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血珠溅在枯黄的草叶上时,我听见身后嫡姐苏明月短促的惊呼,也看见父亲苏丞相从观礼台上冲下来时煞白的脸。猎场的风裹着寒意灌进衣袖,右手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
裂玉
十六岁那年围场惊马,我毫不犹豫推开嫡姐,任由烈马踏碎右手上。
血珠溅在枯黄的草叶上时,我听见身后嫡姐苏明月短促的惊呼,也看见父亲苏丞相从观礼台上冲下来时煞白的脸。猎场的风裹着寒意灌进衣袖,右手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
但我死死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倒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赌父亲的愧疚,赌苏家的未来,也赌那个站在不远处、身着玄色骑射服的少年天子,能多看我一眼。
彼时我还是苏家不起眼的庶女,母亲早逝,在相府如同透明人。嫡姐苏明月占尽宠爱,才貌双全,是京中贵女的翘楚,连宫里的太后都常召她入宫说话,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
而我,苏清漪,不过是相府名册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若不是这次围场秋猎父亲念及我也通些骑射,恐怕连踏入这猎场的资格都没有。
马蹄声渐远,父亲扑到我身边,颤抖着捧起我血肉模糊的右手,声音都在发颤:“清漪!你的手……”
我勉强扯出个笑,目光却越过他,看向缓步走来的太子萧景渊。少年天子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却已初具帝王威仪。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我受伤的手上,眉头微蹙:“苏爱卿,还不快传太医?”
太医赶来时,我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骨骼碎裂,筋脉尽断,就算能保住手臂,也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母亲留下的那支玉簪,我原本还想在这次秋猎上亲手送给太子,如今却连簪子的重量都承不住了。
回府后,父亲果然对我愧疚不已。他将我迁到了嫡姐隔壁的揽月轩,给了我远超庶女规格的份例,甚至还亲自为我挑选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嫡姐苏明月也时常来看我,每次都提着精致的点心,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妹妹,”她坐在我床边,轻轻抚摸着我裹着白布的右手,“都怪我,若不是我惊了那匹马,你也不会……”
我摇摇头,语气温和:“姐姐说的哪里话,保护姐姐本就是妹妹该做的。再说,能为姐姐挡灾,是我的福气。”
苏明月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将一块暖玉塞进我左手:“这是太后娘娘赏我的,据说能安神,妹妹拿着吧。”
我接过暖玉,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却冷笑一声。苏明月哪里是愧疚,她分明是怕我借着这次受伤的事抢了她的风头。毕竟,一个为救嫡姐而废了右手的庶女,远比一个只会吟诗作画的嫡女更能博得名声。
果然,没过多久,京城里就传遍了苏相府庶女苏清漪舍身救姐的事迹。有人赞我忠义,有人怜我不幸,连宫里的太后都特意派人送了赏赐来,还说要亲自见我。
去宫里那天,我特意穿了一身素色衣裙,用左手挽着父亲的胳膊,步履从容。到了慈宁宫,太后正坐在暖阁里喝茶,太子萧景渊也在一旁陪着。
“你就是清漪?”太后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我缓缓抬头,迎上太后的目光。我的容貌本就不输苏明月,只是平日里刻意低调,才显得不起眼。如今没了右手的拖累,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太后看了我半晌,点点头:“果然是个好孩子,模样周正,心性也难得。明月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是她的福气。”
我垂下眼,语气恭敬:“太后谬赞了,保护姐姐是臣女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太子萧景渊突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我裹着白布的右手上,“可你的手,却再也回不来了。你就不后悔吗?”
我抬起头,看向萧景渊,眼神清澈而坚定:“臣女从不后悔。若再给臣女一次机会,臣女还是会推开姐姐。因为臣女知道,姐姐比臣女更重要,她的未来,不能毁在一匹马身上。”
萧景渊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太后也满意地点点头,对父亲说:“苏爱卿,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以后清漪在相府,你可要多照拂些。”
从慈宁宫出来后,萧景渊叫住了我。他站在宫道上,手里拿着一支玉簪,正是我母亲留下的那支——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围场惊马后,这支玉簪掉在了地上,被他的侍卫捡了去。
“这支簪子,是你的吧?”他将玉簪递给我,目光温和,“我听侍卫说,这是在你受伤的地方捡到的。”
我接过玉簪,指尖微微颤抖。这支簪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是母亲的遗物,更是我对萧景渊最初的念想。如今他亲手将簪子还给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他心里,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多谢太子殿下。”我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萧景渊扶起我,轻声说:“你的手不方便,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派人去东宫找我。”
那之后,萧景渊果然时常派人来看我,有时是送些珍稀的药材,有时是送些有趣的玩意儿。苏明月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下来。
转眼到了年底,宫里要举办除夕宫宴,父亲让我和苏明月一起去。苏明月特意为我挑选了一件红色的衣裙,笑着说:“妹妹如今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除夕宫宴上可不能丢了咱们相府的脸。”
我知道她没安好心。红色虽然喜庆,却也最容易引人注意,而我废了右手,在众人面前难免会显得笨拙。但我还是接过了衣裙,笑着说:“多谢姐姐费心,妹妹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除夕宫宴那天,我穿着红色衣裙,用左手挽着苏明月的胳膊,缓缓走进大殿。殿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和家眷们都已就位,萧景渊坐在主位上,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宴会开始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苏明月果然如我所料,主动向太后提议,要为大家弹奏一曲。她坐在琴前,指尖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在大殿内回荡,引来众人的赞叹。
一曲终了,太后笑着说:“明月的琴技越发精湛了。清漪,你既然也通些才艺,不如也为大家表演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苏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知道,她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对太后说:“回太后,臣女的右手已经废了,无法弹奏乐器,也无法舞剑。但臣女略通书画,愿为太后献上一幅画。”
太后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哦?用左手作画?哀家倒要看看。”
宫人很快送来笔墨纸砚,我走到案前,左手拿起毛笔。由于右手常年练字,左手虽然生疏,却也能勉强握住笔杆。我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母亲教我作画时的情景,笔尖缓缓落在宣纸上。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苏明月的笑容渐渐凝固,萧景渊的目光里则充满了期待。我全神贯注,左手虽然酸痛不已,却丝毫不敢懈怠。
半个时辰后,一幅《寒梅傲雪图》终于完成。虽然笔触不如右手画得细腻,却也别有一番风骨,尤其是那几朵盛开的梅花,更是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劲儿。
太后走过来,看着画,赞叹道:“好!好一幅《寒梅傲雪图》!清漪,你用左手能画出这样的画,实在难得!”
众人也纷纷称赞,苏明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萧景渊走到我身边,看着画,轻声说:“清漪,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殿下过奖了。”
宫宴结束后,萧景渊送我出宫。马车里,他突然说:“清漪,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太子妃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我心里一紧,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我垂下眼,轻声说:“殿下,臣女从未想过要抢姐姐的位置。臣女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想让母亲在九泉之下能安心。”
萧景渊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你委屈。但苏明月毕竟是嫡女,背后还有太后的支持。不过,我相信你,清漪。只要你愿意等,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殿下,臣女愿意等。”
从那以后,我和萧景渊的关系越发亲近。他时常会找借口出宫来看我,有时是和我一起赏花,有时是和我一起下棋——虽然我只能用左手,棋艺也远不如他,但他却从不嫌弃。
苏明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开始四处散播谣言,说我用苦肉计博取名声,说我水性杨花,勾引太子。这些谣言传到父亲耳朵里,他虽然对我仍有愧疚,却也渐渐对我冷淡下来。
我知道,苏明月是想逼我退出。但我不能退,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路了。
这天,我正在揽月轩看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我让丫鬟出去打听,才知道是苏明月在花园里赏花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我心里一紧,立刻赶到花园。苏明月已经被救了上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正躺在软榻上发抖。父亲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责备。
“清漪,”他厉声说,“刚才只有你在花园附近,是不是你把明月推下去的?”
我心里一凉,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就怀疑我。我摇摇头,语气平静:“父亲,臣女没有。臣女一直在揽月轩看书,是听到喧哗才过来的。”
“你还狡辩!”苏明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占了嫡女的位置,恨我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但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害我啊!”
周围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但看向我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怀疑。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嫡女苏明月,而不是我这个废了右手的庶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丞相,事情还没查清楚,你怎么能随便冤枉人?”
我回头一看,只见萧景渊快步走了过来。他走到我身边,挡在我面前,对父亲说:“苏爱卿,清漪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她绝不会做出这种害人的事。”
父亲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臣……”
“好了,”萧景渊打断他,“明月姑娘刚落水,身体要紧,还是先送她回房休息吧。至于事情的真相,我会派人去查。”
苏明月没想到萧景渊会维护我,脸色更加苍白。她咬着唇,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萧景渊派人查了几天,终于查到了真相。原来是苏明月自己不小心踩空掉进湖里的,她为了陷害我,才故意说是我推的。父亲知道真相后,对苏明月失望不已,也对我更加愧疚。
经历了这件事,苏明月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也让萧景渊对她越发冷淡。而我,却因为萧景渊的维护,在相府的地位更加稳固。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太后突然下旨,要为萧景渊选太子妃。京中的贵女们都蠢蠢欲动,苏明月更是卯足了劲,到处打点关系,希望能得到太后的青睐。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我不能成为太子妃,那么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我永远都只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甚至可能会被苏明月报复。
选妃那天,我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用左手挽着父亲的胳膊,走进了大殿。殿内站满了京中的贵女,苏明月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站在最前面,显得格外耀眼。
太后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女,最后落在我身上:“清漪,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屈膝行礼:“回太后,多谢太后关心,臣女的手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用力。”
太后点点头,说:“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子妃的位置关系重大,不仅要容貌出众,还要有能力辅佐太子,管理东宫。你的手……”
我知道太后是在担心我的手会影响我打理东宫。我深吸一口气,说:“太后,臣女虽然废了右手,但臣女的左手也能写字、作画,也能处理家事。臣女相信,只要臣女用心,一定能辅佐太子殿下,管理好东宫。”
萧景渊也开口说:“太后,儿臣愿意娶清漪为太子妃。儿臣相信,她一定能成为儿臣的贤内助。”
太后看了萧景渊一眼,又看了看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既然太子你心意已决,哀家就准了。传哀家旨意,册封苏相府庶女苏清漪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成为了太子妃,我终于可以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终于可以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安心了。
苏明月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接受众人的祝贺。
大婚那天,红妆十里,锣鼓喧天。我穿着华丽的嫁衣,坐在轿子里,手里握着那支母亲留下的玉簪。轿帘被掀开,萧景渊伸出手,将我从轿子里扶出来。
他看着我,笑容温柔:“清漪,以后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
我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殿下,臣女会永远陪着你,辅佐你。”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幸福。萧景渊对我百般宠爱,东宫的事务也都交给我打理。虽然我的右手不能用力,但在丫鬟的帮助下,我还是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明月自从我大婚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后来父亲为她选了一门亲事,将她嫁给了一个偏远地区的知府。听说她在那边过得并不好,时常郁郁寡欢。但我却再也没有关注过她的消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几年后,老皇帝驾崩,萧景渊登基为帝,我也成为了皇后。站在太和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我回头看向萧景渊,他正微笑着看着我。
我想起了十六岁那年的围场,想起了那匹惊马,想起了我废了的右手。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可能永远都只是相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但正是那次意外,让我抓住了机会,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右手的伤疤还在,时常会隐隐作痛,但我却从未后悔过。因为正是这道伤疤,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尊贵的地位,真挚的爱情,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萧景渊走过来,握住我的左手,轻声说:“清漪,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微微一笑,回握住他的手:“陛下,能陪在你身边,是臣妾的福气。”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我知道,我的人生,会像这阳光一样,永远充满希望。
来源:七月天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