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他冷静自持的声音:“我可以帮你打离婚官司。”
游戏输了,我被迫给律师前男友打电话,谎称我已婚。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他冷静自持的声音:“我可以帮你打离婚官司。”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直到他找上门,将我堵在墙角,眼眶微红,声音沙哑:
“邝晴,你骗得我好苦……这个离婚官司,我接定了,被告是你,原告是我,罪名是——你偷走了我的心,至今未还。”
【1】
“打!快打!”
“就打给那个赵宥琛!你那个律师前男友!”
“对对对!就跟他说你结婚了!快,十秒内不准出声,憋个大招!”
闺蜜林悠和苏晴一左一右地夹着我,兴奋得手舞足蹈,活脱脱两只成了精的尖叫鸡。
满屋子都是写文的姐妹,此刻毫无作家的文静样,闹得快把屋顶掀翻。
红酒啤酒混着灌,我脑袋早就晕乎乎的,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浑身发飘。
“你们……你们这是蓄意报复!”我舌头有点打结,指着她们控诉,“就因为我上次卡文卡得你们心痒痒?”
“少废话!邝大作家,愿赌服输!”林悠把手机塞进我手里,屏幕亮起,赫然是通讯录界面。
赵宥琛的名字,安静地躺在最近联系人的最顶端。
那是上周,因为一些工作上的法律咨询,我才不得已重新联系了他。
心,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
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最后一个前任。
如今在律师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声名鹊起。
五年前大学毕业,他拿到国外顶尖法学院的offer,要去读博。
我们那点校园恋情,没熬过异地恋的煎熬,最终无疾而终。
表面上看是我提的分手,实际上,是他先渐行渐远,消息回得越来越慢,语气也越来越淡。
我这人,写多了狗血剧情,内心戏特别足。
他那边稍有风吹草动,我脑子里就能上演八十集他劈腿出轨、移情别恋的连续剧。
手指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没扛住姐妹们的起哄和酒精的上头。
我眼一闭,心一横,按下了拨号键。
“喂?”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熟悉又陌生的男声透过听筒传来。
比记忆里更低沉,带着一丝刚从繁重工作中抽离的疲惫感,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我瞬间屏住呼吸。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姐妹们全都竖着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我在心里默默倒计时。
十,九,八……
“邝晴?能听到吗?”赵宥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不确定。
七,六,五……
他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细微,却仿佛近在耳边。
四,三……
“如果……”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类似犹豫的情绪,“如果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二!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来不及细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游戏倒计时逼近终点。
“赵宥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脏的狂跳,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宣布,“跟你说个事儿,我结婚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姐妹们压抑着的兴奋喘息。
几秒后,就在我以为他会直接挂断电话时,他那把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可以用我所有的法律知识和从业经验,帮你把这段婚姻拆了。”
“……”
“哇靠——!”
短暂的死寂后,是姐妹们几乎掀翻房顶的尖叫和口哨声。
我手忙脚乱,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一样,猛地按断了电话。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我的天!晴宝!你前任也太带感了吧!”
“赵宥琛!这名字,这反应,这台词!活脱脱的小说男主走进现实啊!”
“‘用所有法律知识帮你离婚’!啊啊啊!我今晚就要开新文!霸道律师为爱撬墙角!万字更新打底!”
我真想捂住她们的嘴,告诉她们,他根本不是我什么现任,就是个八百年前的前任啊!
而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要知法犯法,助我“婚内出轨”?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混着酒精,冲上头顶。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
每次玩游戏,只要轮到我,她们总能想出各种刁钻角度,撺掇我去“骚扰”赵宥琛。
不是让我用暧昧不清的语气说想他了,就是让我直接表白,甚至有一次还让我模拟求婚现场,连台词都给我编好了。
美其名曰“为创作寻找灵感”,实则就是想看我吃瘪,顺便灌我酒。
以往我都坚决不从,宁愿自罚三杯。
可今天,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他那句“重新开始”搅乱了心绪,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打了那个电话。
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抓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没能浇灭心里的烦躁。
“不行不行,我得缓缓……”我嘟囔着,瘫倒在沙发上,感觉天花板都在旋转。
迷迷糊糊间,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到屏幕上弹出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很专业的商务照剪影,昵称只有一个字:顾。
哦,对了,主编白天提过,出版社那边新来了个资深编辑,叫顾云深,以后我的书由他负责,会加我微信沟通。
估计就是这位了。
我脑袋昏沉,手指不太听使唤,戳了好几下才点通过。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
顾云深:“你好,邝晴作者,我是顾云深。”
我:“顾编辑好(笑脸)”
顾云深:“在忙?”
我心想,这新编辑还挺敬业,大晚上的就来对接工作?
手指却不听大脑指挥,直接按着语音键,大着舌头回复:“在……在外面嗨皮呢!顾编辑,今儿个可是我的摸鱼日,稿子的事儿,咱……咱明天再聊哈!”
发送成功。
没过几秒,对方又回了过来。
顾云深:“喝酒了?”
哇,这编辑耳朵挺尖啊,这都能听出来?
我赶紧又发语音解释,语气带着点讨好:“就喝了……喝了一点点!顾编辑你放心,稿子我记着呢,明天!明天一定写!今天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回呗?”
我可不敢得罪编辑,尤其是新来的,摸不清脾气,万一给我穿小鞋,我的新书可就悬了。
顾云深:“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我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举着手机,对旁边还在兴奋讨论“律师前任の诱惑”的林悠和苏晴炫耀:“看……看看!什么叫业界良心!我新编辑!知道我喝酒了,非要……非要来接我!”
林悠,笔名叫“悠然见南山”,专写狗血虐恋,此刻眯着眼睛,一脸洞察真相的表情:“哟?这新编辑挺关心你啊?有情况?”
“有个屁的情况!”我挥挥手,舌头依然打结,“人……人家是爱岗敬业!怕我醉死街头,没人给他写稿子了!”
苏晴凑过来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怂恿道:“那你让他来呗!正好,让你那律师前任和这位贴心编辑碰一碰!两男争一女,现实版言情大戏!我的下一本小说素材就有了!”
酒精上脑,我被她的话激得豪情万丈,一拍大腿:“行!今天……今天姐姐我就牺牲一下,给你们演一出编辑与作者的……呃……浪漫爱情戏码!”
林悠手快,直接拿过我的手机,发了个定位过去。
做完这一切,我们相视一笑,继续投入到混乱的酒局中。
大概过了半小时。
包厢门被“咔哒”一声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但周身那股沉稳冷峻的气场,瞬间让喧闹的包厢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待看清来人的脸,我和姐妹们一起发出了惊呼。
“哇——!”
她们是被惊艳的。
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电话里放出“帮你离婚”豪言的——赵宥琛。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五官轮廓比五年前更加深刻分明,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在包厢迷离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性感。
而我,是被吓的。
酒瞬间醒了一半,脊背僵直。
他……他怎么来了?!
林悠这个社交牛逼症患者,已经率先反应过来,凑了上去,语气带着探究和兴奋:“帅哥,你找谁?啊!你是不是立夏的新编辑顾先生?”
赵宥琛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瘫在沙发上的我。
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迈开长腿,绕过林悠,径直朝我走来。
林悠还在他身后不怕死地补充:“刚才立夏还跟我们说,要带我们见识见识编辑和作者的绝美爱情呢!”
我:“!!!”
后面那句真的没必要说啊!姐们儿!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醉死过去。
赵宥琛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挑了挑眉,声音听不出喜怒:“哦?绝美爱情?”
他微微俯身,带着淡淡的雪松清香,混合着一丝夜的凉意。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来扶我,而是精准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清晰。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跳如雷。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扫过一圈目瞪口呆的闺蜜团,慢条斯理地宣布:
“我不是什么编辑。”
“我是她前男友。”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我来,是专门帮她处理离婚事宜的。”
“……”
包厢里再次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
而我在巨大的震惊、尴尬和酒精的后劲冲击下,脑袋一沉,眼前一黑,非常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只感觉到一只坚实的手臂及时揽住了我的腰,避免了我和地板亲密接触的命运。
【2】
意识是在一阵颠簸中慢慢回笼的。
头疼,炸裂般地疼。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顶简洁的线条,还有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我……在车里?
猛地坐直身体,安全带勒得我胸口一紧。
转头,驾驶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让我瞬间清醒了大半。
赵宥琛!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具体表情。
“醒了?”他淡淡开口,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你想干嘛?”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紧贴车门,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忽然轻笑一声,侧过身,朝我这边倾覆过来。
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他以前不抽烟的),瞬间将我包围。
我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小说里常见的桥段——车咚、强吻、旧情复燃的暧昧……
然而,他只是伸长了手臂,绕过我的身前,拉过我身侧的安全带,“咔哒”一声扣紧。
然后,毫不犹豫地退回了驾驶座,与我拉开距离。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两三秒。
“帮你系安全带。”他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嘲讽,“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没……没什么。”我尴尬地别开脸,看向窗外,感觉耳根都在发烧。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腕表。
这双手,曾经温柔地牵过我,也曾笨拙地帮我擦过眼泪。
如今,它们掌控着方向盘,也掌控着此刻让我心慌意乱的节奏。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开始自动播放小剧场:男人用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女人的手腕,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质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那个野男人是谁?”
嘴比脑子快,等我反应过来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当然是在你心上住着呀。”
“……”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在心里疯狂默念了一百遍“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胡说八道”。
赵宥琛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一下。
他侧过头,瞥了我一眼,眼神在车外流转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却足够让我心惊胆战的弧度。
“邝晴小姐,”他慢悠悠地开口,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刚在电话里亲口承认,你已经结婚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更浓。
“还是说,你觉得我赵宥琛,是会心甘情愿给人当小三的那种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辩解,脸烫得能煎鸡蛋,“我那是……那是游戏!大冒险!输了被迫打的电话!结婚什么的,都是瞎编的!”
“编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车子恰好遇到红灯,缓缓停下。
他转过身,整个人朝我这边倾轧过来。
距离瞬间拉近。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眼角下那颗勾人的小红痣。
他俊朗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我本来就晕乎乎的,这下更是心跳失序,呼吸都变得困难。
车厢里的温度好像在升高,暧昧的气息无声流淌。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唇上。
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是期待?还是害怕?
或许,都有那么一点。
就在这气氛暧昧到极点的时刻——
“呕——”
一阵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而上!
我赶紧捂住嘴,难受得蜷缩起来。
完了!
太丢人了!
赵宥琛动作一顿,随即迅速撤回了安全距离。
我听到他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着点无奈:“忍着点,马上到了。”
“……对不起。”我接过纸巾,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消失。
这该死的酒精!
后来的一段路,我几乎是强忍着不适,昏昏沉沉地度过的。
等到车再次停下时,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只感觉有人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不算粗鲁。
再后来,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3】
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在我的眼皮上。
我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眼。
宿醉的后遗症汹涌而来,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像是有个小人在里面敲锣打鼓。
“嘶……这就是宿醉的滋味吗?脑袋要炸了……”我没敢睁眼,捂着脑袋嘟囔。
一道清冷又熟悉的男声,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在我旁边响起:
“炸没炸开我不清楚。”
“但我的西装,你得赔。”
!!!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差点闪到脖子!
头疼瞬间被惊吓压下去大半。
赵宥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惊恐地环顾四周。
陌生的房间,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灰白主色调,线条简洁利落,和我那堆满玩偶、铺着粉色床单的温馨小窝截然不同。
这……这不是我家!
我低头看向自己。
外套不见了,身上只穿着昨天的内搭连衣裙,虽然皱巴巴的,但还算整齐。
还好还好,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赵宥琛!”我扯过被子挡在胸前,虽然没啥必要,但能增加点安全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赵宥琛似乎被我的反应逗笑了,极轻地嗤笑一声。
他优雅地靠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少了几分昨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
他单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还在徒劳挣扎的小动物。
“邝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却又奇异地没有多少怒意,“睁大眼睛,看清楚,再说话。”
我再次环顾这个宽敞却冰冷的卧室,米灰色的墙壁,冷硬的金属家具,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品,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性冷淡风。
“这……这是你家?”我底气不足地问。
“不然呢?”赵宥琛挑眉,“昨晚某个小醉猫吐了我一身,我问她家地址,她倒好,说完一个‘呕’字,就彻底睡死过去了。”
他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里带着律师特有的审视。
“我是个律师,邝晴。”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如果让你一个人待在车上,或者随便找个地方把你扔下,出了任何事,这个责任我负不起。这官司,我也不想打。”
原来是这样。
只是怕担责任。
心里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很快被更大的尴尬覆盖。
“哈哈……原来是这样。”我干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那……那谢谢赵大律师收留哈,我……我就不多打扰了,这就走!”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到床沿,光着脚丫子就要往地上踩,准备溜之大吉。
“等等。”
他的声音如同定身咒。
我的动作僵住。
“老板,还……还有何指教?”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宥琛随意地抬了抬下巴,指向床头柜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件材质精良、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外套,像条咸菜干一样,皱巴巴、湿漉漉地搭在昂贵的实木床头柜上。
上面还残留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已经干涸的污渍……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馊味。
我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这……这是我昨天的“杰作”?
“我的西装。”赵宥琛言简意赅,“Brioni的,定制款。”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
光是看那料子和做工,就知道价格不菲。
“呃……老板,大人有大量?”我试探着说,“我……我帮你送去干洗?保证洗得跟新的一样!”
赵宥琛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这才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那边的床头柜旁,屏住呼吸,万分不情愿地用手指拈起那件沉甸甸、湿乎乎的西装外套。
那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
“呕……”我没忍住,又干呕了一下。
赵宥琛皱了皱眉,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直接下床,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我吓得惊叫出声,手里的西装差点掉地上。
他不会是因为我吐了他的宝贝西装,要打击报复吧?
虽然……虽然他确实很帅,身材看起来也保持得很好,估计还有腹肌……而且我们还是前男女友关系……
但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就在我的思绪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时,赵宥琛已经抱着我,几步走到床的另一侧。
他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弄疼我。
他把我放在床沿,然后,弯下了腰。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双明显是男士的、灰色的棉质拖鞋,细心地套在了我冰凉的脚丫子上。
“地板凉。”他直起身,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目光却在我腹部极快地扫了一眼,“怀孕了,就别光脚乱跑,也不知道注意点。”
怀……怀孕?!
我愣住了,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在说什么鬼话?
赵宥琛看着我一脸懵逼的样子,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我:“不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等你把衣服洗干净还我,我们两清。我也不会去找你丈夫乱说。”
我:“……”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原来他昨晚那么“好心”收留我,今天又说什么地板凉,是因为他以为我怀孕了?!
因为他以为我结婚了,并且怀孕了?!
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凭借一点点线索就开始脑补,然后得出一个他自以为正确的结论!
五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一吐,他就断定我怀孕!
我说我结婚了,他就深信不疑!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已婚已孕”的前女友,特别伟大,特别有绅士风度?!
“我没怀孕!”我气得胸口起伏,大声反驳,“我只是喝多了想吐!”
赵宥琛显然不信,眼神里写着“你继续编”。
“我也没结婚!”我继续吼道,“昨天那个电话是游戏!是假的!骗你的!听懂了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实性。
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彻底点燃了我积压的委屈和怒火。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猛地站起来,套着他给的大拖鞋,踢踢踏踏地就往客厅走,找到我的外套和包包,“我得走了!”
再待下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把那只昂贵的西装扔到他脸上!
“我送你。”赵宥琛跟了出来,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不用!”我想也不想就拒绝。
“需要。”他语气强硬,目光落在我手里那件罪魁祸首的西装上,“这西装,挺贵的。我怕你跑了。”
“……”
我再次无言以对。
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写满了“我不信任你”的脸,我赌气地报出了我家地址。
“行!送!让你送!看清楚了,我家就住那儿!跑不了!”
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专注开车,侧脸冷硬。
我扭头看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
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楚。
到了我家楼下,车子刚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去解安全带。
“我到了,先走了。”我抱着那件皱巴巴的西装,一刻也不想多待。
“邝晴。”他忽然叫住我。
我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西装,尽快。”他声音低沉,“洗好了,联系我。”
“……知道了。”
我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楼道。
直到跑进电梯,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我才缓缓松了口气。
抱着那件还残留着尴尬气息的西装,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鼻子突然一酸。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和赵宥琛,是在大学图书馆认识的。
那天阳光很好,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低头看书。
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角微抿。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所有我笔下小说男主角的具象化。
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我鼓足了大学四年积攒的所有勇气,走过去,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然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倒追。
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发早安晚安,去他常去的自习室“偶遇”,给他送自己做的(虽然不太好吃的)小饼干……
他一开始是冷淡的,疏离的。
后来,渐渐被我磨得没了脾气。
我记得,冬天很冷的时候,他会买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不是为了吃,而是塞到我手里让我暖手。
我记得,我鞋带散了,他会很自然地蹲下身,帮我系好,然后抬头,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我,说:“小笨蛋,连鞋带都系不好,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一刻,我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我记得,他出国前夜,紧紧抱着我,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地在我耳边说:“晴晴,等我。”
可是……
“叮——”电梯到了。
我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
刚用钥匙打开家门,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我那催稿如催命的主编,周敏。
我吸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
“喂,敏姐……”
“邝晴!你的《星辰晚风》到底还想不想写了?!”主编的咆哮声差点震破我的耳膜,“这都断更一个月了!读者都快给我寄刀片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星辰晚风》,就是我那本根据我和赵宥琛真实经历改编的校园爱情长篇小说。
也是我现在卡文卡到欲仙欲死的根源。
我尴尬地陪着笑,小声解释:“主编,我……我这不是灵感枯竭了嘛……男女主毕业后,这剧情走向,我实在有点……把握不准……”我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火上浇油,“要不,我先交个连载的短篇?那个我有点思路……”
“灵感枯竭?”周敏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邝晴,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必须给我更新!不然……”
她顿了顿,放出杀手锏。
“你也不想看到我死在你家门口,给你提供点恐怖小说素材吧?”
我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求情,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啊啊啊!救命啊!”我哀嚎一声,把包和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的生活怎么这么悲惨?!”
前男友误会我结婚怀孕,主编催稿催得要杀人!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欲哭无泪。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命地爬起来。
看着沙发上那件碍眼的西装,我叹了口气。
拿起手机,搜索了本市最贵、评价最好的一家干洗店,然后抱着西装出了门。
送到干洗店,我再三叮嘱老板一定要小心清洗,不惜代价,务必恢复原样。
然后才心情沉重地回了家,坐在了电脑前。
文档打开着,停留在《星辰晚风》的最新一章。
男主角傅星辰(原型赵宥琛)即将出国深造,和女主角姜晚渔(原型我自己)在机场依依惜别。
后面的剧情,我就卡住了。
因为现实里,我和赵宥琛的故事,在机场送别后,就走向了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
我大学时就喜欢写点东西,那时候,我就有把和赵宥琛的点点滴滴记录在备忘录里的习惯。
他给我买烤红薯暖手。
他弯腰帮我系鞋带,说我笨蛋。
他出国前夜,红着眼眶让我等他。
他出国后,我把这些甜蜜的回忆稍加修饰,发到了网上,意外地收获了不少关注。
后来,我正式踏入网文圈,靠着细腻真实的感情描写,也算闯出了一点小名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再也写不出那种让人心动的甜蜜感了。
原因,我心知肚明。
因为我和赵宥琛分手了。
他带走的,不只是那段感情,似乎还有我书写爱情的全部灵感和才华。
大概三个月前,网上甚至开始流传一种说法:“作家邝晴,是不是已经写不出甜文了?”
我不服气,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
结果坐在电脑前,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写不出来就去谈场恋爱!谈了恋爱自然就甜了!别砸了我们出版社的招牌!”主编当时就是这么吼我的。
被逼无奈之下,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里那个尘封已久的备忘录。
里面,满满都是我和赵宥琛的青春。
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把备忘录里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甜蜜片段,用文字精心修饰,赋予了《星辰晚风》里的傅星辰和姜晚渔。
没想到,这本书一经发表,立刻大火。
“邝晴写不出甜文”的谣言,不攻自破。
我靠着回忆和过去的那点糖,硬是撑了两个月。
直到,回忆的糖被舔舐干净。
我停更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
我和他的故事,在现实里已经落幕。
为了保住饭碗,我不得不开始虚构。
可虚构的感情,连我自己都无法打动,又怎么能打动读者呢?
【4】
三天后,我接到了干洗店的电话,通知我去取衣服。
看着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熨烫得笔挺如新的西装,我松了口气,同时心头又像压了块石头。
该来的,总要来。
我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犹豫再三,发了条短信过去。
“赵律师,你的西装洗好了。你看是方便我送过去,还是……”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晚上,我才收到他的回复,言简意赅:“明天下午三点,律所楼下咖啡厅。”
“好的。”
放下手机,我看着衣柜里那件挂着的西装,心情复杂。
第二天下午,我特意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得体大方的连衣裙,化了个淡妆,提着装西装的纸袋,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心神不宁地搅拌着。
三点整,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赵宥琛准时出现。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没打领带,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一副刚从工作中抽身的精英模样。
他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我,迈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刚开完会。”他在我对面坐下,语气公式化。
“没关系,我也刚到。”我把手边的纸袋推过去,“你的西装,洗好了,检查一下吧。”
他看都没看那个纸袋一眼,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
“邝晴,我们谈谈。”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谈……谈什么?”我强作镇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心虚,“西装已经还你了,我们……两清了吧?”
“两清?”赵宥琛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你一个电话,告诉我你结婚了,把我当成撬墙角的工具。一句大冒险,就想轻描淡写地翻篇?”
“那你想怎么样?”我有些恼火,“我都说了是游戏!是假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信?”
“证据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什么证据?”
“证明你单身的证据。”他慢条斯理地说,“比如,户口本,或者……离婚证?”
“赵宥琛!”我气得差点拍桌子,“你无理取闹!”
“作为一名律师,我相信证据。”他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空口无凭。”
我瞪着他,胸口起伏。
他也看着我,眼神毫不退让。
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我们之间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半晌,我败下阵来。
跟一个律师讲道理,我简直是自取其辱。
“好,你要证据是吧?”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一张之前拍的工作居住证照片,上面有我的基本信息,婚姻状况一栏清晰写着“未婚”。
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看清楚了吗?未婚!没结婚!更没什么鬼的怀孕!”
赵宥琛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丝。
他抬眼看我:“所以,那天晚上,你确实是骗我的。”
“对!骗你的!耍你玩的!行了吧?!”我破罐子破摔,“赵大律师,现在可以两清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我拿起包,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他又叫住我。
我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一份合作协议。”赵宥琛语气平静,“我们律所最近想做一个关于婚姻家事法的普法宣传专栏,想找一位文笔好、有影响力的作家合作,撰写一些案例故事。”
我愣住了,低头看向那份文件。
标题果然是《关于联合设立“宥晴法律专栏”的合作协议》。
宥晴?
我的名字“晴”和他的名字“宥琛”里的“宥”?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为什么找我?”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你合适。”赵宥琛回答得滴水不漏,“你有读者基础,文笔符合要求。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你最近那本《星辰晚风》,我看过了。里面涉及到一些校园恋爱期间的财产纠纷和情感纠纷,写得虽然肤浅,但情绪渲染还算到位。”
他……他看过我的书?
我脸颊有些发烫。
“当然,”他补充道,“合作是双向选择。你可以先看看协议内容,不用立刻答复我。”
我拿起那份协议,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合作条件很优厚,报酬也相当可观。
最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拓宽我的写作领域。
但是……
和他合作?
天天面对他?
我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考虑一下。”我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
“好。”赵宥琛似乎也并不意外,“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他站起身,拿起那个装着西装的纸袋。
“咖啡我请。”
说完,他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咖啡厅。
我独自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份合作协议,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事公办?
还是……另有所图?
【5】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纠结中度过。
把合作协议的事跟闺蜜林悠和苏晴说了,两人立刻炸开了锅。
林悠(电话里):“接!必须接!邝晴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是现实版的破镜重圆、职场再遇啊!多好的素材!近距离观察你的律师前任,你的《星辰晚风》后续剧情不就有了吗?!”
苏晴(微信语音):“晴宝,我觉得悠姐说得对!而且赵宥琛主动找你合作,还用了‘宥晴’这个名字,你说他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啊?这是创造机会跟你再续前缘呢!”
我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你们想多了吧?他那就是公事公办!而且他看过我的书,还评价‘写得肤浅’!”
林悠:“哎呀,男人嘛,口是心非!他说肤浅,说不定心里觉得你写得惊为天人呢!不然干嘛找你合作?”
苏晴:“就是就是!晴宝,机会难得!为了你的小说,为了你的饭碗,也为了你的终身幸福,这个合作,必须拿下!”
被她们俩这么一怂恿,加上主编那边催稿催得越来越紧,我确实急需新的灵感和素材。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一周后,我给赵宥琛回了电话。
“赵律师,关于合作协议,我考虑好了。”
“请说。”
“我同意合作。”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不过,有些细节条款,可能需要再沟通一下。”
电话那头,赵宥琛似乎轻笑了一声,很短促,几乎捕捉不到。
“好。那你明天上午十点,方便来律所一趟吗?我们当面详谈。”
“可以。”
“地址我稍后发你。”
“嗯。”
挂断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竟然有点冒汗。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了赵宥琛所在的“正清律师事务所”。
律所位于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之一,装修风格低调奢华,透着专业的精英气息。
前台小姐训练有素,问明来意后,直接将我引到了赵宥琛的办公室。
他正在和一位同事讨论工作,看到我进来,对同事点了点头,那位同事便先行离开了。
“请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我依言坐下,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宽敞,明亮,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色。
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法律典籍,办公桌上文件堆放整齐,一切井井有条,符合他一贯严谨的风格。
“喝点什么?”他问。
“不用了,谢谢。”我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关于合作协议,我觉得稿费支付周期和专栏的最终审核权方面,可能需要再明确一下……”
我们就合作协议的细节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
赵宥琛在工作上展现出了极强的专业性和逻辑性,条理清晰,寸步不让。
但给出的条件,也确实优厚,并且在一些非原则性问题上,也适当做出了让步。
最终,我们达成了一致。
“合作愉快,邝作家。”赵宥琛拿起修改好的协议,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赵律师。”我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触碰的时间很短,却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开来。
我迅速收回了手。
“专栏的第一期主题,我们初步定为‘婚前财产协议’。”赵宥琛坐下,开始谈具体工作,“我会提供几个典型案例,你需要做的就是将案例改编成易于普通读者理解、并且具有吸引力的故事。”
“没问题。”我拿出笔记本记录。
“另外,”他顿了顿,看着我,“为了更好地进行创作,可能需要你偶尔来律所,旁听一些不涉及客户隐私的案例讨论,或者查阅一些(脱敏后的)卷宗资料。”
“……好。”我点点头。这要求合情合理。
“今天下午就有一个内部案例研讨会,你可以参加,感受一下氛围。”
于是,下午我作为“特邀撰稿人”,列席了他们的研讨会。
会议上,赵宥琛作为主讲人之一,分析案例时逻辑缜密,言辞犀利,气场强大。
与私下里那个偶尔会流露出毒舌和刻薄一面的他,判若两人。
我坐在角落,看着他自信从容、挥洒自如的样子,不禁有些恍惚。
这就是如今的赵宥琛。
成熟,优秀,站在行业的顶端。
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图书馆安静看书,会被我笨拙的追求弄得有些无奈的青涩少年。
会议结束后,赵宥琛被几个同事围住讨论问题。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悄悄离开。
“邝小姐。”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气质干练的女律师叫住了我。
“你好。”我认得她,刚才会议上她发言也很积极,好像姓梁。
“我是梁薇,宥琛的同事。”她笑着自我介绍,目光带着善意的打量,“早就听宥琛提起过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赵宥琛……提起过我?
我有些意外。
“是吗?他……说我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他说你文笔很好,是我们专栏合作的最佳人选。”梁薇笑了笑,语气随意,“你们是大学同学?”
“……嗯。”我点点头。
“怪不得。”梁薇了然地点点头,“宥琛可是我们律所的黄金单身汉,追求者不少,不过他好像一直挺忙的,也没见他对谁特别上心。原来是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在。”
她的话,像是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赵宥琛……是单身?
而且,他是在同事面前,承认了和我是“老同学”关系?
“梁律师,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我赶紧解释。
“我懂,我懂。”梁薇笑得意味深长,“合作愉快嘛!对了,下周我们律所有个团建活动,你要不要一起来玩玩?反正你现在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了。”
“我……”
“邝晴。”赵宥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他看了梁薇一眼,梁薇冲他眨眨眼,笑着走开了。
“聊什么?”他看向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梁律师邀请我参加你们下周的团建。”
“你想去吗?”他问,语气平淡。
“我……看时间吧。”我没有直接答应。
“嗯。”他也没再多问,“我送你下去。”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梁薇的话,你不用太在意。”赵宥琛忽然开口。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说我们是老同学。”他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们确实不止是同学。”
电梯数字在不断跳动。
我的心也跟着跳快了几拍。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电梯门打开,他率先走了出去。
走到写字楼门口,他停下脚步:“需要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我拒绝。
“好。”
我转身准备离开。
“邝晴。”他又叫住我。
我回头。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专栏的事,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比来时更加复杂。
梁薇的话,赵宥琛的态度……
还有那份以“宥晴”命名的合作协议……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真的……别有用心?
【6】
和正清律所的合作,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我开始了白天偶尔去律所搜集素材,晚上回家埋头创作的忙碌生活。
接触多了,我发现律所的工作氛围其实很好,同事之间关系融洽,赵宥琛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在团队里威信很高,大家都很信服他。
梁薇对我很是照顾,经常主动给我提供一些写作灵感,或者帮我分析案例里的法律关系。
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是成了朋友。
从她口中,我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赵宥琛这几年的情况。
他事业确实很成功,是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之一。
感情方面,梁薇说他一直单身,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有时候我们都觉得他活得太紧绷了,需要放松一下。”梁薇有一次这样对我说,“也许,你可以帮他放松放松?”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不予置评。
和赵宥琛的日常相处,也渐渐趋于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工作,公事公办。
他提供案例,我撰写故事初稿,他审核法律层面的专业性,我再修改。
偶尔,会因为一个词的用法,或者一个情节的合理性,争论几句。
他逻辑强大,我脑洞清奇,经常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最终,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在这种磕磕绊绊的合作中,专栏的第一期文章终于顺利出炉,发布在了律所的官方平台和一些合作媒体上。
凭借我讲故事的能力和赵宥琛他们提供的扎实案例,专栏反响出乎意料地好,吸引了很多非法律专业的普通读者关注。
主编周敏看到后,还特意打电话来表扬了我,说我“开窍了”,“知道跨界找灵感了”,顺便再次催促《星辰晚风》的更新。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依旧没什么头绪。
真实的故事已经落幕,虚构的甜蜜,我写起来总感觉隔了一层,无法投入真情实感。
这天下午,我又在赵宥琛的办公室和他讨论第二期专栏的稿子。
第二期的主题是“家庭财产分割”。
我根据他提供的一个案例,写了一个关于夫妻白手起家,最后却因感情破裂而对簿公堂,争夺财产的故事。
故事里,我加入了一些对女主角内心挣扎和情感变化的描写。
“这里,”赵宥琛指着其中一段,“对女主角心理活动的描写,过于主观和感性了。在法律上,情感因素不能作为财产分割的主要依据。”
“可是读者需要共情啊。”我反驳,“如果只冷冰冰地讲法条,谁愿意看?这个故事就是想说明,感情没了,曾经共同努力积累的财富,该如何界定和分割,这里面本身就包含着人性的复杂。”
“法律的目的是明晰权责,解决问题,不是煽情。”他坚持。
“但普法宣传也需要温度!”我也不退让,“让人理解法律背后的人情冷暖,不是更能体现法律的价值吗?”
我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争论到后面,都有些动了气。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赵宥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打扮精致,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孩。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目光直接越过我,落在赵宥琛身上,声音娇嗲:
“宥琛哥,还在忙呀?我妈妈做了些点心,让我给你送过来。”
女孩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亲近。
我认得她,是律所另一位合伙人的女儿,叫孙薇薇,好像正在读法律硕士,时不时会来律所,对赵宥琛的心思,几乎全律所的人都知道。
赵宥琛皱了皱眉,语气疏离:“谢谢,放桌上吧。我还在谈工作。”
孙薇薇这才好像刚看到我一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审视。
“这位是……”
“专栏合作的作家,邝晴小姐。”赵宥琛简单介绍。
“哦,邝小姐你好。”孙薇薇敷衍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转向赵宥琛,“宥琛哥,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爸爸说……”
“晚上有约了。”赵宥琛直接打断她,目光转向我,语气不容置疑,“邝晴,关于刚才那段描写,我认为还是需要修改。必须基于法律事实,减少不必要的情绪渲染。”
他的态度,带着工作场合特有的强势和不容置疑。
孙薇薇在场,让我感觉有些难堪。
好像我辛苦写出来的东西,被批得一文不值。
一股委屈和火气涌了上来。
我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赵律师,我认为我的写作方式没有问题。如果律方坚持要完全剔除情感因素,那这个专栏,恐怕我们很难继续合作下去。”
说完,我拿起包,转身就走。
“邝晴!”赵宥琛在身后叫我。
我没有回头,直接拉开办公室门,快步走了出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否定我的工作?
凭什么他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永远正确的样子?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电梯口,拼命按着下行按钮。
电梯门打开,我快步走进去。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挡住了门。
赵宥琛追了上来。
他走进电梯,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看着我泛红的眼圈,眉头紧锁。
“刚才的话,我说得可能有些重。”他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我的初衷是为了保证专栏的专业性。”
“你的专业性,就是完全无视读者的阅读体验吗?”我扭过头,不看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转过头,瞪着他,“赵宥琛,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写的东西很肤浅,很上不了台面?就像你当初评价我的《星辰晚风》一样?”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
“我……”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冷冰冰的法律条文才是真理?感情,情绪,都是不值一提、可以随意抹杀的东西?”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就像当年,你说要走,要去追求你的事业和未来。我那些不安、那些害怕、那些想要被安抚的情绪,在你看来,是不是也很幼稚,很可笑,很……肤浅?”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我没有出去,只是看着他。
赵宥琛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恍然,还有一丝……懊悔?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低声说。
“不然呢?”我苦笑一下,“赵大律师,在你的人生规划里,感情从来都是可以被牺牲、被搁置的那一部分,不是吗?”
我说完,转身走出了电梯。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走出写字楼,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我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也好。
有些话,憋在心里五年了。
说出来,反而轻松了。
只是,这个合作,恐怕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7】
那天之后,我和赵宥琛陷入了冷战。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单方面不想再搭理他。
专栏的工作,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搁置了。
梁薇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地想调解,都被我敷衍了过去。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试图继续写《星辰晚风》,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的,是那天在电梯里对赵宥琛说的那些话。
还有他最后那个,复杂难辨的眼神。
主编周敏的催命电话又来了。
“邝晴!一个星期又过去了!你的稿子呢?!别说《星辰晚风》了,连个短篇的影子都没看到!你是不是真想让我死给你看?!”
“主编,再宽限几天,我……我最近状态真的不好……”我抱着电话求饶。
“状态不好?我看你是缺乏刺激!”周敏语气一转,“正好,下周末有个业内的作者沙龙,在温泉度假村举办,你给我必须参加!去给我找找灵感!多认识点人!这是命令!”
不等我拒绝,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叹了口气。
也好。
出去散散心,也许真的能换个心情。
周末,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去了主编说的那个温泉度假村。
沙龙活动办得挺热闹,来了不少作者和编辑。
我见到了几个网上神交已久但没见过面的作者朋友,互相交流了一下写作心得,心情稍微开朗了一些。
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很多人选择去泡温泉。
我嫌人多吵闹,一个人裹着厚外套,在度假村的小路上散步。
冬夜的空气清冷,呼吸间带着白气。
路灯昏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温泉区附近。
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独自坐在一个露天温泉池边,穿着浴袍,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我的心猛地一跳。
赵宥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回过头。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温泉氤氲的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想躲,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他走到我面前,浴袍的带子松松系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头发有些湿漉漉的,眼角那颗泪痣在夜色和灯光下,格外清晰。
“好巧。”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巧。”我干巴巴地回应,“你来这里……”
“谈个客户。”他言简意赅,“刚好客户喜欢这里的环境。”
“哦。”
一阵沉默。
只有温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
“专栏的事……”他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赵律师觉得我不合适,我们可以终止合作。”我抢先说道,语气硬邦邦的。
“我没有觉得你不合适。”他看着我的眼睛,“相反,我认为你很合适。”
我愣住了。
“那天……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他低声说,目光坦诚,“关于你的书,我的评价确实武断而且……很不尊重人。我道歉。”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道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至于五年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承认,当时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学业和未来的规划上,忽略了你
来源:平言小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