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他在古玩市场淘了个笔筒,一个老教授看到后脸色大变要收购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31 09:11 1

摘要:我在红星轧钢厂当学徒,每天对着那轰隆隆的机器,感觉自己浑身的零件都快被震散了。

八五年的夏天,北京的风都带着一股子燥热的懒劲儿。

我在红星轧钢厂当学徒,每天对着那轰隆隆的机器,感觉自己浑身的零件都快被震散了。

那会儿的年轻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不知道往哪儿使。

有人一头扎进舞厅,学着电影里那样扭胯甩头。有人抱着吉他,在宿舍楼下弹“一无所有”。

而我,王建军,唯一的爱好,就是下了班往潘家园的鬼市上溜达。

那会儿还不叫潘家园,就是个自发形成的小土坡,卖什么的都有。家具、瓷器、旧书、铜板儿……真假掺半,全凭一双眼。

我爹是木匠,打小我就跟着他闻木头味儿,摸纹理。他总说:“建军,这木头跟人一样,有脾气,有骨头。你得用心去听。”

所以,我对那些老木头家伙,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那个周日的清晨,天蒙蒙亮,我蹬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就扎进了人堆里。

空气里混着泥土、汗水和老物件身上那股子陈旧的味道。

我兜里揣着这个月省下来的十五块钱,那是我全部的家当。

心里盘算着,要是能捡个小漏,下个月的伙食就能加个鸡腿了。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那个笔筒。

它就那么随意地跟一堆豁了口的碗、生了锈的铁器扔在一起。

摊主是个瘦老头,眯着眼,摇着蒲扇,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儿。

我蹲下身,把它拿了起来。

很沉,压手。

不是什么名贵的紫檀、黄花梨,就是最普通的竹子。但那竹子颜色深沉,像被墨汁和岁月浸透了,呈现出一种近乎乌木的色泽。

包浆厚润,摸上去像是婴儿的皮肤,温润,光滑。

我的指尖划过筒壁,上面刻着几竿修竹。

刀法极简,就那么几刀,却把竹子的劲节和风骨全刻出来了。没有落款,没有印章,干干净净。

我爹说过,真正的好手艺,是把功夫藏在骨子里,而不是嚷嚷在脸上。

这笔筒,就给我这种感觉。

心,没来由地“怦”地跳了一下。

我把它翻过来,看底。三只小小的矮足,磨损得很自然,一看就是经年累月在书桌上摩挲的结果。

“老板,这个怎么说?”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像个随便看看的外行。

那瘦老头眼皮抬了一下,伸出五根干枯的手指。

“五十。”

我差点没站稳。

五十块!那是我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老板,您这也太黑了。”我把笔筒放回原处,“就一破竹筒,您当金子做的啊?”

老头“哼”了一声,把蒲扇摇得更快了。“爱买不买。我这儿的东西,讲究个缘分。”

我知道他在拿话术挤兑我。

但我就是放不下。

那竹子温润的触感,那几刀简练的刻痕,像钩子一样,勾住了我的心。

我开始跟他磨。

从这竹子的材质说到那几道划痕,从这年头工人的不容易说到家里还有老娘要养。

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老头就是不松口。

“小伙子,别跟我来这套。”他终于不耐烦了,“我老刘在这儿摆摊,眼睛还没瞎。这东西我收来就不便宜。最低四十,一分不能少。”

四十块。

我兜里只有十五块。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心里一阵阵地发空。

我知道,我跟它没缘分了。

走出几步,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在一堆杂物里,显得那么孤单,那么不合群。

心里像是有猫在抓。

我一咬牙,转身又走了回去。

“老板,我钱不够。您等我,我中午肯定过来,您可得给我留着。”

老头没说话,只是瞥了我一眼,又继续摇他的扇子。

我骑上车,疯了一样往厂里赶。

找谁借钱?

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师父,张师傅。可他家也不宽裕,孩子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

然后是同宿舍的李明,可他上个月刚把他爹给的零花钱买了把新吉他。

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发小儿赵小马的宿舍楼下。

小马是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爸是厂里的一个小领导,家里条件比我好得多。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本金庸的小说看得入迷。

“建军?你不是去逛鬼市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喘着粗气,一口气把事儿说了。

“四十块?买个破竹筒?”小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疯了吧王建军!四十块钱,够咱俩下多少次馆子了!”

“你不懂。”我急了,“那东西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个插笔的吗?你又不用毛笔写字。”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直觉。

一种手艺人后代对另一个手呈艺人的作品的,跨越时空的共鸣。

“小马,算我求你了。这钱我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还你。”我几乎是在恳求。

小马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小子,算是着了魔了。”他从床头的饼干盒里,数出二十五块钱递给我,“拿着。不够的我再去我姐那儿给你凑凑。”

我捏着那皱巴巴的、带着体温的钱,眼眶有点发热。

“谢了,兄弟。”

“甭客气。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打了眼,这钱你得请我喝酒给赔回来。”

我揣着凑齐的四十块钱,再次冲回了市场。

远远地就看见老刘的摊子围了几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还好,笔筒还在。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正拿着那个笔筒,翻来覆去地看。

“老板,这个三十,卖不卖?”那男人问。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老刘还是那副德行,摇着扇子:“四十,少一分不卖。”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把笔筒放下了。

我赶紧把四十块钱拍在摊子上。

“老板,我来拿了。”

老刘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男人,嘿嘿一笑,麻利地把钱收了。

“得,小伙子,是你的了。”

我拿起笔筒,用袖子小心地擦了擦,那感觉,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旁边的眼镜男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走了。

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意思:又一个交学费的傻小子。

我不在乎。

我把笔筒揣进怀里,感觉那四十块钱花得值。

回到宿舍,我打了盆清水,用软布一点点地清洗笔筒。

上面的尘土被洗去后,竹子本身的颜色和纹理就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种温暖的、被时光打磨过的琥珀色。

筒壁上的刻痕里,还残留着一些陈年的墨渍。

我把它放在桌上,对着阳光看。

阳光穿过筒壁,能看到里面细密的竹纤维。

我甚至能想象,很多年前,有一个人,就在这样的阳光下,一刀一刀,刻出了这几竿竹子。

然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把一支支笔放进去,又拿出来。

这笔筒,承载了一个文人全部的清梦和心事。

小马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

“四十块,就买这么个玩意儿?建军,你这回可亏大了。”

我笑了笑,没跟他争。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有空就拿出这笔筒摩挲。

它的重量、它的质感、它的每一处细节,都让我着迷。

我甚至专门去旧书摊,淘了几本关于竹刻的书来看。

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心里就是觉得,它是个好东西。

这天,厂里组织去香山看红叶。

我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

秋高气爽,漫山遍野的红叶,确实好看。

大家都在忙着拍照,我却觉得有些无聊,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一个茶馆喝茶。

那是个很清静的小院子,几张竹桌,几把竹椅,很是雅致。

我鬼使神差地,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那个笔筒,放在桌上。

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下来,照在笔筒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我正看得出神,旁边一桌的一个老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一副老花镜。

他径直朝我走来。

我以为他是要问路或者借个火。

没想到,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桌上的笔筒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不是惊喜,也不是贪婪。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他的嘴唇哆嗦着,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个笔筒,但又猛地缩了回去。

“同……同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个……这个笔筒,你……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

“老大爷,您怎么了?”

“我问你,这笔筒,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加重了语气,镜片后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玩古玩的,最怕这种事。行话叫“碰瓷”。

看见你好东西,就说是他家祖传的,然后各种纠缠。

我把笔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大爷,我就是在市场上随便买的。一个玩意儿而已。”

“不是玩意儿!它不是!”老人激动地反驳,声音都变了调,“你让我看看,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

他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我面前,几近哀求。

我心里的那点戒备,一下子就松动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笔筒推了过去。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珍重地,捧起了那个笔筒。

那姿势,不像是在捧一件东西,而像是在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他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筒壁上那几竿竹子。

摩挲到筒底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然后,我看到,两行浑浊的泪,从他的镜片后面,滑落下来,滴在了桌面上。

“是它……真的是它……”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爹……我终于……又看到它了……”

我彻底懵了。

这什么情况?

茶馆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老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他抬起头,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小同志,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干了笔筒上的泪痕,然后万分不舍地,把它还给了我。

“小-同志,我姓林,在大学里教点历史。”他自我介绍道,“这个笔筒……它对我,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您……”

“能不能,把它卖给我?”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恳切,“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愿意。”

我脑子“嗡”的一声。

果然是来买东西的。

可他刚才那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林教授,”我定了定神,“这东西,我不卖。”

倒不是我想待价而沽。

而是他刚才那声“爹”,让我心里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笔筒背后,一定有故事。

“为什么不卖?”林教授急了,“我是真心想要的。小同志,钱不是问题。一百块,行不行?”

一百块!

在八五年,这可是一笔巨款。

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多块。

我咽了口唾沫。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有了这一百块,我就能给家里换台黑白电视,能给小马还钱,还能剩下不少。

但是……

我看着林教授那张写满沧桑和期盼的脸。

我摇了摇头。

“林教授,真不是钱的事儿。您先告诉我,这笔筒,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教授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拒绝一百块的诱惑。

他重新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尊重?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好吧。”他终于长叹一声,“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他给我和自己都要了一壶茶。

茶香袅袅,他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茶烟,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这个笔筒,是我父亲亲手刻的。”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心头一震。

“我父亲,是前清的秀才,后来在燕京大学教国文。他一生不求闻达,唯爱读书、写字、刻竹。”

“这个笔筒,是他四十岁生日时,为自己刻的。选的是上好的金竹,在书房里阴干了整整三年。”

“上面的竹子,也不是随便刻的。那是我家后院种的一丛凤尾竹,是他最喜欢的景致。”

林教授的声音很慢,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的。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待在我父亲的书房里。他写字,我就在一旁磨墨。他的书桌上,永远都放着这个笔筒。”

“我常常用小手去摸它,觉得那竹子凉凉的,滑滑的,舒服极了。我父亲就会笑着摸我的头,说,‘这叫包浆,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还教我认底部的那个记号。他说,那不是字,是他给自己留的一个念想。”

说着,他把笔筒接过去,翻过底部,指着其中一只矮足的内侧。

那里,有一个极小极浅的刻痕。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个“禾”字。

“我叫林禾。我父亲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作品。”

林教授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冰冷的物件,可以承载这么深厚的情感。

“后来……后来运动来了。”

林教授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我父亲被打成‘臭老九’,家里被抄了。那些红卫兵,把他的书、他的字画,都堆在院子里烧了。”

“我当时就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我看到有人把这个笔筒,从书桌上扫下来,扔进了那堆‘垃圾’里。”

“我想冲上去,被人死死地拉住了。我只能看着,看着我父亲一生的心血,都化为了灰烬。”

“我以为,它也跟着那些书,一起被烧掉了。”

“我父亲,没过多久,就……就去了。”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反反复复地,在我的手心上,画着这个‘禾’字。”

“我知道,他是在想那个笔筒。那里面,有他的风骨,有他的念想,有他对我的爱。”

林教授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摘下眼镜,用手背用力地擦着眼睛。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掉下来。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看到这个笔筒时,有那样剧烈的反应。

这哪里是一个笔筒?

这是他父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是一个儿子对父亲,长达数十年的思念和愧疚。

茶馆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林教授才慢慢平复下来。

“小同志,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他戴上眼镜,目光再次落到笔筒上,充满了无限的眷恋。

“所以,你明白了吗?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现在,你可以把它卖给我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恳求。

“我给你二百块。不,三百块!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

三百块。

在八五年,这笔钱,足够在小县城里盖一栋房子了。

我的心跳得飞快。

理智告诉我,答应他。这是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你只是个轧钢厂的穷小子,你改变不了什么。

但我的情感,却在疯狂地叫嚣。

我仿佛看到了林教授的父亲,那个清瘦的秀才,在灯下,一刀一刀,刻下对儿子的爱。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无助的少年,在火光中,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心爱之物被毁掉。

如果我拿了这钱,我和那个在市场上漫天要价的摊主,又有什么区别?

我爹常说,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可能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我把笔筒,轻轻地推回到了林教授的面前。

“林教授。”

我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这个笔筒,我不卖。”

林教授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他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为……为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它不是一件东西。它是您父亲。”

“我不能卖自己的爹,也不能卖您的爹。”

林教授彻底愣住了。

他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拿起帆布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动摇。

“小同志,你等一下!”

林教授叫住了我。

他站起来,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个时代年轻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这个笔,笔筒……”他看着桌上的笔筒,眼神复杂,“你……你真的不卖?”

我笑了笑,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可以把它还给您。”

林教授再次愣住。

“还……还给我?”

“对。”我点点头,“物归原主,天经地义。它本来就应该是您的。”

林教授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我,又看看笔筒,眼里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不行!这绝对不行!”他连连摆手,“你花了钱,花了四十块钱!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那四十块钱,就当我替您,也替我自己,给我父亲,也给您父亲,尽的一份孝心吧。”

我说完,不再犹豫,拿起包,转身就走。

我没敢回头。

我怕看到他的眼泪。

也怕自己会后悔。

四十块钱啊!

那是我一个多月不吃不喝的工资!

我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

心,一半是空的,一半是满的。

空的是我的钱包。

满的是一种我说不出的,滚烫的情绪。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傻,又特别牛逼的事。

回到宿舍,小马看我两手空空,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了?让人给抢了?”

我摇摇头,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

小马听完,半天没说话。

他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

“王建军。”

“嗯?”

“你他妈的,是我见过最傻的傻子。”

他说。

然后,他走过来,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是我见过最牛逼的兄弟。”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全是林教授的故事,和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后悔吗?

答案是,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第二天,我正在车间里满身油污地干活,车间主任突然跑来叫我。

“王建军,有人找。”

我擦了擦手,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是林教授。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和几本书。

“林教授?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有些意外。

“我找人打听的。”他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昨天,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不,那不是举手之劳。”他很严肃地看着我,“你守护的,是一位父亲的尊严,和一个儿子的念想。”

我们站在车间的噪音里,周围是刺鼻的机油味。

我们两个,一个大学教授,一个轧钢工人,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

但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小同志,我昨天想了一夜。”林教授说,“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那不合规矩。”

“我已经说了……”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我,“钱,你不要。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这个笔筒,市场价,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值个三五百。我不能让你吃这个亏。”

“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几本书,是我自己写的,送给你。另外,我这里还有二百块钱,你必须收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硬要塞给我。

我连连后退。

“林教授,您要是这样,就是看不起我王建军了。”我急了,“我说过,那是份孝心。孝心能用钱来衡量吗?”

林教授举着信封,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着我坚决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钱,我不给了。但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把信封收了回去,然后把那几本书塞到我手里。

“以后,每周日,你到我家里来。我教你读书,教你认字,教你看历史。”

“我父亲是个读书人,他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他的心爱之物,成全了另一段为师为友的缘分,也一定会高兴的。”

我看着手里的书,又看着他真诚的眼睛。

我无法拒绝。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每个周日,我都会去林教授家。

他家不大,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筒子楼,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最多的,就是书。

四面墙,全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

空气里,弥漫着书本和墨香的味道。

那是我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林教授的夫人,一个很慈祥的老太太,每次都会给我准备好吃的。

林教授就在他的小书房里,给我上课。

他把那个竹笔筒,就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每次看到它,林教授的眼神,都会变得无比温柔。

他从《诗经》讲到《楚辞》,从唐诗讲到宋词。

他教我什么是格律,什么是风骨。

他给我讲那些历史长河里的英雄和文人,讲他们的意气风发和无可奈何。

他说:“建军,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人上人,而是为了让你的心里,有光。”

我的世界,被一点点地照亮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在车间里耗费力气的学徒工。

我的心里,开始装下了山川湖海,装下了历史千年。

小马说我变了。

说我身上那股子燥郁的劲儿没了,变得沉静了。

他说:“建军,你现在看着,像个文化人了。”

我笑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小的竹笔筒带来的。

八七年,恢复了高考。

在林教授的鼓励下,我报了名。

我已经好几年没摸过课本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那段时间,我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就扎在林教授家。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给我补课。

他夫人就给我们做夜宵。

我常常学到深夜,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盖着一件衣服,桌上放着一杯热茶。

林教授就在灯下,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那盏灯,那杯茶,那个竹笔筒,成了我那段艰苦岁月里,最温暖的记忆。

查到成绩的那天,我第一时间冲到了林教授家。

我考上了。

虽然只是一个师专,但在那个年代,已经足以改变一个工人的命运。

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林教授的时候,手都在抖。

林教授接过去,看了又看。

他的眼眶,红了。

“好孩子,好孩子。”他拍着我的肩膀,“我父亲要是知道,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那天,林师母做了一大桌子菜。

林教授拿出他珍藏了多年的酒。

我们爷俩,喝了很多。

他跟我说了很多他父亲的事,说他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一个书香传家的太平盛世。

“建军,”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你替我,也替我父亲,圆了这个梦。”

入学前,我去跟师父和厂里的兄弟们告别。

小马捶了我一拳。

“你小子,真行。以后当了老师,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大老粗。”

“忘不了。”我说,“等我放假回来,请你喝酒。”

临走前,林教授把我叫到书房。

他把那个竹笔筒,递给了我。

我愣住了。

“林教授,这……”

“拿着。”他说,“它跟着我父亲半辈子,见证了他的风骨。现在,我希望它能跟着你,见证你的未来。”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拼命推辞。

“这不是贵重。”林教授按住我的手,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一种传承。”

“我父亲把它留给我,是希望我能做一个正直的读书人。我做到了。”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是希望你也能做一个有风骨、有担当的老师。”

“让这份文人的精神,在你手里,继续传下去。”

我捧着那个笔筒,感觉它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那里面,装着两代读书人的嘱托和期望。

我含着泪,向林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师,您放心。我绝不辜负它。”

我带着那个笔筒,走进了大学。

它就一直立在我的书桌上。

每当我学习累了,或者感到迷茫的时候,我就会看看它。

摸一摸那温润的包浆,看一看那几竿挺拔的修竹。

我仿佛能看到林教授的父亲,在灯下刻字的专注。

仿佛能听到林老师,在我耳边谆谆的教诲。

心里,就又充满了力量。

毕业后,我成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

我把我的办公室,也布置得像林老师的书房一样。

那个笔筒,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学生们很好奇,总问我:“王老师,您这个笔筒,是古董吧?值不少钱吧?”

我总是笑着告诉他们:

“它不是古董,它是一个故事。”

“它的价值,不在于能换多少钱,而在于它教会了我,什么是风骨,什么是传承。”

我会给他们讲林教授的故事,讲他父亲的故事。

讲一个物件,如何承载了几代人的情感和精神。

孩子们总是听得入了迷。

我希望,能在他们心里,也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关于正直、关于良知、关于文化传承的种子。

九十年代末,林老师和师母相继去世了。

我去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在林老师的追悼会上,我见到了他的子女。

他们告诉我,林老师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就是那个笔筒,一定要留给我。

他说,只有在我这里,它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续。

我站在林老师的遗像前,泪流满面。

老师,您看到了吗?

我没有辜负您。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青涩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我也快要退休了。

这几十年里,我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他们有的成了科学家,有的成了商人,有的也像我一样,成了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

每年教师节,我都会收到很多来自天南海北的贺卡和问候。

很多学生都还记得那个竹笔筒的故事。

他们说,王老师,是您让我们明白了,比金钱更重要的,是精神的财富。

每当这时,我都会拿出那个笔筒,细细地擦拭。

它的颜色,愈发深沉了。

包浆,也愈发厚润了。

它就像一位无声的智者,静静地看着我,看着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世事变迁。

前段时间,我一个当了老板的学生来看我。

他看到了这个笔筒,眼睛一亮。

“老师,您这个笔筒,是清代顾珏的风格啊!这可是大家手笔!现在市场上,这种品相的,没有一百万拿不下来!”

他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老师,您要是想出手,我帮您联系买家,保证给您个好价钱!”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它不卖。”

“为什么啊老师?一百万啊!”学生很不理解。

我没有跟他解释。

我只是把他带到了我的书房。

我指着满墙的书,对他说:

“你觉得,这些书,值多少钱?”

学生愣住了。

我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为天地心。”

然后,我把笔,轻轻地插回了那个竹笔筒里。

我对他说:

“有些东西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它曾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后来,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期望。”

“现在,它是我一辈子的信念。”

“一百万,能买来信念吗?”

学生看着我,看着那个笔筒,若有所思。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师,我懂了。”

我欣慰地笑了。

我想,这颗种子,又在另一个年轻人的心里,发了芽。

现在,我常常会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这个笔筒,回想八五年的那个夏天。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那个市场。

如果那天,我没有固执地要买下它。

如果那天,我接受了林教授的三百块钱。

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会用那笔钱,做点小生意,成为那个年代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也许,我会一直留在轧钢厂,按部就班地生活,直到退休。

但无论哪一种,我都不会成为今天的我。

我不会遇到我的恩师林教授。

我不会读那么多的书,看到那么广阔的世界。

我更不会站上三尺讲台,把我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再传给我的学生们。

我失去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但我得到的,是内心的富足,是精神的传承,是一生都受用不尽的财富。

那个笔筒,改变了我的一生。

它让我明白,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些,用钱买不到的坚持。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身上,也洒在那个笔筒上。

竹壁上的刻痕,在光线下,显得那么清晰,那么有力。

我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只要它还在,这份风骨,这份传承,就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来源:小七闲谈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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