他。
是啊，经常。
不过不是你拉着我，是你带着一群小弟，堵着我，不让我走。
“老婆！那个篮球场！我是不是在那里打过球？”
没错。
你不仅打球，还总喜欢把球“不小心”砸到靠近我的男生身上。
“老婆！小卖部！我是不是经常给你买零食？”
是经常抢我的零食才对！
我看着他“努力回忆”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对他来说，难道真的是什么美好的“共同回忆”吗？
还是说，他只是在借着“失忆”，试图覆盖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重新构建一个他想要的“曾经”？
走到学校后门那棵巨大的榕树下时，他停住了脚步。
眼神有些悠远，像是在真的回忆什么。
“老婆，我好像……对这里有点印象。”
他轻声说。
“我记得……好像有一次，在这里，把你惹哭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说的是那次。
我因为他赶走我喜欢的学长，质问他是不是因为他爸爸记恨我妈妈，所以报复我的那次。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在学校招惹我。
之后，他就转学了。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复杂，里面似乎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对不起，老婆。”
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如果……如果我以前做过什么让你难过的事，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有点喘不过气。
这句道歉，是因为“失忆”的设定，还是……他憋在心里很久的，真正的歉意？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我竟然有些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那个装失忆骗我的混蛋宋明宴，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因为我眼泪而慌了神的少年。
我别开脸，声音干涩。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提它干嘛。”
“走吧，我累了，想回去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我身边。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
他偶尔会偷偷看我，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安。
而我，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苏晴的话，他今天的反常，还有那句突如其来的道歉……
这一切，都在不断地冲击着我原本坚定的“报复”决心。
10
真正让我心态产生变化的，是一场意外。
宋明宴那个军师兄弟赵辰过生日，在自家别墅办了个小型派对。
非拉着我们一起去，说人多热闹，说不定对宋明宴恢复记忆有帮助。
我本来不想去，但宋明宴用那种“老婆陪我去嘛”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派对上都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不少面孔在之前的慈善晚宴上见过。
他们看到宋明宴像个大型挂件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一口一个“老婆”，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显然，宋明宴“失忆”并且把我当成老婆的事，还没完全传开。
一个穿着花衬衫、喝得有点高的男人，端着酒杯晃过来，眼神轻佻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对宋明宴说。
“宴哥，可以啊！什么时候把林家这小辣椒摘到手了？还玩上失忆play了？真会玩！”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侮辱意味。
我脸色一沉，刚想开口。
身边的宋明宴却猛地抬起了头。
刚才那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神变得冰冷锐利，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那个花衬衫。
周身散发出一种迫人的低气压，连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
那是属于宋明宴的，真正的气场。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花衬衫被他看得一哆嗦，酒醒了大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宴……宴哥，我开玩笑的……”
宋明宴上前一步，尽管他手臂上还打着石膏，但那股气势完全压倒了对方。
他一把揪住花衬衫的衣领，声音冷得掉渣。
“跟我老婆道歉。”
“现在，立刻。”
整个派对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花衬衫脸涨得通红，碍于宋明宴的威慑，不情不愿地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宋明宴却没松手，眼神更冷。
“没听见。”
“大声点！”
花衬衫吓得一抖，几乎是喊出来的。
“对不起！林小姐！我嘴贱！我错了！”
宋明宴这才嫌恶地松开他，像丢开什么脏东西。
“滚。”
花衬衫连滚爬爬地跑了。
宋明宴转过身，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又变回了那个依赖我的“小奶狗”。
他拉住我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委屈，小声说。
“老婆，他吓到你了没有？”
“别怕，我保护你。”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我一直以来筑起的心防。
那种下意识的维护，那种不容任何人欺辱我的强势，那种切换自如背后可能隐藏的真心……
演技再好，能演得出这种本能的反应吗？
我看着他那双装着担忧和我的倒影的眼睛，一个清晰的念头浮上脑海。
这场戏，我可能……有点演不下去了。
11
从派对回来的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
车窗外流光溢彩，映照着宋明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和一丝未褪的紧绷。
他在紧张什么？
是怕我发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破绽”吗？
还是别的？
回到家，他依旧黏着我，帮我拿拖鞋，放洗澡水，比平时更加殷勤。
但眼神躲闪，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洗完澡出来，他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像是在检讨。
“老婆，”他声音闷闷的，“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擦着头发，没有立刻回答。
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透过镜子看他。
他抬起头，眼神像做错事的孩子，带着不安和讨好。
“我以后……尽量不那样凶了。”
我放下毛巾，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宋明宴，我们谈谈。”
他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谈……谈什么？老婆，我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试图蒙混过关，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钻。
“别装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定格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背对着我，肩膀僵硬，维持着一个弯腰的滑稽姿势，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转过来。
脸上那副纯真无辜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紧张、懊恼和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从你出车祸第二天，我听见你给赵辰打电话。”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装失忆小奶狗这招，挺好使的，是吧？宋少爷。”
宋明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像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
“对不起。”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涵，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你。”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是真真切切的痛苦和后悔。
“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小时候的事，因为家里的事……我试过正常地追求你，可你看到我就躲。”
“晚宴那天，听到你说有网恋对象，我快疯了……”
“赵辰出了这个馊主意……我……我脑子一热就……”
他语无伦次，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我知道我很混蛋，用这种方式骗你……你看不起我也是我活该……”
“但是林涵，”他向前一步，眼神炽热地看着我，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真的。”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信，但我求你，别这么快判我死刑。”
“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堂堂正正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他站在灯光下，褪去了所有伪装，紧张、笨拙，甚至有些狼狈。
却比之前那个完美的“小奶狗”，要真实得多。
我看着他那双因为急切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愤怒和委屈还在，但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的眼神从期盼，慢慢变得黯淡，最后几乎绝望。
我轻轻叹了口气。
“宋明宴。”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等待最终的审判。
“把你手机给我。”
他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立刻把手机解锁，递给了我。
我找到赵辰的微信，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很快被接通，赵辰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嘈杂，似乎还在派对上。
“喂？宴哥？搞定了吗？嫂子是不是被你……”
我直接把摄像头对准了身边一脸灰败的宋明宴。
“赵辰，”我平静地开口，“看看你的好兄弟。”
赵辰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卧槽？！嫂……林涵？！”
我又把摄像头转向自己。
“你的‘装失忆追妻妙计’，破产了。”
“还有，你找的那个大师，”我顿了顿，补充道，“算得一点都不准。”
说完，我没理会屏幕里赵辰鬼哭狼嚎的“误会啊嫂子！”，直接挂断了视频。
我把手机塞回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宋明宴手里。
“追求的机会，不是不能给。”
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
“但是，宋明宴，从现在开始，我要看到百分之百的真诚。”
“如果你再敢耍任何花样……”
“林涵，”宋明宴猛地打断我，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我发誓！我要是再骗你，我天打雷劈！”
他激动地想抱我，又怕我生气，手伸到一半僵在空中，像个手足无措的大傻子。
“那……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
“第一步该怎么做？送你花？还是请你吃饭？或者……”
看着他这副慌乱又真诚的样子，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第一步，”我指了指门口，“你先去客房睡。”
“追到我之前，想都别想再上我的床。”
宋明宴先是一愣，随即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无比、傻乎乎的笑容。
“好！我去客房！我马上就去！”
他抱起自己的枕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我，眼神亮晶晶的。
“林涵，晚安。”
“嗯。”
门被轻轻关上。
我靠在床头，听着外面传来他轻快甚至有点雀跃的脚步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好像……也不算太坏。
12
宋明宴的“正式追求”，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用力过猛。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门铃吵醒的。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花店店员，抱着一大束夸张的、至少有999朵的红玫瑰，几乎把人都遮住了。
“林涵女士吗？这是宋先生送您的花。”
我好不容易把花搬进来，手机就响了。
是宋明宴。
“老婆……不是，林涵！花收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看着那束俗气又占地方的红玫瑰，揉了揉太阳穴。
“收到了。宋明宴，你追女孩子的套路，是跟赵辰学的，还是从上个世纪言情小说里看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他沮丧的声音。
“你不喜欢吗？那……那我下次换一种。”
挂断电话没多久，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某顶级餐厅的外送员，推着餐车，上面摆满了精致的早餐。
紧接着，各种奢侈品店的销售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开始上门。
衣服，包包，首饰……堆满了客厅。
我看着这阵仗，哭笑不得。
这家伙，是把“追求”等同于“砸钱”了吗？
中午，他本人回来了。
手臂上的石膏居然拆了——看来“伤势”恢复的速度是跟着“剧情”需要走的。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怀里又抱着一束花——这次是淡雅的香槟玫瑰。
看到客厅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个……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们拿走。”他小声说。
我把那束香槟玫瑰接过来，闻了闻。
“花还不错。至于这些东西，”我指了指那些奢侈品袋子，“退掉。”
“哦，好。”他立刻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林涵，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订了……”
“宋明宴，”我打断他，转过身，“你是不是觉得，送我这些东西，就能代表你的真心了？”
他连忙摇头。
“不是！我只是……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他看起来有些无助。
“赵辰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又是赵辰。
我叹了口气。
“宋明宴，把你的信用卡收起来。把你的赵辰拉黑。”
“用你的脑子，想想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在努力消化我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那些浮夸的礼物消失了。
但他依旧很忙，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
直到周五晚上，他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几盘卖相……相当勉强的菜。
糖醋排骨黑得像炭，清蒸鱼半生不熟，青菜炒得蔫黄。
他紧张地看着我，额头上还有汗。
“我……我跟着菜谱学的，可能不太好吃……你别勉强。”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排骨，放进嘴里。
咸得发苦，还有股糊味。
我面无表情地嚼着。
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还行。”我喝了口水，评价道。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奖励。
“真的吗？那我明天再学新的！”
看着他围着不合身的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笨拙地处理着食材，脸上还沾着面粉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这比那些昂贵的礼物，要顺眼多了。
13
追求期进行到第二周，宋明宴搞了个大动静。
他包下了市中心美术馆的整个夜场。
不是那种浮夸的烛光晚餐，而是真的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艺术展。
灯光柔和，展厅安静，墙上挂着的是一些并不出名但很有灵气的青年画家的作品。
他走在我身边，不再是那个聒噪的“小奶狗”，而是变得沉静、耐心。
他会在一幅画前停留，轻声跟我交流他的感受，虽然见解称不上多深刻，但能听出是做了功课的。
“这幅画的颜色，让我想起你有一条差不多颜色的裙子。”他指着一幅以暖橙色为主的抽象画说。
我有些惊讶。
他居然记得。
走到展厅尽头，是一面空白的墙。
墙上用投影打出一行字：
「林涵，接下来的路，我想和你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没有玫瑰，没有钻石，只有一行简单的话。
却莫名地，戳中了我的心。
我转过头看他。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眼神专注而温柔。
“宋明宴，你进步了。”
我轻声说。
他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被夸奖后的羞涩和欣喜。
“真的吗？”
他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这次，我没有躲开。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包裹着我的手，带着一种珍视的力度。
我们牵着手，在空旷的美术馆里慢慢走着。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气息。
原来，放下戒备，坦诚相待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像……还不错。
从美术馆出来，夜风微凉。
他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
“林涵，”他停下脚步，看着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蠢事，惹你生气，让你难过。”
“我用最笨的方法想引起你注意，结果却把你推得更远。”
“装失忆骗你，是我不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混账的事。”
“我不敢求你立刻原谅我。”
“但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改变。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有一个认真的开始。”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眼神清澈而真挚，里面映着街灯的光，和一个小小的我。
我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只有一个字。
宋明宴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他愣了几秒，然后，巨大的喜悦从他脸上绽放开来。
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地，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林涵！谢谢你！谢谢你！”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把我抱得更紧。
“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他在我耳边，郑重地许诺。
14
关系确定后的宋明宴，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
不再是那个刻意讨好、小心翼翼追求者，也不再是最初那个装出来的黏人小奶狗。
他变得……很“宋明宴”。
对外，他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宋家继承人。
但在我面前，他会露出幼稚、霸道、甚至有点不讲理的一面。
他会因为我多看了某个男明星一眼而吃闷醋，然后晚上抱着我不放，非要问我他和明星谁帅。
他会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不由分说把我拉去一家他新发现的很棒的餐厅。
他会记得我随口提过的喜欢某款绝版乐高，然后费尽心思找来，陪我拼到半夜。
真实，鲜活，带着一点可爱的缺点。
周末，他带我回宋家老宅吃饭。
这是我第一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正式拜访。
去之前，我有些紧张。
毕竟两家关系微妙。
宋明宴握着我的手。
“别怕，有我在。”
宋父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人，但见到我，却努力挤出了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老林……你爸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点点头。“挺好的，谢谢伯父关心。”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宋明宴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然后给他爸夹了一筷子菜。
“爸，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宋父看了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宋父把我叫到书房。
我有点忐忑地跟进去。
他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檀木盒子，递给我。
“这个，是你母亲当年落在我这里的。”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物归原主。”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品相很好的白玉簪子。
我愣住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势同水火”，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逾越。
宋明宴靠在书房门口，看着我，嘴角带着笑。
回去的车上，我拿着那个盒子，心情复杂。
“你爸他……”
“老一辈的事，就让他们过去吧。”宋明宴打断我，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握住我的手。
“我们是我们。”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又看看我们交握的手，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15
一年后，宋明宴在海边策划了一场求婚。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手里拿着戒指盒，但里面装的，不是钻石。
而是两把钥匙。
一把，是他公寓的钥匙。
另一把，是我小时候住过的、现在已经空置的老房子的钥匙。
“林涵。”
他仰头看着我，晚霞落在他眼底，像燃烧的火焰。
“这把钥匙，代表我的现在和未来，我想全部交给你。”
“这一把，代表我所有亏欠你的过去。我想把它们一起，换成我们的以后。”
“我知道，我缺席了你人生很多重要的时刻，还混蛋地骗过你。”
“所以，我不敢奢求你现在就答应嫁给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紧张的颤抖。
“我只想求你，给我一个资格，让我用剩下的一辈子，去弥补，去参与，去创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你愿意……给我这个资格吗？”
海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眼神真诚、忐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
我看着那两把普通的钥匙，却觉得比任何钻石都要沉重和珍贵。
它们承载的，是他的全部。
他的真心，他的悔悟，他想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决心。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没有立刻去接钥匙，而是弯下腰，捧住他的脸，吻住了他。
这个吻，咸涩而甜蜜，混杂着海风的味道和我的泪水。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回应我，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
良久，我才松开他，看着他被我吻得有些红肿的唇，和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眶。
我拿起那枚代表着“未来”的钥匙，握在手心。
“这把，我收了。”
他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我拿起另一把老房子的钥匙，放回他手里。
“这一把，你留着。”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我微笑着说。
“过去的遗憾，我们一起用未来填满。不需要弥补，只需要珍惜现在。”
“宋明宴，我愿意。”
他狂喜地抱起我，在沙滩上转圈。
夕阳把我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笑声和海浪声混在一起，飘向很远的地方。
后来，我们在那栋老房子里举行了小小的婚礼派对。
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苏晴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
“我就说吧，玩火迟早要栽。”
我看着不远处，正被我爸和宋父联手“刁难”却依旧笑容满面的宋明宴，也笑了。
“栽了也挺好。”
新婚夜，宋明宴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发顶。
“老婆，”他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
“那个大师，赵辰后来偷偷告诉我，他其实是瞎算的。”
我抬起头，挑眉看他。
“所以呢？”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所以，不是大师算得准。”
“是我运气太好，遇见了你。”
“而你，恰好也愿意爱我。”
窗外，月色正好。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