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笑着吻我,眼底是疯狂的执念:“姐姐,迟了五年的成人礼物,今晚该兑现了。”
攻略病娇弟弟三年,任务完成那晚我死遁脱身。
看着他猩红的眼,我说只是去准备成人礼礼物。
然后吻了他,趁乱逃跑。
五年后,我在晚宴昏迷,醒来被他用领带绑住手腕。
他笑着吻我,眼底是疯狂的执念:“姐姐,迟了五年的成人礼物,今晚该兑现了。”
我这才发现,温顺的幼兽已长成凶猛的狼。
1
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不带一丝情感。
「攻略任务完成,宿主即将被遣返。」
我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开始缓缓抽离这具陪伴了三年的身体。
可我的胳膊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拽着,无法彻底脱离。
我低下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眸。
谢辞宴死死地盯着我,眼眶泛红,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姐姐,你是想抛下我吗?」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失去了往日所有的镇定,只剩下全然的慌乱和恐惧。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当时脸颊微红,眼神明亮又赤诚,轻声对我说:「不管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我都会喜欢。」
他甚至带着一丝羞涩和坚定,补充道:「过了今晚,我就成年了。以后就换我来保护姐姐吧。」
可现在,我却要食言了。
我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这一切,从最初就是个骗局。
我只是一名穿越而来的攻略者,我的任务就是庇护这个未来会搅动风云的男主安全成长。
如今三年期满,真正的女主角即将登场,我这个工具人自然要及时退场,为他们的故事让路。
系统在我脑中发出尖锐的警报:「宿主!请立刻脱离!女主即将与男主产生初次交集,你不能在场!」
我比任何人都想立刻离开。
可谢辞宴的执念太深,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那股力量竟然隐隐对抗着世界的规则,让我无法顺利抽身。
不能再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无奈又带着些许宠溺的神情。
我凑近他,距离近得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你又在乱想什么呢?」
我放柔了声音,带着一点点嗔怪。
谢辞宴的身体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姐姐没有抛下你。」
我抬起手,轻轻握住他拽着我胳膊的那只手,指尖在他紧绷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着。
「我只是想去给你的成人礼,准备一点特别的惊喜。」
谢辞宴怔怔地看着我,猩红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
「什么……惊喜?」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也可以提前让你看看。」
说完,我低下头,轻柔地在他死死拽着我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如羽毛般轻盈的吻。
这个吻一触即分。
可对谢辞宴造成的冲击却如同惊涛骇浪。
他像是被滚烫的火焰灼伤一般,猛地收回了手,整张脸连同脖颈都染上了绯红。
他愣愣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喊一声「姐姐」。
然而,他眼中刚刚燃起的光亮,在我下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我利用他松手的这个空隙,用尽全身力气向后退去,灵魂抽离的速度骤然加快。
「对不起,阿宴。」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写满惊愕和绝望的年轻脸庞,轻声说。
「我骗了你。」
视线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我最后看到的,是谢辞宴骤然扭曲的神情,和他向前徒劳抓握、却什么也没能留住的手。
那双曾经盛满依赖和慕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疼痛和即将失控的疯狂。
2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躺在自己柔软却略显冰冷的床上,我盯着熟悉的天花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任务结束了。
我和那个书中世界,和那个叫我「姐姐」的少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他会在既定的命运指引下,遇到那个真正能温暖他、治愈他的女孩——宋愈。
而我,只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一个……骗子。
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脑海中那张绝望的脸庞。
系统给了我五年的长假,让我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下一个任务。
我需要忘记这三年,忘记那些不该产生的越界情感。
可一闭上眼,谢辞宴最后那个眼神就如影随形。
那不再是平日的乖巧顺从,而是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偏执和疯狂。
让人心底发寒。
那个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时,他刚被嗜赌成性的亲生父母卖给了地下拍卖场。
阴暗的会场里,刺鼻的烟味和香水味混杂。
少年像一件残破的商品,被关在铁笼里,浑身血污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额前漆黑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脆弱又孤寂。
周围的宾客们窃窃私语,目光或怜悯或挑剔地扫过笼子。
「拍卖行怎么回事?弄个半死的小孩上来,晦气!」
「听说爹妈欠了巨额赌债,就把儿子卖了抵债……」
「啧,伤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能被自己亲爹妈卖掉,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那些或好奇或恶意的议论声中,谢辞宴始终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那些话语谈论的与他无关,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拍卖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敲了敲锤子。
「各位贵宾,最后问一次,有没有人出价?若再无人问津,按照规矩,我们只能将这件‘商品’销毁处理……」
「销毁」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我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尖锐地响着:「请宿主立即行动,救下目标人物谢辞宴!」
我手忙脚乱地翻遍全身口袋,原主实在穷得叮当响,东拼西凑,才勉强凑够了最低起拍价。
在拍卖官即将落锤的最后一刻,我抱着一堆零散的钞票,气喘吁吁地冲上前。
「等等!我……我买他!」
在众人诧异、怜悯或是看笑话的目光中,我狼狈地办完了手续,从笼子里领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我成功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一个孩子。
少年像一只受伤后极度警惕的小狼,固执地站在我家破旧公寓的门口,不肯踏入一步。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但我能感受到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用一种隐晦而执拗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干巴巴地挤出系统提供的开场白:「你……你好,我叫林愿。」
对面没有任何回应。
空气安静得令人尴尬。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书中关于他过去的描写,心头不由得一软。
被至亲之人如此背叛和伤害,他的警惕和冷漠,是再正常不过的自我保护。
我叹了口气,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温度:「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是你的家人,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紧张。」
谢辞宴终于抬起了头。
碎发下,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审视。
他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干渴而沙哑:「条件呢?」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条件?」
「你救我的条件,是什么?」他追问,身体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我哑然。
我总不能告诉他,救他是我的系统任务,是为了让他顺利成长然后去和命定的女主相亲相爱吧?
看着他那张写满不信任的苍白小脸,我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我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柔软却沾着灰尘的头发。
「叫姐姐。」
谢辞宴明显愣住了,瞳孔微缩:「……什么?」
我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年纪比我小,我救你不是天经地义吗?能要什么条件?」
看着他错愕的样子,我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得寸进尺地道:「不过嘛,如果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保护你,那就乖乖叫一声‘姐姐’来听听。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夜色从窗外渗透进来,柔和了房间里简陋的摆设。
少年耳尖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极其轻微、带着点屈辱又别扭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
「……姐姐。」
我顿时心花怒放,笑得像个骗到了糖吃的孩子。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声「姐姐」,在未来的三年里,会成为我最深的羁绊。
也让我在最终离开时,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
3
五年的假期,比想象中要漫长得多。
我尝试着重新融入现实生活,找工作,交朋友,像个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
可书中世界的三年经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疤痕,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里。
尤其是最后那个夜晚,谢辞宴那双从希冀到彻底绝望的眼睛,时常会在午夜梦回时将我惊醒。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任务,谢辞宴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
我离开后,他会有真正爱他的女主陪伴,他会拥有辉煌灿烂的人生。
我的退出,是正确的选择。
直到五年后的某一天。
一场商业晚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作为公司代表出席,正与一位潜在客户交谈甚欢。
忽然,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眩晕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耳边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惊呼,紧接着,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
后颈传来隐隐的酸痛,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陌生而奢华的金色穹顶。
身下是极其柔软的真丝床褥,触感细腻光滑,带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气。
这味道……有些熟悉。
我动了动,想要坐起身,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我猛地低头。
一条深蓝色的、质感高级的男士领带,正以一种巧妙而牢固的方式,将我的双手手腕捆绑在一起,束缚在床头精致雕花的柱子上。
领带内侧,一个刺绣的字母「X」若隐若现。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这个字母……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边的阴影处。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丝绒扶手椅上站起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床边。
光线逐渐照亮他的面容。
五官轮廓比五年前更加深邃锋利,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沉淀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峻和压迫感。
是谢辞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却未达眼底,那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却是近乎病态的偏执和疯狂。
「五年了,姐姐。」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等了整整五年。」
他的目光落在被领带束缚住的手腕上,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
「我的成人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4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大脑一片空白。
五年时间,那个需要我庇护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长成了一个成熟、英俊且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
可他那双眼睛里的偏执,却比五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辞宴?」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怎么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轻笑一声,指尖从我的脸颊滑落到下颌,微微用力,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这很重要吗,姐姐?」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重要的是,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他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走了。」
「你疯了!」
巨大的恐惧和震惊让我脱口而出。
「五年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那是个意外,我……」
「解释?」
谢辞宴打断我,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柔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戾气。
「解释你如何用一個吻作为欺骗的筹码?解释你如何在我满怀希望的时候,给我最致命的一击?」
他的手指收紧,捏得我下颌骨生疼。
「林愿,你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如同审视一只落入陷阱的无助猎物。
「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极度奢华却密不透风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会有人满足你。」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我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除了自由。」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眼前的谢辞宴,陌生得让我害怕。
他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会红着脸叫我「姐姐」的少年,而是一个被执念彻底侵蚀的掌控者。
「你不能这样关着我!这是非法的!」
我试图挣扎,可手腕上的领带却越挣越紧。
谢辞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非法?」
他弯下腰,俊美无俦的脸庞逼近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姐姐,在你当初那样决绝地抛弃我之后,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好好休息吧。」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袖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更令人心寒。
「晚点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如同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颓然地倒在柔软得过分的床铺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只觉得浑身冰冷。
手腕上,那条属于他的领带,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
我知道,我回来了。
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重新落入了这个我亲手养大的、已经彻底失控的病娇男主手中。
5
我被变相软禁了。
这个房间极大极尽奢华,连浴室的水龙头都是镶金的,却连一扇正常的窗户都没有。
只有一排高高的、装着特殊合金栏杆的采光窗,透进来微弱的天光。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谢辞宴似乎很忙,但并不妨碍他对我进行事无巨细的掌控。
一日三餐由一位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佣准时送来,菜品精致,却都是谢辞宴根据他记忆中“我的喜好”安排的。
他偶尔会来,有时是深夜,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和水汽,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我一会儿,然后离开。
有时是白天,他会强行将我抱到餐桌前,亲自看着我吃下他切好的牛排,或者喝下他递到唇边的汤。
他举止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偏执。
我试过反抗,试过绝食。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我,然后对女佣吩咐:「太太没胃口,把这些撤了,等下顿再送新的来。」
他叫我「太太」,这个称呼让我不寒而栗。
我也试过与他沟通,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阿宴,我们谈谈好不好?五年前我真的有苦衷……」
每当这时,他要么直接用吻堵住我的嘴,要么就用那种冰冷又疯狂的眼神看着我笑。
「苦衷?姐姐,你的苦衷就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吗?」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
「别再提那两个字,也别再妄想用谎言欺骗我。」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轻柔,语气却令人胆寒。
「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我意识到,五年的分离和最初的背叛,已经让他的心理彻底扭曲。
任何解释在他听来,都只是我为再次逃离寻找的借口。
我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被他圈养在这个黄金打造的牢笼里。
他给我极致物质享受,却剥夺了我最基本的人身自由。
这种温柔与残忍交织的对待,几乎要将我逼疯。
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牢笼里,在日复一日的对抗和这种扭曲的亲密中,我发现自己对他,除了恐惧和愤怒之外,似乎还滋生了一些别的、更为复杂的情感。
那是埋藏已久的愧疚,和一种不该有的、细微的心疼。
我竟然会心疼这个强行囚禁我的疯子。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自己也快要病了。
6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
我正靠坐在床上发呆,厚重的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女佣,也不是谢辞宴。
是一个年轻女孩。
她穿着一条柔软的白色连衣裙,容貌清丽,气质温婉,手里端着一盘新鲜欲滴的水果。
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的眉眼间,竟然与我有五六分相似。
她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友善而略带羞涩的笑容。
「林小姐,你醒了?这是先生吩咐我送来的水果。」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像春风一样。
先生?
她指的是谢辞宴?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闷痛迅速蔓延开来。
这五年,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吗?
一个……和我如此相似的替身?
所以,他囚禁我,或许并非出于多么深刻的感情,而是因为,一种对当年背叛的报复,和对自己所有物的偏执占有欲?
女孩将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纯净,没有一丝恶意。
「我叫宋愈。愈是治愈的愈。」
宋愈!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她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角,那个注定会温暖谢辞宴、陪伴他一生的女孩。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以这样一种……类似于女主人的姿态出现?
按照原剧情,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相遇,并且开始产生情感纠葛了才对。
难道是因为我的逃离,导致了剧情发生了未知的偏移?
还是说……谢辞宴把她也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收藏品”?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翻滚,让我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
宋愈笑了笑,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偶尔会过来帮先生处理一些事情。先生对我有恩。」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自然得体。
可越是这样,我心中的疑虑就越深。
谢辞宴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而她,知不知道我的存在?又知不知道她自己“替身”的身份?
宋愈没有多做停留,放下水果后,便礼貌地告辞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宋愈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它似乎在清晰地提醒我:林愿,你看,即使没有你,他的世界依然会有别人出现。这个女孩,才是他命定的归宿。
而你,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一个被他囚禁于此,用于满足病态占有欲的过往阴影。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莫名的委屈将我淹没。
我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
原来,心脏真的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7
那天之后,我变得更加沉默。
谢辞宴来看我时,我常常别开脸,不愿与他对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怎么了?」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脸,「谁惹我的姐姐不高兴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宋愈温柔浅笑的模样。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尖锐的疼痛涌上心头。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嘲讽。
「谢先生日理万机,还有空来关心一个阶下囚高不高兴吗?有那个时间,不如去陪陪你那位温柔可人的宋小姐!」
话一出口,我和他都愣住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失控说出这种充满酸意的话。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争风吃醋。
谢辞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错愕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所取代。
有探究,有玩味,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的愉悦。
他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宋愈?」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姐姐……你是在吃醋吗?」
「我没有!」
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矢口否认,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谢辞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快意。
「讨厌吗?」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眉骨,顺着脸颊的轮廓缓缓下滑,带着一种暧昧的威胁。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很在意。」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
「在意到,让我很高兴。」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闸门。
委屈、愤怒、不甘、还有那该死的愧疚和心动,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彻底爆发了。
「是!我是在意!」
我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他,声音哽咽。
「我在意你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我在意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在意那个宋愈到底是谁!」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可是谢辞宴,你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你只知道把我关在这里!用你的方式折磨我!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听我一句真话!」
「五年前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我不走,你可能会死!你明不明白!」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了最后几句话。
然后无力地瘫软下去,低声啜泣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彻底地失控和崩溃。
谢辞宴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是沉沉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泪,看着我的无助和痛苦。
那双总是充斥着偏执和疯狂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茫然和……无措的情绪。
他似乎想伸手碰我,却又犹豫地缩了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哭声。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开口。
「苦衷?」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仔细品味其中的含义。
「什么……苦衷?」
8
那场崩溃的哭诉,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然激烈,却意外地冲散了一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坚冰。
谢辞宴没有再逼问我所谓的“苦衷”。
他依旧限制着我的自由,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似乎微妙地减弱了一丝。
他来的次数变多了,待的时间也更长。
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不远处处理文件,有时会强行把我抱到沙发上,塞给我一本厚厚的书,然后他自己则在一旁看财经报告。
我们之间依旧很少交谈,气氛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剑拔弩张。
更像是一种……古怪而脆弱的平静。
他似乎在我面前,努力地收敛起那些外露的疯狂和戾气,试图变回那个我记忆中……至少是表面温顺的少年。
但我能感觉到,那平静的海面下,依旧是汹涌的暗流。
他的偏执并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耐心的方式。
他在观察,在等待。
等我卸下心防,或者,等我再次露出“破绽”。
而我,在经过最初的恐惧、愤怒和得知宋愈存在后的酸楚之后,也渐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无论是为了获得自由,还是为了……厘清我和他之间这笔糊涂账。
我开始不再明显地抗拒他的靠近,甚至偶尔会回应他一两句无关紧要的问话。
我的配合显然取悦了他。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总是充满阴郁的审视,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满足的光。
但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了解更多。
关于这五年,关于他如何找到我,关于……宋愈。
机会在一个傍晚出现。
那天谢辞宴似乎有重要的应酬,很晚还没回来。
送晚餐来的,是那位沉默的女佣。
我看着她摆好餐具,忽然轻声开口,尝试着与她交流。
「阿姨,谢辞宴……他平时都是这么晚回来吗?」
女佣摆放餐具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料到我会主动和她说话。
她摇了摇头,依旧沉默。
我不气馁,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问:「那……宋愈小姐,她经常来这里吗?」
听到宋愈的名字,女佣的脸上闪过一丝更明显的情绪,像是……同情?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饭菜,示意我趁热吃,然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虽然没能得到直接的回答,但她那一闪而过的同情表情,却让我心中疑窦丛生。
这同情是对谁?
对我?还是对宋愈?
这天夜里,谢辞宴回来得很晚。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清香,并不难闻。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到床边。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站着看一会儿,而是和衣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我。
他的动作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我,又仿佛在确认我的存在。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姐姐……」
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别再离开我了……我真的……会疯的。」
这句话,不像威胁,更像是一句精疲力尽后的乞求。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我一动不动,假装熟睡。
过了很久,身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而我,却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一夜无眠。
9
谢辞宴似乎真的在尝试做出改变。
他不再将我完全与世隔绝,开始允许我在保镖的“陪同”下,在这个如同宫殿般巨大的宅邸的特定区域内活动。
比如花园,比如藏书丰富的图书馆。
这有限的自由,对我来说已是恩赐。
我像一只久在樊笼里的鸟,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也是在一次去图书馆的路上,我遇到了这座宅邸的管家,一位头发花白、举止一丝不苟的老先生。
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恭敬,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我鼓起勇气,在一次他为我送来新书时,拦住了他。
「管家先生,能……和您聊几句吗?」
老管家停下脚步,看着我,似乎并不意外。
他示意我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
「林小姐想问什么?」他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距离感。
我握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问出了盘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我想知道……谢辞宴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老管家沉默地看着我,目光锐利,仿佛在衡量我是否值得信任。
我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而恳切。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问这些……但我真的想知道。」
长时间的沉默后,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岁月的沉重。
「先生他……过得并不好。」
他缓缓开口,目光投向窗外繁茂的花园,仿佛陷入了回忆。
「您离开后的头一年,先生几乎疯了。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像发疯一样满世界找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好几次因为体力透支和胃出血被送进医院。」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后来,他找不到您,就开始拼命地工作,没日没夜地扩张他的商业版图。他树敌很多,经历过不止一次暗杀,身上添了不少伤疤。」
老管家的声音很平静,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座宅子,是他三年前开始建造的。他说,要给您一个最安全、最舒适的家,让您再也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他书房里,放满了您的照片。这五年,他都是靠着那些回忆撑过来的。」
我的眼眶开始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我无法想象,那个曾经依赖我的少年,是如何在绝望和疯狂中,一步步变得如此强大而冷酷。
「那……宋愈小姐呢?」我哑声问,心脏揪紧。
老管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宋小姐……是先生一年前在一次慈善活动中遇到的。当时她因为家境贫寒,差点被逼辍学,是先生资助了她。」
「先生待她很好,给了她很好的生活和教育条件。外界……包括宅子里的很多下人,都猜测宋小姐是先生心仪之人,甚至是……您的替身。」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事实上,」
老管家的话锋一转,
「先生从未对宋小姐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他让我安排宋小姐学习各种技能,包括……模仿您的言行举止,甚至……神态。」
我震惊地抬起头。
「先生说过,」
老管家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需要一個‘林愿’在身边,哪怕只是假的,才能勉强维持理智,不去毁灭一切。」
「他找宋小姐,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迷惑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让他们以为他有了‘软肋’。而真正的您,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得我几乎窒息。
原来,宋愈的存在,并非我所想的那样。
原来,他那看似移情别恋的举动背后,隐藏着如此深沉而扭曲的执念。
他不是不爱了。
他是爱得太过,爱得病态,爱得用尽一切极端的方式,只为抓住那一缕他以为早已消散的幻影。
10
从管家那里听到的真相,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我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审视谢辞宴,审视我们之间扭曲的关系。
我依旧渴望自由,但那份急于逃离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心疼。
是我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我有责任,将他拉回来。
至少,要让他明白,五年前的离开,并非出于我的本意。
谢辞宴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态度的软化。
他来的次数愈发频繁,甚至会刻意找一些话题与我交谈,尽管那些话题往往生硬而突兀。
他像是在笨拙地学习如何与我“正常”相处。
这天傍晚,他带来了一台最新款的平板电脑。
「如果你觉得闷,可以用这个上网,或者看剧。」他将平板放在我面前,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
他给了我有限的网络自由,但这台设备必然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这既是他尝试的让步,也是他掌控欲的体现。
我接过平板,轻声道:「谢谢。」
他似乎因为我这声谢谢而怔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真实的、带着点满足的笑意。
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的冷峻,依稀有了几分少年时的影子。
我的心,又不争气地软了一分。
我打开平板,犹豫了很久,最终点开了浏览器。
我输入了“谢辞宴”三个字。
海量的信息瞬间涌现。
商业杂志将他誉为横空出世的金融巨鳄,手段狠辣,眼光独到。
花边新闻则津津乐道于他的神秘与不近女色,偶尔捕风捉影地提及那位被他庇护的、神似他“白月光”的宋愈。
而在一些财经深度报道的角落里,我看到了老管家提及的零星片段。
关于他如何以雷霆之势吞并对手,关于他遭遇过的几次惊心动魄的商战和疑似暗杀的事件。
文字冰冷,但我却能透过这些铅字,看到那五年里,他是如何踏着荆棘和烈焰,一步步从绝望的深渊爬至顶峰。
这一切,原本都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是我,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我关掉网页,抬起头,发现谢辞宴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什么?」他问。
「看你。」我如实回答。
他挑了挑眉,走到我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我的肩膀,将我揽入怀中。
我没有挣扎。
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更紧地抱住了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我们就这样依偎着,看着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房间。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阿宴。」
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他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鼻音。
「给我讲讲你这五年的事吧。」我说,「随便什么都好。」
我想了解,想走近那个我不曾参与的、满是伤痕的五年。
谢辞宴沉默了。
良久,他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开口。
「没什么好讲的。」
他顿了顿,收紧手臂。
「无非是……活着,然后,找到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蕴含着多少惊心动魄和绝望偏执。
我知道,让他敞开心扉并非易事。
但这是一个开始。
我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对抗解决不了问题,或许……靠近和了解,才是唯一的出路。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11
那场夕阳下的短暂平和,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过后,湖面重新封冻。
谢辞宴似乎将我的顺从视为一种驯服的信号,他并未放松警惕,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依旧坚固。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观察这个被我一手“塑造”出来的男人。
他依旧偏执,掌控着我的一切,但那些尖锐的戾气,偶尔会在我安静待在他身边时,奇异地平复下去。
他会长时间地处理文件,偶尔抬头确认我还在视线范围内,然后继续工作。
他依旧会亲自盯着我吃饭,但不再强迫我吃下不喜欢的食物。
他甚至开始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回来,有时是一块造型奇特的蛋糕,有时是一本绝版的旧书,沉默地放在我床头,然后状若无意地观察我的反应。
他在用他笨拙而扭曲的方式,尝试“对我好”。
我意识到,坚冰并非不可融化,只是需要足够的温度和耐心。
转机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
狂风暴雨敲打着玻璃,巨大的雷声仿佛要撕裂天空。
我被雷声惊醒,发现身边的床位是空的。
谢辞宴不在。
一种莫名的担忧驱使着我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
偌大的宅邸一片寂静,只有窗外肆虐的风雨声。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书房,那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书房的门虚掩着。
我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谢辞宴没有在工作。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身影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孤寂。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陈旧的、边角已经磨损的皮质钱包。
那是我五年前用的那个钱包,里面曾装着我东拼西凑、用来买下他的所有积蓄。
我看着他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钱包,仿佛那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哽咽的、近乎破碎的声音,低低地呢喃。
「姐姐……」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还不够好……」
巨大的雷声淹没了他的尾音。
但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所有强装的冷静和策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一直以为他的疯狂是源于恨,是源于被背叛的愤怒。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那疯狂之下,掩盖的是更深重的、几乎将他摧毁的——被抛弃的恐惧和自我怀疑。
他不是恨我,他是怕。
怕自己不够好,所以我才离开。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辞宴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把钱包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
他的眼眶是红的。
「我吵醒你了?」他迅速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平静。
我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
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我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紧攥着钱包的手上。
他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阿宴,」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看着我。」
他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
那双总是盛满偏执和阴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助和脆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你很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五年前的你很好,现在的你,也很好。」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离开,不是你的错。」我继续说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是因为……如果我不走,我们可能都会死。」
我决定不再隐瞒,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说出了部分真相。
「有一个我无法抗衡的‘规则’,它不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当时我别无选择,只能用那种方式离开。」
谢辞宴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语里的真伪。
「规则?」他哑声问,眼底是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光。
「是的,一个冷酷无情的规则。」我握紧了他的手,「它逼我离开,但我从未想过不要你。」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五年的话。
「对不起,阿宴。用那种方式伤害你,是姐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不是我的。
是谢辞宴的眼泪。
他猛地别开脸,肩膀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已久的、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五年了。
这座用恨意和偏执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因为我一句“不是你的错”,因为我一句“后悔”,轰然倒塌。
露出了里面那个,从未长大过的、害怕被抛弃的少年。
12
那一晚的坦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紧闭五年的心门。
谢辞宴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但他不再拒绝我的靠近,甚至开始允许我在保镖的陪同下,走出宅邸,在巨大的庄园里散步。
他开始尝试着,一点点地,给予我有限的信任。
而我,也终于有机会,实施我盘桓在心中许久的计划——为他补上那个迟到了五年的成人礼。
我向管家打听了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具体日期。
然后,我开始悄悄地准备。
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喧闹的宾客。
只有我和他。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谢辞宴终于同意,在“生日”那天晚上,和我单独在庄园的玻璃花房里共进晚餐。
当晚,我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将长发松松挽起。
当我走进被无数暖黄色小灯串和白色玫瑰装点得如同星海的玻璃花房时,我看到谢辞宴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站在花丛中,有些无措,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到我,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习惯性地想掩饰。
我走到他面前,微笑着仰头看他。
「生日快乐,阿宴。」我轻声说,「虽然迟了五年。」
花房中央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和一个小小的、插着数字“23”蜡烛的蛋糕。
(注:18岁+5年=23岁,补过的是23岁生日,但意义是补上18岁的成人礼)
晚餐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过去的伤疤,谈话内容局限于菜肴的味道和花园里的花草。
但一种奇异的暖流,在我们之间静静流淌。
餐后,我拿出一个包装朴素的礼物盒子,递给他。
「成人礼礼物。」我说,「迟到的。」
谢辞宴看着那个盒子,手指微微蜷缩,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眼神复杂,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一丝不确定。
「打开看看。」我鼓励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拆开了包装。
盒子里,没有昂贵的奢侈品。
只有一条手织的深灰色围巾,针脚有些地方甚至歪歪扭扭,能看出编织者的生疏。
以及,一封厚厚的信。
谢辞宴拿起那条围巾,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毛线,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我学着织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可能不太好看,也不太暖和……但我想,也许你需要一条。」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情绪翻涌。
然后,他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
他拆开信,抽出厚厚的一沓信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是从他十八岁生日后,我“离开”的那天开始写的。
不是日记,是一封封……永远无法寄出的信。
第一封,日期是五年前他生日那晚。
「阿宴,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对不起,姐姐食言了。我用最糟糕的方式离开了你,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阿宴,今天下雨了,你胃不好,记得按时吃饭,别喝冷饮……」
「阿宴,听说你收购了谢氏集团,真厉害。我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阿宴,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过得好吗?有没有……偶尔想起我?」
……
每一封,都记录着我对他的思念、愧疚、担忧,和无法言说的爱意。
五年的光阴,五年的无声告白,都浓缩在这厚厚的信纸里。
谢辞宴一页一页地看着,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花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和信纸翻动的沙沙声。
我看到大颗的眼泪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终于,把我离开后所有的真心,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释然,和一种重获新生的光芒。
他看着我,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姐姐……」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这五年……你……」
「我从未停止过爱你,阿宴。」我走上前,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终于将这句深埋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以前是,现在是。只是以前,我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猛地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
像是迷途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彼岸。
他在我耳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也爱你……姐姐……我爱你……」
「不要再离开我……求你……」
「不会了。」我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轻声却坚定地承诺。
「这一次,姐姐不会再走了。」
13
成人礼之夜,像一场彻底的心灵手术,割除了溃烂的脓疮,虽然疼痛,却带来了新生。
谢辞宴似乎真的开始尝试“痊愈”。
他眼底那种令人不安的疯狂偏执渐渐淡去,虽然掌控欲依旧比常人强烈,但已不再极端。
他撤掉了房间窗户的栏杆,允许我拥有更自由的通讯和活动空间。
他甚至开始带我出门,去一些安静的餐厅,或者短途旅行。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尝试着笨拙地学习如何正常地相处。
他依旧敏感,偶尔在深夜会突然惊醒,确认我还在身边后才能再次入睡。
但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在一点点放松。
我以为,生活终于开始走向正轨。
直到那天下午。
我们刚从一家艺术画廊出来,正准备上车。
突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毫无预兆地猛冲过来,尖锐的刹车声刺破耳膜。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迅速下车,目标明确地朝我们走来。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阴狠地锁定在谢辞宴身上。
「谢总,别来无恙啊。」刀疤脸扯出一个冷笑,「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叙叙旧。」
谢辞宴几乎是在瞬间就将我护在了身后,周身气场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
「李老七?」他冷笑一声,「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哼,谢辞宴,你断人财路,就别怪别人心狠手辣!」李老七眼神一厉,挥手示意,「请谢总‘上车’!」
他身后的手下立刻围了上来。
谢辞宴的保镖也迅速反应,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谢辞宴将我紧紧护在身后,动作狠厉地撂倒了一个冲上来的打手。
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显然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谢辞宴。
在混战中,那个刀疤脸李老七,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趁着谢辞宴应付其他人的空隙,狠辣地朝他后心刺去!
「小心!」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
我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谢辞宴往旁边一推!
噗嗤——
是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
肩胛处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染红了我白色的上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听到谢辞宴发出了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
「愿愿!」
他接住我软倒的身体,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睛,瞬间被铺天盖地的血色和疯狂吞噬。
他看向李老七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后续的事情,我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警笛声由远及近,记得谢辞宴抱着我,手死死地按着我的伤口,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毁灭性的恐惧。
「林愿!你不准有事!听见没有!」
「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我的!你答应过的!」
「你要是敢死……你要是敢……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他的眼泪砸在我的脸上,滚烫灼人。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我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手,碰了碰他满是泪水的脸颊。
「别……怕……」
「这次……姐姐……保护你……」
14
我伤得并不致命,但失血过多,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谢辞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病床前,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几夜没合眼。
我受伤的事,似乎彻底刺激了他。
他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我哪怕只是轻微地动一下,他都会立刻惊醒。
那种濒临失控的偏执,似乎又有复燃的迹象。
我知道,必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
一天傍晚,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宁静。
我看着他憔悴的侧脸,轻声开口:「阿宴,我们谈谈。」
他身体一僵,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怕我消失。
「谈什么?」他的声音沙哑。
「谈谈你的不安。」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受伤,是个意外。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死,也不会再突然消失。」
他猛地抬头,眼底是剧烈的波动。
「你拿什么保证?」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五年前你也保证过!可是你还是走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因为那时的我,没有选择。」我迎着他痛苦的目光,决定说出最后的真相,「阿宴,你相信吗?我们生活的世界,可能并非唯一。」
他皱紧眉头,困惑地看着我。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了他关于“规则”、关于“任务”、关于“剧情”和“女主”的真相。
告诉他,我的离开,是为了让他能活下去,能遇到他“命定的”女主角,能走向应有的圆满结局。
谢辞宴听完,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的表情从震惊、困惑,慢慢变为一种极深的了然和……愤怒。
「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你离开我,是为了让我和那个宋愈在一起?」
「那是‘规则’的安排。」我纠正他,「但显然,‘规则’出错了。或者说,你的执念,改变了‘规则’。」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有走成,宋愈也没有像‘剧情’安排的那样爱上你。因为从始至终,你的世界里,都只有我。」
「而我,也选择了留下。」
我反握住他冰冷的手。
「阿宴,这不是背叛,是选择。五年前我别无选择,但这次,我选择为你留下,为你对抗那个该死的‘规则’。」
谢辞宴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疯狂和恐惧,像冰雪一样缓缓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似海的爱意和坚定。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不管什么规则,什么剧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谢辞宴的世界,从始至终,都只容得下一個林愿。」
「你就是我的圆满结局。」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的脑海中,久违地响起了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但这一次,它的语调不再无情,反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叹。
「检测到世界线因男主强烈自我意识产生不可逆偏移……原定女主关联已彻底切断……」
「新世界线稳固中……核心执念已化解……」
「宿主林愿,恭喜你,你已正式被本世界接纳。系统绑定解除……祝你……幸福。」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我感到身体里某种无形的束缚,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我获得了真正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自由。
我看向谢辞宴,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而灿烂的笑容。
「阿宴,」我说,「这次,我们真的自由了。」
15
一年后。
谢辞宴包下了一座临海的古堡,举办了我们的婚礼。
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只有几位真正的朋友,和那位已经释然、并找到了自己幸福的宋愈。
她作为朋友,送来了真挚的祝福。
夜晚,古堡面海的花园里,星光璀璨,海风轻柔。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和穿着黑色礼服的谢辞宴,在亲友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
「无论未来如何,林愿,你永远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的奢望与圆满。」谢辞宴看着我的眼睛,郑重说道。
「无论过去多少年,谢辞宴,你永远是我跨越时空,也非要抓住的答案。」我笑着回应。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在远处欢笑畅饮。
我和谢辞宴牵着手,悄悄溜到无人的露台。
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夜空中有流星划过。
谢辞宴从背后轻轻拥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还怕吗?」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片刻,手臂收紧了些。
「怕。」他诚实地说,「怕这是一场美梦,怕醒来你又不在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而坚定的吻。
「那就让我用一辈子来向你证明,」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这不是梦。」
「谢辞宴,迟到了五年的成人礼物,我用余生来补偿,好不好?」
星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温柔而璀璨的光。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我,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这个吻,不再充满绝望的掠夺,而是充满了安稳的幸福和承诺。
「姐姐,」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这次,换我紧紧抓住你了。」
「一辈子。」
海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潮声和幸福的气息。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