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随手翻开一本,愣住了——那是我幼儿园时的照片,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缺了门牙。

搬家那天,我爬上尘封已久的储物间,准备找几个空箱子。

角落里,一个樟木箱子锁着,上面落满了灰。

我试了试钥匙,竟然打开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本相册。

我随手翻开一本,愣住了——那是我幼儿园时的照片,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缺了门牙。

照片背后,是付明慧的字迹:"知秋第一次上幼儿园,2008年9月1日。"

我的手开始颤抖。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的脸。

22岁,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我想,这次搬家之后,我和付明慧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躺下来看着天花板。

宿舍里很安静,室友们都回家了,只剩我一个人。

其实我不是没有家,只是那个家对我来说,一直都像是暂住的地方。

父亲再婚那年我十岁。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画面还是很清晰。

婚礼很简单,就在家里办的,来的都是父亲单位的同事。

付明慧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站在父亲身边,安静得像个影子。

别的阿姨们都过来夸她漂亮,她只是微微点头,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

我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知秋,出来叫阿姨。"父亲敲门。

"我不要。"我把脸埋在枕头里。

"知秋乖,爸爸的朋友都在外面等着呢。"

"我就是不要。"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传来父亲的叹气声,还有一个更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让孩子呆着吧,别勉强她。"

那是付明慧的声音。

后来父亲一个人回到客厅,我听见他向客人们道歉,说孩子还小,不太懂事。

有人劝他:"孩子嘛,都这样,慢慢就好了。"

可是到现在,十二年过去了,我和付明慧之间还是那么生疏。

我翻了个身,看着窗外。

天色暗下来了,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我想起这十二年来和付明慧的相处,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温暖的回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在学校摔了一跤,膝盖破了一大块皮,血流得到处都是。

老师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出差在外地,最后是付明慧来接我的。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医务室,校医帮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付明慧站在门口,看了看我的膝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老师道了谢。

回家的路上,我们坐在公交车上,她一直看着窗外,我也不说话。

到家后,她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我自己坐在沙发上,拆开纱布,看着膝盖上的伤口,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

我想,如果是妈妈在,一定会抱着我,问我疼不疼,会小心翼翼地帮我上药,会给我讲故事哄我开心。

可是付明慧呢?她连多问一句都不肯。

那天晚上父亲回来,看到我腿上的伤,很心疼:"怎么伤成这样?明慧怎么照顾你的?"

"我自己摔的,和她没关系。"我低着头说。

父亲叹了口气,去厨房找付明慧说话。

我听见他们的对话:

"孩子受伤了,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

"我关心了,她不需要。"付明慧的声音很平静。

"什么叫不需要?她才十岁!"

"老叶,你别为难我了。知秋不喜欢我,我靠太近,她只会更难受。"

父亲没再说话。

从那以后,我更加确定,付明慧根本不在乎我。

她嫁给父亲,只是想找个依靠,而不是想当我的妈妈。

上初中的时候,我变得更叛逆了。

和同学出去玩,很晚才回家,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父亲为这事生气过好几次,可是付明慧从来不管。

有一次我和朋友去网吧,玩到凌晨才回来。

父亲正好出差,家里只有付明慧。

我以为她会骂我,至少会问我去哪了,可是她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我回来,站起身说了句:"回来了,早点睡。"

就这样。

我气得摔门进了房间。

我想,她是真的不把我当回事。

别的家长看到孩子这么晚回来,不得急疯了吗?可她呢,像个局外人一样。

我开始写日记,把所有的委屈都写进去:

"今天又是一个人回家,付明慧在厨房做饭,我说我不饿,她也不管我。"

"学校开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是妈妈来的,我是爸爸来的,爸爸还问我为什么不让付明慧来,我说我不想让她来,她根本不关心我的学习。"

"我真的不明白,她嫁给爸爸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爱我,也不想管我,那为什么还要住在这个家里?"

日记本写满了好几本,都锁在抽屉里。我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

高中的时候,父亲身体开始不好。

他查出了肺癌,医生说是晚期,治疗效果不会太好。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父亲很少说话,整天躺在床上,付明慧也变得更沉默了。

她每天早出晚归,在图书馆上班,下班后还要去医院陪护。

我那年高三,功课很紧。

我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这样父亲会开心。

可是每次回家,看到父亲日渐消瘦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哭。

父亲走的那天是冬天。

我接到付明慧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知秋,你爸爸走了,你回来一趟。"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

付明慧站在走廊里,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大衣,一个人靠着墙站着。

她的脸色很白,眼睛红红的,可是没有哭。

我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爸爸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她说。

我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办完丧事之后,我搬去学校住了。

父亲留下的房子和存款都给了付明慧,我也不在乎这些。

我只想离开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这两年我很少回去。

偶尔打电话,也是付明慧打来的,问我需不需要生活费,提醒我天冷了多穿衣服。

我总是草草应付几句就挂了。

我觉得,没有父亲在中间,我和付明慧之间就更没有什么联系了。

周六早上,我还是回去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子里很乱,到处堆着纸箱和旧物。

付明慧穿着一件旧毛衣,头发随意地扎着,正在客厅整理书籍。

"回来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嗯。"我换了鞋,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去收拾你的房间吧,我整理这边。"她指了指走廊那头,"箱子在阳台上,你自己拿。"

我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向房间。

房间还是我高中时的样子,墙上贴着明星海报,书桌上摆着一排漫画书,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只是到处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我坐在床边,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可是现在看来,都带着一层灰蒙蒙的疏离感。

我开始收拾东西。

书桌的抽屉里塞满了旧课本和试卷,我一样一样翻出来,该扔的扔掉,值得留的装进箱子。

打开衣柜的时候,我看到了好几件已经不穿的旧衣服。

有些是小学时候的,袖子短得可笑,有些是初中时追求时髦买的,现在看起来土得要命。

我把它们抱出来,准备扔掉。

就在这时,我在衣柜的最里层发现了一个塑料袋。

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各种零食:巧克力,牛肉干,薯片,还有我最爱吃的奶糖。

这些零食的生产日期都很近,有的才过期几个月。

我愣住了。

这两年我几乎不回来,付明慧为什么要买这些?还放在我的衣柜里?

我拿着塑料袋走出房间,付明慧正在整理相框。

"这些零食……"我举起袋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哦,那个啊,你之前不是爱吃吗?我就买了一些,想着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吃。"

"可是我都两年没回来了。"

"是啊,所以都过期了。"她又低下头,继续擦相框上的灰尘,"扔了吧,别留着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中午的时候,付明慧简单地煮了面条。

她给我盛了一大碗,自己只盛了半碗。

"你怎么吃这么少?"我问。

"中午不太饿,随便吃点就行了。"她坐在对面,低着头吃面。

我看着她。这两年她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颧骨突出,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皮肤很粗糙,像是经常干重活。

"你身体还好吗?"我忍不住问。

"挺好的,别担心。"她没抬头。

我们又陷入沉默。

只有吃面的声音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

付明慧想帮忙,我说:"你休息吧,我来就行。"

她点点头,回客厅继续整理东西了。

下午,我在房间里翻出了小学时的奖状。

有三好学生,有书法比赛,有数学竞赛。

我记得每次拿到奖状,父亲都很高兴,会带我去吃大餐。

可是付明慧呢?她好像从来没有表扬过我。

我还记得,小学六年,学校开了十二次家长会,付明慧只去过两次。

其他时候都是父亲去的,或者干脆没人去。

老师还找过父亲谈话,说孩子的母亲怎么从来不来,是不是对孩子不够重视。

父亲回来之后跟付明慧说过这事,付明慧只是淡淡地说:"知秋不喜欢我去,我去了她也不开心。"

我当时在房间里听到这话,觉得她是在推卸责任。

她就是不想管我,所以找借口不去家长会。

我继续翻箱子,找到了初中时的日记本。

翻开一看,满纸都是对付明慧的抱怨和委屈。

"今天数学考了95分,全班第二,爸爸夸我了,付明慧什么也没说。"

"班里的同学都说我妈妈从来不来接我,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说我妈妈死了,付明慧是我后妈。"

"我讨厌付明慧,她根本不爱我。"

看着这些字,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那时候的我,那么渴望被爱,又那么倔强地拒绝付明慧的任何接近。

我把日记本装进箱子,不想再看下去了。

傍晚的时候,天色暗下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

我听见付明慧在客厅咳嗽,声音很重。

我走出去,看见她坐在沙发上,脸色很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

"没事,可能是感冒了,有点难受。"她用手撑着额头。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安:"那你休息吧,我去储物间找箱子。"

"好,钥匙在……在我房间的抽屉里。"她闭着眼睛说。

我去付明慧的房间拿钥匙。

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书桌上摆着几本书,还有一副老花镜。

我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各种钥匙。

我找到了储物间的钥匙,正要关上抽屉,突然看到抽屉深处有一个小笔记本。

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来,翻开一看,是付明慧的字迹:

"知秋今天回来了,又长高了一点,看起来气色不错。"

"知秋考上了大学,我很开心,可是她好像不太想让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知秋已经一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她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好?我想去看看她,又怕她不愿意见我。"

我翻到最后一页,是半个月前写的:

"老叶走了两年了,知秋越来越少回来。房子要拆了,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的手在颤抖。

我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回抽屉,拿着钥匙匆匆离开了房间。

储物间在阁楼上。

我很少上去,印象里那里只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我爬上狭窄的楼梯,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储物间很小,只有十几平方米,到处堆满了纸箱和旧家具。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木头的气息。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杂物中找空箱子。

就在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樟木箱子,上面落满了灰尘,还挂着一把小锁。

我想,这箱子里应该装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不会上锁。

我拿着钥匙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打开了。

我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本相册和一些文件袋。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

那是我幼儿园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粉色的裙子,笑得露出了缺了门牙的嘴。

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小字:

"知秋第一次上幼儿园,2008年9月1日,她看起来有点紧张,但是很勇敢。"

我愣住了。

这是付明慧的字迹。

我继续往后翻。

每一页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有在公园玩的,有在家里吃饭的,有在学校表演节目的。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话:

"知秋今天摔倒了,膝盖破了,她没有哭,很坚强。"

"知秋考了100分,老叶很高兴,带她去吃了肯德基。"

"知秋今天说她讨厌我,我知道她还小,不懂事,我不怪她。"

我的眼泪掉下来,滴在相册上。

我翻开第二本相册,是我初中到高中的照片。

照片更多了,角度也更刁钻,有些是我在学校里的,有些是我在家里学习的,还有些是我和朋友在外面玩的。

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付明慧的记录:

"知秋上初一了,开始变得叛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知秋今天很晚才回家,我在客厅等她,她看起来不太高兴,我没敢问。"

"知秋的生日,她和朋友们一起过的,没叫我。我在旁边看着她吹蜡烛,她笑得很开心。"

我把相册抱在胸前,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些年我以为付明慧不关心我,原来她一直都在默默记录我的成长。

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爱我,一种小心翼翼的,怕打扰到我的方式。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最后一本相册。

翻开的一瞬间,我彻底愣住了。

这本相册里全是我大学四年的照片。

运动会上我穿着红色运动服跑步的瞬间,图书馆里我趴在书堆里打瞌睡的样子,食堂里我和室友们边吃边聊天的画面,社团活动时我在台上表演的身影……

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很远,像是摄影者刻意站在人群外围,生怕被发现。

照片有些模糊,有些甚至被路人挡住了一半,但是每一张都能清楚地看到我。

我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照片背后是付明慧熟悉的字迹:

"2021年10月3日,知秋穿了件黄色卫衣,很衬她的肤色,秋天到了,希望她多穿点。"

"2022年5月,期末考试周,知秋又熬夜了,眼睛红红的,我很心疼,但是不敢去打扰她。"

"2023年3月,知秋和朋友们在操场上放风筝,她笑得很开心,看到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2024年6月,知秋好像瘦了,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我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她嫌我烦。"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滴在相册上。

我住校四年,从来不知道付明慧去过我的学校。

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她每次都是一个人去吗?她站在远处看着我,是什么心情?

最后一张照片是今年春天拍的。

照片里我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我的书本上。

我正低头写着什么,表情很专注。

照片背后写着:

"2025年4月,知秋在图书馆复习考研。她说过想考研究生,我希望她能成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她了,房子要拆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我坐在储物间的地板上,抱着相册失声痛哭。

这十二年,我一直以为付明慧不爱我,不关心我,把我当成一个累赘。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她爱我,她一直都爱我,只是她不敢表达出来。

她怕我排斥她,怕我觉得她是来抢走我父亲的外人,所以她选择了最笨的方法——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用相机记录我的每一个瞬间。

她以为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我,她以为这样我会过得更开心。

可是她不知道,我有多渴望她的拥抱,多希望她能像别的妈妈一样关心我。

我哭得很久,直到听见楼下传来付明慧的咳嗽声,才擦干眼泪,抱着相册下楼。

客厅的灯还开着,付明慧还坐在沙发上,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看到我下来,勉强笑了笑:"找到箱子了吗?"

我走到她面前,把相册放在茶几上。

"这些照片……"我的声音在颤抖,"你什么时候拍的?"

付明慧看到相册,身体明显僵住了。

她的脸色变得更白,嘴唇颤抖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又问了一遍。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角。

过了很久,她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你上大学之后,我每个月会去你学校看你一次。"

我的眼泪又涌出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怕……"她的声音更小了,"我怕你不想见我,也怕给你添麻烦。你在学校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我不想打扰你。"

"所以你就一个人站在远处偷偷拍照?"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眶红了,"知秋,这十二年,我一直都想对你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爸爸带我回家的那天,我看到你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那时候才十岁,刚失去妈妈不久,我突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肯定觉得我是来抢走你爸爸的坏人。"

"我问你爸爸该怎么办,他说时间会解决一切,让我耐心一点,对你好一点。"

"可是我发现,我越想对你好,你就越排斥我。"

她停顿了一下,眼泪掉下来:"你还记得吗?你三年级摔伤那次,我本来想抱你,想安慰你,可是你看到我就往后躲。你说,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管。"

我愣住了。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我不能强迫你接受我。"付明慧擦了擦眼泪,"所以我选择保持距离。你需要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就当隐形人。"

"我知道你讨厌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关心你。可是知秋,我真的关心你,我只是不敢靠太近。"

她指着相册:"这些照片就是证明。我想记录你的成长,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可是我又不能走到你面前,所以我只能站在远处,用相机代替拥抱。"

"你上大学之后,我每个月都会去学校看你。我会提前查好你们学校的地图,找到你最常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等着。看到你就够了,哪怕只是看到你的背影,我也很满足。"

"有一次下雨,我没带伞,在图书馆门口站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等你出来。看到你打着伞和朋友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次,你好像生病了,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直咳嗽。我很想走过去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可是我不敢。我只能买了药放在你们宿舍楼下的信箱里,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知秋,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爱了你整整十二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听着她的话,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次药我收到了。"我哽咽着说,"我还奇怪是谁放的,以为是朋友送的。"

付明慧笑了,笑得很苦涩:"是我放的。我不敢留名字,怕你知道是我,就不肯吃了。"

我坐在她旁边,拿起那本大学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

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付明慧沉甸甸的爱,那种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拒绝的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我怕你觉得我烦,怕你更讨厌我。"她说,"你爸爸在的时候,我还能借着照顾你的名义留在你身边。可是他走了之后,我就没有理由了。我想,等房子拆了,我就搬走,以后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搬走?"

"因为我没有理由留下啊。"她苦笑,"你是老叶的女儿,我只是一个外人。这个家本来就是你们的,我只是暂住而已。"

"你不是外人。"我抓住她的手,"你是我妈妈。"

付明慧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说,你是我妈妈。"我把头靠在她肩上,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对不起,这十二年我都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不爱我,所以我也不肯接受你。可是我错了,你一直都爱我,只是我太傻,看不出来。"

付明慧的身体也在颤抖。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抱住我。

"知秋……"她哽咽着叫我的名字。

"妈。"我叫她。

这是十二年来,我第一次叫她妈妈。

她终于哭出声来,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

那些被误解的岁月,那些被隐藏的爱,在这一刻全都释放出来。

晚上,我坚持要带付明慧去医院。

"不用了,我没事。"她说。

"必须去。"我不容反驳,"你都咳嗽成这样了,必须检查一下。"

在我的坚持下,付明慧跟我去了医院。

急诊的医生给她做了检查,问了一些问题:"平时饮食规律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付明慧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有时候忙,会忘记吃。"

"血糖有点低,还有些贫血。"医生说,"你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要好好吃饭,不能老是不按时吃。"

我站在旁边,心里很难受。

"你是她女儿吧?"医生看着我,"你要多关心关心你妈妈,她一个人住很不容易,年纪也大了,要多照顾她。"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们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谁也没说话。

车窗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把车厢里的沉默照得明明暗暗。

"这两年你一个人住,是不是经常不按时吃饭?"我打破沉默。

"也不是。"付明慧看着窗外,"就是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有时候随便煮点面就行了。"

"房子那么大,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冷清吗?"

"习惯了。"她淡淡地说,"老叶走了之后,房子就变得很安静。我在图书馆上班,每天回来都很晚,也没什么时间感到孤单。"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拆迁之后,你打算搬去哪?"我问。

"找个小点的地方租房子住吧。"她说,"房子太大了,一个人打理不过来。"

"那些相册呢?"

"我会带走的。"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温柔,"这是我这些年唯一拥有的关于你的东西。不管搬到哪里,我都会把它们带在身边。"

我的眼眶又红了。

"妈。"我叫她。

"嗯?"

"拆迁之后,你别租房子了,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付明慧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

"我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我握住她的手,"我快毕业了,打算在这边找工作。到时候租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们一起住。"

"可是……可是你不是要考研吗?"

"我改主意了,决定先工作。"我说,"而且我一个人住也很孤单,有你陪着,我会更安心。"

付明慧的眼泪又掉下来:"知秋,你不是在可怜我吧?"

"不是。"我认真地看着她,"是我需要你。这十二年你照顾我,以后换我照顾你。而且,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她哭着笑了,点点头:"好,那我就搬来和你一起住。"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我们继续整理东西,这次气氛变得完全不同了。

"这些相册都带走。"我说,"以后的照片,我们一起拍。"

"好。"付明慧笑着答应。

我们一起翻看那些相册,付明慧给我讲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这张是你小学二年级春游的时候拍的。"她指着一张照片,"那天你玩得很开心,我跟着你们班的队伍,在后面偷偷拍。"

"你当时在现场?"我惊讶地问。

"嗯,我请了半天假。"她说,"你们老师还问我是谁,我说我是知秋的……朋友的妈妈,帮她拍照的。"

"为什么不说是我的妈妈?"

"我怕你听到了会生气。"她苦笑。

我翻到另一张照片,是我初三毕业典礼的时候:"这张也是?"

"对,那天我也去了。"她说,"你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我站在最后一排,看着你走上台,很骄傲。"

"那次你为什么不来?"我记得那天我特意问过父亲,为什么付明慧没来。

"你爸爸问我要不要去,我说不用了,怕你不高兴。"她轻声说,"可是我又想看你的毕业典礼,所以就偷偷去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这些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付明慧一直都在默默地陪伴着我。

她参加了我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只是从来不敢站到我面前。

"妈。"我抱住她。

"嗯?"

"对不起。"

"傻孩子,对不起什么。"她拍着我的背,"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

"不,是我太任性了。"我说,"我应该早点发现你对我的好,应该早点接受你。"

"都过去了。"她说,"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弥补这些年失去的时间。"

我点点头。

夜深了,我们还在整理相册。

付明慧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我从小到大的奖状和成绩单。

"这些你都留着?"我惊讶地问。

"当然留着。"她说,"你每次得奖,老叶都会给我看,我就把它们收起来。还有你画的画,写的作文,我都留着。"

她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画纸,上面是我小学一年级画的全家福。

画得很丑,三个火柴人站在一起,旁边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

"这张画……"我惊讶极了,"我以为早就扔了。"

"我捡回来了。"付明慧小心地抚摸着画纸,"那天你画完之后,说画得太难看,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看到了,等你睡觉之后,我把它捡回来,压平了,一直保存到现在。"

我看着那张画,眼泪又掉下来。

画里的三个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付明慧。

原来那时候,我已经在心里接受她了,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认。

"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我问。

"是的。"她点点头,"这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联系。每次看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在你的生命里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的。"

我紧紧地抱住她:"你在我生命里留下的,不只是痕迹,是整个的爱。"

傍晚,我们坐在阳台上休息。

夕阳把天空染成橙红色,很美。

来源：博学天空BfHzz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