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秋色被蒸汽托举，浮动于梁间，仿佛一段旧锦，被谁抽丝，一寸寸垂落，覆在茶烟与菊影之上。

瓦铫子咕嘟，像远寺晚钟，一声声把山色煮软。

泉从石缝来，带早霜的冽，遇火便化作轻烟，绕屋三匝，与桂香互道寒暄。

秋色被蒸汽托举，浮动于梁间，仿佛一段旧锦，被谁抽丝，一寸寸垂落，覆在茶烟与菊影之上。

推开木栅，小径无人，唯有落英铺地，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裂帛之声。

篱畔黄花不密不疏，瓣如掌心，托住薄露，也托住渐沉的夕照。

它们不言，却以香气发言：先是淡，继而醇，像一封被岁月温过的家书，字字句句皆有关怀，却无叮咛。

风过时，花身微俯，似在递送一杯无人接盏的冷酒，敬天，敬地，敬所有来不及的告别。

茶烟与花香交汇，院中遂生一条看不见的河。

人坐其中，便成渡客。提壶注盏，水线如弦，拨动空气里潜伏的秋声。

汤色初呈鸭羽黄，轻晃，又泛琥珀光，像把一季枫林折进寸许深的杯底。

未饮，先已微醺。唇触盏沿，涩意先至，像旅人叩门；回甘缓来，似故友脱履登堂，带一身夜雨的凉，却能把旧灯点亮。

对面石凳空敞，仿佛专等一个迟归的影子。

去年曾坐此对饮的人，袖中携走半片山岚，至今未还。

盏里漾出他的轮廓，被蒸汽一烫，又碎作涟漪。

于是低头，把剩余的笑意藏进茶梗，看它竖成小小桅杆，在秋涛里独自航行。

远处村犬忽吠，惊起暮色，檐角铜铃相应，叮当作响，像替谁补齐未说完的那半句诗。

月升，色如剥了壳的荔枝，清甜里带微酸。光辉泻在菊瓣，花便像被点燃的灯芯，却冷而不灼。

人影渐短，花影渐长，终至重叠，难分彼此。

此刻若起身，会惊动石阶上的蚂蚁，它们正搬运碎叶，也搬运被月光压弯的时间。

而壶中水复沸，像替深宵续上一段更长的叹息，让未落的黄花在黑暗里继续坚守金色的盟约。

茶尽，秋仍在。把盏扣置，余温透过瓷底，慢慢渗入木纹，像要把一座山的沉静都借给这小小方桌。

风止，烟不散，花香亦不散，它们悬在空中，结成看不见的茧，把人的呼吸也一并裹入。

忽觉胸腔里生出微凉，是秋终于找到入口，顺着血脉，一路走向更暗的芯。

抬头，月已西偏，篱畔黄花依旧，不凋也不盛，只把光折向天际，像替谁守最后一盏不灭的灯。

来源：金鱼涂涂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