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儿子及冠,夫君坦白已有外室,我本想秋后算账,儿子:那您出府吧,以后我和母亲掌管侯府
儿子及冠,夫君坦白已有外室,我本想秋后算账,儿子:那您出府吧,以后我和母亲掌管侯府
儿子及冠之日。
夫君当众坦言,他有一相爱数十载的女子,已与她育有一子一女。
他说,他与我之子已及冠,他也算尽了他的责任,从此,他要去过他自己的日子。
公婆怒斥他昏了头,说既如此纳进府便是,还说我向来贤怡想必不会有意见。
我被逼着当众点头。
儿子却道,既然父亲一心只想与心爱之人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们何不成全他?这俗世的苦,便让儿子与母亲全部承受吧。
「明苒,你不要想着阻拦我,我对你和奕儿的责任已尽。你们困我数十载,总该让我过一回我想要的日子。」
「我与京娘是真心相爱,这些年她为我受了无数的委屈,还为我育有一儿一女,我自不能继续让她委屈下去。」
满堂宾客中,夫君许翊突然当众坦言他在外有一心爱女子,已与她育有一子一女。
全然不顾自己身份,也不顾今天是什么日子。
厅中无数的目光射了过来,似乎要将我与儿子许奕射成筛子。
昔日镇北侯府有多风光,此刻就有多滑稽。
昔日的镇北侯夫人——我宋明苒,因着镇北侯独宠,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狼狈。
我死死地攥紧了手,屈辱不甘与愤怒全数涌上心头,我只觉得喉头腥甜,差点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就在这时,坐在高堂的婆婆开了口:「侯爷说什么糊涂话?既如此,将那女子纳进府中便是,明苒向来贤怡,想来不会有意见。对不对,明苒?」
婆母向来因为许翊不肯纳妾之事对我意见极大。
此刻投向我的目光里满是警告之色。
而堂中众人也全都望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头。
心中冷哼,一个外室罢了,纳进府中再来收拾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儿子许奕却站了起来。
他朝着他父亲以及祖父母作了一揖:「祖母,孙儿有几句话想说。」
婆母向来疼这个孙子,自然无不应允。
许奕站起身,看向许翊:「听父亲这般说,想来父亲心爱之人也不是那计较俗事之人,不然也不会不记名分跟了父亲这些年……」
许翊听见这话,满意地点头,还有些自得地抚了抚自己那寸长的短须。
瞟向我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带着得意,仿佛在向我炫耀,看,儿子还是向着我的。
我亦愕然望向许奕。
从没想到,如此这般境地,他竟然会偏向他父亲说话。
瞬间,我只觉得心灰意冷,淡淡地道:「不用再说,你父亲愿意纳进来就……」
许奕开口:「娘,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看向他。
他眼里含了祈求之色。
到此时,我竟然还是有些不落忍,不忍拒绝他的所有请求。
我别开头。
听见许奕继续道:「既然父亲一心想与心爱之人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我们何不成全他?俗世的这些苦,以后,就让儿子与母亲一起吃就是了。父亲放心,侯府的事,我与母亲也会打理好的,断不会毁了祖宗的基业。」
2
许奕的话落,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我诧异地看向许奕。
许奕不着痕迹地朝我闪了闪眼,似乎还是多年前那个做坏事被我抓包的小童。
我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男人,不要也罢。有儿子,有侯府在,那我这一生也不算是输。
这样想着,我伸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趁着公婆还没回过神来,嘶哑着嗓音开口:「还是奕儿想得周到。也是,将那姑娘纳进府来做个妾,怕也是委屈了她去。侯爷既然想要与她一起清清静静地过日子,那便去吧。以后,妾身一定帮着奕儿把侯府诸事打理好。
对了,咱们府上还有处温泉庄子,那里清静宜人,又与世隔绝,正适合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就都送给侯爷与那位姑娘,当是我与侯府的一番心意。侯爷觉得如何?」
许翊目瞪口呆。
一时间竟然没反驳。
婆婆立马呵斥出声:「胡闹!这……这哪有直接让自家夫君出府的道理?」
我不解地看向婆婆:「婆母这话何意?可这不是夫君所求吗?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我向来明白。如今,我就是在听夫君的话啊。夫君,你快和母亲解释一番?」
不就是装柔弱吗?
当谁不会啊。
「哪有为了个女人就要离家的?把那女人纳进府来就是。」公公一锤定音。
我冷笑着看许翊:「夫君,你要是愿意委屈妹妹进府做个妾,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许翊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看来,他前面说那么多,也并不是真的要去与人过两人世界嘛。
许津年不容辞地站在了他父亲身边:「爹,我也是男儿,我知你心中所想,肯定是不愿意委屈那位姨母的。只是,母亲贵为郡主,总不能让母亲退让侯夫人之位,更不可能让那位姨母与母亲做平妻吧?陛下肯定不允的,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
许翊听了此话,果然一咬牙就对上了老侯爷:「爹,娘,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是儿子不孝,可儿子为了侯府活了几十年,剩下的日子,儿子想为自己而活。」
他当众跪下,给双亲磕了三个头。
然后抬头看我:「明苒,你刚才说的温泉庄子的事,可否当真?」
我点头:「自然。」
「多谢。」
说完,他竟然真的大步朝外而去。
厅内一时议论纷纷。
有说没想到我竟然大度至此,有说没想到我养了个叉烧儿子竟然帮着薄情寡义的父亲说话,也有说这侯府怕是要没落了……
婆婆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公公也气急攻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赶紧起身,让人将他们抬回后院,又让人去叫大夫。
转头又给各位客人道歉,将人一一送走。
做完这一切,我才沉下脸,问身边的嬷嬷:「少爷呢?」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少爷说是送侯爷去温泉山庄了,他说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早些办好才是。让您等他回来给您解释。」
我垂眸,并未再多说。
一夜噩梦。
梦醒,天边不过鱼肚白。
我拥被坐起,看着外面渐渐明亮的天色发呆。
我和许翊,可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
当初,许家上门求娶之时,我爹让我自己做决定。
我见了许翊一面,亲口问他,可愿意娶我?
如今想来,他当时眼神是有些闪躲的,却又在随后面色坚定地说愿娶。
也是,当年我娘是极受先帝宠爱的公主,我爹虽然因为做了驸马并未担任什么重职,却也出自世家王家。
而我自出身便得了郡主封号。
若是无那场时疫,让我爹娘双双殒命,想来,如今许家也不敢如此欺我。
我仰头,将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许家既如此过河拆桥,那就不要怪我不义。
早食刚过,婆母院子里的庄嬷嬷就来请我。
说是婆母昨晚气得一晚没睡,早上起来就有些昏昏沉沉,貌似犯了病,要我过去侍疾。
我神情未变,淡淡地点头,让庄嬷嬷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之后,我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的事,这才让人去请大夫,随后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才走至半路,就见到儿子匆匆而来。
我挑了挑眉,那庄子,离京城数百里,就回来了?
许奕朝我恭敬地行礼,一副有话想与我说的样子。
我淡淡地道:「你祖母早上使人来说她太气犯了病,既然遇上,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
我一进门,一杯热茶就朝我掷了过来:「我看如今这府里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奕将我往身后一拉,皱起了眉头:「来人,把这些不得用的下人都绑起来,等下就发卖出去。」
我一愣。
婆母也愣住,急了:「奕儿,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下人伺候祖母您不得力,惹得您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自然该发卖。放心,到时候孙儿肯定给您挑些得用的,不能委屈了您去。」
婆母讷讷地道:「倒……倒也不用全发卖了……我就是心中郁结……」
婆母连说边朝我这边看,想来是想我跟往常一样为了息事宁人自行上前请罪。这样她既能罚我,还能得了个好名声。
我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吭声。
许奕却笑嘻嘻地上前:「祖母,我知晓我爹昨儿那事儿惹恼了您,可您也不能为了这事儿不顾自己的身体啊……您想想啊……您可是咱们家的老封君,您身体要有个好歹,咱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婆母好几回张了嘴,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浅浅勾了唇。
也是,这时候,她总不能对着她的孙儿说,她其实气的是我?气我没帮她把儿子留在府里。
许奕又道:「您放心,爹昨晚已经连夜去了庄子上。带着他的外室和两个孩子,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不会碍您的眼的……您啊,就趁着这时间,多疼疼孙儿……」
婆母想是知道这会儿不好再斥责我,只笑着捶了许奕几下:「你个泼猴,整天就知道逗我开心,我还不疼你?唉,我就是起来就昏昏沉沉的,这都没个大夫过来给我看看……这人老喽,不中用喽……」
许奕眯了眯眼,直接起身:「来人,把管家叫过来,将祖母屋里的这几位姐姐和嬷嬷都领下去重新教规矩。祖母一早就不舒服,竟然到现在都没把大夫请过来……」
庄嬷嬷赶紧说,她一早就回过我这事儿的……
「只是,夫人一直没派大夫过来……」
许奕冷笑:「好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到现在还要栽赃我母亲。怎么,是不是这偌大的院子,还等着我母亲来亲自扫啊?
我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对,院子里的落叶满地都是没人扫,祖母生了病,你们不急着去请大夫,反而指着母亲一人……难不成这大夫非得母亲亲自去请?母亲主持着整个侯府,整日里多少事儿要做?
还是说母亲把大夫拦在了府外不让进来,或是锁了门你们出不去?」
一众丫鬟哑口无言,只得不停地磕头请罪。
婆母被这些话说得讪讪的,倒也不敢当面反驳她孙儿这些话,开始拿话搪塞。
这时候,大夫过来,把过脉后说可能有些着凉。
开了服药就走了。
许奕又借着这个由头,把婆母院子里的人训了一番。
我看着婆母越来越黑的脸色,忍着笑起身告辞。
这回,婆母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
4
回到我自己的院子。
我看着恭敬站在我跟前的许奕,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问:「今天为什么一直和你祖母作对?」
许奕撇撇嘴:「祖母根本就不觉得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反而怪您,我想护着您。」
我心中微微一暖,叹了口气:「这些后宅的事,母亲可以应付得来,你以后……还是多把精力放到学业上……」
许奕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却红了眼眶:「娘,我就是想护着您。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这一回,我一定护着您……」
我指尖一颤,随即不动声色地问:「何出此言?」
说着,我看了一眼屋里的丫鬟。
大丫鬟带着其他小丫鬟鱼贯而出。
我这才指了指身旁的座椅,道:「说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许奕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最后,一咬牙道:「儿子这些日子做了一个梦。」
我挑眉看他。
他说他梦见了昨日及冠之事,梦里,我答应了他爹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接进府。
本想着进府后再好好收拾他们,没想到,当晚,他爹就联合他祖父祖母发难,要我答应让那个女人做平妻。
我本宁死不从。
可后来,不知道他爹对我说了些什么话,我竟然同意了。
之后,那个女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故意刺激我,又借此来博得他爹的欢心。
不仅如此,那个女人的儿子只比他小一岁,还抢走了他原本书院的名额,并且结识了太子殿下,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识。
之后,我却因善妒没有容人之量等名声,在京城里成了臭名远扬的夫人。
京城的贵夫人们都不愿意与我结交,我慢慢地就变得不愿意出门。
而家里应酬的人,也变成了那位平夫人。
总之,他们贤良,他们不争不抢,他们恩爱无比。只有我这个得不到爱的人,疯魔成了个妒妇,罪该万死。
最后,也在某个深夜,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他自己,在被抢了书院名额后,也不愿意去读书了, 而是让他爹给他谋了个差事。
可是在当值的时候,因为精神不济,出了大的差错,最后摔断了腿……
第二天,他爹就给陛下上了折子,将世子之位给了他那位私生子。
而他则被赶出了侯府……
我盯着许奕的脸看了许久。
许奕被我看得不自在:「娘不信吗?我也知道不该说这些,可是,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并且,之前已经灵验了一部分……」
他有几分急切的解释。
我顿了顿,道:「没有不信。你是在解释你之前的行为,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许奕红了眼,上前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娘,对不起。这辈子,儿子一定护您平安到老。」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幽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好,你的心,我明白了。」
许奕又道:「接下来,我想彻底断了他们的回京之路。我昨晚将他们送去了庄子上,直接让人将那里围着的,不让出入。」
我倒没想到, 一个梦,倒是让许奕那优柔的性子变了许多。
我点头:「你与我想的倒是一样了。不过,你祖父祖母可能会阻止……」
许奕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他们老了,不该管这些事了……」
我心里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5
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消息,让我进宫。
一出事,我便递了牌子。
如今太后虽然不是我亲外祖母,可终归也担了我外祖母的名声。
如今陛下虽然不是我亲舅,可好歹,我也要喊一声舅舅。
先去拜见了太后。
「你这丫头,自你母亲去后,这些年,也不见你进宫来陪陪我……」太后笑得一脸和蔼。
我瞬间就红了眼眶:「往日,想着无事不便打扰了外祖母。如今想来是我想差了,不管如何,您和陛下才是我的娘家人。」
太后笑容更深了:「哎哟,这可是哪里受了委屈?」
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前天的事肯定是早已传进了宫。
我顺势将自己的委屈全都说了:「我也不是那善妒的人,往日里要给他纳妾,他说他不要。满京城都在传我善妒,我想着为了维护夫君的名声,也都默默地担了。可哪知……如今我说将人纳进府中,他都不愿意,非要抛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去过他的悠闲日子……外祖母,我命苦啊……」
我的泪哗哗地流。
太后将我搂进怀里,哄了好一会儿,这才叹着气道:「你这丫头……也是实在……你说,你想要让我做什么主?这个主外祖母一定给你做了。」
我缓缓叩谢,这才起身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想要见陛下一面,想和陛下讨个封赏。既然许翊不要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我和儿子还是得过日子的。想着把爵位承袭过来,我和奕儿也算是有了个保障。至于许翊,就只能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太后赞赏地看我一眼:「你这丫头通透,我还以为你想要和离呢。虽然咱们皇家不怕一个侯府,可你这都要做祖母的年纪了,和离总归是不太妥的。你能自己想清,哀家也就松了口气。不枉当年你母亲临终之时还托人给我带信,让我护着你几分。」
想及娘亲,我眼又红了。
生生将心里的涩意忍下。
也不知许奕梦里的那个蠢货,为何会那么蠢,竟然让那么几个贱人轻辱了去,抱着这样多的底牌,一个也不用。
「不过,承爵的事儿我老太婆可做不了主。一会儿陛下会过来这边,你到时候自己跟他说,我给你敲敲边鼓。」
我自然又是一番好谢。
等陛下过来,太后自然而然地说起我。
陛下还特意看了我一眼:「是明苒?倒是许多年没见到了。」
我赶紧重新跪了下去,直接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去:「陛下,臣妇今日过来,是前几日整理母亲的遗物,寻到了这东西,想着还是交给陛下心里才踏实……」
陛下倒有些好奇了,示意身边的公公将东西接过去。
在打开盒子后,他脸上的神色立马变得激动起来:「明苒,快起来快起来。」
「多谢陛下。」
「叫什么陛下,按理,你该叫我一声舅舅。来,告诉舅舅,这东西你真愿意给朕?」
我垂头:「舅舅,这本就是母亲要留给您的。她在信中说,这是皇家的东西,本该还给皇家。只是母亲当年走得太过突然,我太过伤心,我没有及时整理她的遗物,这才会让这东西在我那里耽搁多年……还请舅舅恕罪……」
说着,我还将我娘留的亲笔书信递给陛下。
陛下接过去,看过后,红了眼:「三姐果然还是惦念着朕的……唉,都是朕不好。明苒,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不然你这孩子都不会往这宫里来。」
我不好意思地将之前与太后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末了,我又跪了下去:「舅舅,我爹娘去了,我在这世上,除了您和外祖母,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能去找谁做主,只能来找您和外祖母……」
我红着眼圈,却并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这一回,陛下让他身边的公公亲手扶起我。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傻话。我是你舅舅,自然该为你做主。你啊,就是性子太弱了, 一点也不像三姐。」
「镇北侯确实是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这还把不把我们皇族放在眼里了?竟然敢这样欺负我们家的姑娘。既然他如此不慕名利,那这侯位,再坐下去确实是不合适了。让给儿子,极好。」
有了陛下这句话,我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此时,我后背已全被汗水浸湿,手心也濡湿一片。
之后,又被太后留了一顿饭,和陛下话了几句家常,这才出宫回家。
一到家,就见许奕等在门前。
「娘,怎么样?」一见我,他就迎了过来。
6
我冲他微微点头。
许奕眉梢间涌起喜意。
他转身就往内院走:「我去寻祖父,让祖父亲自上书。」
我点头。
我才刚回到院子里,还没坐上一会儿,就听丫鬟来报,说是世子爷惹怒了老侯爷,老侯爷要拿家法。
我皱了皱眉,起身带着丫鬟往公婆的院子里去。
一进院子,就听见公公正在骂许奕:「你爹才离开两天,你就想着这爵位,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啊?狼子野心……拿家法过来……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
我挑了挑眉,缓步走进去。
「王氏,你来了也没用。这孩子再不教,就要废了。你知道他今天过来跟我说什么?他要我上书陛下,让他承爵!他老子还没死呢,他就惦记着爵位了?」
我淡淡地笑:「可是公爹,您也活得好好的,但是如今侯爷可是夫君。」
公爹被我噎住。
我重新行了一礼:「奕儿可能着急了些,可这是陛下的意思……」
「什么意思?」公婆大惊,纷纷急问。
我淡淡地道:「我今日进了宫,陛下知道了奕儿及冠之日的事,将我叫过去,很是斥责了一番。陛下说,夫君作为侯爷,食君俸禄,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就抛家弃国,连什么都不顾了。怎么,这是嫌侯府的爵位太高了,不想要了吗?」
公爹脸色瞬间惨白。
「儿媳被训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被放回来。临走时,陛下让儿媳告知您一声,还说,让咱们好好想想……」
至于想什么,不用我说穿,公爹也是知道的。
果然,他一听这话,也不训许奕了,反而直接对许奕道:「走,我们去书房,我立马给陛下写折子,把你爹的爵位给你……这个混帐东西……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还得累得我们家被陛下斥责……」
我眼也不眨,淡淡地道:「爹,您刚才不是还说许奕不该……」
「我那是说孩子的话,你也较真?再说了,再不让奕儿袭爵,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陛下把咱们府上的爵位降了?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要不是陛下还想着给我留几分颜面,哪里是把你叫过去训斥就完了的?」
说完,他不再理我,拉着许奕直接去书房写折子去了。
婆母见这一幕,又眼一翻,昏了过去。
我动也没动,只吩咐丫鬟婆子将人抬上床,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许奕袭爵的事很顺利。
公爹的折子一呈上去,陛下立马批准了,还嘉赏了公爹几句。
公爹大喜,再也不见之前的不愿。
镇北侯府一派喜气洋洋,之前的霉气一扫而空。
7
许奕成为镇北侯不过两个月,许翊就带着他的心上人和孩子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许奕正在我院中请安。
我蹙了蹙眉,看他:「这就是你说的让人看好了他们?」
许奕摸了摸鼻子:「肯定是前面留下的人出了问题,娘,我让人去查。」
我点头,倒不再多说什么。
「走,我们出去看看。」
等我们过去,许翊和那个妇人以及孩子已经被请到花厅。
许翊正在发脾气:「我不过离府两个月,就直接把我当客人了?你们是忘了谁才是侯爷了吗?」
我一进去,许翊就怒喝道:「王氏,你搞什么鬼!这些下人还不让我进内院!这个侯府到底谁说了算!」
我淡淡地挑眉看他:「夫君不是早就离了府,要和心上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吗?怎么,才两个月就回来?」
许翊脸一青:「这是我家里,怎么,我还回来不得?」
「我决定了,以后我还是回府里住。京娘作为平妻,也会住进来。过几日,你给我们操办一场仪式,我再正式娶京娘进门,给她一个名分。」
我垂下眼皮,没看许翊一眼,坐在了主位上,淡淡吩咐丫鬟们上茶。
「王氏,你听见没有?怎么,你是忘了这侯府谁做主了吗?」
许奕缓步走了进来:「爹,侯府现在我做主。有什么不满,您就冲我来,别这样对我娘。」
许翊气得涨红了脸:「逆子,你在说什么!老子还没死,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黄毛小儿做主了?」
许奕站定,看着他,神色淡淡:「因为两月前,陛下下旨,让我袭了镇北侯府的爵位。您说,这侯府应该谁做主呢?」
许翊一愣,旋即气得团团转,一边指着许奕的鼻子骂,一边怒摔了茶盏:「逆子,逆子,老子就知道你一直惦记这个爵位!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着袭爵?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你这样的逆子不配坐这个位子,老子的爵位是只能由明儿来袭……你一派胡言……来人,来人……将这个逆子拖下去家法处置……」
我冷冷地看着许翊上蹿下跳。
许奕也神色平淡。
倒是那京娘一脸不敢置信。
她拉着许翊的衣摆:「夫君,您先别生气。这肯定是奕哥儿逗你的呢,你还在,陛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对对对,陛下不可能做这样的糊涂事,我又没死,再说了,这爵位由谁承袭,还得我说了算……」
我淡淡开口:「夫君和这位京娘子是在说陛下糊涂吗?还有,夫君,你的意思是,陛下的决定都不算数,只有你的才算数吗?呀,这样算来,夫君是觉得自己比陛下还要厉害?」
「我……我没有这样说……闭嘴,无知妇人……」许翊有些慌。
就在这时,老侯爷大步而来:「我看你才闭嘴,许翊,你这个逆子,我看你是非得将咱们家害得家破人亡你才算数是不是?」
许翊一脸懵:「不是,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您亲儿子……」
「亲儿子!我看你就是来要债的。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玩养外室这种把戏。你当初不是说你要离家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许翊被他爹质问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总不能对他爹说,他当初并不是真心要离家,而是想以此胁迫我让他娶京娘为平妻。哪知我被迫应了, 他儿子却逼得他不得不离家。
他也总不能说,他离家时没带任何东西,过后我更不可能让人给他带去任何银钱。
京娘这些年被他养得过惯了富贵日子,在那偏僻的庄子上哪里受得了?
而且没了银钱,他这几个月都是靠女人养的。
实在受不了,这才回来。
许翊只能转而说起爵位的事:「爹,这个逆子他承爵了?」
老侯爷冷哼一声:「你闭嘴吧你!现在咱们镇北侯府的爵位确实是落在了奕儿头上。你知不知,上回因为你的事,气得陛下差点给咱们府里降爵!」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翊根本就听不见其他的话,满脑子都只一句「他现在不是镇北侯了」,他儿子现在才是镇北侯!
那他算什么?
人气极了,脑子大概也没带了,话脱口而出:「陛下这不是昏君吗?」
8
老侯爷气得跳脚:「闭嘴!你给老子闭嘴!不,你滚,现在就滚。我们镇北侯府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是非得把咱们侯府的爵位弄没了你心里才舒坦是不是?」
我趁机道:「爹,刚才夫君这番言论,还有这位京娘子的话,谁知道有没有被有心人听去……若是有人传到了陛下耳里……咱们侯府到时候……」
镇北侯府包括老侯爷,已经两代没什么功勋了。所剩不过一个空壳子。
甚至到了老侯爷这个年纪,连陛下的面都很少能见到。
上回他主动上折子让许奕袭爵的事儿,让他得了陛下的夸赞,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老侯爷心里最得意的事儿。
如今,他这个混账儿子却过来说他做错了,说陛下错了。
这不是戳老侯爷的肺管子吗?
他自然不能容忍。
一时冲动之下,老侯爷直接道:「许翊,你太让我失望了。之前几十年,什么事儿都由我和你娘给你兜着,你什么都不用管。如今,我们也老了。我们侯府不能毁在你手里。你不是想和这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吗?」
「我现在成全你。来人,拿纸笔,咱们签一份断绝文书。以后,你许翊的所有事情,都和咱们镇北侯府没有关系。」
婆婆这会儿刚匆匆过来,一听这话,气得就和老侯爷撒泼。
老侯爷本来还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特别的坚定:「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从小惯着孩子,他怎么会这么不成器!怎么,你现在是好日子过不得?想要过普通日子是吧?行,那你就和这个逆子一起出门,我写一封和离书。你跟着他去过日子去。」
婆婆撒泼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与老侯爷成婚几十载,老侯爷不管什么时候,都还从来没和她说过这样重的话。
见室内安静一片。
老侯爷满意了。
待小厮拿来纸笔,他真的写下了断亲书。
许翊一见这架势,腿都软了:「不是,爹,哪有这么严重……儿子不过自在日子了,儿子回府里来还不成吗?」
老侯爷一瞪眼:「当然不成。你回来了,无病无痛的,你儿子又还年轻。这爵位他总坐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倒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许翊当即被吓得跪下了,哭着去求婆婆。
又让我帮他说好话:「明苒,是我错了。我之前的事儿是我错了,你不愿意京娘做平妻,就将她纳为妾室也是行的。我不想出去了,我不想过自在日子了。」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倒是老侯爷,看许翊如此作态,似是心软了,他看向我:「王氏,你看……」
就在这时,一女子缓缓从屋外走了进来:「老侯爷,许翊的话,我之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你们府中还要接纳,怎么,是真的对陛下有什么意见吗?」
正是我的闺阁好友——平乐郡主。
老侯爷脸色一变:「自然是没有的,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那我就看着你写这断亲书,不然的话,我倒是要去陛下跟前去与陛下说道说道……」
平乐郡主比我这个郡主可得宠得多,她从小父母双亡,被太后接入宫中,可以说是陛下看着长大的。陛下对她很是疼宠。
老侯爷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写下了断亲书。
就在这时,许翊大喊一声:「王氏,都是你,都是你设的局……你不想让我回府,不想让我的明儿继承爵位,爹,你别被这个贱妇蒙骗了啊……」
老侯爷脸一黑:「你闭嘴!来人,将许翊押下去,扔出府……」
一切尘埃落定。
那份断亲书到了我的手里。
公婆黑着脸叹着气相携而去。
我转身谢过平乐郡主。
平乐郡主叹了口气,握紧我的双手:「往常我只当你过得好,没想到也是这样糟心的日子。往后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只管找我。你要记得,什么面子,都没有里子来得重要……」
我重重点头。
许翊的事儿在我的纵容下,没过几日就传了出去,被人津津乐道,我倒是毫不在意。
许奕袭了爵位之后,又走动关系谋了个差事,倒是看起来比以往努力得多。
我除了管理府中和铺子的事,一时间倒是闲了下来。
身边的嬷嬷常说,自从许翊离开后,我倒是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我笑而不语。
数月后,听小丫鬟闲言。
据说,婆母还是被贴了许翊不少私房钱。可许翊不是一个人过日子,而是一大家子。那位京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花费极大。
就像是个无底洞。
婆母给过几回钱之后,就不再给了。
许翊倒是因此生了怨愤。
听说他们两人没办法,最后只能京娘把之前的院子都卖了,赁了个更小的院子。
可惜,许翊不肯去寻活以供生计,日复一日,入不敷出的。
没过半年,两人能变卖的也都变卖了。可下锅的米都要没了。
京娘受不了,直接跟着个富商跑了。连两个孩子也不要。
甚至还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银子都卷走了。
许翊大受打击,直接沉迷于酗酒和赌博。
开始时,有赌坊来侯府收账,我不肯认账,将人打了出去。
之后就不再有人再来。
后来听说,许翊为了赌钱,直接将孩子都给卖了……
这话传到老侯爷耳朵里,老侯爷气得吐了血,要我让人去寻孩子,说总归是许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我嘴里应了,却当然是不可能去寻的。
寻回来干吗?给我和许奕添堵吗?
某个清晨。
噩耗传来,许翊赌红了眼,在赌坊和人起了冲突,被人打死了。
许奕立即赶过去,将人带了回来。
他神色平淡,并不见悲痛。
我抬眼看他半晌,问:「是你吗?」
许奕没回我,只说:「娘,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缓缓地点了头,不再问。
一切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9 王明苒番外
儿子及冠之日,许翊大闹一场,不管不顾的离去。
那一晚,我就做了一个极长的噩梦。
梦里的一切,和后来许奕与我所说一模一样。
许奕只提了他爹的可恶,他祖父母的偏心,以及那位京娘的恶毒,与我的懦弱。
他却没提,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不知道, 其实一切我都是知道的。
梦里, 我留下了京娘。
本只想让京娘做妾,许翊和公婆却逼我让她做平妻。
我宁死不从。
许翊却给了我沓的证据,许奕欺男霸女甚至草菅人命的证据。
我不知道那些是真是假,只能投鼠忌器。
本想着先答应,以图后谋。
没想到, 许翊以极快的速度娶了京娘进门。过后, 直接强硬地将掌家权抢了过去, 给了京娘。
我在侯府经营数十年, 府中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听京娘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 许奕,我的好儿子, 却在一旁坐镇, 帮着京娘将我的心腹都一一拔除。
甚至在京娘一次次陷害我的时候,他还帮着京娘做假证。
过去数十年,夫君和儿子是我的全部。
一夕之间,我被两个最爱的人同时背叛,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直接病了。
京娘趁着这个机会,在许翊的帮助下,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等我想通, 想要进宫去见太后见陛下时, 却已经被许翊找了理由软禁。
我曾苦苦劝过许奕, 告诉他,我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才不会害他。让他帮我出府。
他却转头就将这些事告诉了他父亲,我被更严密的监视起来,不仅出不了府, 甚至不许人进府探望我。
日复一日的幽禁,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某一日, 我亲耳听见许奕对京娘说, 他觉得京娘这样的母亲,才是真的好母亲。不像我, 只会逼着他学习,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还专断……
在儿子及冠的那一天,侯府中喜气洋洋,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然而,就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夫君却坦白有外室。儿子听后,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那您出府吧,侯府有我和母亲帮忙。”
夫君闻言,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果断地让他离开侯府。他想要解释,但儿子已经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他的哀求。
侯府中,母亲陪着儿子,一起处理侯府的事务。虽然儿子年纪尚轻,但他聪明能干,很快就掌握了侯府的管理之道。母亲看着儿子的成长,心中既欣慰又担忧,她知道,儿子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轻易原谅父亲的背叛。
日子一天天过去,侯府在儿子和母亲的共同努力下,越发繁荣昌盛。而夫君在外面的外室,也渐渐得知了侯府的情况。他心生愧疚,决定回到侯府,向儿子和母亲道歉。
然而,当他出现在侯府门前时,却被儿子拒之门外。儿子告诉他,侯府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存在。夫君悲痛欲绝,但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在儿子及冠的那一年,侯府迎来了新的繁荣。而夫君也在外面的外室过上了平凡的生活。虽然他失去了侯府的地位和财富,但他终于明白了家庭的可贵,懂得了珍惜眼前的幸福。
而儿子和母亲,也在侯府中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他们相互扶持,共同守护着侯府的荣耀。最终,侯府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成为了一个更加辉煌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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