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汉燕王彭宠
燕王彭宠生在南阳郡宛县,彭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三代扎根渔阳。
他祖父做过渔阳都尉,父亲彭宏在汉哀帝时接了渔阳太守的印,是北境有名的名臣。
王莽篡汉时,彭宏不肯附逆,与何武、鲍宣一同被押赴长安斩首,首级悬于城门十日。
消息传来时,少年彭宠攥着父亲遗留的宝剑,在宛县老宅的天井里跪了整夜,月光浸透了青石板,映得剑身泛着冷光。
他早年在郡里做小吏,性子沉毅,做事牢靠,王莽地皇年间被举荐去了长安,做了大司空士。
后来跟着王邑去打昆阳,几十万大军被刘秀打得稀烂,他跟着同乡吴汉一路往北逃,逃到渔阳时,身上的官服都磨破了。
渔阳的官吏还记得老太守彭宏,见他是故人之子,便把他留在了郡府。这一留,就留了一辈子。
更始元年,更始帝刘玄派韩鸿来招抚北方,彭宠拉着吴汉去见韩鸿。
韩鸿听说他是彭宏之子,又看他谈吐沉稳,当即任命他为偏将军,代理渔阳太守。
他到任时,渔阳刚遭过兵灾,盐场荒了,铁炉冷了,百姓躲在山里不敢出来。
他带着人清剿山贼,又让人重修盐滩,铁炉里的火星溅在工匠的粗布衫上,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没过半年,郡里的粮仓就堆得冒尖,集市上的吆喝声能传到城外十里地。
刘秀北渡黄河打王郎时,派人来渔阳求援。郡里的属官都劝他观望,说“更始帝才是正统,刘秀不过是个宗室子弟”。
他却拍了案:“王郎是假子舆,刘秀能打昆阳胜仗,是个能成事的人!”
当天就点了三千突骑,让吴汉带着南下,自己则留在渔阳筹措粮草。
那些日子,他天天守在粮仓,看着粮车一辆辆往南运,夜里就在郡府的案上趴着睡,梦里面都是大军得胜的消息。
后来刘秀在广阿会师,握着他的手说:“渔阳是北境柱石,没有你,我打不下王郎。”当即封他为建忠侯、大将军,还让他接着镇守渔阳境内。
那会儿他站在刘秀身边,看着帐外的旌旗,忽然觉得父亲的仇恨、自己的前程,都有着落了。
可建武元年刘秀称帝后,一切都变了。
吴汉做了大司马,王梁当了大司空,当年跟着他的人都升了官,只有他还是渔阳太守,连个朝官的名分都没有。
他摸着腰间的建忠侯印,印上的花纹都被磨亮了,对着身边的亲信叹:“当年陛下说我是柱石,如今柱石还在,怎么就忘了给柱石添块基石?”
更让他窝火的是幽州牧朱浮。朱浮是刘秀的亲信,到任后就想削他的权,还在刘秀面前说他“拥兵自重,心怀不满”。
建武二年春,刘秀的诏书送到渔阳,让他即刻入京。
那天渔阳刚下过雨,诏书的纸角被湿气浸得发软。
他反复看“征召入京”四个字,忽然把诏书扔在案上,对人说:“朱浮在洛阳嚼舌根,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他没奉诏,反而举兵反了。先是派兵占了蓟县,自称燕王,又派人去匈奴求援。
匈奴单于派了左南将军带着七八千骑兵来帮他,他还结了张步那些割据势力,一时间,北境半壁都是他的地盘。
他率军围着蓟县打朱浮,朱浮粮尽求援,刘秀派邓隆来救,他却分兵绕到邓隆背后,前后夹击,把汉军打得大败,连邓隆的帅旗都给夺了。
那会儿他风头正盛,在渔阳修了宫殿,娶了新的姬妾,上朝时文武百官跪在下面喊“燕王万岁”。
可夜里他常独自登上城楼,北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远处匈奴骑兵的篝火明明灭灭。
他忽然想起刚到渔阳时,和吴汉在草棚里分吃一块干饼,那时虽说天寒地冻,却觉得心里踏实。
如今宫殿里烧着最好的炭火,他却总睡不着,总觉得这繁华像是偷来的。
建武四年,刘秀派耿弇北上。耿弇是名将,先是打垮了他的弟弟彭纯和匈奴骑兵,杀了匈奴两王,接着就派兵向渔阳进逼。
他打了几仗都败了,只好放弃蓟县,缩回渔阳城里。
城里的粮草一天天少,将士们开始有怨言。他夜里巡营,听见士兵们在帐里念叨“要是还跟着陛下就好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刺骨。
建武五年春,他妻子连着几天做噩梦,梦见有人拿着刀闯进宫殿,醒来就哭。
他让人找卜者来算,卜者看了看王府的气色,低声说:“府里有杀气,得小心身边人。”
他却没当一回事,那些苍头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平日里他待他们不薄,怎么会反?
那天他在便室斋戒,准备第二天祭祀,闻着案上的香烛味,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刚要喊人,就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绳子捆得紧紧的。
他抬头一看,是苍头子密和两个同伙,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待你们不薄,为什么反我?”他痛斥道。
子密没说话,只逼着他写了放行的文书,又去后宅杀了他妻子,提着两人的首级,连夜投奔刘秀去了。
刘秀见了首级,封子密为“不义侯”,连皇帝都觉得这封赏讽刺。
彭宠的头颅被挂在洛阳城门示众,路过的人有骂他“反贼”的,也有叹气的。
渔阳的百姓说起他,也只是摇头。他们记得彭宠治理渔阳时,盐价跌了,农具多了,日子能过下去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走了不归路。
《后汉书》里写他“少为县吏,以任侠闻”,说他“自负其功,意望甚高”。他这辈子,起于渔阳的盐铁,盛于刘秀的信任,败于自己的执念。
他本可以做个守土安民的太守,却偏要去争那不属于自己的王位,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渔阳的盐滩还在,每年春天,盐卤晒在滩上,白花花一片。
工匠们在铁炉边打铁,火星溅起来,偶尔会说起当年的彭太守。
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冤,只有风掠过盐滩,带着咸涩的味,像他当年站在城楼时,心里的滋味……
隔着几十年光阴,那个握着刘秀的手说“愿守北境”的彭宠,和那个被割下头颅的燕王,在渔阳的风里对望。
他拥有过渔阳的富庶,拥有过刘秀的信任,拥有过割据一方的权势,最后却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一个“不义侯”的封赏。
就像盐滩上的雪,化了就没了,却又在每年冬天,隐隐约约映出当年的影子。
来源:历史小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