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杭州飞往罗马的航程需要近十三个小时。机舱内灯火通明,舷窗外是永恒的夜。手机无法使用,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幸好国航的这架空客A330-300设施齐全,每个座位背后都嵌着一方小小的屏幕。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电影海报一帧帧掠过。突然,《雁儿在林梢》这五个字撞入眼帘,
潮新闻客户端 李志坚
从杭州飞往罗马的航程需要近十三个小时。机舱内灯火通明,舷窗外是永恒的夜。手机无法使用,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幸好国航的这架空客A330-300设施齐全,每个座位背后都嵌着一方小小的屏幕。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电影海报一帧帧掠过。突然,《雁儿在林梢》这五个字撞入眼帘,手指倏然停住。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1983年8月,我刚从中专毕业,被分配到武义县副食日用杂品公司。同事告诉我,单位有间图书室。推开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书柜,里面大多是供销系统的业务书籍。翻找间,一本《雁儿在林梢》跃入眼帘。借回宿舍的那个夜晚,我一口气读到天亮。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琼瑶,第一次知道小说还可以这样写——没有水浒的豪情,没有红岩的坚贞,只有如月光般细腻的情感在字里行间流淌。
此刻,屏幕上正放映着1979年台湾版的《雁儿在林梢》。画面带着岁月的颗粒感,却掩不住林青霞与秦汉的青春光华。故事里,女主角如孤雁归来,从恨到爱,演绎着炽烈如火的爱情。花甲之年的我,竟再次被这份纯粹打动。
阿尔卑斯山草地。
但六十载人生告诉我,这是艺术的魔力。真正的爱情,从来不在云端。
因为我的腿疾,父母始终悬着一颗心。工作后,他们拜托在县城工作的世交伟文为我牵线。伟文很热心,带我见过几位姑娘,可对方一见我走路的姿态,便再无下文。
幼儿时的一场小儿麻痹症,让我的右腿比左腿短了3.5厘米,也细一些,力量更小。走路时身体会不自觉地摇晃。为了改善状况,我曾与朋友一起去上海求医。医生提出将腿骨锯断植入钢筋的方案。就在我准备接受手术时,父母得知后去咨询乡卫生院的陈老医生,他对我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认为这种手术风险大,不一定能达到理想效果。于是父母就劝说我不要去做手术。后来我试着将右鞋垫高走路,发现情况并未好转。他说得对,即便腿变长了,肌力跟不上,反而更糟。如今回想,那或许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当年选择手术的病友,多年后有的要倚仗拐杖甚至轮椅了。
1988年春天,伟文的妹妹伟仙介绍了她的同学惠兰,在国营企业县机床厂工作,居民户口,这正是我希望的。以前居民与非居民之间差距非常明显,比现在的体制内外,老板员工之间的差距更难跨越。我父亲是老师,居民户口,母亲是农村户口,这种家庭结构造成生活诸多困难。而当年实行的子女顶替政策大多是儿子顶职,大中专毕业的也大多是男生,如我读中专时所在班里,男同学42位,女同学8位,居民户口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第一次见面后,虽然惠兰没有表示对我的接受,可是并没有回绝,从目光中看出她的疑虑。我看有机可趁,尚有可能,就鼓足勇气,积极展开攻势。我们俩工作单位相距不远,一有空就往她的单位跑。从相识到熟悉,到相知,虽然有些波折,但还是不断地向前发展。1989年底,我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是在老家办的,根据故乡的习俗,男女双方各办一场宴席。岳父当时是宣平区域最大的国有企业武义犁耙厂的厂长兼书记,近水楼台先得月,厂里有辆面包车作为我们婚礼的接送车,增色不少,当时一般只能用拖拉机或自行车接新娘。恋爱期间,我在公司担任会计工作,分房的时候,单位只有三套带有卫生间的二室一厅房子,分给我一套,为生活提供了便利。
罗马许愿泉。
惠兰嫁给我,让很多人吃惊,即使近几年,也有亲朋好友在我面前谈起这事。三十多年来,有时我也会开着玩笑地问这事:“你怎么会嫁给我的?”“当时昏了头!”一般都这般回应。当然,一对夫妻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才走在一起,有伟仙的牵线,她一家人也帮着沟通,还有惠兰的闺蜜嫁给了我同村的一位发小,他们乐助其成。同样的问题有一次回答似乎比较认真:“你读书好,读书好的人比较聪明,聪明的人过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原来我在武义二中初三(1)班读书时的班主任徐秉羹,下一届成了她的班主任。徐老师不厌其烦的说教,上一届的李志坚同学读书刻苦,成绩好,初中毕业应届就考上了中专,跳出了农门,要向他学习。如此,在读书时就对我有了好的印象。我把这事说给别人听,有朋友告诉我:“原来她是你的粉丝!”没有这机缘,我可能也入不了她的法眼。即使如此,她嫁给我还是承受了不少压力,没有她蕴藏在骨子里的善良,不可能成就这门婚姻。
一个女人嫁给你就是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当我们拿到红本本的时候,这种责任感油然而生。1991年正月初九,当晨曦初露时,我听到了儿子降生的第一声啼哭,更感受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改善家庭经济状况成了当务之急。
谈恋爱时我并没有积蓄,结婚后欠了三千多元的债,主要是花了2300元买了一台18寸彩电。当时我们俩每人的工资只有百把元,几年才能把这欠账还清。
1991年春天,妻子在松溪老家坐月子。那天我从单位赶回去,见妻子躺在床上,问她:“单位有家门市部关在那儿,员工可以去承包,你的意见如何?”“是不是去承包你自己决定,孩子我会带好的!”妻子答应道。“好,那就去包包看!”从此,我们各负其责,为家庭的幸福尽自己的努力。
创业总是艰苦的,开始独自承包公司门市部,后又与同事合作承包公司批发部。我负责商品采购,大多天未亮就出门,回家时妻儿已入梦乡。就这样干了十年,2002年滨江广场三联超市开业时才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干了十五年,才有星期天的概念。
妻子在上班的同时承担了所有家庭事务。结婚后她继续在县机床厂上班,上世纪末企业改制后下岗,又到武精矿山机械厂打工。儿子上幼儿园前由岳母协助,后就由妻子独自负责其生活与学习。我们一直住在老人民医院附近,儿子上小学开始就自己一个人去学校,也独自回家,家庭作业由妻子负责检查辅导。而我只是在饭中酒后唠叨一些我的生活理念:做个好人,要与人为善,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要做个有本事的人,不能靠父母,要自立自强。无论读书工作,无论为官经商,搞技术做学问,都要志存高远,脚踏实地,百折不挠,进退有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从小就要养成良好的锻练习惯。儿子上大学后,妻子相对空闲,参与了超市门店的一些经营管理。
2018年,当我们的婚姻进入第三十个年头,终于有了更多的时间回归家庭。我逐渐退出了企业经营管理第一线,除了特殊情况,惠兰也不到门店上班了。相互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也会产生新的问题。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很大,妻子像岳父,性子急,而我则不紧不慢。有的员工在我们公司上班几年十几年,会说从未见过我发火骂人。虽然在家里没有在外面那么沉稳理性,但相处总体还是和睦的。还有是生活兴趣,妻子喜欢种菜,楼顶几十平方米的菜园,是每天早上必去的地方,还到外面拿来土地,种些番薯土豆。从播种、禾苗生长、收获的过程体验生活的乐趣。而我则把游泳、喝酒当成每天的必修课,闲暇时就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我和我们的时代,在历史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我想活得明白一点,洪流怎样把我们冲到这里,以后将会怎样流淌,当然不可能有精准的答案,我遵循古训,读书行走以更接近真相。在此,我们也找到了夫妻间的共同爱好,就是行走与旅游。
瑞士琉森,庆贺60岁生日。
惠兰身体很棒,手勤脚快,在学校里是篮球与田径选手。个头也大,很多人认为比我长,实际上同我一样高,早年找对象对男人身高要求没有现在那么严格。她也没有我重,认识时,我108斤,她106斤;十年后,我118斤,她116斤;二十年后,我128斤,她126斤;三十年后,我138斤,她136斤。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一个个村庄,登上一座座山峰;跨过一条条江河,穿越一座座城市;飞越汪洋大海,游览一处处异域风情,在行走中寻找我们的共同语言。今天我们又一同走在欧州大地上,在罗马街头,在阿尔卑斯山的草地上,在埃菲尔铁塔前,留下我们的倩影,在瑞士琉森度过她的六十岁生日,在住宿的宾馆餐厅里与同行好友及老外一起为她庆生。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婚姻给予我们生命的完整体验。婚姻是美好的,它是青春活力的绚烂绽放,是生命生生不息的摇篮,是心灵的港湾。婚姻是伟大的,它是千万年人类智慧与实践的结晶,有信任与包容、责任与担当,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芒。婚姻也是平淡的,油盐酱醋茶,房舍内灶台前,周而复始。
是啊,雁儿在林梢,姿态优美,却终究要落地觅食。而我们,始终脚踏实地,在烟火人间里,耕耘着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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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