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盏样式独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水晶灯高悬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我缓缓睁开双眼,太阳穴好似有节奏地跳动,疼得仿若要崩裂开来。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盏样式独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水晶灯高悬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混杂着另一种陌生的、属于女性的清雅气味,萦绕于鼻尖。
我猛地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丝质薄被顺着腰际滑落,露出了光溜溜的上身。
身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躺着,乌黑的长发犹如倾泻而下的瀑布,铺满了小半张枕头,发梢还带着几分柔软的弧度。
零碎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回笼。
昨晚,发小因失恋闹腾得厉害,我陪着他去酒吧借酒浇愁。
酒吧里,一个女人独自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威士忌,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恰似西伯利亚的寒流,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后来发小喝得酩酊大醉,瘫在座位上不省人事,我扶着他准备离开时,那个女人也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秒,就直直地朝着我倒了过来。
再之后的事……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掀开被子迅速扫了眼自己,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算了,都是成年人,昨晚酒精冲昏了头脑,那些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看样子是都发生了。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想着趁她没醒,赶紧溜之大吉。
刚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裤子,正准备弯腰去捡,身后的女人突然动了一下,身下的床垫发出细微的声响。
“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一股清冷劲儿,如同冰块掉进透明的玻璃杯,清脆又冰凉。
我身体瞬间僵住,动作停在半空,只好认命地转过身来。
她已经坐了起来,薄被紧紧裹在胸前,露出了一截光洁细腻的肩头,正用一双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她长得极为美丽,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长相,五官线条锐利分明,下颌线清晰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透着股不好惹的劲儿。
“姓名。”她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姜昊源。”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年龄。”
“二十六。”
“职业。”
“……待业。”我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听到“待业”两个字,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意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掀开被子下床,丝毫不在意自己只穿着贴身衣物,径直走向浴室。我无意间瞥见她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赶紧移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
浴室的门关上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抓紧时间,飞快地穿上衣服,连鞋带都系得飞快,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就在我手抓住门把手,正要开门的刹那间,浴室的门猛地打开了。
她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水珠沿着脖颈滑落进浴巾里,她直直地走到我跟前,停下了脚步。
“给你两个选项。”她抬起眼睛看着我,语气仍旧平淡,却有着不容违抗的意味。
“其一,我给你五十万,这笔钱拿到手后,我们就彻底了结,以后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也别跟任何人说起昨晚的事儿。”
“其二,跟我结婚。”
我怀疑自己宿醉还没醒,耳朵出毛病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啥?”我下意识地反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我结婚。”她又重复了一回,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现在需要一个丈夫,帮我挡掉一些没必要的麻烦。而你,看上去……挺合适。”
她说的“合适”,我用脚指头想都晓得,大概是觉得我没钱没权,背景单纯,看起来挺好掌控,不会给她添麻烦。
“婚后,你住我的别墅,每个月我给你二十万零花钱。我们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涉对方的私事。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们就办离婚手续,到时候我会再给你一千万作为补偿。”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个破绽百出的骗局。
可我看着她那张写满“别来烦我”的冷脸,又觉得以她的气场,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骗人。
我当时脑子估计还泡在酒精里没完全清醒,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为啥偏偏选我?”
她正用毛巾擦着湿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晃了一瞬,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你身上……有烟火的气息。”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住了,似乎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词感到意外,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
我没弄明白“烟火气”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仔细琢磨。
但每个月二十万零花钱呀,还包住宿,最后离婚还有一千万分手费,这样的条件摆在眼前,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我那被房东催了整整三个月房租、早就所剩不多的骨气,在这一刻瞬间软了下去。
“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沙哑。
她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或者说,在她的世界里,效率始终是第一位的。
仅仅一个小时后,我的手里就多了一个红色的结婚证。
翻开本子,配偶那一栏里,规规矩矩地写着一个名字:季小然。
直到坐进她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副驾驶座,我还是有些恍惚,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这就……结婚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领了证?
季小然握着方向盘开车,目光直视前方,没分心看我一眼。
“这是合同,你先看一下。基本原则就是,扮演好你‘丈夫’的角色,不该问的别多问,不该碰的别乱碰。”她一边讲着话,一边从副驾的储物格当中取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至我眼前。
我接过文件夹并将其打开,里面所写的条款清晰明白,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收了钱就得老老实实地办事,闭上嘴巴少去管闲事。
“我的身份、我的家人,以及我所处的圈子,过些时日你自然会知晓。记住,届时要少开口,多留意观察。”她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语气仍旧冷淡。
车子缓缓驶进一个安保森严的别墅区,门口的保安仔细查验了信息之后才予以放行,最终在一栋具有现代风格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以后你就住在此处。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的第一间,我的房间在二楼最里头。未经我的许可,不准上三楼。”
她仿若一个毫无感情的AI管家,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各类注意事项,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
我点了点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和别墅门禁卡,丢到我的腿上,接着指了指玄关处的一个白色柜子:“柜子里面有为你准备好的新手机和电话卡,已经绑定了你的银行账户,每月一号会自动把零花钱打进去。”
说完,她弯下腰换好鞋子,拿起放在玄关柜上的公文包:“我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话刚说完,别墅的门就“咔哒”一声关上了,只余下我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望着手中的结婚证,依旧没回过神来。偌大的别墅,只剩下我一人。
我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高高的挑高,价值不菲的装饰画,感觉自己好似一个误入巨人国度的格列佛。
我在这个家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那个被她称作“我的房间”的客房里,找到了自己的落脚之处。
房间很大,带有独立的卫浴,比我之前租的整个单间还要大。
但我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空落之感。
我走到厨房,打开那个双开门的巨大冰箱。
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几瓶巴黎水,几盒标着日文的能量棒,还有一排看不懂是什么的昂贵补剂。
这个家,跟它的女主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我叹了口气,拿起她给我的新手机。
解锁,开机,一条短信已然躺在里面。
【您的尾号XXXX账户于今日15:32入账200,000.00元。】
我盯着那一串零,心里那点空落瞬间被填满了。
管他什么生活气息。
有钱,就是香。
1.
我拿着季小然给的钱,最先做的事儿,便是跑去超市来了一场报复性购物。
推着购物车,我把各类新鲜的蔬菜、肉类、海鲜、调味品,一样样地丢进去。
结账时,瞅着长长的账单,我头一回感受到了有钱人的愉悦。
回到别墅,我着手占据那个比得上专业后厨的厨房。
锅碗瓢盆擦得光亮照人,食材有条不紊地处理妥当。
我为自己烹制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有红烧肉,油焖大虾,清炒时蔬,还配上一锅用筒子骨熬了一下午的奶白色浓汤。
正吃得满嘴油腻,大门打开了。
季小然回来了。
她看上去很疲惫,脱下高跟鞋的举动都带着一丝烦躁。
她瞧见餐桌上的一片杂乱和满屋子的饭菜香气,呆住了。
“是你做的?”
“嗯。”我嘴里塞着一块红烧肉,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皱了皱眉,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家政阿姨明天会来打扫。”
她的意思是,让我别把她家弄得这般乱。
她径直走上楼,很快,楼上传来水流声。
我耸耸肩,继续吃饭。
等我洗完碗,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才从楼上下来。
她换了一身丝质睡衣,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准备去接水。
路过餐桌时,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我给她留了一碗汤,还在小炖锅里温着。
她盯着那碗汤,看了足足十秒。
“这是什么?”
“骨头汤。喝点,暖胃。”
她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她坐下,拿起勺子,有些生疏地舀了一口。
然后,她的动作停下了。
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又喝了一口,接着一口接一口,很快,一碗汤就见底了。
她放下碗,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你……以前是厨师?”
“不是。”我擦着手,“我爸是。”
我爸是个传统的厨子,开了一辈子小饭馆,手艺堪称一绝。我从小耳濡目染,别的没学会,做饭的手艺倒是学了个差不多。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问,端着空碗,自己走到厨房,放进了洗碗机。
这是一个小小的变化。
至少,她没有像对待病毒那样对待我碰过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季小然早出晚归,我们俩的交流仅限于早上的一句“早”和晚上偶尔的点头示意。
我乐得自在,每天琢磨着怎么把那二十万生活费花得有意义。
我把别墅那个空旷的后院,开辟出一小块菜地,种上了些葱姜蒜和几样好养活的蔬菜。
我还从一个老匠人那里,淘来了一整套制作瓷器的工具,搬进了三楼那个被她禁止进去的房间。
没错,我偷偷上去了。
三楼是个巨大的阳光房,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健身器材。我寻思着,放我这点东西,应该不碍事。
这天,我正在三楼满手泥巴地捏着一个茶杯的雏形,我的“新手机”响了。是季小然没错。
“今晚有场晚宴,你陪我一道去。”她的声音仍是命令式的口吻。
“我?”
“你身为我的合法丈夫,这种场合,你得出席。”
“……我没合适的衣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下午三点,会有人把衣服送过去。你在家等着。”
讲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下午三点,门铃准时响了起来。
来的是两个穿着得体的男女,拎着好几个高奢品牌的袋子。
他们恭敬地称我为“姜先生”,接着让我试穿衣服。
西装很合身,剪裁极为出色。
我望着镜子里那个被包装得像模像样的自己,有点想发笑。
晚上七点,季小然回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后背,头发盘起,妆容精致,整个人好似一朵绽放在午夜的黑玫瑰,冷艳又高贵。
她瞧见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满意。
“走吧。”
这是我头一回踏入她的圈子。
晚宴在一个私人庄园举办,到处是衣着华丽的人,酒杯交错。
季小然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中心。
无数道目光投向她,而后,又带着审视与好奇,落到我身上。
我能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不友善。
“小然,这位是谁?”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我先生,姜昊源。”季小然淡淡地介绍。
“先生?”男人夸张地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不清楚?小然,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吧。”
我认识他。顾飞,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季小然众多追求者之一。也是圈子里最惹人厌的那个。
“我们结婚,需要向你汇报吗?”季小然的语气变冷了。
顾飞脸色一僵,随即又笑起来:“开个玩笑而已。不知道姜先生在哪里工作啊?”
这个问题一出来,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小然就抢先说道:“他现在在家休息。”
“休息?”顾飞的音调提高了,“说白了,就是吃软饭的呗?”
这话讲得很难听。
我看到季小然的脸色沉了下去,手里的酒杯握紧了。
我伸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别生气。
然后我看向顾飞,笑了笑。
“没错。”我坦然承认,“我老婆这么能干,我躺平享受一下,有啥问题吗?”
顾飞被我这副理直气壮的无耻样子给噎住了。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你!”顾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过,”我话锋一转,“吃软饭也是个技术活儿。至少,我能让我老婆每天准时回家吃饭,吃我做的饭。顾少爷,你能吗?”
我这话是说给季小然听的。
果然,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顾飞被我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抛下一句狠话:“行,你厉害!我倒要瞧瞧,你这软饭能吃多久!”
他转过身,朝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大声说道:“我开个赌局!就赌这姓姜的,一个月内,肯定被小然扫地出门!我押一百万!”
“我跟着押!五十万!”
“我也跟着押!赌他撑不过半个月!”
一时间,附和的声音纷纷响起。
他们好似一群苍蝇,围绕着一坨自命不凡的黄金。
季小然的脸色冷到了极致。
我却觉得有些好笑。
我拉着她的手,带她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别为这种人生气。”我讲道。
她甩开我的手,冷冷地望着我:“你倒是挺能忍耐。”
“不然呢?跟他们打一架?”我耸耸肩,“我这个月零花钱刚拿到手,医药费可不便宜。”
她被我这话逗得,嘴角那根紧绷的弦,好像松动了些许。
她没再吭声,只是端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水晶灯下,有种脆弱的感觉。
这个女人,似乎也并非无懈可击。
那场晚宴之后,我“软饭男”的名声,算是在季小然的圈子里彻底传开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如同看动物园里傍上富婆的大猩猩,满是猎奇与鄙夷。
我毫不在意。
反正我也不和他们往来。
我每日的生活,就是种菜、做饭、捏陶器。
季小然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但她回家的时间,确实越来越早了。
有时我做好晚饭,她恰好开门进来。
她会默默坐下,安静地吃饭,然后把碗放进洗碗机。
我们之间话语不多,但厨房里弥漫的烟火气,似乎正一点点融化这座冰冷的别墅。
这天,我正在后院给我的小番茄浇水,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管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香奈儿套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看我的眼神,和晚宴上那些人一模一样,甚至还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
我猜,这应该就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丈母娘了。
“你就是姜昊源?”她开口,语气不友善。
“阿姨好。”我放下水壶,擦了擦手。
“谁是你阿姨!”她严厉地说,“我可担当不起。”
她围着我转了一圈,目光在我沾着泥土的裤腿上停留了一下,厌恶地撇了撇嘴。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小然鬼迷心窍跟你领了证。现在,马上离开她。这里有张支票,五百万,够你下半辈子衣食不愁了。”
她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像打发乞丐一样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张支票,笑了。
“阿姨,你觉得,季小然就只值五百万?”
她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嫌少?”
“不是。”我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太轻视你女儿了。她既然选择了我,自然有她的道理。”你这般气势冲冲地跑来,是认定她的决定有误?
丈母娘被我这话噎住,脸色愈发难看。
你这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了会耍耍嘴,还能有啥道理?
我会做饭,我说道。
她仿若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
做饭?你以为自己是谁?食神吗?小然想吃啥,什么样的米其林大厨请不来?
那不一样,我望着她,米其林大厨做的是菜肴,我做的是饭食。
菜肴是给客人享用的,饭食是给家人准备的。
她明显没领会我的言外之意。
油腔滑调,她冷哼一声,我今日来就是要告知你,我们季家不认可你这个女婿!给你三天时间,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儿!
言罢,她转身便要离去。
阿姨,中午了,吃了饭再走,我出声挽留她。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我做的菜,或许比不上米其林,但应该还能入口。
她似乎被我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给气笑了。
好!我倒要瞧瞧,你能做出啥花样!要是让我不满意,你现在就给我滚!
她这是跟我较上劲了。
我微微一笑,步入厨房。
季小然的母亲,林慧茹,年轻时是闻名一方的评弹演员,嫁入季家后,虽说成了豪门贵妇,但骨子里那份江南水乡的精致与挑剔,是深深印刻在骨子里的。
这些,都是我从别墅的老管家那里拐弯抹角打听来的。
对付这种人,珍馐美馔没用。
得用真功夫。
我没做什么繁杂的菜。
一道清炖狮子头,一道龙井虾仁,一道文思豆腐羹,再配上一份简约的阳春面。
皆是淮扬菜的经典。
说起我爸的师父,乃是一位淮扬菜的国宴大师。
狮子头肥瘦比例三七开,细切粗斩,讲究的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龙井虾仁,虾仁要手剥,上浆,过油,火候得精准到秒,方能确保虾肉的Q弹与茶叶的清香。
最考验功夫的,是那道文思豆腐羹。
一块嫩豆腐,要在水中用快刀切成细如发丝的豆腐丝,这手上没几十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出来。
我把菜端上桌时,林慧茹脸上还挂着不屑。
但当她看到那碗清澈见底,豆腐丝在其中如云雾般舒展的文思豆腐羹时,她的表情,首次变了。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接着,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闭上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又尝了一口狮子头,那醇厚的肉香与马蹄的清甜在口中交融。
然后是龙井虾仁,清淡雅致,虾仁爽滑。
最后,她吃了一口那碗看似最简单的阳春面。
猪油的香,酱油的鲜,还有那一勺用虾籽熬成的高汤,瞬间唤醒了她尘封多年的味蕾记忆。
等她回过神来,桌上的菜,已被她吃掉了大半。她放下手中筷子,望向我,眼神里先前的轻蔑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震惊神情。
“你……这些菜肴,是跟谁学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父亲。”
“你父亲是……”
“姜立仁。”
听闻这个名字,林慧茹手中的筷子径直掉落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望着我,嘴唇颤抖着:“姜……姜立仁?那个被称作‘江南一把刀’的姜厨神?”
我点头回应。
我爸年轻时,的确有过这个外号。只是后来为了我妈,他隐退江湖,开了家小饭馆,过上了平凡的日子。
林慧茹的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
她年轻时,最爱听评弹,也最爱吃苏州一家老字号菜馆的菜。而那家菜馆的掌勺人,正是我父亲的师父。她曾有幸品尝过一次我父亲做的菜,惊为天人,一直难以忘怀。
她万万没料到,那个传说中的厨神,会有一个在给她女儿“吃软饭”的儿子。
更没想到,这个在她眼中的“软饭男”,竟得到了姜厨神的真传。
这信息量过于庞大,她有些消化不了。
“你……你……”她指着我,指了许久,也没说出后续的话。
“阿姨,饭也吃了,还满意不?”我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涛骇浪。
她原以为我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穷小子,没想到却是个身怀绝技的扫地僧。
这种巨大的认知反差,让她一时间,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我。
“今天的菜,挺好。”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但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认可你。小然的丈夫,需要的不是一个厨子。”
她站起身,强撑着贵妇的架子,离开了。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看着她留在桌上的那张五百万支票,微微一笑,把它收了起来。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啊。
4(付费点)
丈母娘的突然到访,并未在我的生活中掀起太多的波澜。
我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倒是季小然,当天晚上回来,破天荒地问了我一句:“我妈今天去找你了?”
“嗯。”我正在给新出窑的几个陶碗上釉,“她给了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季小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我。
“你收下了?”
“收下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支票,在她面前晃了晃,“她说,这是你应得的。”
我故意歪曲了丈母娘的意思。
季小然的嘴角抽了抽,似乎被我这副财迷的模样给气笑了。
“你倒是坦诚。”
“不然呢?我义正言辞地拒绝,然后把支票撕了,说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我看着她,“你信吗?”
她沉默了。
是啊,我们这桩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谈感情,太荒谬了。
“钱你留着。”她转身上楼,“以后我妈再来,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头一回发觉,她并非那般不通情理。
圈子里有关我的赌局,仍在持续。
顾飞好似要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在一场富二代的赛车派对上,公然悬赏,谁能拍到我被季小然扫地出门的照片,他就给一百万。
这事传得众人皆知。
季小然自然也听闻了。
那天她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她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都没出来。
我给她炖了一碗冰糖雪梨,端上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书房里烟雾弥漫,她居然在抽烟。
瞧见我进来,她有些不自在地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
“有事?”
“喝点东西,润润嗓子。”我把炖盅放在她桌上。
她看向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神情,像是疲惫,又像是挣扎。
“外面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她问。
“听到了。”
“你没什么想法?”
“想法?”我笑了,“我能有啥想法?我现在天天想的,就是后院那几颗白菜啥时候能长大,我的新茶壶啥时候能烧好。至于别人的嘴,我管不了。”
我的回应,似乎让她很意外。
她原以为我会愤怒,或者起码会觉得难堪。
但我没有。
因为我晓得,跟那群生在富贵之家,人生唯一目标就是享乐和攀比的蠢货怄气,是世上最没意义的事。
她默默喝着糖水,书房里的氛围没那么紧张了。
“姜昊源。”她突然开口。
“嗯?”
“你……真的只是个厨子?”
她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我知道,我丈母娘肯定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然呢?你还指望我是个隐姓埋名的商业大鳄,或者流落民间的豪门私生子?然后上演一出王者归来,帮你搞定一切?”
我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她被我说得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肯定,”我理直气壮,“他们吃饭靠钱,我吃饭,靠手艺。”
她又被我逗笑了。
这一回,是由衷的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如同冰雪开始融化,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
“过几天,是我爷爷的八十岁寿宴。”她收起笑容,恢复平常模样,“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又去当挡箭牌?”
“这次不一样。”她表情严肃,“我爷爷是季家的掌舵人。他的态度,决定了你……也决定了我们这段婚姻的未来。”
我懂了。
这是终极面试。
要是我搞砸了,别说一个月,可能我明天就得走人。
“老爷子喜欢啥?”我问。
“他啥都不缺,啥也看不上。”季小然语气有些头疼,“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茶。对茶具,特别挑剔。”
我心里一动。
“我知道了。”
2.
季老爷子举办寿宴,地点设在季家老宅。
那是一座中式园林,面积广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相映成趣,比起季小然的别墅,更具深厚底蕴。
宴会尚未开场,宾客们在园子里分散着交谈。
我跟在季小然身旁,能察觉到无数目光如同探照灯似的落在我身上。
顾飞那伙人也在现场。
他们瞧我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囚犯。
“哟,这不是姜大少爷嘛?今儿这身打扮挺不错呀,又是小然给你置办的吧?”顾飞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我老婆给我买衣服,理所当然。”我神色镇定。
“脸皮可真够厚的。”他身旁一个跟班讥讽道,“听说季老爷子眼光极高,今天你这个吃软饭的,怕是要露出真面目了。”
季小然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发作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小然,回来了。”
来源:元宇sW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