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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收银台前的大妈突然把购物篮往地上一掼，散落的洋葱咕噜噜滚到我脚边。

她甩着烫成羊毛卷的刘海冲我嚷嚷："现在的年轻人连让个队都不会！"我攥着刚买的速冻水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迟到预警提示，硬是把"您不也没让后面拄拐杖的老爷子"给咽了回去。

收银员憋笑憋得扫码枪直抖，后面拎着活鱼的大叔突然冒了句："我这鱼都快渴死了，要不您二位先打场辩论赛？"人群里噗嗤笑开一片，大妈抓起购物篮扭头就走，撞得促销堆头上的方便面哗啦啦倒下一片。

这场景让我想起乔羽老爷子讲过的故事。

那年他蹲在黄河滩涂上啃硬馍馍，河风裹着沙粒子往牙缝里钻。

船工们光着膀子拉纤绳，汗珠子砸在礁石上能溅起火星子。

他跟我说："写《我的祖国》那会，我盯着混浆浆的河水看了整三天——得让每个字都带着黄河水的土腥味。

"

我妈住院那阵子，我把全城的糖葫芦摊摸了个遍。

人民医院后巷王瘸子的山楂裹着冰糖能照人影儿，护城河边张婶做的夹心豆沙甜得齁嗓子。

可老太太咬破糖壳就皱眉："这山楂咋酸得跟醋精似的？"转头啃着隔壁床送的苹果，脆生生嚼得整个病房都听响。

后来护工刘姐偷偷跟我说："你妈是嫌你天天跑得脚不沾地，想让你在床边多坐会儿。

"那天窗外的梧桐叶正黄得晃眼，我妈攥着我的手突然说了句："你乔爷爷当年送我的结婚贺礼，是首写在烟盒纸背面的诗。

"

公园长椅上俩大爷的聊天把我拽回现实。

"乔羽先生那首《难忘今宵》，我年年春晚都等着听。

"戴前进帽的老爷子攥着保温杯，杯身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褪成了粉色。

旁边拄文明棍的猛拍大腿："八三年春晚我在演播厅当保安，亲眼见李谷一老师把最后那个'宵'字唱得百转千回！"

穿碎花防晒衣的大妈突然插话："乔羽是不是演皇阿玛那个？"空气瞬间凝固，树杈上的麻雀都闭了嘴。

俩老爷子对视一眼，一个猛灌枸杞茶，另一个把文明棍戳得水泥地咔咔响。

我摸出手机想搜乔羽资料，锁屏壁纸突然跳出爷爷生日宴的照片。

画面里穿唐装的老人正拉着乔羽的手比划："当年我们在黄河渡口，老乔揣着歌词本追着船工跑，差点让浪头卷走！"乔羽先生笑出满脸褶子："要不怎么写出'风吹稻花香两岸'呢？"

超市冷鲜柜的凉气窜到脚脖子，我才惊觉自己对着货架发了十分钟呆。

称重阿姨敲着黄花鱼提醒："姑娘，你这袋速冻饺子都快化汤了。

"低头看时，塑料袋上凝的水珠正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极了乔羽先生故事里船工们的汗珠子。

结完账路过促销堆头，发现方便面箱子被码成了金字塔造型。

最顶上那包红烧牛肉面斜插着促销卡，粉红色便签纸上歪歪扭扭写着："致敬经典——记忆里的好味道"。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我妈病床边那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冰糖壳子在夕阳下化成了琥珀色的河。

来源：爱生活爱自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