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纵然,她有做生意的本领,如今天下大乱,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能困在这山里。
纵然,她有做生意的本领,如今天下大乱,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能困在这山里。
大哥和赵家兄弟打架,是毕摩的孙女儿急匆匆地跑来对我们说的。
等我娘放下手里的做衣服的蓝布,急匆匆地过去田埂那边时,我大哥、二哥,还有赵家兄弟,都滚在了土里,浑身狼狈,还在使劲儿地揍对方……
惠娘在旁边哭,一边哭,一边求他们别打了,我也冲了上去,按住赵大的屁股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赵大惨叫了一声,我用了全部力气。
“宋昭昭!你给我回来!”
我娘怒了:“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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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愤愤地看着对方,「呸」了一口,都不服地梗着。
我娘沉声地问:“做什么打架?””
我大哥不说话,我我娘看着我二哥,我二哥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赵大就在揍大哥了,我就去帮忙,赵二也来揍我......”
我娘看着赵大,道:“你说。”
赵大:“惠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您儿子天天直勾勾地看着她做什么?即使你们家对惠娘有恩,我们三个自然会一辈子报答你们,且在路上,我们也算帮你们杀了那些劫匪,他宋大公子觊觎我的未过门的媳妇,就是不对!”
我大哥沉着脸不说话。
惠娘先急了:“赵大哥,你误会了,我和大公子没什么!”
赵大眼睛都红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婚??一定是他下作,勾引了你!”
我大哥眼睛亮了,明明刚刚还一脸阴沉,现在却像狗看到了骨头:“你没答应和他成婚??你怎么不早说?”
???二哥摸摸脸上被赵二打的淤青,嘀咕道:“就为了块干柴板儿?老大真是个蠢货。”
我摸摸自己牙齿,还在隐隐作痛,深觉我的大哥确实很蠢。
毕摩和我娘站在一起,他笑着打了个圆场:“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咱们寨子里,没外面那么多规矩,大家有事摊开了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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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赵二还是服我娘的,大家回了家,在堂屋里,我娘坐在上位,沉默地转着她手上的扳指。
大哥紧张地看着她,突然跪下说:“娘,我要娶惠娘,我们两情相悦……”
我二哥抖了抖,受不了地骂了声「白痴」,拉着我出去了!
“干啥?二哥,我还想看他们干嘛呢!”
“有啥好看的?走,哥带你钓鱼去,天天吃素,淡出鸟儿来!”
也是,听他们吵架,没有去捉鱼有意思
!我们拿了网出门,叔叔正坐在屋檐下,认真地编着竹篾。
“叔叔,我和哥哥抓鱼去了。”
“小心着点儿。”
等我和二哥捉了两条鱼回来时,大哥红着眼眶,坐在不远处的土埂上生气。
“咋的啦?大哥,赵大又和你干架?”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早上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保证痛死他。”
他斜了我一眼:“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掺和干啥?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二哥把鱼拿回来了厨房,跑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我看惠娘眼睛也是红的,你们被棒打鸳鸯了?”
二哥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老大,别气,你看着寨子里,好看又丰腴的姑娘多得是,比蕙娘那干瘪瘪的身子强多了……”
“滚!”
惠娘是人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大哥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抢。我们陪着他沉默地坐在土埂上,看着远处一片青绿,落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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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屋子不太够,我娘和叔叔住一间,外公住一间,剩下的女眷睡一屋,男丁晚上在大堂打地铺。
霜儿姐姐长得有点儿圆乎乎的,晚上睡觉前,她悄咪咪地问惠娘:“惠娘,你说,你更喜欢咱们大公子,还是喜欢你赵大哥?”
惠娘翻过身,背着我们:“别瞎说,我是要和赵大哥成婚的,睡觉吧。”
得不到答案,我百爪挠心,又不好问惠娘,只能小声地问霜儿:“惠娘到底喜欢谁?”
霜儿姐姐傻乎乎地笑,故作高深地说:“不知呀。”
我挠她痒痒,霜儿姐姐笑起来,秋婶那边咳嗽了一声,霜儿姐姐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霜儿姐姐小声道:“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天天操心我的病,紧着给我送吃的、穿的,天天围着我转,我也心动。”
我疑惑地问:“那你对我二哥心动,我二哥就是这么对你的。”
霜儿姐姐急了:“谁说的!没有!你别瞎说!”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秋婶又咳嗽了一声。霜儿姐姐低声道:“睡吧,明天还得干活呢,别在二公子面前乱说。”
“娘说了,我们现在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主人、下人。”
霜儿姐姐有点儿失落地嘀咕:“那还是有点儿不一样啊。像我这样出生低微的人……哎,不说了,睡吧。”
我打了个哈欠,抱着霜儿姐姐,睡了。
家里的人,平时编些竹篾,做了些衣服,那几块地,赵大和赵二带我大哥、二哥也打理好了,我们更多的时候,就是去山上挖野菜,去河里捉鱼。
我二哥喜欢打猎和捕鱼,他喜欢叫我,我喜欢叫霜儿姐姐一起。
赵大开始去山上砍树,在我们的房子旁边挖地基,准备搭个棚子,赵大要和惠娘成亲了。
我大哥每天都不说话,他再也不是原来的大少爷了,而是一个庄稼汉,不仅自己每天天不亮就拿着锄头,去开垦了一块大家都不看好的荒地,播了小麦种子,还帮着赵大挖地基,帮着他砍树搭房子。
赵大自己也受宠若惊,但当赵大想和大哥说说话,我大哥又看都不看他一眼。
叔叔编竹篾,细皮嫩肉的手划伤了,毕摩的孙女天天来教他技巧。
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外公死了。
他说想去看看扶桑花,听说特别美,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面带微笑,看着一个水塘里开着的不知名的野花,已经没了呼吸。
安葬了外公后,我娘病倒了。
我娘是我外公一个人带大的,他终生没有再娶,人也有些软弱,自我娘开始做生意,我外公在家里就彻底地没了话语权。
不过,我娘一直很孝敬他,我娘只有在我外公面前,很偶尔才会露出些小女孩的憨傻气,所有人都要她坚强,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给她遮风避雨的人也去了。
我娘做了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给了叔叔一包银子,说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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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说:“我看得出来,毕摩的孙女喜欢你,你也年轻,没必要跟着我吃苦,你看看你的手,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
叔叔局促地端着药,看了眼自己的手,讷讷地说:“你不喜欢我的手变粗糙,我就不编竹篾了。我是听他们说,这个可以换点儿粮食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娘不是脱离带水的人,她直接道:“你现在跟着我干什么呢?我没法给你原来那种生活了。毕摩的孙女……”
我和二哥蹲在墙角偷听,透过窗缝看着他们,原本听墙角这种事,我大哥也爱和我们一起,不过近来大哥受了情伤,很是挫伤,不和我们一起了。
“我没叫她来,是她自己要来的,我以后不在外面编就是了。”叔叔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别说我娘了,我都急了,叔叔是有点儿笨。
“别赶我走,我要跟着您。”他又这么说。
我娘看着他:“你还真是挺傻的。”
叔叔摸着自己的光头,低声道:“聪明也未必能让我更幸福啊。”
我们来了这里,叔叔还是给我娘洗脚,还是按照她原来定的规矩做事,寨子里的人问叔叔,为啥这么疼我娘。
他就会疑惑地说:“娶了媳妇不就是要疼着吗?她开心,我也开心。”
毕摩的孙女再来,叔叔远远地见了,就赶紧躲进屋子里,有一次他撞到我,我「扑哧扑哧」地笑,他赶紧对我说:“别告诉你娘,不然她该生气了。”
毕摩的孙女每次都张望好久,很失落地回去,后来,渐渐地不来了。
霜儿姐姐说,他们苗寨的男女没有那些规矩,觉得喜欢一个人,对方也有意思的话,就可以在一起。
我也不懂,毕摩一家对我们挺好的,毕摩的孙女话也不多,有时候,看到我吭哧吭哧地绣着帕子,也一针一线地教我,有时她自己采的果子,也给我们送好些过来。
我娘根本不介意任何女人,所以,我们对毕摩的孙女也没啥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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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娘的咳嗽总不好,秋婶苦着脸说:“原来给小姐炖人参汤,好得可快了。”
毕摩说我娘是心里的一股气泄了,要养好精神,人参是很好的东西,但我们没有。
赵大的新房还在建,惠娘整天都在强颜欢笑,有时候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在哭。
我搞不懂她,同意和赵大成亲的是她,现在。看起来魂不守舍的也是她。
大哥决定去山里给娘挖野山参,如果能找到一根野山参,娘或许就能好起来。
叔叔罕见地也决定跟着去,毕摩和他孙女也要进山挖野山参,刚好可以结伴,挖野山参不能是双数的人去,得单数。
赵大忙着修房子,秋婶老了,霜儿姐姐和我可能会扯后腿,最后,决定赵二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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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上抹了硫磺粉,拿着专门挖野山参的鹿角和红线,还有干粮、水袋,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就沿着河水而上,进了大山里面。
我和霜儿姐姐,经常一边干活,一边想象着山里的场景,一定是潮湿阴暗的山的山里,百年老树遮天蔽日,鸟雀飞过,叫声凄惨。
我对霜儿姐姐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山里挖野山参。”
霜儿姐姐不理我,只和挑水回来的二哥眉来眼去。
我去对娘说这件事,娘听了,不理会我要去挖野山参这个想法,而是道:“等你大哥他们回来,把霜儿和你二哥的婚事也办了吧。”
“那霜儿姐姐岂不是不能抱着我睡觉了?”
娘笑了下:“你以后会有小侄子、小侄女陪你玩。”
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玩的。
惠娘和我简直望穿秋水,她说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我是想看看野山参是什么样。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回来了,但是,我大哥是被赵二背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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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摩着急地说:“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下山了,他把靴子脱了,想洗洗脚,结果被蛇咬了!”
我大哥的伤口开始发黑,他整个人还有点儿意识,只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毕摩开始把小刀架在火上烤,用了药酒给他消毒,我二哥着急地熬药,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我娘把好几颗药丸喂给了大哥,我哭着说:“大哥,你别死。”
大哥想笑一下,笑不出来,只有惠娘呆呆地立着,看着我大哥。
我刚想对她说点儿什么,就看见惠娘猛地把大哥的裤脚撕开,对着伤口就用嘴去洗吸毒血。
吸了一口,吐出来,一直在反复,她不理会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只管做自己的事。
我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她的嘴角逐渐地染了红,然后发了青,最后,晕倒在我大哥身上。
我大哥已经满脸都是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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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大哥和惠娘最后都没事。
蛇毒不是很厉害,惠娘娘把毒液吸了出来,大哥和惠娘又吃了娘的药。
只是,惠娘比大哥惨,她的两个嘴唇,原来本来是樱桃小嘴,现在变成了两条香肠,惠娘的整张脸也肿得不成样子。
最开始,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喝点儿粥,我大哥忙上忙下,帮她洗衣服,帮她洗脚,给她喂粥、熬药。
我二哥说:“老大,你这简直是在讨打,人家媳妇,你忙这些做什么?”
我大哥只梗着脖子说:“我在照顾救命恩人。”
惠娘和赵大也这么解释:“当年如果不是大少爷收留我,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这次就当我报答了他的恩情,以后再也不欠他了。”
我娘吃了野山参熬的汤,果然好了起来。
赵大在田埂上坐了一晚,第二天,他对惠娘说:“你现在破了相,我不能娶你了,希望你谅解。”
说完,赵大忍不住,捂着脸跑了,我看到他哭了。惠娘也哭得很伤心。
家里因为惠娘的事,愁云惨淡,我二哥和霜儿姐姐其实很开心,因为他们俩要成婚了,但只能偷摸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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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也开始搭房子,霜儿姐姐大方地给他擦汗,两人就傻乎乎地看着对方笑。
我大哥又开始帮二哥盖房子,等二哥的房子盖好了以后,家里给霜儿姐姐和二哥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霜儿姐姐的脸比胭脂还红,叔叔看着娘笑,很腼腆,大哥和惠娘隔着人群,看着彼此,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冬天来临的时候,大哥种的小麦居然有了好的结果,我们全家吃了一顿红糖馒头。
我娘很欣慰,说家里落难了,大哥和二哥倒成熟了很多。
赵大和毕摩的孙女成了亲,娘给了大哥很多银子,让他拿去给赵大。
大哥照做了。
赵大成亲后,大哥牵着惠娘,求娘成全他们。
大哥和惠娘是在冬天成亲的,大哥原本帮赵大盖的房子,变成了他和惠娘的新房。
赵大喝了很多酒,对大哥说:“要是你敢对我妹子不好,我揍死你。”
大哥庄重地对他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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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战乱打了三年。新帝登基,天下太平了半年后,娘才带着我们全部人离开了牛头山苗寨。
蜀都我们的宅子一片萧条,很多流浪汉住在里面,其中还有原来家中的下人,侥幸地活下来的,一直在等着我们回来。
下人被留了下来,流浪汉愿意干活的,娘也没有强行地赶走。
娘请了人来修缮房子,时隔三年,我们又回来了。
房子修好了以后,家中终于秩序井然,晚上,家里的下人吃了带着蒙汗药的饭菜,睡死了过去。
大哥和大哥抡圆了膀子,开始在原来最荒僻的院子的一个古树下,挖土。
我问我娘:“娘,为啥要晚上挖土?”
娘说:“里面埋着宝贝,现在做生意要银钱,这些都是本钱。”
大哥和二哥挖出了好几箱珠宝。我娘让他们抬到了原来藏宝的密室中去,又把土填好,锁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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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又做起了生意,大哥和二哥帮忙,他们做了爹,不再和我吵架,而是有了大人的样子。
叔叔依然是光头,他变的粗糙的手,慢慢地又养得白白嫩嫩,整日都是个富贵闲人的样子。
人家都说叔叔,还真是命好又聪明,知道抱住娘这个摇钱树。
他只是说,我是真的爱我夫人,反正没人信。
赵大和赵二也来了家里的店铺帮忙,我快十四了,依然去家门口的学堂上学,有时候,我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熟悉的街景,总感觉这几年仿佛是梦里一样。
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大哥和二哥不再对叔叔不恭敬,而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叔叔,惠娘成了我的大嫂,霜儿姐姐成了我的二嫂。
我的小侄女和小侄子,长得很可爱,叫娘奶奶,叫叔叔爷爷,叫我姑姑。
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真好。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