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想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了演好那个高原女人,在三千米海拔的烈日下晒了整整几天,硬是晒出满脸干裂和真实的红血丝。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第六次陪跑影后,周予又一次把奖颁给了新人。
他总对我说:「如许,再等等。」
下次一定给你,下部戏就让你当女主……
二十岁那年,我愿意为他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可现在我二十八了。
爱意和勇气早就在等待里被耗光了。
我开始收拾行李,告别追了半辈子的演员梦,也告别了他。
周予,这一次,我真的不等了。
1
金像奖的聚光灯下。
周予念出白阮名字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我慢慢松开紧绷的肩膀,靠在椅背上。
听白阮在掌声和欢呼里发表获奖感言。
这是我第六次陪跑。
也是和公司对赌的最后一年。
我的男友周予,作为评审团主席。
用一个决定性的高分,把新人白阮推上巅峰,把我打入谷底。
白阮走下台,第一件事是朝我走来。
「真不好意思方老师,这种好事居然砸到我头上了……」
周予也晃着步子走过来,语气轻佻:「有才华还需要道歉吗?」
「方老师,机会多的是,让给新人吧。」
两人站在一起,笑容默契。
我死死盯着周予的眼睛。
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心虚或不安。
但没有。
他彻底忘了。
忘了毕业那年,他缺钱创业,我姥姥病危。
我跪着求公司签了七年对赌协议。
换来两笔救命钱。
这场我赌上全部的局,被他轻轻一票,差0.1分崩盘。
现实不是电影。
公司不会等我下一个十年,我姥姥也撑不到那天。
所以周予,没有下次了。
镜头对准我的瞬间,我往后退了一步。
扯了下嘴角。「恭喜你们。伯乐和千里马,绝配。」
2
周予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不适。
明明是句恭喜,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扎心。
他觉得,她最近确实有点飘了。
刚有点成绩就急着往上爬。
真想拿奖,得凭真本事,靠关系能撑多久?
算了,下次吧。
如果还有下次,必须实至名归地颁给她。
想到这,他语气缓和地开口。
「方老师,庆功宴一起吧。」
「不用了。」
我淡淡回绝:「想回去歇着。」
我钻进车里。
瘫在座位上,整个人像被抽空。
车还没到家,热搜已经炸了。
「周予新片女主定白阮」、「庆功宴当场签约」……
每条后面都挂着刺眼的「爆」字。
他筹备三年的冲奥项目。
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给了别人。
我要是真去了现场,估计连装都装不下去。
手机黑了屏,照出我憔悴的脸。
反正现在也没谁在乎我体不体面。
刚退出热搜,周予的消息跳出来。
「今晚不回,别等。」
我没回。
手指一划,慢悠悠翻起过去的聊天。
「在学校挖到个天才!必须捧她红!」
「今天白阮团队买的热搜,别多想,我只是在教她演戏。」
「如许,演员都得曝光,你懂的吧。」
……
从一开始追问「她到底是谁」。
到后来争吵「凭什么选她」。
再到后来,我只是静静看他聊她的一点一滴。
3
那天的记忆特别清晰。
白阮拍吊威亚的时候,脸蹭破了皮。
而我坚持不用替身,骑马那场戏直接摔断了腿。
两个拍摄组距离不到三百米。
周予只给我发了句「没事吧」。
转头就陪着白阮去了医院。
还在朋友圈急着问怎么才能不留疤。
底下有人评论,他回了好几个。
却从头到尾没点开我们的聊天窗口。
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
拄着拐去找他。
他正盯着监视器里白阮的镜头,看得入神。
连头都没回,只说让我等等。
我就这么瘸着一条腿,站了两个小时。
直到场务小跑过来,低声说:
「方老师,周导还在给白小姐说戏,估计还得一阵,您看……」
我摇头。
「我等他。」
场务有点尴尬。
「可您在这儿,他们容易分心。」
话刚说完,我腿一软。
他赶紧扶住我。
动静引起了周予注意。
他皱眉转过来,语气很冲。
「无关人员清场。」
目光扫过我打着石膏的腿,顿了一下,好像要开口。
但白阮正好问他一个表演上的问题,他立刻把注意力转了过去。
我懂,他希望我识趣地走。
等他收工,再转发一份他顺手整理的表演笔记,假装也替我想到了。
片场在拍冬天的戏,冷气开得很足。
可外面,蝉叫得震耳欲聋。
我们明明近在咫尺。
却像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拉紧身上单薄的外套。
狼狈地一瘸一拐,逃出那个让我喘不过气的地方。
从学生时代到踏入社会,整整十年。
大概就是那一刻,我彻底决定放弃你了,周予。
4
第二天,组委会邀请我参加幕后访谈直播。
长桌对坐的形式。
我在现场见到了彻夜未归的周予。
他坐在主位靠后的位置,摆出一副评审的架势。
「方小姐,你这次确实很拼。」
「但演戏这事儿,用力过猛反而适得其反。」
不等我回应,他微微勾唇,又顺口提起那个名字。
「白阮就不一样了,天生就是演员,拿捏分寸完全不费劲……」
我直视着他,胸口闷得发慌。
质问几乎冲到喉咙口。
我想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了演好那个高原女人,在三千米海拔的烈日下晒了整整几天,硬是晒出满脸干裂和真实的红血丝。
我想问他,为什么白阮只是在人工雨里站了十分钟,就被夸「为艺术拼命」,而我这样拼却叫「太过了」。
我想问他,为什么别人都认可我,唯独他,作为最该支持我的人,总是否定我。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上次吵架他说的:
「国内导演的天花板就在你面前,如许,专业问题别跟我争。」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有那么难吗?」
每次因为白阮的事争执,最后出丑的总是我。
我压下情绪,最终什么也没说。
栏目组可能是看在我陪跑了五届的份上,特意给我这个曝光机会。
可即便如此……
他还是要在本该属于我的时刻,反复拿白阮来压我。
「周老师,」
我轻声打断。
「您说完了么?我想去趟洗手间。」
这些年,我从不放过任何一次镜头前的机会。
现在却主动结束话题。
他明显愣了一下。
中场休息时,周予在走廊拦住我,语气带着不满。
「专门给你争取的机会,怎么聊两句就不说了?」
「你应该多讲讲表演经验,再谈谈对新人的看法……这样对大家都好。」
哦,原来如此。
白阮拿奖争议太大。
他想让我这个资历的「万年第二」出来捧场,平息风评。
我抬头看他。
「周导真是用心良苦。」
「可我这种第二名,哪有资格点评冠军?」
他盯着我走远。
你看,我们之间,连一句软话都显得多余。
5
「周予新戏的女主角,多少人挤破脑袋,你就不能争取一下吗?」
李姐按住我翻剧本的手。
我下意识点亮手机屏幕。
从那次采访后,周予再没回过我消息。
他这部戏什么时候启动选角的,我完全不知道。
「……算了吧。」
李姐呼吸急促。
「算了?你上部戏在高原晒掉几层皮,最后提名有你吗?」
「他转头就给了别人!他欠你的!」
我抿了抿嘴。
不是没试过争取。
他第一部爆火的青春片,
是我们挤在出租屋,吃着泡面一句句改出来的。
剧本里写的,根本就是我们的故事。
可女主角官宣那天,却不是我。
周予甚至不敢直视我。
「如许,我怕你演不好自己的经历。」
他总有借口:演技僵硬、火候不够;太有攻击性、不适合银幕……
我也曾试图反驳。
他当着整个剧组的面冷笑。
「方老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查无此人,是你懂还是我懂?」
「你该想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行。」
被最亲近的人当众羞辱。
那种难堪,一次就足以击垮我。
我看着李姐,近乎麻木地重复周予的话。
「我在片场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出头。」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演戏。」
追梦这些年,
总以为只要不死,斗志就不会熄。
可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心里那把悬了多年的刀,终于落了地。
不是痛,是解脱。
6
解约办得干脆利落。
公司从签下合同那刻就盘算好了我的上限。
我按条款把项目资料逐项交接清楚。
推开玻璃门走出写字楼时。
手机震动,姥姥的消息跳出来。
「Y头真厉害呀,我又在电视上看到你啦!」
末尾跟着个她刚学会发的笑脸表情。
姥姥不识字。
会的那点字还是我小时候手把手教的。
所以她用手写输入法,总蹦出些有趣的错字。
比如她说又看了我的「新巨」,夸「大逊女」真好看!
在外打拼这些年,从来只报喜不报忧。
回她最多的一句就是「忙完这阵就回来。」
可奖项、光环、还有周予,我拼命抓住的东西全成了一场空。
只有她守在那个小山村里。
始终觉得我是最了不起的存在。
城市霓虹闪烁,她的那盏灯一直为我亮着。
我仰起脸,用力吸了口气。
当场订了最近一班飞回家的机票。
7
临走前,朋友喊我聚一下,说在场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答应了。
这些年没让李姐跟着我赚到什么钱,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给她铺条好路。
服务员在前面推门送餐。
我顺手帮他扶了一下门框。
包间里,朋友正开着玩笑。
「方老师这回演得这么出彩,你还敢打低分?你是不是有点冷血啊?」
周予的语气懒懒的,带着点笑。
「不行就是不行,我又不能看人情面子打分。」
也有人小声替我辩解。
「但她这几年确实进步挺明显的……」
「还是差点意思。」
周予说得轻描淡写。
「等她哪天不演清纯学生、富家太太、底层妇女这种角色了,再谈突破吧。」
或许在他面前被否定太多次,我已经麻木了。
听完没起什么波澜。
心很静。
推开门,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饭局上,我主动和几个熟识的制片人聊天,认真推荐李姐团队的专业能力。
一位导演挺风趣,夸我在上部剧里处理知青角色的倔强那段演得细腻,逗得我笑了好几次。
全程,周予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
散场时,他突然从人群里把我拽出来,塞进他的车。
「当着自己老公的面,跟别人聊得那么热乎?」
「就是谈点工作合作。」
我想开门下车。
他手臂横在我头顶,把我困在角落。
酒味混着香水甜香扑面而来,让人反胃。
「方如许,这圈子还有什么事,是你老公搞不定的?」
「非得你亲自去求人?」
我看进他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予从来瞧不上我身边的人。
当年李姐为我争他剧里的角色,喝到住院,他也没多看一眼。
「不想拿你的关系去解决我的事。」
我侧头躲开他的气息。
其实刚才那位导演已经给了我两三个靠谱的合作机会。
周予扯了扯领带。
「如许,」他语气突然放软,「我这边有个品牌代言……」
手机震动,是李姐回了消息。
我直接打断他,开门下车。
「周导,」
我站在车外,夜风吹乱头发。
「路不一样,我自己能走。」
8
和李姐聊到天亮,差点错过航班。
赶回住处拿行李。
门一开,是白阮。
她穿着宽大的白衬衫,下摆盖不住光裸的腿。
一脸意外。
「如许姐,你怎么在这?」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
她靠在门框上,手随意交叉着,像在自己家。
我没那么大方能笑着面对这一幕。
「至少在你和周予公开之前,你没资格问我为什么来。」
我直接推开她进了屋。
抓起行李转身离开。
卧室里周予还在睡觉。
最后一丝想告别的念头,也没了。
飞机爬升时,我关了手机,接过空乘给的薄毯。
窗外云海翻腾。
像这些年攒下的喜欢和委屈。
好在,云总会散。
我拉下眼罩。
突然特别想喝姥姥熬的红枣土鸡汤。
9
【渣男视角】
周予昏昏沉沉,似乎听到方如许的声音。
身边床垫轻轻塌陷时,他本能地伸手抱住对方,含糊道。
「如许,我想喝粥」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随即笑出声,「张嘴。」
一勺温热的粥送到他嘴边。
海鲜味混着宿醉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
不是平时那碗暖胃的小米粥。
也没有熟悉的责备:
「又喝酒,不要命了?」
他挣扎着睁开眼。
撞上方阮带着笑意的脸。
她身上套着他一件白衬衫——还是如许帮他挑的款式。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你怎么在这?」
「来取剧本啊,我找你助理拿的钥匙。」
她歪头示意窗外。
「下雨把衣服打湿了,就顺手拿了件你的穿。」
「以前拍戏条件差,不也挤过一张床嘛,干嘛这么紧张……」
周予皱眉起身,直奔衣柜。
「里面不是有女装吗?」
柜门拉开那一刻,他呼吸一滞。
他的衣物整整齐齐,可属于方如许的全都不见了。
她总说。
既然不能公开露面,那就把爱藏进日常。
情侣拖鞋、同款水杯,还有衣柜里紧挨着的两排衣服。
此刻白阮脚上正踩着那双情侣拖鞋。
而其他关于如许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他抓起手机拨通如许的号码。
关机。
「刚才……」
白阮从没见过他这副脸色,声音不自觉放轻:
「如许姐提着箱子走了,说赶早班飞机。」
「哦。」
他想起昨晚包间里,她和那个新锐导演聊得火热的样子。
应该是进组了吧。
他语气平静应答。
心里却突然空了一块。
最近总是这样心神不宁,像有什么正在悄悄溜走。
10
新戏刚启动就乱成一锅粥。
女二号突然被曝出丑闻,整个组都慌了神。
副导演试探着说:「要不找下方如许?角色挺适合她,最近听说她档期也空着。」
周予本能想反对,毕竟私下关系有点尴尬。
可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他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这女人去哪儿了?上火星失联了?连句「我没事」都懒得发?
估计还在为上次颁奖的事生气,等着他低头哄吧。
没事,给她个台阶,她总会顺杆爬的,以前不都这样?
他冷笑一下,终于松口。
「打个电话问问。」
助理当着大家面拨通了语音。
「方小姐,周导这边有个戏,您有兴趣来试镜吗?」
那头声音轻软,却透着距离感。
「谢谢,不用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周予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
一把抢过手机。
「方如许,现在连我的戏都敢推?长本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质问一串串砸过去。
那边沉默了几秒。
背景有重型机械运作的噪音。
「不是推……周予,我不拍戏了。」
「你还有事吗?我这边很忙。」
电话直接被掐断。
忙音在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他脸色难看,立马拨通李姐的号码。
这次接得倒是快。
嗯,这才对,对他就得随叫随到。
「如许档期怎么回事?别拿‘不演了’这种话糊弄我,演戏是她全部!我这儿有个角色……」
李姐在那头顿了顿。
「周导,当初那份对赌协议,不是您陪着她签的吗?」
「输了就得退圈,这是规矩。」
「她回老家都三个月了……」
李姐语气里带着点不敢信的迟疑。
「她……没跟你说?」
11
电话挂断后,周予在片场愣了很久。
方如许走的第一个月,周予觉得终于自由了。
以为她闹脾气,过几天就会回来。
第二个月,他开始不停刷手机。哪怕半夜收工,也要开车两小时,回到那个空荡的家。
他摔了那只马克杯,第二天一早,却发疯似的在垃圾桶里翻找碎片。
第三个月,新戏因为女二没定,直接停拍。
他盯着监视器里的白阮,深深叹了口气。
不对,怎么都不对,她演不出那种被生活压垮却眼神有光的感觉。
就像方如许上部戏里,那个困在边城却抬头看星的女人。
他开始试着找她。
但她一离开北京,就彻底失联。
直到某天,新来的实习生,吃饭时突然惊叫。
「靠……过气影后在搞助农直播?」
他一把抢过手机。
画面里,方如许正踮脚摘树上的青苹果。
棉布裙角被风轻轻扬起。
她没化妆,头发随便扎着,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显得安宁和自在。
一股怒火突然涌上来。
她宁可在山里卖货,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他必须找到她,把她带回城市。
这都是为她着想。
12
【如许视角】
小城的阳光和城里不一样,干净通透,混着草木的清新味。
回老家三个月了。
碰上雨季,青苹果没来得及摘,烂在枝头,空气里全是发酵的甜味。
我摇着蒲扇站在果园边上。
看见许州正对着手机磕磕巴巴地直播。
他穿着褪色的工装裤,裤脚还沾着泥,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在阳光下泛着光。
还是老样子,讲话特别认真。
「这品种特别甜……你们看我咬一口试试。」
我掏出手机搜进他直播间,观众数:2。
顺手刷了个墨镜礼物,买了箱苹果。
他激动得跳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舞。
五点半准时关播。
我默默跟在他后头。
看他蹲着打包发货。
背心贴出结实的背肌线条。
跟我平时接触的男艺人完全不同。
利索地把有划痕的、破皮的全挑出来扔掉。
只留最漂亮的果子装箱。
我捡起一个带小疤的在衣服上蹭了蹭。
「太浪费了吧。」
许州回头看见我,咧嘴一笑。
「哟,今天终于肯出门了?」
我嚼着苹果,含糊应了句。
伸手想去搬他刚封好的那箱。
他立马护住,小臂青筋微微鼓起。
像小时候防我抢辣条那样。
「我姥姥都说你是博士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他挠挠头,有点窘:「不是,地上的随便吃,这箱是要发客户的……」
「哦——」
我拖着调子:「我就只能吃地上的呗?」
见我又要伸手,他耳朵都红了。
直到我打开手机订单给他看。
「瞧见没,刚下单的人就是我!」
许州轻松扛起苹果,和我并排走在小路上。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他承包了村里大部分老人的地,有技术,但卖不出去。
「这样,」我晃着蒲扇,「你包我一年水果,我帮你带货。」
「真的?」他眼睛一亮,又狐疑地打量我:「方大明星还有空干这个?」
蒲扇轻轻拍上他肩膀。
「许博士,我不拍戏了,太累了。」
「不拍了?」
他轻笑出声。
「你小时候可牛了,天天说要当影后,拿奥斯卡还得请我吃辣条!」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回到了小时候。
13
我重新注册了个账号。
从生活日常vlog开始更新。
拍姥姥打理菜地、摘水果的片段,没想到慢慢有了不少粉丝。
直到那条熬枇杷膏的视频突然火了,我立马开了直播。
镜头里,我系着围裙,一边搅拌锅里的膏体,一边和网友聊天。
「姐姐现在不拍戏了?」
「对,提前退休了。」
「这生活叫归园田居。」
「晋朝陶渊明那句——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弹幕突然变了味。
许州扛着木头从院子路过,阳光下结实的背肌线条分明。
【姐夫身材绝了,难怪姐姐这些年零绯闻,原来喜欢这种硬朗型的……】
「……咳咳,枇杷汁水太多,呛着了,大家吃东西别说话啊!」
刚想继续说,镜头晃了一下,无意拍到了院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予。
他站在老槐树旁边,一身西装在乡间显得格外突兀。
直愣愣地看着我和许州配合熟练的样子。
眼神里全是错愕和慌乱。
我没多看他。
继续对着镜头微笑。
「宝宝们,评论区扣1,送枇杷哦。」
14
十二点整,直播结束。
姥姥今天摘了院子里的番茄和各种蔬菜,切了土猪肉,准备了火锅。
「这位是?」
姥姥擦擦手,看向周予。
我抢在他说话前开口。
「我同事。」
周予猛地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紧张得像个刚进家门的实习生:「姥姥,我来帮您忙。」
「哪能让客人动手。」姥姥笑着往屋里喊,「许州,出来帮忙招呼客人!」
许州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顺手接过姥姥手里的汤勺,还贴心地帮她按了按肩膀。
周予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看着许州熟练的动作。
想起很多年前,他和如许刚在北京安顿下来。
她把姥姥接到北京,住了三天。那会儿他在忙什么已经记不清了,总之连人影都没出现。
最后那天晚上,她几乎是低声下气地邀请。
「周予,回来吃顿饭吧,姥姥想见你。」
他觉得片场的事更重要,随口敷衍。
「等有空再说。」
等到今天,他主动想帮忙。
身份却只是个外人,连搭把手都不被需要。
反而羡慕起自己曾经忽略的亲近。
周予脸色一点点发白。
我饿得不行,坐在炉子边。
许州自然地把碗递到我面前,里面是烫好晾凉的青菜。
「先吃菜,再吃肉,最后来点主食,对吧?」
他笑着看我。
我点点头,清脆的蔬菜在嘴里爆开汁水。
周予从头到尾没碰筷子。
「不想吃?」
我抬头看他。
「镇上餐馆这会儿还开着。」
他喉结动了动。
「如许,我是来谈正事的。」
「你说。」
「回来拍戏吧,所有人都说,那个角色只能是你。」
我放下筷子。
许州默默往我碗里夹了片肉,安静得像在等一个答案。
「我早就说了,我不演了。」
「别闹了,」他身体前倾,「我知道你赌约的事,我现在有资源有实力,可以给你成立工作室,给你最好的团队……」
火锅的热气在我们之间升腾。
「不是因为这些,我只是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怎么可能?」他突然提高声音,「演戏是你的梦想!」
「以前是。」
「周予,人是会变的。实现不了的梦想,我选择放下。」
停顿了一下,我轻声说。
「就像我们说过要一起拿奖,最后站上台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确认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冒泡。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明天再来。」
姥姥端着糖饼走出来。
「你同事怎么不吃就走了?」
我咬了一口饼,糖浆在舌尖融化。
「别管他,吃不惯咱们这儿的粗茶淡饭。」
15
昨晚吃太撑了。
我想着做点有氧消耗一下。
就去隔壁帮独居大爷剁猪食。
脆生生的瓜果丢上案板,我一刀下去干脆利落。
弹幕飘过一句:
「还以为女明星娇气得很,这架势比我老家姑妈还麻利。」
我回了个笑。
「这算什么。」
刀切进南瓜的瞬间。
我突然想起最穷的时候。
二十岁,把演员梦暂时放一边。
从一个没人记得住的群演,变成给周予撑起日常开销的快餐妹。
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买菜、洗菜、炒菜,再骑三轮车去工地卖十块钱一盒的饭。
每盒挣两块。
那时候我常边翻锅边喊:
「周予,等你红了,必须让我当女主角啊。」
他攥着一把零钱。
总是红着眼把我搂紧,一个劲儿点头。
后来他真成了万众瞩目的新锐导演。
却让我在暗处默默等了整整六年。
刀停在半空。
周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面前。
隔着一地切好的瓜果。
我们同时记起那个在油烟里抱在一起的冬天。
他弯腰捡起滚远的南瓜。
声音有点发抖。
「如许,我会弥补你。」
16
我和许州打算做个叫「云上果园」的直播号,得进山找合适的拍摄点。
周予偏要跟来,山路对他来说太难走,没多远就喘得厉害。
许州实在看不下去,见他差点摔倒,伸手想扶。
「兄弟,这路太陡,要不我背你一段?」
周予狠狠甩开他的手,几乎是挤出一句话:「不用你管。」
「别理他。」
我走过去站到许州旁边,顺手把水壶递过去:「喝点水吧。」
许州接过去仰头喝水,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闪着光。
我演过那么多糙汉戏码。
怎么从没发现一个男人流汗的样子……居然也这么吸引人。
那一瞬间特别安静。
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
周予呆呆地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手足无措。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午在溪边歇脚,许州往前探路去了。
我刚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周予就掏出一叠文件摊在石面上。
「新公司注册好了,股份全在你名下。」
「这是我能给的一切,可以吗?如许。」
他说话的语气几乎是在恳求。
我差点笑出来。
曾经拼命想要的东西,现在却在我放手之后,突然送到了眼前。
「这已经是我能给的最优条件。」
「确实很难拒绝,但。」
我轻轻把文件推远。
但我已经不是演员了。
也不想再留在他身边。
他固执地站在原地,像过去每次等我低头妥协那样。
我有点烦了。
「非要我说得太清楚吗?」
我抬头直视他眼睛。
「我早就对你没感觉了,周予。」
他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只是茫然地看着我,眼神空洞。
许州回来,朝我伸出手:「前面那块地挺合适,我带你去看看。」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跳上高处的台阶。
身后周予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我没再回头听。
17
周予跟在我们后面,整个人失了魂似的晃了一整个下午。
我让许州试着抓些镜头,动作有点生疏。
顺手摘了点野果,又编了个草环套在他头上。
快下山时,天突然阴了。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我和许州对视一眼,知道得赶紧离开河谷。
「快走,马上要涨水了!」
许州一把拉起我往高处跑。
周予却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岩缝里卡着的背包。
「合同和资料全在里面——」
话没说完,上游的水墙轰然砸下,瞬间吞没了河滩。
周予被围在一块孤立的石头上。
激流不断拍打他脚下的石面。
他居然还想伸手去够那个包。
许州皱眉,把我安置在安全区,迅速把救援绳绑在树上,直接冲进水里。
就在他把绳圈甩向周予的刹那,周予脚下的石头裂开了。
许州猛地将他拽向岸边,自己却被水流反推进漩涡,转眼就被浑浊的河水卷走。
……那个总冲我笑的人不见了。
我心口发紧,脑子一空就要往下跳。
周予从泥里爬起来,死命拽住我。
「你疯了吗!」
我狠狠甩开他,嗓子都喊哑了。
「都是你!他要是有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沿着河岸跌跌撞撞往下找,
一遍遍喊许州的名字,指甲在扒树枝时翻了也没感觉。
最后在下游的滩涂找到了他。
他瘫坐在石头上,衣服被刮得全是口子。
手里还攥着周予那个包。
「不要命了?」
我声音发抖,冲过去拉他。
他抹了把脸,露出那个熟悉的笑。
「总觉得你那么耀眼……不该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我扑上去抱住他,浑身止不住地抖。
我们互相搀着往回走。
周予正被放牛的老人从泥里拖出来。
他想跟上来,差点又被冲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停住,低声问:
「如果刚才被卷走的是我……你也会这样拼命找吗?」
雨像帘子一样落下,我只把许州的手臂攥得更紧。
会吗?
我可能只会让他等等。
等我找人来救他。
18
我和许州熬过山洪,关系突飞猛进。
周予看在眼里,像被细针反复扎心,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天姥姥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拎着营养品上门。
「姥姥,我……」
「孩子,」
姥姥睁开眼,拍了拍旁边的小木凳。
「过来,坐下。」
他僵硬地坐下,话还没说,姥姥先开了口。
「如许在外头那些年,多亏你照应。」
周予喉咙发紧,有点扛不住。
「……其实是她一直在帮我。」
「这丫头打小就倔。」
姥姥望着远处的山线。
「电话里从来不讲苦,净说有个姓周的帮她,让她在大城市不至于太孤单……」
周予听着,心里却明白得很。
她在圈里站稳脚跟,跟他根本没关系。
她有多拼他清楚。
能自己上的戏绝不用替身,熬夜写角色分析,一帧一帧抠演技,为一句台词练上百遍……
全靠自己打出的口碑。
可她却很久没提要演他的电影。
他们不知怎么就陷入了死循环。
她越拼命,就越想得到他的肯定;而他越肯定她,就越显得自己过去全是错。
他们之间,早就不只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谁对谁错的拉锯战。
偏偏这场拉锯,发生在最亲密的关系里,成了无解的困局。
除非……
除非有人先低头。
周予指甲掐进掌心。
姥姥看着果园里正和许州打闹的孙女。
「你们俩都太要强,一样的性子,凑一起太累。」
「许州不一样,」姥姥眼角堆起笑。
「他心思简单,如许和他在一起,才真的放松。」
姥姥扶着凳子站起来,挎上竹篮:
「强扭的瓜不甜,孩子。」
她在他面前,已经认了输。
把梦想、感情、十年光阴全扔了。
可为什么,现在疼得喘不过气的反而是他?
周予一个人坐在小凳上。
看姥姥慢慢走向那两个人。
许州刚摘了朵野花,轻轻别在如许发间,淡紫色的花瓣在她发丝间晃。
和她戴过的任何奢侈品都不一样。
但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那一瞬,他突然记起很多年前,在那间潮湿的地下室厨房,她一边哼歌一边炒菜的模样。
后来,她的笑开始带着试探和讨好。
再后来,连那种笑都渐渐消失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成功,她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哪怕现在,他仍有无数办法让她回来。
可然后呢?
她不会开心。
他做不到。
19
周予在村里留了下来。
但不再插手我和许州的日常。
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旁观者,镜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拍姥姥清晨提着饲料喂鸡,拍许州带孩子们认蔬菜,拍我躺在果树下戴着草帽打盹。
后来这些画面被他剪成一部二十分钟的短片。
画面明明温暖,片名却叫《遗憾》。
没有解说词,只有山风刮过果园的沙沙声,和姥姥哼的老调子。
短片拿了个纪录片奖项。
随着片子走红,我和许州那个小破账号突然爆单,每天发货发到凌晨。
周予把所有片子赚的钱都留给了村子。
走之前,他在石桌上放了张银行卡。
「快结婚了吧?」
看我脸色不对,他低声说。
「是你陪我熬过最难的时候,我所有的成绩你都有一份。」
「当添箱礼。」
我和许州办婚礼那天,院子里贴满了红喜字。
许州说在村口老槐树下看见了他。
我冲过去的时候。
树下只多了一盆芍药。
毕业那年,我在阴暗的地下室,唯一朝南的窗台上。
种了一株叫「藏珠」的芍药。
我说这花代表有才华的人低调内敛,不张扬。
后来他确实功成名就,也算没辜负这名字。
可芍药还有个别名,叫「将离」。
如果那时候,如果之后……
风吹过树梢,槐花落了一地。
可惜没有如果。
来源:群群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