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又一次哭着求婆婆奶粉喂养,她却哭着给我下跪说他家穷对不起我。
月子里喂奶喂到乳头皲裂。
我又一次哭着求婆婆奶粉喂养,她却哭着给我下跪说他家穷对不起我。
没等我说什么,便冲出了家门。
我抱着孩子,从白天找到黑夜。
每次打电话给季明川,他都说还没找到婆婆。
还劝我家里负债实在多,有些钱能省就省。
我哭着答应不再买奶粉,继续找人。
又慌又疼时,却看到季明川揽着婆婆走进金店。
我抖着手打去电话。
「找到妈了吗?」
季明川嘴里说着没有,手上为婆婆戴上了金镯子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季明川,我们离婚。」
他不耐烦地皱眉:
「就因为不让你买奶粉?」
眼泪不停滚落,「对,就因为这个!」
1
和季明川结婚四年,这不是我第一次有离婚的念头。
在他无数个承诺没有做到的时候;
在他天天在我面前哭穷的时候;
在他婚后突然开始倒腾起自己,会健身,会开始喷香水,会研究防晒的时候……
可每每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陷入过对自己优柔寡断的厌恶。
直到刚才那一幕出现在我眼前。
我好像突然开了窍。
没有多生气,只是很失望。
就那么一瞬间,心一下就空了。
不想再去质问、解释、纠缠。
情绪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主动挂断了季明川的电话。
不足百日的儿子似乎察觉到我低落的情绪,在怀里拱个不停。
我垂眸,对上他肉乎乎圆嫩的脸蛋,心下一软:
「对不起啊宝宝,妈妈好像没有办法再委曲求全了。」
「只是终止一段不快乐的关系而已,你会理解妈妈的,对吗?」
摇摆在脑海多时的东西一旦有了决定,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结婚是为了幸福,离婚也是。
2
我抱着宝宝回到家。
将孩子哄睡后,开始收拾属于我们母子俩的东西。
住了四年的房子,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玄关传来响动时,我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在床头挂了四年的照片。
我循声望去。
季明川和他妈有说有笑地进了门。
四目相对。
他嘴角的笑容僵住。
下一秒,眉心一跳。
「边栀,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砸婚纱照啊。」
他微怔,而后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好好的,你砸它干嘛?!」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照片里,我们在黄昏里接吻。
我的裙摆和发丝随风轻拂,他眼底映着晚霞。
光影是天然的雕刻师,风是深情的合诵者。
定格住了我们相爱的瞬间。
可照片能永恒,人却不会。
物是人非,再看只剩嘲讽。
我盯着照片中央被我划破的痕迹,勾起唇:
「以后也用不上了,看着怪碍眼的。」
「季明川,离婚我是认真的。」
「怎么会呢?」
季明川疑惑地自言自语。
大抵是看到屋子里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才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
他步伐陡然一乱,动作僵硬地过来拉我的手。
「妈已经找到了,这次就不怪你了,」
「别说什么离婚的气话,多晦气。」
被我躲开后,他半蹲下来,伸手从我手中抢过婚纱照。
亡羊补牢般擦拭着,试图恢复原样。
指尖一阵钝痛,有血珠冒了出来。
我抬头,对上婆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她表情古怪地扭过头,抬手勾了下鬓边的碎发,干巴巴地开口:
「小川说得对。」
「谁家过日子没有个磕磕碰碰,哪能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
「婚纱照这东西也能乱动?哪像个一家人的样子。」
动作间,她的衣袖滑落。
出门前还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多了一抹金灿灿的黄。
晃得人眼花。
「这就是你说的没钱?」
我自嘲地笑了。
「季明川,一克黄金,可以换你儿子一个月的口粮。」
一句轻飘飘的事实陈述。
却让季明川蓦地破了防。
他脸色骤然铁青。
喘着粗气,声音也饱含恼怒:
「是你让老人家委屈得离家出走在先。」
「我买个首饰哄哄她怎么了?还不是为你善后!」
「边栀,我不奢求你像我一样孝顺我妈,但也不至于为这个上纲上线吧?」
「那是一罐奶粉的事儿吗?医生都说,母乳比奶粉有营养多了,就算不为了钱,你就不能为你儿子的健康忍忍?」
3
忍忍,忍忍,又是忍忍。
决定结婚时,我们雀跃地商量着要去旅拍婚纱照。
却因为他父母的强烈反对面临被迫取消。
彼时,他眼含愧疚:
「对不起啊栀栀,老人家就是这样,省吃俭用了一辈子,舍不得花一点冤枉钱。」
「不过我妈他们考虑得也合情合理,结婚之后小家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我又正处于创业初期,节约点总是好的。」
「只能委屈你忍忍,等老公赚了钱,一定给我们栀栀补上。」
那是他第一次让我忍。
虽觉得扫兴,但出于体谅,我同意了。
婚后,我们还算如胶似漆。
不久又面临催生。
备孕两年没能如愿,我和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显示他弱精。
面对家人的压力,他再次让我忍让。
要我照顾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默不作声扛下所有压力。
好不容易盼来了宝宝。
他妈打着照顾我的旗号,擅作主张闯入我们的小家。
不经过我同意就乱动我卧室里的私人物品,扔我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快递。
季明川板着脸教育我:
「动你的东西也是打扫卫生需要,至于快递,扔了就重新再买,你跟一个老年人计较什么?」
我也明白,两代人住在一起,发生摩擦在所难免。
爆发争吵时,季明川总说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当是为了我,忍忍行吗?」
「我保证孩子一出生就让她回老家。」
可他的保证第一次没有作数。
他妈在我们的小家扎根下来。
说是帮忙带娃,实则总是在宝宝一有需求就抱过来找妈妈。
亦或是在宝宝熟睡时搞出动静让他惊醒。
最后劳累的,是我。
而我,也开始失去经济自由。
买个水果被说,喝杯奶茶被说。
点个外卖,也要被他妈念叨。
我支配自己的钱,好像都不被允许。
「你现在待业在家没有收入,花钱能不能别这么大手大脚。」
明晃晃的嫌弃让我在月子里频繁落泪。
我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
最让我伤心的是,孩子呱呱坠地后,季明川好像就不再站在我这一边了:
「忠言逆耳,边栀,你能不能找一下自己的原因?」
「总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里找不痛快,你斤斤计较的样子真的很丑。」
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正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日复一日,一点一点,蚕食着我们的感情。
曾经,我离婚的念头数度因为传统观念的束缚,两边父母的不支持,和对未来的恐惧。
不了了之。
当初傻傻地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
可我的体贴与退让换来的却是他们对我的变本加厉。
我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自我怀疑、敏感、患得患失。
「回答我,边栀!」
许是太久没得到我的回应,季明川的耐心肉眼可见地殆尽。
再开口时,隐隐有咆哮的趋势。
房间里熟睡的宝宝被这声音猛地惊醒,哇哇大哭。
我深吸一口气,从回忆里抽离,快步回房抱起宝宝。
很多东西都是突然结束的,没有什么答案。
沉默和疏远就是答案。
4
「大人争吵,可怜的是孩子。」
「因为一罐奶粉就闹离婚,说出去多丢人啊。」
「听妈一句劝,当年我们养孩子哪有这么娇气,破了怎么就不能喂了?」
「再疼能疼得过生孩子去?」
「当妈的人了,别总是还把自己当小姑娘啦。」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婆婆看似妥帖的一番话,我却轻而易举听出了其中的阴阳怪气。
「你太敏感了。」
从前,我时常会因为这句话而沉默。
这种绵里藏针的恶意,进一步是敏感多疑,退一步乳腺增生。
如今,我不想再忍。
「真的只是因为一罐奶粉,还是别的,我相信你们不会不知道。」
「从前我敬你,是基于我的教养和对你儿子的爱。」
「但那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轻贱。」
「你儿子这段失败的婚姻,你功不可没。」
「老公缺位,婚姻不幸,把所有希望和寄托都付诸在儿子身上。」
「儿媳妇在你眼里应该是什么角色呢?工具人?上门保姆?还是生育工具?」
「都不重要了,你们一家人自己去演戏吧。」
「老娘不伺候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
季明川彻底沉下脸,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够了!」
「你想把她再气走一次吗?!」
「边栀,无论如何,她都是长辈。」
「你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我微垂下头,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液体生生忍了回去。
这种生理情绪不是因为他再一次站在了他妈那边。
而是此刻互相的恶语相向。
爱到最后,是撕破脸皮,是诋毁。
是用最难听的话骂着曾经最爱的人。
是看清人性自私的一面。
是抹杀掉所有的感情和付出。
原来山高路远,走到最后全凭良心。
「彼此彼此。」
「所以赶紧结束这场错误。」
「明早九点,民政局,不见不散。」
话毕,我不再理会两人,抱着宝宝出了门。
连夜咨询完律师,起草好离婚协议后。
心底对这段婚姻和那个人的最后一丝留恋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尘埃落定的解脱。
只是这种解脱,在第二天清早接到来自亲妈的电话后,蒙上了一层灰。
「听说你又闹离婚了?」
「要不是小川拜托我来劝你,我都不稀得说。」
「你说你,从小脾气就倔,没有公主命,还一身的公主病。」
「除了小川,谁能受得了你?」
「现在觉得委屈,早干嘛去了?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原生家庭很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和性格,谈恋爱可以,结婚别找单亲的。」
「尤其像季明川这种妈宝。」
「你怎么呛我的?『听妈妈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好,万一那个妈妈是好妈妈呢?』」
「现在好了,早不闹晚不闹,婚结了,孩子生了,你过不下去了?」
「平心而论,老太太生活中或许难缠了些,但没让你做过家务下过厨房吧?笤帚倒了都没让你扶一下。」
「一点小矛盾,各退一步的事儿,非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你以为离婚后吃亏的是谁?只有你和孩子。」
「像季明川这样年轻有为又长相招人的青年才俊,多少小姑娘巴着你碗边盯着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离婚两个字给我烂回肚子里去,以后都不许再提!」
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
根本不需要我的回应。
我望向响起忙音的手机,苦涩地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不会在意我受了多少委屈,他们只会在我情绪爆发时,指责我的不懂事。
原生家庭确实是一场永久性的创伤。
但不止单亲。
眼泪无声掉落。
我努力平复着心情。
明明我已经很久不再奢求父母的理解。
甚至面对他们的指责可以麻木到内心毫无波澜。
但不知怎的,今天又久违地再次难过起来。
我抹了把脸,拨通季明川的电话,开门见山:
「距离九点还有半小时,我在民政局等你。」
那头沉默了很久。
半晌,才低声开口。
「我不会去。」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也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顿了顿,他缓和了语气。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妈回老家吗?」
他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
迟来的、压抑着怒气的妥协让我怔愣了下。
清晨的阳光下,指尖奇异般地闪了闪。
是昨晚忘记摘下的婚戒。
几年过去,尺寸已然不合适,卡在指节处微微发红。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一撸。
金属圈叮地一下滚落到地板。
「没有改变后的道歉是敷衍,被提醒后的细节分文不值。」
「季明川,迟到的反馈和过期的情绪是不匹配的。」
他来了火气:
「边栀,你非要这样油盐不进是吧?」
「我说,我不同意离婚。」
「我一没出轨二没家暴,凭什么要离婚?!」
出轨啊。
我想起某些被刻意抛诸脑后的细节,突然笑了。
笑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会同意的,季明川。」
5
离婚的进程不会那么顺利,是我早有心理准备的事。
但没关系。
等待的这段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
我联系中介,租了套房作为我和宝宝临时的家。
又抽空回了趟婚房。
窗台那盆他送的多肉早已枯萎,被我连盆带土扔进垃圾桶。
冰箱上贴着的「记得买牛奶」的便利贴,被我撕碎,连同过期酸奶一起清理干净。
书房抽屉里所有热恋期他写给我的书信也被码成整齐的一叠,最上面压着离婚协议书。
手机日历里,属于「他的生日」提醒,被我长按删除。
网银页面显示操作成功,我盯着「账户持有人:仅您一人」的提示,喝了口冰美式。
家族群里弹出他表妹的婚礼邀请,我点开右上角,在删除并退出上果断确认。
理发店的剪刀咔嚓落下,及腰的发丝堆在地上,像斩断的旧时光。
……。
季明川打来视频电话时,我正在录制视频。
视频中的他容颜依旧,整个人却是颓废了不少。
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处冒着薄薄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
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语气温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请求:
「整整一周了,老婆,你什么时候带宝宝回家?」
这几天,他做足了姿态。
不仅说到做到将他妈送回了老家,还时不时微信转账,嘘寒问暖。
面对我的冷漠也极具耐心。
可这些在我的心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接他的视频,只是因为他是宝宝生物学上的父亲。
我不会剥夺他看宝宝的权利,当然,也不会拒绝他作为父亲给孩子的转账。
再多的,我无法回应。
十分钟后,我照例要挂断视频,却被他伸手制止住。
「我刷到你的视频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会怪我吗?」
「当初……让你放弃拍视频的爱好。」
我愣了下。
我算是最早一批短视频创作者。
出镜的视频包括天南地北的旅游、美食。
其中夹杂着一些日常分享。
季明川和我的相识,也源自于我的那些视频。
我们确定关系后,他却提出让我转换赛道。
理由是不希望我被某些恶臭直男网友品头论足。
那段时间,我的评论区确实出现了许多不友好的声音。
顺水推舟之下,我不再出镜。
可新视频的定位却不被原有的粉丝所接纳,粉丝量日渐流失。
慢慢的,我停止了更新。
开始尝试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
再到结婚生子,我辞去工作。
季明川艰难创业,背负了许多债务。
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拿出多年积蓄替他填补窟窿。
导致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少。
但我从未怪过他。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要说怪,我只怪自己太恋爱脑。
才会落入一罐奶粉都要经过婆婆同意才能买的境地。
可这些心路历程,我已经不愿再和季明川分享。
我抿了抿唇,就要继续挂断视频的动作。
他猛地凑近:
「等等!」
「我今天打视频过来,其实是有好消息跟你分享。」
「栀栀,我拉到投资了!」
「这两天我会过去面谈,顺利的话,我的外债可以一次性还清了!」
我动作一顿,不咸不淡,「恭喜。」
他堆起笑容:
「到时候,我给宝宝买最好的奶粉!」
「给你买十只大金镯子!」
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
目光停驻在我的胸口:
「对了,你的胸……还疼吗?」
我轻轻地笑了。
「季明川,别做无用功。我要跟你离婚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以的话,麻烦你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很多事情,明明我已经不在意了,他才给我回应。
人往往等到失去了,才懂得要去珍惜。
等到我是真的要转身离开,他才开始眼巴巴求着我回头。
可如果犹豫不决再给他一次机会,换来的很可能是又一次的伤害。
想到他曾经敷衍和冷漠我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在乎,就不会消耗我的热情,更不会让我失望到离开。
他后知后觉才想办法挽留我,不是因为他放不下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主动离开,显得他没面子。
迟来的关心就像过期的蛋糕,已经不值得让人珍惜了。
6
我坚决的态度让季明川始料未及。
那天的最后,以他铁青着脸挂断视频作为结尾。
我勾唇笑笑,继续自己的短视频事业。
第二天清早。
手机上收到几条订票成功的短信。
是季明川的购票软件绑定了我的手机号。
一开始,我并未当回事。
只暗自盘算着找个时间解绑账号。
可接连几天。
季明川定的情侣套房、团购的双人大餐。
每一笔网购支出支出陆陆续续发送到我手机上。
短暂的怔愣后,我立刻意识到这些很可能成为离婚的关键证据。
当机立断下,我迅速截图保留下来,定了去程的机票。
季明川有出轨苗头这事,其实早有预兆。
两个月前,我偶然间发现。
他将微信置顶换成了和他妈的聊天框。
聊天列表的第二位,是一个卡通女生头像。
季明川开了免打扰,但是却能秒回对方的消息。
而同一时间段,我发给他的消息,他总是会隔很久才回。
那天,我如临大敌。
季明川一脸茫然:
「只是普通网友,你都没有翻完。」
「至少看完没有记录,再判我死刑吧?」
他说只是正常聊天。
我压抑住内心那股被背叛的愤怒,仔细翻阅。
看到他每天给我发的日常也会给她发一份。
他给我做的饭会分享给那个女生。
我们一起看的电影他也会和对方讨论。
当然。
没有转账,没有送礼,也没有深夜聊天。
只是我们热恋期的每一天都有那个女生的参与。
面对我的眼泪,他开始焦躁:
「我不明白,我只是和一个永远不会见面的女生聊聊天而已,你就无法接受。」
在我明确表达出不舒服后,他指着天起誓:
「我真的不知道你反应会那么大,是我边界感太差了,以后不跟她聊了成吗?」
他当着我的面拉黑了那个账号,经过长达三小时的沟通道歉,我选择了息事宁人。
但内心深处的第六感却无比笃定,季明川这个操作,出轨只是迟早的事。
而我之所以能把那个女生和季明川团购的情侣大餐联系起来。
只因为当时查他手机时,我点开过那个账号的资料。
账号显示的地区,和季明川这次去拉投资的目的地吻合。
他去的那家餐厅,也曾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被提及。
我闭了闭眼,将那些不好的记忆从脑海中驱除。
再睁眼时,目光只剩坚决。
事到如今,背不背叛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是他说的,出轨就离婚。
我只想尽快顺利离婚,远离这滩困住我的烂泥。
7
也许是冥冥之中老天都在助攻。
我没想到,准备好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时,对方竟送来了助攻。
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按照甲方的要求,抽空在自媒体账号上发布了一条尿不湿软广的视频。
决定重新好好经营视频账号,我结合了自身真实情况,定位到了母婴赛道。
出乎意料的,效果还不错。
我十分珍惜这失而复得的事业,于是视频下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真诚回复。
眼下,有一条评论就吸引了我的眼球:
【博主推荐的这款纸尿裤确实能兜,姐妹们闭眼冲!『图』」】
她晒的图是一张副驾视角,车内将用过的尿不湿当作挂饰的照片。
楼中楼有人感叹:
【哇!第一次见到有人车里挂这个,会不会有味儿?】
【他说每次开车看到这个,就会提醒自己一定要出入平安,因为家里有牵挂。】
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称赞楼主有创意,老公顾家。
按理说,这种引人眼球的评论,侧面加注了视频的热度,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我握着手机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何其讽刺。
我亲手挂上季明川车内的,宝宝用过的第一张纸尿裤。
此时却被另一个女人甩到我面前,以女主人的口吻炫耀。
她故意的。
她在以这种方式向我宣战,恶心我。
我深吸了口气,点进对方的主页。
这是一个粉丝量近十万的日更漫画博主。
对方的置顶视频里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
已婚,有个三岁的女儿,和丈夫长期处于异地分居。
半年前,认识了她的 J 先生。
J 先生,季明川。
她形容他们的关系是:
「素未谋面,但却能灵魂共振的知己」。
她形容和男主的关系是知己,调侃自己和他是「婚姻吐槽协会会员」。
在她的口中,她和季明川的婚姻各自一地鸡毛,名存实亡。
幽默地自我调侃和季明川是「婚姻吐槽协会会员」。
账号发布的视频也以她本人和 J 先生相识相知过程中发生的趣事为原型的漫画为主。
最新的几条作品,透露了和 J 先生面基的动态。
每一条,季明川都花式出镜。
有时候露个手腕。
有时候露夹烟的手指。
有时候露打了马赛克的背影。
吊足了粉丝胃口,引得许多追更的粉丝在评论下方纷纷直呼磕到了。
并打卡:
【博主和 J 先生今天分别离婚了吗?没有。】
我一条条翻阅。
又发现多条视频内容里,她把我在婚姻里那些事当成乐子,声情并茂地说出来吸粉。
我冷静地将那些图文视频一一保存下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手脚发抖。
我想。
去他妈的无所谓。
这一次,我将允许自己发疯。
8
三小时后。
我循着那人最新一条视频的定位杀了过去。
服务员将我拦住: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顿住脚步,接过她递来的菜单。
「今天是我们店十周年店庆,团购套餐不仅比平时便宜,还能参与更多店庆活动哦……」
服务员极力推荐着。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店内人头攒动,场地中央还搭建着一个圆台。
几只人形玩偶在台上蹦蹦跳跳……
「看起来很有趣吧?那个是情侣游戏活动,只要男士抱女士在圆台上做五十个深蹲,就可以获得两百元奖金和定制的纪念玩偶哦~」
我目光定格在某处。
一身新中式裙装的女生抱着两只造型奇特的玩偶。
一路小跑着回到座位,步伐轻快。
站定后,眉飞色舞地朝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而后俏皮地吐了吐舌。
她对面的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季明川。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就是我要发疯的对象。
我低声向服务员说了声抱歉。
而后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女人一大嘴巴子。
女人毫无防备,被我打偏过头。
下一秒,捂着通红的脸蛋转过来。
在看清我脸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而后渐渐蓄起水光:
「你谁啊?」
「凭什么打我!」
季明川的眼里闪过同样的错愕,还多了一分心虚。
他眸色转冷,下意识挡到女人面前:
「边栀,你怎么来了?」
这般作态和质问的语气让我感到作呕。
我将目光投向女人,轻轻地笑了:
「不认识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
「啪」地一下。
我将包里提前打印出来的证据扔到两人身上。
一张张彩印的图文跃然纸上。
几小时前她评论我的那张图,首当其冲。
「成年人了,怎么还敢做不敢当?」
我拍拍手,掏出另一份文件。
「赵歆然女士是吧?」
「别误会,我今天是来捉奸的,但不是为捉奸而打你。」
「你擅自在互联网上发布我的家事,煽动网友情绪,并以此方式获利。」
「已经严重侵犯到我的个人隐私,伤害我的个人名誉。」
「这是起诉律师函——」
说着,我将那张薄薄的纸页递了过去。
赵歆然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慌乱,但又立刻移开视线: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下一秒,她换上一副迷茫的神情,看向季明川。
「明川,我只是凑巧刷到推荐那个纸尿裤的视频,觉得有缘,顺手评论了下,我不知道那是……你夫人的账号。」
「至于捉奸,你没告诉她你是来和我谈投资的吗?」
「如果连正常的合作社交都要误会,那我想我们可能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给你们夫妻俩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但刚才说好的金额,我决定收回……」
「不!」
季明川眼底情绪翻涌。
他下意识抓住了转身欲走的赵歆然的手腕。
无奈地牵唇:
「该说抱歉的是我。」
「我会处理好我的家事。但合作的事,不要作废,行吗?」
话落。
两人的视线相碰。
犹如两股绵软的云絮,慢慢黏合,缠绕。
我垂下眸,目光触及桌上的饮料杯。
手起,杯落。
橙色的液体迎面兜了季明川满头满脸。
他的身体一僵,连带着脸色都猛地煞白。
「不用那么麻烦。」
我嗤笑,「属于你的离婚诉讼书也在来的路上。」
我顿了顿,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对了,发现自己被小三找上门来耀武扬威时,我确实气得不行。」
「一怒之下,我擅作主张在社交软件主页挂了你们。」
闻言,季明川猛地睁开眼。
锐利冷然之后,是止不住的慌乱:
「边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冲动。」
我还是笑着,晃了晃手机。
「可怎么办呢,视频已经发了,我也绝不会删除。」
末了,我故作天真地反问:
「会影响到你们的合作,和……感情吗?」
话落,他旁边的赵歆然脸色瞬间五彩斑斓。
惨白,震惊,最后全都归为后怕。
她颤抖着手打开自己的手机。
片刻后,捂着脸失声痛哭。
「不!」
「毁了!全毁了!」
「怎么会这样!」
尖叫后,哭着跑开。
季明川这下倒是顾不得心疼了。
他无措地来牵我的手:
「真的只是谈合作,这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许多种复杂的情感,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发展点什么,也没做过任何背叛你的举动,栀栀,你相信我。」
被我不动声色地躲开触碰后,他脸色微变。
「边栀,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我们有一个孩子。」
9
我们有一个孩子。
多少感到不幸福的女人正因为这句话,不得不隐忍、坚持?
或许连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妈妈的束缚。
我不要我的孩子这样。
也不会再束手束脚,捆绑住自己的人生。
我确实在自己的账号上挂了赵歆然。
【有空来视奸,上蹿下跳找存在感,不如赶紧劝季明川同意离婚。】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这一句。
原本并没翻出多大的水花。
只有零星几个热心的宝妈粉丝顺藤摸瓜去赵歆然的主页发表评论。
坏就坏在。
赵歆然的粉丝群体战斗力太过惊人。
纷纷跑来我账号下边辱骂。
赵歆然也连夜隐藏了相关具有争议的作品,避重就轻地讲述她和季明川的面基是出于合作需要。
话里话外,往我敏感多疑的方向引。
我始终按捺着没有发声。
舆论几乎快将我盖棺定论。
就连不少不明真相围观的路人,也纷纷猜测这一切只是我的主观臆想。
赵歆然无妄之灾的声援声愈演愈烈。
而我,也被冠上「破防姐」的称号。
期间,季明川不断向我发来道歉信息,打来电话。
我通通视而不见。
直到开始有营销号转载报道这则消息。
我掐着短视频软件流量最大的时间段,发布了一则长长的视频。
其中,挑着最具指向性的证据展示,并配以煽情的文案和音乐。
毫无保留,甚至可以算作添油加醋地渲染,摊开了自己在这段不健康的婚姻中所受到的伤害。
文字的力量很渺小,它不足以描述我承受伤害的万分之一。
文字的力量又很浩大。
它顷刻间牵动了看客的情绪。
不久前还对我十分不利的舆论立刻反转。
我的视频下方涌现出越来越多正义的网友。
我身上的标签从「破防姐」变成「清醒大女主」,只在一夕之间。
而引发的连锁反应是赵歆然的社交账号评论被网友冲烂。
不久后,就有网友爆料:
【我是三姐的邻居,三姐的现任终于通网了,听说两人昨晚在家里互殴,今早被警局带走调查了,附图,瓜保真!】
一片讨论声中,不知是谁评价了一句:
【小三固然可恨,但渣男也别想美美隐身!】
于是。
季明川刚刚小有起色的企业迅速被联名抵制。
个人联系方式也被人扒出,层出不穷的各种辱骂短信接踵而至。
他将那些记录截图传给我:
「边栀,夫妻一场,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消失多时的婆婆也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注册了个人实名账号,发布多条视频和言论,指责我在婚姻中的失职。
不留余力地抹黑。
我不认同季明川的说法。
一开始,我真的只想离婚而已。
若不是他拖着不肯好好协议,和那个女人不知好歹地挑衅,我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至于他妈的所作所为……
连我的律师都在感叹:
「果然,渣男的背后总有一个蛮不讲理、战斗力强悍的母亲。」
我哑然失笑,也不禁感叹。
慈母多败儿。
也是难为她了,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儿子的道德层面问题冲锋陷阵。
最终让自己落入谣言转发过 500,被刑拘的境地。
可悲可恨又可叹。
10
网络舆论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半个月过去。
网友们已经被层出不穷的其他新闻吸引了视线。
替我抱不平的粉丝也在我的安抚下转移了注意力。
数次协商无果,我和季明川的离婚官司也推进了进程。
我的生活开始趋于风平浪静。
好像和季明川认识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和他的这四年,就像一个冗长的梦。
梦醒了,嗷嗷待哺的孩子是唯一的留念。
一切都在往正确的轨道上回归着。
有宝宝的陪伴。
日子平淡,却温馨充实。
只等离婚案开庭,彻底恢复自由的单身。
我没想到。
会在开庭前一晚,见到季明川。
他大概是从我妈那边打探到我的住址。
我开门扔垃圾的功夫,就撞见蹲在墙角的他。
他额头抵着墙角,白衬衫压出凌乱的皱褶痕迹。
旁边还放着个被喝空的罐装啤酒瓶。
我吓了一跳,垃圾差点掉到地上。
季明川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眼眶发红:
「边栀……老婆……」
我心口一紧,下意识想关门。
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抵住。
「别……躲我。」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划过般, 沙哑得厉害。
「对不起……」
这句道歉来得突兀。
季明川定定地看着我,忽而落寞地笑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走到今天,我有很大的责任。」
「作为丈夫,我没能做好你和我妈之间的粘合剂。」
「作为男人, 我时常忽略你的情感需求,模糊边界感, 和陌生人来往过密。」
「但我都是有苦衷的啊。」
「负债的压力一度将我压得喘不过气,那种情况下,在面对你和我妈的不合, 我是真的不耐烦。」
说着,他哽咽了下。
「但我明明有一直努力独自消化这些情绪啊!」
「包括和网友聊天,也只是把陌生人作为情绪垃圾桶, 疏解情绪。」
「如果我真的对对方有什么心思, 也不会开免打扰,何况那时我处于负债阶段, 就算想出轨也没这个条件。」
「从前你是那样温柔体贴。」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酒精让他整个人动作有些迟钝,但眼神却无比执拗:
「老婆,我爱你啊。」
「我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
「每天奔波两小时的通勤时间, 只是为了多和你见面。」
「工作疲惫,即使下班再晚也会记得回家哄你睡觉。」
「你加班我帮你捏肩, 你睡了我帮你盖被子。
你吃不好我比任何人都着急。」
「难道这些, 都换不回你的一点回心转意吗?」
他泣不成声。
我看着他颓然又深情的脸, 也有些恍如隔世。
当初的他和我撒娇。
问能不能把我朋友圈全部看完。
因为想了解我过去每一段人生。
在我记忆里, 好像也没过去很久。
怎么会不遗憾呢?
那也是我的青春。
可遗憾的只是曾经的美好。
我最后一次认真望向他的脸:
「喜欢过, 遗憾过,但我们只能到这了。」
其实如果不是他拖着不肯离, ⼀切早该结束了。
我轻轻扒开他的手。
「如果你还有⼀分顾念曾经的那份美好,就别再拖着不配合离婚了,我的诉求想必律师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
「现在,我亲口再说一次。」
「离婚,你净身出户, 从今往后,再⻅只是陌生人。」
「季明川, 我已经陪你耗太久了。」
「别逼我恨你。」
话落,他脸色⼀点点发白。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良久。
他苦笑出声。
低低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摇摇晃晃地转身。
我轻轻带上房门,将他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11
离婚判决书下来的那天, ⾸都已经进入了初冬。
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温暖如春。
刚满一周岁的宝宝正在蹒跚学步。
我摊开那份轻飘飘的文书:
【夫妻双方感情破裂,予以判离, 育有⼀⼦,抚养权归女⽅所有, 男方自愿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均归⼥⽅所有。】
薄薄的几张纸, 为我四年的婚姻彻底画下句号。
只有我自己知道, 让季明川在事业一塌糊涂的现在答应净身出户,花费了我多大的心思。
终于尘埃落定。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窗外, ⼀轮明⽉挂在天空。
⽉上中天,星光璀璨。
如同我今后的⼈生。
剥落旧痂,循此新生。
【全文完。】
来源:星星藏于梦里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