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景元七年四月二十七这天,一道册立皇后的圣旨终于从皇宫那幽深之处缓缓传出,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朝堂上长达七年的沉寂。当今圣上登基已然七载,可那象征着皇权核心的中宫之位,却始终如同空悬的宝座,无人入主。
景元七年四月二十七这天,一道册立皇后的圣旨终于从皇宫那幽深之处缓缓传出,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朝堂上长达七年的沉寂。当今圣上登基已然七载,可那象征着皇权核心的中宫之位,却始终如同空悬的宝座,无人入主。
这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朝臣们不知呈上了多少道奏折,苦口婆心地劝皇上早日确立中宫之主,可这些奏折就如同石沉大海,全都被皇上搁置在一旁,从未给予过理会。直到三日前,一众大臣齐刷刷地跪在宣政殿外,摆出了一副不立后便长跪不起、誓不罢休的强硬架势。皇上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才勉强松口,称三日后会给出一个答复。
三日后的清晨,阳光洒在皇宫那巍峨的大门上。皇宫大门外,仪仗队整齐排列,场面壮观得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宫门一直延伸到了定国公府外,那排场,与其说是前来传旨,倒不如说更像是帝后大婚时那般盛大奢华的仪仗。
京都的百姓们还没从昨日定国公府小女儿及笄之礼的热闹氛围中缓过神来,今日皇家这如此宏大的阵仗,又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更大的波澜。街头巷尾,人们纷纷围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和传言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
而定国公府内,一家人正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突然看到礼部官员和内侍如潮水般涌进家门,全都愣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时间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宣旨的官员面带微笑,缓缓展开那明黄色的圣旨,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齐齐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已然七载,中宫之位一直虚位以待。众卿多次上书请求立后,朕因国事繁忙,政务缠身,一直未能及时给予回复。如今众卿再次请旨立后,朕感怀诸位体恤国家之心,念及众卿为皇家家事操劳奔波,便遂了众卿的心愿。
听闻定国公陆逾白之女陆衔月,出身名门望族,端庄娴雅,举止大方,品貌皆出众。今遵照太后的旨意,册封为皇后,婚期定于六月初六。钦此!”
礼部尚书宣读完圣旨后,定国公府的人依旧跪在地上,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半天都没有动弹。
“咳咳。”礼部尚书轻轻咳了两声,以此提醒着还在发愣的众人。
陆衔月率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瞥见身旁的父母也是一脸茫然的神情,这才规规矩矩地伸手接过圣旨。只是这圣旨的措辞实在有些古怪,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情愿的味道,仿佛立她为后,完全是被朝臣们逼迫无奈之举。
她捧着圣旨,缓缓叩首,声音清脆而恭敬:“臣女接旨,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指尖捏着那冰凉的圣旨,陆衔月的心里却泛起了愁绪。让她做这中宫皇后,自己真的有福气消受这泼天的富贵吗?且不说皇上立后是被逼无奈,就凭她这简单单纯的头脑,在深宫那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真能站稳脚跟吗?她虽然不算特别聪明,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定国公陆逾白总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脸上堆起了笑容,客气地说道:“辛苦大人了。”
礼部尚书连忙摆手,说道不敢当。皇上迟迟不立后,而定国公的小女儿昨天刚及笄,今日就被册封为后,这里头的深意实在是耐人寻味,往后定国公府的地位怕是更要水涨船高了。
定国公示意管家上前打赏,传旨的众人接过赏赐,纷纷拱手谢恩。
礼部尚书不敢多作停留,拱手说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定国公扯着笑容,点头说道:“大人慢走。”
送走礼部官员和内务府的人后,大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陆母望着陆衔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焕焕,方才忙了半天,你先回院子歇歇吧。”
“好的娘亲。”陆衔月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乖巧地应下,转身缓缓回了自己的院子。
女儿一走,陆母立刻抬眼看向丈夫和儿子,眼中满是疑惑:“皇上怎么会注意到焕焕?”她真正想问的是,怎么会让小女儿做皇后?
陆逾白也是一头雾水,他将目光投向首座下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也不知道啊。”陆云峥一脸无辜地看向两人,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陆逾白轻哼一声,说道:“你从前是皇上的陪读,如今他登基,你也进了大理寺,都做到卿位了,跟皇上的关系比旁人亲近得多,你会不清楚?”
陆母一听,立刻抓住儿子的手,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提了什么?”
“我没有!”陆云峥委屈地辩解道,不敢甩开母亲的手,只能忍着疼,说道:“皇上的心思最难揣测,虽说我曾是他的陪读,但这七年君臣有别,我哪敢在他面前放肆?”
听儿子这么说,陆逾白和陆母更加困惑了。他们的小女儿不像二女儿那般有才名,又不喜应酬,各府的宴席从不参加,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就连昨日的及笄礼,她也是走完流程就匆匆回了院子。从小到大,她被娇宠着长大,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全凭心意,偶尔淘气溜出府,也是女扮男装,从未暴露过身份。皇上怎么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小女儿?
“还有,皇上那道圣旨,怎么写得像是迫不得已?”陆母又问道。
陆逾白和陆云峥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仿佛都在各自思索着其中的缘由。
陆母打量着丈夫,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回陆云峥身上。陆云峥望着上首沉思的父亲,想起前日宣政殿的事,迟疑着开口:“前日众大臣在宣政殿跪请立后,皇上不回应,他们就不肯起来,那做法……确实有些逼迫的意思。”
臣逼君,这可是大忌啊。
陆云峥及时住了口,但陆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见母亲仍一脸不解,陆云峥偷偷瞄了眼父亲,继续说道:“皇上本就不喜欢朝臣干涉皇家立后之事,他总说立后是家事。可大臣们总记不住,过段时间就重提。前日宣政殿上,父亲您也跟着跪了。”
这下陆母总算懂了 —— 难怪会立小女儿为后,原来是自己夫君犯了糊涂!
“这……”陆逾白皱着眉,语气有些虚,说道:“立后之事又不是第一次提,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云峥无奈地说道:“怎么没关系?皇上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众大臣多次上书立后,然朕忙于国事未能及时回复。今众大臣再次请旨立后,朕感念众臣体恤之心,替朕操心皇家家事,是以了了众臣心意’。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是被逼着立后的吗?”
皇上这是在明着告诉众人:他立后是应了大臣们的请求,他只想专心国事,不想让众人过多关注后宫。今日立了后,也算了了大家的心愿,往后还请好好当差,别再盯着皇家的家事不放了。
陆逾白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带着一丝不安。
他想起前日宣政殿上的情景:南宫毅带头重提立后,接着满朝文武乌泱泱跪了一地,尤其是武官那边,齐刷刷全跪了。当时就他一人孤零零站在殿前,显得格外扎眼。又见皇上坐在御座上迟迟不开口,眉头紧锁,他一时脑热,想着多自己一个也无妨,便上前跪道:“臣附议。”
话音刚落,就听御座上传来比往日温和许多的声音:“朕考虑三日,再给诸位爱卿答复。”
“皇上,这……”大将军南宫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上打断了。
“若三日后朕未答复,诸卿再说也不迟。”
见此情形,众人只好作罢,想着再等三日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再递折子。
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三个字,也从没递过立后的折子啊!
陆逾白心里没底,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我那天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陆母眼神像淬了冰似的在他脸上转了两圈,那审视的目光让陆逾白心头的慌乱又添了几分,背脊都下意识地绷紧了几分。
陆云峥在一旁琢磨片刻,愈发笃定其中的关键:“依儿子看,症结多半出在那日宣政殿上。众臣把皇上逼得太紧,堂堂天子被臣子指着鼻子进言,换了谁都得憋着股火气。”
“若不是父亲您跟着凑趣,在后面附了那句‘臣附议’,皇上又怎会把这封后的圣旨送到咱们家?说不定就是您那临门一脚的表态,反倒让皇上对定国公府留了心。
偏巧之后您又带着我进宫告假,说要给小妹办及笄礼 —— 这不明摆着给皇上递了个由头吗?”
那三个字,足以让皇上认定定国公府早有送女入宫的心思。如今下旨立后,在皇上看来既是顺了众臣的意,选的又是附议臣子家中的女儿,可谓一举两得。往后谁再敢置喙,便是公然挑衅龙威,皇上的耐心恐怕就耗尽了。
陆母听得火冒三丈,上前两步扬手就往陆逾白胳膊上拧了一把:“让你多管闲事!”
“焕焕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那丫头片子心思纯得像张白纸,进了那吃人的宫墙能有好?”
“现在就是咱们父子俩绑着去宫里求情,都找不着半分由头,难不成要抗旨不成?”
“叫你跟着瞎掺和!”
每说一句,她就往陆逾白胳膊上狠狠掐一下,下手毫不留情。陆逾白纵然疼得龇牙咧嘴,面上却硬是没吭一声,只默默受着,还温声细气地劝着自家夫人消气。
陆母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圈泛红:“消气?我怎么消气?焕焕是被大臣们逼着皇上娶的,‘逼’字你懂吗?能盼着皇上待她恩宠有加就不错了,别到头来迁怒到她身上!”
“后宫本就是是非地,如今她顶着这名声进去,日子能好过?”
看着夫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陆逾白顿时慌了神,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扶她坐下:“是我糊涂,都是我的错。夫人放心,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得保焕焕在宫里平安顺遂。”
“焕焕是咱们的心头肉,你疼她,我何尝不疼?信我,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陆云峥也忙上前劝道:“母亲保重身子要紧。儿子自小与陛下一同长大,深知他的性情,断不会因这事为难小妹。”
“云峥说得是,”陆逾白连忙附和,“陛下是仁君,又不好女色,再者定国公府曾有恩于他,看在这份情分上,也不会亏待焕焕。”
只是他心里也犯嘀咕,皇上为何偏要选他这小女儿?难不成真如云峥所说,是自己撞在了枪口上?
见母亲情绪渐稳,陆云峥又道:“圣旨已下,多说无益。陛下虽不会为难小妹,但她那跳脱性子确实不适合后宫。母亲还是趁这几日,多教教她宫里的规矩,还有……生存的法子。”
陆母虽仍有气,却也知道轻重。离六月初六的婚期只剩一个多月,当务之急是让女儿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哪怕不得宠,至少要平安度日。
陆逾白暗自懊恼,早知如此,当日就算被同僚骂死,也绝不会跟着附议。只是事到如今,他那娇惯大的小女儿,往后该如何自处?
夕照院内,暖风轻轻拂过廊下的紫藤花架,落了满地碎紫,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陆衔月斜倚在凉亭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方素色软帕,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腰间的月白色飘带随清风拂动,衬得她愈发闲适自在。
今日接旨时,父亲和哥哥那副惊掉下巴的模样,她看得一清二楚。想来这突如其来的皇后之位,也让他们措手不及。
并非妄自菲薄,她自己有几分能耐还是清楚的。凭着定国公府的名头,寻常后宅争斗她或许能应付,但皇宫那种地方,怕是得回炉重造才能活下去。
也难怪爹娘和哥哥要避开她商议,大约是怕她伤心吧。
“唉……”陆衔月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软帕被气流掀得轻轻颤动,“不知道爹娘会不会后悔,把我养得这么没心没肺?”
身旁的听琴穿着身浅绿比甲,脸上满是愁容,说道:“小小姐,这事儿就真的没转圜了吗?”
“若有法子,爹爹此刻怕是已经在进宫的路上,哪会在家发愁?”
陆衔月挪开脸上的帕子,露出张精致的鹅蛋脸,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无数的星辰。
听琴抿着唇,半晌说不出安慰的话。自家小姐论身份容貌,当皇后绰绰有余,可她那单纯性子,进了宫……连国公爷都束手无策,她一个丫鬟更是无能为力。
陆衔月直起身,冲听琴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好啦,别愁眉苦脸的,咱们乐观点,说不定好运就来了呢?”
事已至此,圣旨如山,反抗不得,只能接受。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谨言慎行,真要是遭了算计,也只能认栽。
“可小姐,那是皇宫啊,”听琴急得直跺脚,“是直面天子和太后的地方,规矩比府里严上百倍,稍有不慎冲撞了圣驾,那可是……”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色凝重,“小姐在府里有国公和夫人护着,闯了祸撒个娇就过去了,还总爱女扮男装溜出去,要不是世子爷帮忙遮掩,早就被关禁闭了 —— 七年前那次,不就关了一个月吗?”
“而且奴婢听说,皇上本就无心后宫,立您为后也是迫于无奈,往后的日子……”
陆衔月何尝不知自己是被大臣们推出来的“牺牲品”?可事已至此,哭闹有什么用?反倒可能触怒皇上,连累整个定国公府。
她沉默片刻,歪着头,嘴角扯出抹勉强的笑:“那咱们就学着二姐姐,人前装得端庄淑睿、温婉贤淑,规矩礼仪挑不出错处,总不至于掉脑袋吧?”
二姐姐的学识礼仪,在京都闺秀中是拔尖的。她就算学不来十成,能有五六分火候,在后宫保命总够了。
何况她是皇后,除了皇上和太后,旁人都得矮她一头。只要自己不出错,小心防备,活下去应该不难。
定国公府上下,倒是想到了一处去 —— 只求陆衔月能在宫里好好活着。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礼部尚书垂首立于殿中,将定国公府的动静一五一十地禀明。他实在猜不透,皇上为何要听这些琐碎,尤其是那位新晋皇后接旨时的反应。
沈樊钺听到陆衔月接旨时先是愣住,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 想来,她定是觉得匪夷所思吧。
待听到她蹙眉时,他的眉峰也跟着锁起,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忐忑。
直到听闻她最终还是乖乖接了旨,沈樊钺才彻底松了口气,脸上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
"朕去年就吩咐过礼部和内务府,备好大婚所需之物。一个月后,朕与皇后的婚礼,务必办得隆重些。"
礼部尚书躬身应道:"皇上放心,臣与内务府早已准备妥当。六月初六的帝后大婚,定是空前盛景,绝不会委屈了皇后娘娘。"
"如此甚好。" 沈樊钺满意颔首,挥手让他退下。
"臣告退。"
礼部尚书的身影刚消失在殿外,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赵全便暗自咋舌。在御前伺候十余年,他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直白地流露心绪 —— 那股子藏不住的喜意,竟像少年人般明晃晃地挂在眉梢。
皇上心里藏着人,这层窗户纸他早有察觉,却万万没料到,那人竟是定国公府的小千金。
正思忖间,一个小太监躬身入内:“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在御书房外求见。”
沈樊钺眼帘微阖,陆云峥的来意他早已猜到,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宣。”
陆云峥进殿时步履沉稳,撩起锦袍下摆,单膝触地:“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沈樊钺抬眼示意,自己则踱向茶座,“过来坐。”
“谢皇上。”
皇上语气如常,听不出半分异样,反倒让陆云峥心里打起了鼓 ——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思却像团乱麻,丝毫没留意到沈樊钺的目光已在他脸上停留许久。
沈樊钺放下茶杯,故作茫然地问:“云峥,怎么魂不守舍的?”
二人自幼一同长大,虽如今君臣有别,实则情同手足。
陆云峥回过神,敛了敛神色:“皇上应当见过舍妹吧?”
虽是问句,他语气里却带着十足的笃定。奇怪的是,小妹从未提过与皇上有交集,进宫前他旁敲侧击过几次,那丫头依旧是副懵懂模样。
沈樊钺的思绪却飘回了七年前的定国公府。那年夏天,父皇刚离世,他初登大宝,朝局动荡不安,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唯有定国公府是他能全然托付的港湾。
那日他独自坐在后花园,心烦意乱之际,陆衔月捧着两朵盛放的荷花突然撞入眼帘。那丫头笑得比盛夏的骄阳还要灼人,连带着手中的荷花都失了几分颜色。
她软糯的嗓音像颗甜枣:“你为什么不开心呀?是没人陪你玩吗?”
“这个给你,我特意摘的,别不高兴了,我陪你玩呀。” 她仰着小脸递过荷花,见他不接也不窘迫,就那样执拗地举着。
直到看见她手臂微微发颤,沈樊钺才淡淡接过,随手搁在一旁。即便如此,那丫头脸上的笑意反倒更盛了。
不知她刚从哪里野回来,一身华服沾了不少尘土,脸颊上更是蹭得像只小花猫,半点没有世家小姐的娇矜模样。
他在定国公府住了五日,这丫头每天都捧着荷花来找他絮叨,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趣事。向来喜静的他,竟不觉得厌烦。她也不苛求他回应,只要见他眉头舒展些,便笑得愈发灿烂。
那时便觉得,这个未满十岁的丫头,被爹娘宠得无法无天,偏偏懂得察言观色的道理。
后来见他终于肯开口说几句话,她便吵着要带他出府玩 —— 哪里是带他,分明是自己想出府,才找了这么个由头。
沈樊钺面上波澜不惊,抬眸道:“自然见过,宫宴上遇过两次。你是朕的陪读,从前常听你说起家中琐事,对定国公府的人,难免多留意几分。”
陆云峥愣了愣,倒也觉得这话在理 ——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沈樊钺不再言语,静等他消化。他清楚,定国公府绝不愿将女儿送入这深宫,即便是后位,他们也未必稀罕。
所以他只能步步为营,在尘埃落定前,绝不能让定国公府察觉半分,否则所有筹谋都将功亏一篑。
定国公陆逾白于他有师恩,他的兵法谋略皆是定国公亲授。七年前父皇骤逝,朝堂暗流汹涌,是定国公力排众议辅佐他,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他才得以坐稳这龙椅。
若定国公执意不肯,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强娶,只能暗中谋划。
陆云峥仍是满腹疑窦,这话听着天衣无缝,可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总挥之不去。
“为何偏偏是舍妹?” 他终究还是问了,这也是他最后的挣扎。
沈樊钺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 那日宣政殿上请旨立后的大臣众多,为何独独选中了定国公府?
他当日在殿上迟迟不发话,与群臣耗着,就是等定国公先开口。只要定国公松了口,待他的封后圣旨一出,便是定国公也不好再来反驳。
只要定国公不找上门,一切便好办得多。
“定国公府的女儿入主中宫,身份自然般配。朕深知定国公府忠心耿耿,每逢关键时刻总能为朕分忧,朕的皇后,理当是能让朕全然信赖之人,如此方能让朕在前朝无后顾之忧。”
“何况,定国公也有意让女儿入宫,这份忠心如明月可鉴。” 沈樊钺语气恳切,特意加重了 “定国公府有意” 几字,不动声色地堵住了陆云峥接下来的话。
陆云峥心里暗叹一声,皇上把定国公府夸上了天,句句不离 “为君分忧”,此刻若再辩驳,反倒显得他们不识抬举了。
路都被堵死了,他还能说什么?
“皇上,舍妹自幼被家中惯坏了,规矩礼仪方面怕是……”
“云峥放心。” 沈樊钺打断他,语气郑重,“无论如何,朕都会护她在宫中一世安稳。”
陆云峥何尝不知,入宫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事已至此,他只求小妹能在这深宫里平安顺遂,这也是他今日进宫的初衷。
“微臣多谢皇上。”
他松了口气,与皇上自幼相识,自然知道此人言出必行。
见陆云峥松了口,沈樊钺嘴角微勾,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深邃如夜的眼底,藏着志在必得的温柔。
夕阳斜斜掠过宫墙,凤仪宫外的内侍宫女往来穿梭,一趟趟将各式珍奇摆件搬进殿内,忙得脚不沾地。
以淑妃为首的三妃两嫔,正聚在不远处望着这场面,一时间竟无人言语,只静静伫立着。
她们入宫已有两年,凤仪宫这块宝地,谁不曾惦念过?日日绕路来看两眼,盼着有朝一日能成为这里的主人。可如今,这泼天的福气竟落到了一个外人头上,几人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良久,惠妃才开了口,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看来,凤仪宫这回是真要住人了。”
皇后之位已定,这象征着后宫至尊之位的凤仪宫,自然也有了归宿。一次次的期盼落了空,惠妃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两年前咱们进宫那会儿,这凤仪宫就翻新过一次,原以为主人会是咱们姐妹中的一个,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瑶妃瞥了惠妃和淑妃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们三人斗了两年,谁也没占到便宜,如今这位置给了个素未谋面的,反倒比落在对头手里舒坦些。
安嫔在一旁默默听着,不发一语。这凤仪宫年前又翻修过一次,当时三妃为了争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太后出面才压下去。没成想五个月不到,竟传来立定国公府小女儿为后的消息 —— 三人这两年算是白忙活了,此刻怕是都憋着气呢。
姜嫔轻嗤一声,语气尖刻:“住进来又如何?当了皇后又怎样?没有皇上的恩宠,就算顶着后位也不过是个摆设。那陆衔月,不过是前朝大臣逼得皇上没办法了,才硬塞进来的,说到底,跟咱们刚入宫时又有什么两样?”
皇上十六岁登基,以先皇故去要守孝三年为由,后宫一直未立后封妃,大臣们就是再着急也拿皇上这个理由没办法,毕竟谁敢劝皇上不遵守礼孝呢?
以至于皇上三年守孝期一满,群臣纷纷上书劝谏皇上立后封妃,为皇家绵延子嗣。皇上对此兴致缺缺,君臣之间又周旋了两年,皇上迫不得已才一下点了五人入宫,至此,前朝大臣才消停了些。
迄今为止,后宫也才三妃两嫔而已。
淑妃暗暗冷笑,她倒是很认同姜嫔的话,皇上的心思并不在后宫,这两年来,除了在宫宴上,她们几乎没有见过皇上的身影,更别说得到皇上的恩宠了。
没有恩宠的皇后,谁知道能坐稳后位多久呢?
既然大家都不能得到皇上的恩宠,那么,皇后之位以后又怎会不是她呢?
“不过是又多了一位可怜之人罢了。”淑妃这语气带点嘲讽,也带有惋惜,嘲讽的是陆衔月,惋惜的是为她自己。
这话一出,其她四人顿时面色一变,眼神都有闪躲,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说来可笑,她们五人进宫两年,竟然都还是处子之身。
皇上心思不在后宫,自然没有宠幸她们任何一人,也好在没有宠幸任何一人,若只宠幸了她们其中一个,她们只会更气愤羞愧。
眼瞧着帝后大婚的日子临近,陆母这段时间天天往夕照院走去,这几天一直在教她小女儿后宫生存之道,每一次她都乖巧的说:“我懂了。”
“我知道了。”
“我记住了。”
但国公夫人总觉得她只是限于听懂了的层面,不会活学活用。
对上小女儿这双真诚又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时不忍心打击她,陆母只得叹气一声。
陆衔月上前两步,挽着陆母的手臂冲她眨眨眼,“娘亲,我真的记住了。”
这几天,娘亲从早到晚待在她的夕照院教她,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一圈,她霎时间觉得自己对不起娘亲了,总是要爹娘为她操心。
“好,我的焕焕这么聪明,肯定都学会了。”陆母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笨,只是从来没有接触过阴暗的那一面而已。
见娘亲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心下也松了口气,“娘亲,咱们坐下喝口茶,吃点点心,休息休息吧。”
“你啊。”陆母宠溺的点点小女儿的额头,也知一时急不来。
母女俩正喝着茶,就看到听琴的身影往屋内拐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
“夫人,小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听琴话音刚落,陆衔月就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往门口走去。
陆母叹气,学了好几天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叫她如何能放心?
陆衔月刚行至院门口时,与正要进来的陆芷菁对上了。
陆芷菁,定国公府二小姐,有京都第一才女和京都第一美女两大美称,规矩礼仪堪称世家典范,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把世家贵女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年方十八,去年嫁于锦衣卫指挥使蔺奎为妻,两人感情甚好,大婚前便互生情愫,婚后蔺奎更是把她宠的不得了。
陆衔月立马扬起笑容,忍不住上前挽着她的手撒娇,“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坏丫头,都要成婚的人了,还这般没规矩,冒冒失失的。”陆芷菁的话看似是责备,但眼里都是宠溺。
陆衔月笑了笑,她早已习惯了二姐姐时不时的训她两句,拉着陆芷菁就往院子里走去,“嘻嘻,二姐姐离开京都三个月,我看到二姐姐回来心里高兴嘛。”
“是见到我高兴?还是见到我身后那些糕点和礼物高兴?”
陆芷菁哪会不了解她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性子,现在双手是乖乖巧巧的挽着她,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往她身后瞧。
被看穿了心思,陆衔月也一点不尴尬,于是大大方方松开她的手,就从听雨手上接过云片糕,边吃边关心道:“二姐姐一路可还顺利?”
陆芷菁瞧着她小馋虫的模样,轻笑一声,“有你姐夫在,自然顺利。”
好吧,她就不该问,只因二姐姐一直想去苏州看看,姐夫为了完成她的心愿,处理好公务就告假陪二姐姐一起去苏州走了一趟。
陆母见到大女儿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刚进门的两姐妹都听到了,陆芷菁笑眯眯的看着妹妹,陆衔月顿时没有胃口了。
手里的云片糕突然就不香了。
虽然知道这些天娘亲辛苦了,但也不至于如此不给她面子吧。
第5章 传授秘诀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陆母和陆芷菁轮流上阵教导,陆衔月渐入佳境,已经算小有成就了,但陆母和陆芷菁还是不满意。
一晃眼,二十天过去了,陆衔月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当余光瞥到一抹青色身影时,立马苦着一张脸,“大哥,你再不来看看你活泼可爱的妹妹,以后就只能看到一个沉默寡言又呆板无趣的妹妹了。”
陆云峥低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走入凉亭先向陆母问安,又开口关心了陆芷菁几句,毕竟这段时间大理寺很是忙碌,二妹回来住了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她。
陆云峥的目光缓缓落在小妹陆衔月那满是愁苦的小脸上,心中暗自思量,小妹确实比往昔清瘦了几分,看来这段时日,她着实是用心钻研了。
“学得如何了?”陆云峥轻声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陆衔月瞬间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双手无力地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模样好似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学得还行,可娘亲和二姐姐却觉得平平无奇。”
陆云峥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鼓励:“别气馁呀,你想想,你无忧无虑地过了十五年,人嘛,总得有辛苦奋斗的日子。要是你能好好学完剩下的这几天,以后又能轻轻松松地生活了。这么算下来,你就辛苦这一个月,怎么算都是赚了呀。”
陆衔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压根儿没觉得被你这番话安慰到。”
“你这懒丫头,谁让你之前不刻苦些,现在知道累了吧。”说着,陆云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算以后嫁入世家当主母,也得打理府中的各种事务,更别说那偌大的后宫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开始喊累了。”
陆衔月抬手摸了摸额头,委屈巴巴地说:“哪有啊,大哥你误会我了。我看账册可厉害着呢,这都是遗传了娘亲的聪慧,一学就会。”
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真正不擅长的是处理人际关系,尤其是如何应对后宫那错综复杂的三妃两嫔,还有那位在后宫中地位尊崇的太后。
陆云峥一脸诧异,转头看向母亲和二妹,见她们笑着点头,这才相信了陆衔月的话。
陆衔月心里有些无奈,她虽然爱玩,做什么事情都缺乏耐心,但大哥也不能真的以为她只会吃喝玩乐吧。虽说娘亲对她宠爱有加,但绝不是毫无底线地娇纵她。世家小姐该学的,娘亲每一样都耐心地教给了她。在规矩礼仪方面,她虽然不如二姐姐那般出类拔萃,但也算是有规有矩;琴棋书画,她虽然样样都不算精通,但也都会一些,只是不太能拿得出手罢了;至于掌家看账这些当家主母要做的事情,娘亲更是一件都没落下。
陆云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小妹了。不过,他也明白,城府这东西,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呃,母亲,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陆云峥看着无精打采的妹妹,还是忍不住向母亲问出了这句话。
陆母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眸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她怎么运用了。”
“什么办法?”一听到有捷径可走,陆衔月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陆母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女儿仰着脑袋,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笑得弯成了一抹月牙,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陆母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地说:“三招,娘亲给你传授三招秘诀。”
三兄妹纷纷看向陆母,一个个都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这第一招就是皱眉。皱眉能表达的意思可多了,比如不满、不开心、生气、忧虑、反感、失望、排斥、担心等等,都可以通过皱眉表现出来。你作为中宫皇后,要是表示不开心和生气了,那些比你低阶的妃嫔自然会有所顾忌,不敢再出言放肆。”
陆衔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见她领会,陆母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伸出两根手指:“这第二招就是盯着对方不说话,记住,表情一定要严肃,眼神一定要冷厉,这样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陆母低头,就撞见小女儿木讷地盯着远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毫无气势不说,还透着一股软糯可爱。
顿时,凉亭中的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衔月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地问:“我做的哪里不对吗?”
陆芷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这几天你多练练就好了。娘亲,快说第三招吧。”陆芷菁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第三招,装晕!”陆母拉着小女儿的手,认真嘱咐道:“这招必须要用在关键时候,而且还得让听琴配合你才行。”
陆衔月一脸不解,问道:“为何?”
陆母笑了笑,耐心解释道:“这装晕啊,可是有学问的。得让该看到的人看到才行。而且装晕的时候是要倒在地上的,万一磕着碰着了该怎么办?有听琴配合你,她可以在你晕倒的第一时间扶住你,这下明白了吧?”
陆衔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又好像没完全明白。让听琴扶着她,她倒是懂了,可是具体要让谁看到她晕了呢?
陆母望着沉思的小女儿,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番:“娘亲跟你说的这三招,你得视情况来用,不可随便用,更不能三招同时用,不然就显得假了,起不到威慑的作用。尤其是最后一招装晕,用一到两次就足够了。”
陆云峥皱了皱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就他这傻愣愣的妹妹,知道什么叫视情况而做吗?
陆芷菁和陆云峥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陆衔月蹙着眉头,一时有些犯难了,不能同时用,用的次数还不能多。
果然,这秘诀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
陆芷菁见小妹秀眉微皱,一副忧虑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不过转念一想,小妹这皱眉的表情倒是用得不错。
“第一招皱眉可以多用,不用那么在意时间地点。第二招眼神凌厉地盯着对方看,要适当运用,比如在你很生气或者要用身份震慑对方时,便可以用。第三招装晕就要谨慎使用了,当你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再用。”
陆芷菁觉得还是应该跟妹妹具体说一下视情况而用,不然她可真有的愁了。
陆衔月抿着嘴,说道:“我应该会有很多情况是没有办法的时候。”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又立马摇了摇头。
陆芷菁笑了笑,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而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慢慢来,别着急,二姐姐已经好些天没有回蔺家了,母亲这三招你再好好悟悟,过几天二姐姐再回来看看你悟的成果。”
说完,陆芷菁便缓步离开了凉亭。陆衔月噘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向娘亲和大哥。
陆母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儿的脸蛋,语重心长地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焕焕大婚之日快到了,娘亲还要操持你大婚的事宜,焕焕再好好悟悟哈。”
陆母也起身离开了。陆云峥尴尬地笑了笑,忽视了小妹投过来求救的眼神,也准备溜走。
“大哥。”陆衔月张开手拦在他前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陆云峥:“......”
他心里有些于心不忍,但在这方面,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妹啊,你要是想要溜出去玩,大哥给你打掩护;犯错了,大哥也可以替你兜着;谁欺负你了,大哥帮你揍他一顿,这些都没问题。就是谁取笑你琴棋书画不如她,大哥都可以给你处理好。但这内宅之事,大哥也没办法啊。”
陆衔月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说:“难道大哥要见死不救吗?”
“大哥这不是见死不救。”陆云峥扶着他妹妹的手臂坐下,很是认真地说,“而是现在小妹你要学会自救。”
“可是......”
“大哥知道你的顾虑。”陆衔月刚张口,便被陆云峥抬手制止了。
“母亲传授的那三招,保管够你在宫里好好活着,小妹好好悟悟,大哥就不打扰你了。”
陆云峥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凉亭,接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陆衔月的视线内。凉亭顿时安静了下来,陆衔月瞬间觉得自己好孤独啊。
“知道还不帮我。”
陆衔月唉声叹气地趴在石桌上,一个人悟实在太难了。余光瞥到一旁的听琴,她眼睛一亮,说道:“听琴,我们来练练第三招吧,娘亲说第三招要你配合我才行。”
“......小......小姐,要不,您先练练第二招。”听琴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陆衔月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第二招我已经会了。”
听琴无语,她刚刚可都看到了。小姐这第二招还不如不用呢,别说后宫那三妃两嫔了,就是她一个小丫环见了,都不觉得能震慑住。小姐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自己会了。
“小姐,您这样晕得太假了。”
终于在练了几次之后,听琴忍不住开口了,心里不免多了许多担忧。虽说夫人教了三招,但目前来说,小姐可能只适合第一招。
陆衔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假了点。毕竟她倒下的时候瞻前顾后的,怕跌疼自己,又怕听琴扶不住自己,还怕弄脏衣裙,反正就是晕得不放心。
“要不,你来示范一下,我来扶着你。”陆衔月打着商量。
听琴为了让小姐尽快学会,没有犹疑地答应了:“那小姐你可要扶稳奴婢啊。”
“放心,你家小姐可靠谱了。”陆衔月拍拍胸脯保证道。
毫无意外,“咚”一声响。
听琴:“......”
她就知道会这样。当小姐拍胸脯保证的时候,她就该担心了。
“呵呵......”陆衔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得给我使个眼色再晕啊,不然我哪里知道你要晕了。”
听琴内心毫无波澜,是小姐你没看懂我的眼色。
陆衔月把听琴扶了起来,给她拍拍不存在的灰,又贴心地给听琴揉揉她以为摔疼了的地方。
终于,主仆俩背靠背地坐在凉亭里发愁,都在为接下来的日子担忧。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时间便来到了大婚前夕。
这一个月,是陆衔月出生以来感觉最忙也是最累的一个月。她不仅要学娘亲教的三招和后宫生存之道,还要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习宫廷规矩和礼仪。
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还算好,就是听到嬷嬷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大婚洞房之事时,所有的累和假装的端庄霎时间消失无踪。她红着脸害羞,移开眼睛不敢和嬷嬷对视,可嬷嬷却讲得更加有声有色,甚至一个嬷嬷讲,另一个嬷嬷还翻开那种被称为皇宫秘笈的册子给她看。
陆衔月其实很想说自己很聪明,不用这般边讲边看。但到底是个刚及笄的姑娘,这句话她说不出口。这会别说面子问题了,她都想找块豆腐撞上去算了。
圣旨下来那天,她还只担心能不能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从未想到这大婚原来不仅仅是盖被子纯聊天的问题。
陆母走进夕照院,就看到小女儿端正身子,眼睛专注地看着嬷嬷。嬷嬷眼中那很是欣慰的眼神,让陆母不禁笑了笑。自己生的女儿,她还能不知道吗?当焕焕认真的时候,就得思量了。她的小女儿别的本事还算说得过去,但论“认真”,绝对让人拿不出任何错处,因为她的小女儿演技真的很好!
走近一听,发现嬷嬷教的是洞房一事,陆母便知道为何小女儿这般假装认真了。认真点,嬷嬷才能一遍过,焕焕也不用尴尬不好意思第二回了,真是个小机灵。
陆母倒没有立马进去,而是问了听琴这几天焕焕的情况。
听琴看了一眼房内,小声说:“小姐这些天没怎么休息好,空闲时间还要绣红盖头,白天嬷嬷都在给小姐教宫里的规矩......”
这些天,小姐最喜欢看的话本都没有翻动一页,好几个晚上,小姐绣着红盖头,脑袋就一上一下地累得打瞌睡。听琴可心疼小姐了。
陆母眼中同样满是心疼,又看了一眼房内,发现嬷嬷这会停了下来,她调整情绪,笑着走了进去。
“李嬷嬷、高嬷嬷辛苦了。”
两位嬷嬷连忙道不敢:“为皇后娘娘解忧本就是我们这些奴婢该做之事,国公夫人言重了。”
陆衔月见娘亲来了,顿时如释重负,可算这教导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陆母明显发现小女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看向两位嬷嬷问:“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焕焕学得如何了?”
“皇后娘娘天资聪慧,奴婢们稍稍点拨就会,不愧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李嬷嬷真心赞道。皇后娘娘不仅学得认真,态度也很诚恳,完全没有世家小姐傲慢的样子。这定国公府能教养出二小姐陆芷菁这样的才女,小女儿自然不会有差的。
陆母看了一眼女儿依旧端庄的样子,那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自己,不用猜都知道焕焕想说什么。
“娘亲,你看,我这端庄的模样学的是不是很像,没给定国公府和您丢脸吧!”
陆母心里好笑又心疼,她的小女儿最是活泼天真的。
陆母又和嬷嬷说了几句,嬷嬷也知国公夫人有话跟皇后娘娘说,两人很识趣,回了几句就福身告辞了。
陆衔月的视线一直目送两位嬷嬷的身影消失,这才委屈巴巴地张开双手求抱抱:“娘亲。”
“焕焕......”陆母一步跨了过去,母女俩抱在一起。陆衔月在娘亲怀里哼哼唧唧的,就是听不清她的话。
陆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疼惜的话刚要出口又被止住了,她不想给焕焕增加担忧。如今已成定局,多说只会徒增烦忧和难过。
母女俩抱了好一会,陆衔月才恢复了以往的可爱俏皮:“娘亲的怀抱真好,抱一抱就开心了呢。”
“焕焕也是娘亲的小棉袄,抱一抱娘亲心里也高兴了。”陆母也在矮榻上坐了下来。
陆衔月还靠在娘亲的怀里享受这温馨,眼角的余光就看到门外走进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这姑娘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蝴蝶图案,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那蝴蝶要随时飞走一般。她的头上戴着一支简约的玉簪,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脸颊旁,更增添了几分俏皮。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犹如一汪清泉,透着灵动与聪慧;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粉嫩的嘴唇,此刻正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母亲,我来看看妹妹。”那姑娘轻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
陆母微笑着点点头:“芷晴啊,你来了正好,陪陪你妹妹,她这些日子可累坏了。”
陆芷晴走到陆衔月身边,轻轻坐下,拉着她的手,关切地说:“妹妹,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了,可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陆衔月撅着嘴,抱怨道:“二姐姐,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辛苦了,不仅要学规矩礼仪,还要听那些嬷嬷讲什么洞房之事,羞死人了。”
陆芷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可羞的,这都是女子必经之事。再说了,你以后可是中宫皇后,更要懂得这些。”
陆衔月皱了皱鼻子:“我才不想当什么皇后呢,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陆芷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福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要勇敢地去面对。而且,有母亲和我们在,你不用担心什么。”
陆衔月靠在陆芷晴的肩膀上,撒娇道:“二姐姐,你以后可要经常进宫看我,不然我会想你的。”
陆芷晴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会找机会进宫陪你的。不过,你进了宫,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遇到事情要多动动脑子。”
陆衔月坐直身子,认真地说:“二姐姐,我知道了。母亲教我的那三招,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陆芷晴笑着摇摇头:“那三招只是权宜之计,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智慧和谋略。在后宫中,要懂得审时度势,与人为善,但也不能过于软弱。”
陆衔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姐姐,你说得对,我会努力学习的。”
这时,陆母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陆衔月:“焕焕,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嫁妆,里面有一些珠宝首饰和地契房契,你收好了。”
陆衔月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闪耀着各种璀璨的光芒。她感动地说:“娘亲,你对我真好。”
陆母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不对你好对谁好。到了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回来告诉我们。”
陆衔月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娘亲,我知道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陆芷晴站起身来,说道:“妹妹,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陆衔月站起身来,送陆芷晴和陆母到门口:“娘亲,二姐姐,你们也早点休息。”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陆衔月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后宫中好好生存下去,不辜负母亲和家人的期望。
回到房间,陆衔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她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定国公府小姐,而是即将成为中宫皇后的女子。她要面对的是复杂的后宫争斗和各种未知的挑战。
但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有母亲教给她的三招秘诀,有家人的支持和鼓励,还有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后宫中站稳脚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着想着,陆衔月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穿着华丽的皇后服饰,头戴凤冠,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里,鲜花盛开,香气扑鼻,她微笑着,接受着众人的朝拜。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和自豪。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陆衔月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新的一天开始了,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踏上一条充满挑战和机遇的道路,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