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根叔蹲在田埂上抽烟时，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晒蔫了的玉米秸秆。烟卷是自己用旱烟丝裹的，纸皮皱巴巴沾着火星，他却浑然不觉，眼睛只盯着面前那片玉米地。
老根叔蹲在田埂上抽烟时，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晒蔫了的玉米秸秆。烟卷是自己用旱烟丝裹的，纸皮皱巴巴沾着火星，他却浑然不觉，眼睛只盯着面前那片玉米地。
这片地有二亩三分，是老根叔这辈子的命。年轻时他能扛着锄头在地里走八个来回，汗水砸在土上能砸出坑，现在不行了，膝盖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连弯腰摘玉米都得扶着膝盖慢慢挪。老伴走得早，儿子在城里安家，去年接他去住，他在二十楼的阳台看见楼下绿化带里几棵观赏玉米，愣是蹲在那儿看了一下午，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了村。
“爹，您这是何苦？”儿子送他回来时红着眼，“城里啥没有，您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根叔没说话，只是摸着院门口那棵老槐树。树皮糙得硌手，却是他和老伴年轻时一起种的，树干上还留着当年儿子爬树时蹭掉的皮。他知道儿子孝顺，可城里的瓷砖地再亮，也不如老家的黄土地踩得踏实；超市里的玉米再甜，也没有自己种的有嚼头。
今年的玉米长得格外好，秸秆比往年粗，穗子也沉，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在跟他说话。老根叔每天天不亮就下地，除了草，施了肥，连浇水都要挑着清晨的井水，说这样玉米长得甜。村里的人都劝他，一把年纪了别这么折腾，不如把地包给种粮大户，每年还能拿点租金。老根叔总是笑着摇头：“地得有人种，不然就荒了。”
其实他心里有个念想。去年冬天，孙子小宝回来过年，抱着他的腿说：“爷爷，我想吃您种的玉米，城里的玉米没味道。”小宝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儿子小时候。老根叔当时就应下了：“明年爷爷给你种最好的玉米，等你回来吃。”
可谁也没想到，入秋时老根叔的腿突然犯了病，疼得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风湿性关节炎犯了，得好好养着，不能再下地。老根叔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急得像火烧。玉米该收了，再不收就会烂在地里，小宝还等着吃呢。
那天晚上，老根叔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时偷偷下了床，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玉米地。月光洒在地里，玉米穗子泛着白花花的光，他伸手摸了摸，穗子硬邦邦的，已经熟透了。他想弯腰摘一个，可膝盖一弯就疼得他直咧嘴，只能作罢。
“老根叔，您怎么在这儿？”身后传来一声喊，是村里的后生小伟。小伟在外打工，最近回来帮家里收玉米，晚上出来溜达，正好看见老根叔。
老根叔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来看看玉米，再不收就晚了。”
小伟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地里的玉米，叹了口气：“叔，您这腿不行，别硬撑着。明天我帮您收，保证一个都不少。”
老根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家里也忙，我自己慢慢弄就行。”
“您跟我客气啥？”小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小时候您还帮我家收过麦子呢，这点忙算啥。”
第二天一早，小伟就带着媳妇和孩子来了，还叫上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大家分工明确，有的掰玉米，有的装袋，有的往车上搬，不一会儿就收了大半。老根叔坐在田埂上，看着忙碌的人群，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他想起来，儿子小时候，村里收玉米也是这样，一家有事，全村帮忙，谁家的玉米先熟，大家就先帮谁家收，收完了一起在院子里吃玉米，笑声能传老远。
可现在不一样了，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地里的活越来越少有人干，好多地都荒了。老根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还有人愿意帮他，难过的是，这样的场景，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中午的时候，玉米终于收完了，装了满满两车。小伟把玉米卸在老根叔的院子里，老根叔非要留他们吃饭，杀了自己养的鸡，还煮了刚收的玉米。大家围坐在院子里，吃着玉米，聊着天，阳光暖暖的，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老根叔觉得，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吃完饭，小伟他们要走，老根叔拿出一袋最好的玉米，非要让他们带上，说这是自己种的，甜。小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老根叔心里暖暖的，他想，等小宝回来，一定要让他尝尝这玉米，告诉他，这是爷爷种的，也是村里的人帮忙收的。
过了几天，儿子打电话来，说小宝想爷爷了，周末要回来。老根叔高兴坏了，赶紧把院子打扫干净，又煮了玉米，等着他们回来。周六那天，儿子带着媳妇和小宝回来了，小宝一进门就扑到老根叔怀里，喊着“爷爷”。老根叔抱着小宝，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把煮好的玉米递给小宝：“快尝尝，爷爷种的，甜不甜？”
小宝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甜！爷爷，这玉米真甜，比城里的好吃多了！”
老根叔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看着小宝吃玉米的样子，又看了看儿子和媳妇，心里觉得，这辈子值了。他想，不管以后怎么样，只要这片地还在，只要他还能动，他就会一直种下去，种出最好的玉米，等着小宝回来吃，等着儿子回来看看。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玉米，聊着天，笑声在院子里回荡，飘向远方的田野。老根叔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简单、平淡，却充满了幸福。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玉米地，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可他知道，明年春天，这里又会冒出嫩绿的芽，长出新的玉米，就像生命一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根叔的腿好了一些，他又开始在地里忙活起来，翻土、施肥，为明年的播种做准备。村里的人有时候会问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折腾干嘛？老根叔总是笑着说：“地不能荒，人不能闲，只要我还能动，就会一直种下去。”
他知道，他种的不只是玉米，更是对生活的希望，对家人的思念，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相信，只要这片土地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种地，这里的日子就会一直好下去，这里的故事就会一直流传下去，就像那永远也种不完的玉米，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
来源：如初ruch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