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文哲沮丧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真丝睡衣下那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上。
分居三年后,总裁妻子终于愿意和我同房,却只见一张冰冷的离婚证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女人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歉意,缓缓说道:
“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
说完,她轻轻翻身侧躺过去。
她那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些许抱歉的神情。
沈文哲沮丧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真丝睡衣下那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上。
这可是他结婚三年来,换的第九十九件睡衣了。
也是他第九十九次和周清韵圆房失败。
每一次失败之后,他都会认真总结经验。
他会仔细琢磨失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有人跟他说,在家里会放不开。
他听了这话,就出去找酒店。
这三年来,海城所有的酒店,几乎都被他住遍了。
又有人说,本地熟人太多,做那事没感觉。
他便毫不犹豫地买了机票出去。
所有他能想到的浪漫美好的度假地,他全都带着周清韵去过了。
烛光晚餐,他精心准备过。
一封封情书,他用心写过。
各种小电影,他也找来看过。
层出不穷的招式,百变新奇的款式。
只有周清韵想不到的,没有他沈文哲做不到的。
即便他如此努力,他们两人圆房还是失败了。
他忍不住问自己,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差劲吗?
在性方面,自己就毫无吸引力吗?
还是……
沈文哲心灰意冷,随便捞起一件浴袍。
他快速地穿上浴袍,然后躲进了洗手间。
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差了,在洗手间里躲了格外久。
等他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周清韵已经躺在那里睡着了。
看着她哪怕熟睡,也依旧完美无瑕的小脸。
沈文哲抿了抿薄唇。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两天的家宴。
岳父私下里把他拉到一边,认真地敲打他。
岳父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
“这都三年了,文哲。
我也不指望你们一定要生儿子。
但总不能连怀,都没办法让我女儿怀一个吧。”
沈文哲心里烦躁极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怀怀怀,房都还没圆呢,拿什么怀?
他烦躁地锤了下空气。
然后躺回床上,想了好久。
他还是决定听从沈景初的意见,陪周清韵去看医生。
没道理啊,他有颜有身材。
周清韵也温柔秀美。
偏偏他们在那方面不和谐,迟迟圆不了房。
翌日,沈文哲换了身不常穿的衣服。
他戴上墨镜,想盖住自己的憔悴。
他来到和沈景初约好的地方,还没进去。
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沈景初的声音传了出来:
“清韵你稍微委屈一下,满足沈文哲吧。
他要真闹到找医生,对你可没好处。”
向来安静内敛的周清韵,声线轻挑中带着压抑的诱惑:
“你把我掏得有多空,你心里真没数?”
沈景初低吼了一声:
“他到底是你的丈夫。”
随着一声低吼,沈景初的话音断断续续起来:
“你看在沈家的面上嫁了他,一辈子不给他碰也不行啊。”
周清韵没了耐性,提高了音量:
“那就离婚。”
接着又说道:“如今沈家已经……”
后面具体说了什么,沈文哲没听清。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周清韵背叛他了。
相识二十余年,视若亲兄弟的沈景初也一起背叛了他。
他不敢想,他们两人是怎么搅到一起的。
只要一想起这三年里的那些过往,沈文哲的内心就如被刀割一般。
每一次圆房失败,他痛苦难堪的时候,沈景初那副嘴脸就会浮现在他眼前。
沈景初一边假惺惺地出谋划策,一边像现在这般暗地里讽笑他。
一想到这里,沈文哲只觉得一阵恶心,气得抠破了掌心,血肉都被抠烂了。
他实在不愿再自取其辱,于是扭头就离开了。
他就近开了个包厢,坐了下来,让服务员拿了几杯洋酒。
几杯洋酒下肚,他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些,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他和周清韵,确实从他十岁那年被带回沈家就认识了。
但他们并非是唯一的青梅竹马。
真论起来,周清韵和沈景初也算青梅竹马。
他们也是十五年前通过他而认识的。
只是沈景初运气不太好,至今都没找到亲生父母。
要不是有他爸妈资助,沈景初恐怕都无法顺利完成学业。
他和沈景初在孤儿院有过十年的相依为命。
回归沈家的十五年里,他也毫无芥蒂地帮助沈景初。
可换来的却是沈景初的恩将仇报、搅弄风云。
想到这里,沈文哲的薄唇撑起一抹自嘲的冷意。
他放下酒杯,拿出手机给律师打电话。
“把离婚协议谈好,尽快处理。”沈文哲冷冷地说道。
谈好离婚协议,他感觉心宽了不少,便准备回去。
刚一出门,就听到一阵喧闹的躁动声。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只见衣衫不整的周清韵,抱着更为凌乱的沈景初。
他们急匆匆地往外跑,模样十分狼狈。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跑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迹。
沈文哲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多想。
这时,路过的两个服务员低低地议论了开来。
“你刚刚看清楚了吗?那男人长得可真帅,也真猛啊。”一个服务员说道。
另一个服务员接话道:“是啊,一口气吃了两颗药,直接搞伤了腰。”
连腰都伤了,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沈文哲心里想着,昨晚周清韵穿的真丝睡衣,看来是委屈她了。
沈文哲站在人群中,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不开口,这一切就和他无关。
可他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冷,从头到脚都被寒意笼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凭着本能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看到周清韵满脸心疼的样子。
周清韵把沈景初搂在了怀里,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沈景初哼了哼,撒娇道:“我只是怕你憋坏了嘛。”
说着,他在周清韵怀里调了个舒适的姿势。
他那双得意的眼睛,好巧不巧地朝门外的沈文哲看来。
只一瞬,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了视线。
“你为了逃避沈文哲,一次次的委屈自己。”沈景初说道。
“我要还不满足你,真把你憋坏了,心疼的还是我嘛。”
周清韵像哄祖宗一样,温柔地说:“那也要适可而止嘛。”
她任劳任怨地哄着沈景初。
向来稳坐神坛的高岭之花,此刻不是说情话,就是讲笑话。
一会儿去削水果,一会儿又去剥榛子。
她百般低头,只为了哄沈景初开心。
沈文哲不是第一次见证周清韵对沈景初的好了。
但这一次,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红了眼眶。
沈文哲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再看下去,自己连躲回家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脚步匆匆,逃也似的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到停车场,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文哲,你这两天有空吗?”
沈文哲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对方接着说:“刚刚在医院碰到景初了,他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沈文哲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景初生病了?严重吗?”
对方继续说道:“他是孤儿,在海城没有其他靠谱的亲人朋友。文哲,你能出面,帮忙照顾一下他吗?”
沈文哲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不悦。堂堂周氏珠宝总裁,不说自己亲自照顾了,连个护工都请不起?他们这是想把他牵扯进来,做他们play中的一环啊。
他回头看了看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住院大楼,只觉可笑,随即问道:“这个点你怎么在医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电话那头的周清韵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过来探望住院的客户,刚好碰上。”
沈文哲淡淡地应了一声:“哦。”他压着脾气,也没立刻戳破,说道:“景初是我的朋友,他生病住院,我能帮的肯定是会帮的。”
周清韵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让人过去接你?”
沈文哲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用。我现在在外面,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直接过去吧。”
沈文哲到得很快。他在医院门口的小店前停了下来,眼睛在水果篮中扫视着。
他随意挑了一个果篮,付了钱,便匆匆朝着医院走去。
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就到了病房。
周清韵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整个人愣住了。
她正拿着勺子,把一勺粥递到沈景初嘴边,此时急忙把勺子收回。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景初病得突然,没吃晚饭,我就帮他买了点。可他身子实在是虚,连拿勺子的力气都没有,我顺手就帮了他。”
一边说着,她一边连碗带勺,塞给沈文哲。
确认递到他手上后,她又问道:“对了文哲,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这么晚了,你……”
话还没说完,她眼睛里的试探却很明显。
沈文哲扯扯唇角,觉得好笑,说道:“好巧,我也是来探望朋友的。”
周清韵好奇地问道:“你朋友也在这个医院?”
沈文哲接着说:“他和景初刚好住同一层楼,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从这里下去呢。”
周清韵俏脸肉眼可见地僵住了,问道:“你……哪个朋友呀?”
话一出口,她似是意识到这样会很唐突,连忙换了个口风:“怎么突然生病了,我都没听说。”
沈文哲颇为幽怨地说:“这么多年,除了我本人,你都不积极参与我身边的人和事。”
周清韵有些尴尬,低下了头。
沈文哲又说:“我朋友除了沈景初,其他的你都不认识呢。”
周清韵眸色一顿,更加尴尬了。
她正想说话,沈景初打断了她:“清韵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文哲就好了。”
第2章
堂堂周氏珠宝总裁,不说自己亲自照顾了,连个护工都请不起?他们这是想把他牵扯进来,做他们play中的一环啊。
沈文哲站在医院的停车场,脑海中不断想着这些事。
他看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住院大楼,只觉可笑。
他又想起刚刚和周清韵的对话,心里的不悦更甚了。
他自言自语道:“哼,这算什么事啊。”
沈文哲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医院。
他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不断跳动,心情也有些复杂。
到了病房所在的楼层,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病房走去。
病房里,周清韵还在和沈景初说着话。
沈文哲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清韵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沈文哲笑着说:“我来了。”
周清韵急忙说道:“文哲,你来了正好。景初病得挺严重的。”
沈文哲走到床边,看着沈景初,问道:“景初,你感觉怎么样?”
沈景初虚弱地说:“文哲,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沈文哲又问:“医生怎么说?”
沈景初回答道:“医生说要好好休息。”
周清韵在一旁说道:“文哲,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景初。”
沈文哲点了点头,说:“放心吧,我会的。”
周清韵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说:“景初身子虚,吃东西都费劲。”
沈文哲看了看桌上的粥,说:“我来喂他。”
周清韵把碗和勺子递给沈文哲,说:“那辛苦你了。”
沈文哲接过碗和勺子,开始喂沈景初。
周清韵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看着沈文哲。
沈文哲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问道:“周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周清韵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没事,就是有点担心景初。”
沈文哲说:“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周清韵又说:“文哲,你这朋友怎么突然生病住院了啊?”
沈文哲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周清韵接着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好啊?”
沈文哲说:“这得看医生的治疗情况。”
周清韵还想说什么,沈景初打断了她:“清韵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文哲就好了。”
心里头多少有点没底,可她还是顺从地转身回去了。
她前脚刚刚离开,就在下一秒,沈景初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他满脸得意,冲着旁边说道:“怎么样?够听话吧?”
那模样,就跟训狗似的,明明白白地炫耀着,哪里能看到半点爱意。
沈文哲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心里头犯起了嘀咕。
他皱着眉头,怀疑地问道:“你不是真的喜欢周清韵吧?你就是单纯对我不满,想报复我,是不是?我有哪点对你不好了?你为什么非要报复我啊?”
沈景初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莞尔的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然后,他走到沈文哲身边,从沈文哲手里接过了粥碗。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把粥碗往自己脸上一倒。
那黏黏糊糊的粥,劈头盖脸地撒了他一身。
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看着沈文哲,慢悠悠地说道:“看在咱们二十五年交情的份上,我只教你这一遍,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话刚说完,他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同时,他快速拨通了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他就带着哭腔说道:“清韵,你要不还是回来吧。文哲他看到了我的病历,知道我是腰伤住院的,还猜到我和你的关系了。他很生气,我们争执之下,他把粥碗打在了我的脸上。”
电话那头,周清韵一听,心急如焚。
她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一路上,她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水。
可想而知,她这会心里该有多着急。
她顾不上停下来缓一缓,直接朝着沈景初的方向奔去。
跑到沈景初身边,她赶紧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护在怀里。
她满脸焦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烫不烫啊?有没有被吓到?”
沈景初哭得抽抽搭搭的,带着哭腔说道:“烫倒是不烫,就是心里有点难过。文哲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只是和你情不自禁在一起,又不是杀人放火,他……他太过分了。”
沈文哲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感慨。
他心想,沈景初这一手可真够厉害的,自己确实得学上好几年。
可还没等他感慨完,下一秒,周清韵就扭头看向了他。
她满面怒容,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她大声说道:“我本来还想瞒着你,怕伤害到你。但既然你非要作死,把事情挑明,那我就直说了吧。沈文哲,这么多年,我从未爱过你。和你装模作样的每一次,我都觉得非常恶心。要不是那衣服都是景初穿过的,上面还有景初的气息,我连装都装不下去。”
周清韵双目赤红,红唇颤抖着,愤怒到了极点。
她这愤怒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到那句轻飘飘的“那就离婚”。
沈文哲以为,自己躲在包厢里喝闷酒的时候,该痛的都痛完了,眼泪也流干了。
可是此刻,看到周清韵那恨不得把他当日本人整的嘴脸,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他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咬着牙说道:“你不想装,我就想了吗?周清韵,你真不知道哄一个性冷淡的女人有多为难。明明烦得要命,还要耐着性子鼓励你。你以为我不恶心?我就很乐意……”
“啪!”
这一巴掌,沈文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手掌与脸庞剧烈碰撞,清脆的声响在病房里回荡。
那巴掌,直接打在了沈文哲白皙清隽的脸庞上。
面部传来一阵剧痛,沈文哲懵懵地抬起手,捂住脸上那浓得像是印上去的凹掌印。
积攒许久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沈文哲眼眶泛红,大声质问道:“恼羞成怒了?周清韵,你自己家外有家,尽做那些恶心事儿,竟然还有脸打我?”
第3章
这么多年以来,沈文哲一直都是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模样。
他看着就很好说话,让人觉得他是个软性子。
从来没有一次,他像现在这般言辞犀利又刻薄。
周清韵余怒未消,胸脯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但当她看到沈文哲满是泪水的小脸时,心中难免也生出了一丝不忍。
她皱了皱眉,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承认,这件事是我错了。但这都是我的主意,和景初无关,也怪不到景初头上。”
沈文哲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反驳。
周清韵接着说道:“你非要迁怒景初,背着我泼景初粥,还说难听话叫他难受,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顾念旧情了。”
沈景初察觉到周清韵语气里的松缓,脸色瞬间一变。
他眉头紧皱,捂着肚子哼了起来:“啊,痛,我肚子好痛。”
沈景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不知道是不是被扯下床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清韵,你先帮我叫医生,医生过来了你再哄文哲,好不好?”
“被扯下床的?”周清韵听了,瞬间气到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怒目圆睁,瞪着沈文哲:“你一个病人,他竟然狠心扯你。好啊沈文哲,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一边说着,周清韵忙不迭地按了呼叫铃。
她头也不回,语气冰冷地警告道:“沈文哲你给我记住,这件事是我主导的,你有气就找我撒。再有下次,你敢拿景初出气,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看着周清韵维护沈景初的样子,从言语到态度,都充满了爱意。
沈文哲薄唇微动,想说点什么。
但他张了张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离婚已经是双方一致的选择,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文哲冷笑一声,说道:“我有没有拿沈景初出气,你不知道。你眼盲心瞎的一进门就质问我,我倒是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从你不由分说质问我,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沈文哲眼神有些空洞,缓缓说道:“十岁相识,十六岁定情,二十岁订婚,二十二岁结婚。要真不爱,你有无数机会完美抽身的,可你偏偏选了最不堪的那种。”
沈文哲眼神疲惫,他不再看周清韵和沈景初,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屋里黑漆漆的,沈文哲顾不上睡觉。
他走进厨房,拿出冰块,用毛巾包好,敷在脸上。
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太让人心力交瘁。
沈文哲敷着敷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仍在沙发上。
小半个身子被融化的冰水打湿,样子何其狼狈。
沈文哲再也绷不住了,他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他哭了足足一个小时。
最后,他顶着肿胀的一双眼,站起来回房打印离婚协议。
郑重地,沈文哲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每一笔都在宣告着一段关系的结束。
签完名后,他把离婚协议书轻轻放在床头。
那白色的纸张,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接着,他走向衣帽间,伸手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里面挂满了他们曾经一起挑选的衣服,如今却都成了过去的回忆。
他拖出一个大箱子,开始收拾行李。
一件件衣服被他拿起来,叠好,放进箱子里。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周清韵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沈文哲那眼睛肿胀的模样。
他正背对着她,刻意避开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周清韵的声音难得地小了一些,说道:“昨晚是我一时情急,冲动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不小心打了你,对不起。”
沈文哲没说话,只是手上把衣服扔得用力了些。
那“砰砰”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不满的宣泄。
周清韵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伸手拉住沈文哲的胳膊,说道:“所以我想好了。”
“你都主动了九十九次,这次我也主动一次。”
“陪你去你最想去的冰岛看极光。”
“等回来我们就离婚,我是过错方。”
“要求就你提,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好不好?”
离婚,其实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沈文哲也没想再多磨蹭。
但是冰岛,确实是他很想去的地方。
那是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把周清韵写进日记的时候。
从那以后,他做梦都想和她一起去冰岛。
可能是年少的梦太迤逦,也有可能,是周清韵那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触动了沈文哲。
他心里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把这口气还回来。
一边点了点头,对周清韵说:“行,去完冰岛,我们就离婚。”
三天后,沈文哲掐着时间,赶到了机场。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好。
走进机场,他一眼就看到了周清韵。
而周清韵身旁,还陪着沈景初。
沈景初看到沈文哲,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文哲。”
打完招呼后,他满脸晕红,害羞地躲到了周清韵后面。
周清韵十分自然地护住他,然后转头对沈文哲解释:“不好意思啊文哲。”
“景初听说了我们的旅程,不放心我们。”
“担心我们照顾不好自己,就一起跟过来了。”
沈文哲心里冷笑一声,心想:是担心他们照顾不好自己?
还是担心他们孤男寡女的发生什么情况?真是可笑。
周清韵为沈景初守身三年,都已经到了坐怀不乱的地步。
过去三年都没做成的事,又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再有什么不该有的进展?
他冷哼一声,说道:“你带谁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说完,他往旁边挪了个座位,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接下来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航行,包括中途转机。
沈文哲都管好了自己,没有往那边多瞧一眼。
他一直看着窗外,看着那变幻的云层,思绪也飘得很远。
辗转抵达下榻的酒店后,他们先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才开始游玩。
由于极光要到晚上才会出现,白天他们先去冰川徒步。
当他们来到冰川前,那壮丽的冰川风景,让人叹为观止。
巨大的冰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湛蓝的光芒。
这美景,极好地抹平了来之前的郁闷,和一路上的不快。
沈文哲畅快地吹了个口哨。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空瓶子,说道:“我打算装一瓶冰川水回去。”
“纪念这次旅行,也祭奠前十五年被欺骗的青春。”
他穿得很多,背后还有负重,蹲下去并不方便。
他努力调整好姿势,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沉进湛蓝的冰川水里。
眼看背包就要装满了。
忽然,一道极为惊恐的尖叫声传入耳中。
沈文哲仓促地收回手,连忙扭头去看。
可还没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身后一道黑影闪过。
那黑影直直地撞上他的后背,他还没来得及站直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栽。
头重脚轻之下,他整个人栽进了阴寒入骨的冰川水里。
第4章
冰冷的冰川水,瞬间从正面淹没了沈文哲的脸。
那刺骨的寒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装满物资的背包,此刻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牵住他的动作。
它将他牢牢地拖向水底,无论他怎么扑腾,都无济于事。
越扑腾,他就沉得越厉害。
浑身上下都被沁人的凉意包围,他感觉呼吸困难。
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
就在沈文哲以为,他是不是要窒息在这里的时候。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文哲?文哲你怎么了?”
透过氤氲的水雾,沈文哲看到了周清韵满是着急的俊脸。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满是担忧。
“她还是关心我的。”沈文哲心想。
也是,他们相识十五年,还有三年的婚姻。
除了九十九次失败的圆房,他们还有互相依赖互相照顾的情份。
哪怕确实不爱,又怎么可能连一丁点亲情都没有呢?
“谢谢。”沈文哲目露欣慰,挣扎着伸出手。
他希望周清韵能顺利地拉住他,把他拽上去。
可是,两手还没相接。
忽然又是一道尖叫,紧接着是男人模模糊糊的哼声:“啊,好痛,清韵你快过来,我的脚卡住了。”
只是卡住了,又不是断了残了。
这多么无足轻重的借口,偏偏就阻碍了周清韵的脚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放弃了快到触到的沈文哲。
退回了沈景初身边,耐心地将他扶住。
“怀哥,你别急,我看看。”周清韵轻声说道。
“真的好痛啊,清韵。”沈景初皱着眉头,带着哭腔说。
“没事的,怀哥,我在呢。”周清韵一边安慰着,一边查看他的脚。
问了又问,哄了又哄,好一会儿。
直到沈景初勾勾嘴角,破涕为笑:“清韵还是你好。”
从周清韵转身的第一刻,沈文哲就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发现他落水询问相救是她的本能。
在他和沈景初之间无条件选择沈景初,才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希望之后的绝望,是真的很绝望。
可怎么办呢,谁叫他气昏了头。
在机场看到沈景初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调头就走。
自甘堕落进入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深渊呢。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甘。
秉着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的原则。
沈文哲一次次地试探,一次次地浮沉。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摸到了冰沿。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随后赶到的路人伸出了援手。
在路人的帮助下,他顺利从冰川水里爬了出来。
“文哲你起来了?”周清韵仿佛这才注意到他得救。
她一边快步走向他,一边从包里掏出能量棒:“你还好吗?要不要吃一点?”
转危为安后的关心,连狗都不如。
沈文哲偏头避开,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
他从包里找还能穿的衣服。
刚刚,他是正面掉进了那冰冷刺骨的冰川水里。
而且,还是头先栽进去的。
纵使他外层穿的冲锋衣有着防风防水的功效,
可那衣服的缝隙里,还是进了不少水。
此刻,他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冷得直打哆嗦。
他心里清楚,得尽快换衣服才行。
不然的话,以冰岛冬日这般寒冷的天气,
他很有可能就会活活冻死在这里。
“文哲,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呀?”
沈景初拖着那瘸拐的脚,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
他来到沈文哲身前,蹲了下去。
然后,忙不迭地把背包里的物资往外倒。
一边倒,他一边急切地解释着:“我刚刚真不是故意叫清韵的。
就是当时脚被卡住了,我一时害怕极了。
我怕跟你一样掉进水里,到时候清韵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好我们两个人啊。
文哲,我把御寒的衣服都给你,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只要你不生气,我做什么都愿意,真的。”
沈文哲本来是不想理他的。
可冷不丁地一抬头,他对上了沈景初那双眼睛。
那眼睛里,可怜兮兮中还透着一丝精明。
他整个人猛地一颤。
这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道突如其来的尖叫,
还有从背后推他的那只手。
“是你?”沈文哲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沈景初的衣领。
沈景初呢,在周清韵看不到的地方,快速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着沈文哲的力道,双腿一屈,从蹲姿变成了跪姿。
“我什么啊?文哲你在说什么呀?”沈文哲一脸无辜地问道。
那坚硬的冰面,沈景初跪下去的时候,声响尤其重。
本来心里还有些愧疚的周清韵,看到这一幕,也不愧疚了。
她生气地说道:“沈文哲你什么意思啊?景初做错了什么值得你逼他下跪?
是他把用于活命的衣服给你,这给错了吗?
还是你嫌我先救他,没救你,所以不满意啊?”
“是他推我,是他故意把我推下去的。”沈文哲抬起通红的眼睛,大声说道。
周清韵顿了一下,她更生气了。
“你是不是脑子被水泡胀了,发疯了?
事发的时候景初自己脚也卡住了,他哪里分得出手推你啊?
你就是想诬赖他,也找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吗?”
沈文哲知道,和屁股坐歪的人是说不通的。
他不再回应周清韵的话。
他只是环视四周,眼睛急切地搜索着。
他想看看刚刚那两个路人还在不在,还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周清韵又说了几句,沈文哲都没理她。
这下,她也怒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把刚倒出来的物资一股脑拢进背包。
然后,她提着两个背包,带着沈景初拂袖而去。
沈文哲目送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背影。
他缩了缩那冻得梆硬的肩膀,继续去找目击证人。
他找了一圈,逢人就询问。
可结果却让他失望,询问无果。
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件事。
没办法,他只能花高价从其他人手中买到备用衣服。
他东拼西凑地换好衣服,感觉身上稍微暖和了一些。
之后,他和新认识的驴友一起,继续一个人的旅行。
一连几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他徒步完整条冰川。
夜色降临了,四周变得格外静谧。
他幸运地在终点看到了十六岁那年就在期盼幻想的极光。
“还真是美啊,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
他缓缓仰头,望向那绚烂多姿却又神秘莫测的极光。
那绚丽的极光在夜空中舞动,仿佛是神秘的精灵在嬉戏。
他的长睫毛轻轻颤动着,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来时的路漫漫,充满了未知与期待。
可回去却显得那么容易,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经历了那场跌宕起伏的创伤,沈文哲的心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他连就地休养的心情都没有,当天就开始打包行李。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像是想要逃离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然后,他奔赴机场。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过去,仅仅一天就又回来了。
沈父看到他回来,十分惊讶,连忙问道:“文哲,你这是玩得不开心吗?还是和清韵闹矛盾了?”
沈文哲眉头一皱,刚想把要离婚的事提前告知父亲。
就在这时,沈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父接起电话,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好,我马上带文哲过来。”
第5章
沈文哲不明所以,只能随沈父赶到医院。
走进病房,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沈景初。
沈景初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还有那一身白色女性西装的周清韵,气质更为干练优雅。
见他们进门,周清韵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就像一只护犊的母兽,挡在沈家父子和沈景初之间。
那警惕防备的模样,仿佛沈景初才是她放在手心疼宠的丈夫。
是啊,沈景初本来就是她心目中的丈夫。
只差一场仪式,一枚戒指,不是丈夫却胜似丈夫。
沈文哲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他轻轻捏了捏包带。
然后,他把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
周清韵冷冷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沈父。
她的声音带着不假思索的嫌弃,问道:“沈伯父,您二十三年前弄丢孩子,十五年前才找回来。找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长开了,除了亲子鉴定,和一块见证身份的随身玉佩,孩子身上也没其他的特殊标志,是吧?”
沈周两家比邻而居多年,私交甚好。
沈家儿子弄丢的时候,周家还帮着一起找过。
沈父不明白,众所皆知的事实,周清韵为什么忽然又问一遍。
而且还是在沈景初的病床前问,不过碍于两家交情。
沈父还是好脾气地回答:“是的,我儿子从一出生就很干净,身上没有胎记也没有痣。”
周清韵嗤笑一声,偏头看向沈景初。
她说道:“不知沈伯父您这些年有没有诧异过,文哲和景初身份有别,为什么您对他那么好,好到过分的地步。您还有没有注意到,景初和您其实长得挺像?”
这明显是挑拨的话语,沈父的笑容一顿。
他严肃地说道:“清韵你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沈文哲的手指紧紧攥住衣摆,指节都泛白了。
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像是在验证他的猜测,周清韵目光如炬。
她冷沉出声:“这次在冰岛,文哲因为一点小事,负气离开。我和景初在找他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差点被一块倒塌的冰墙埋在里面。”
当我们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从那危险的境地逃了出来。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急需输血。
就在这时,我才意外地知道,景初居然和文哲一样,都是RH阴性血。
而且啊,我还在景初的身上,看到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和文哲当年所拥有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
“沈景初什么时候成了RH阴性血了?他不是很常见的A型血吗?”沈文哲满心疑惑,自言自语着。
他几乎可以确定,周清韵这女人坏到了骨子里,她这是冲着自己的身世来的。
沈文哲脸色瞬间剧变,愤怒地吼道:“什么小事?落入冰川你还见死不救,这也算小事吗?”
周清韵根本无视他的愤怒,缓缓摊开了手。
一块莹润的玉佩出现在她掌心,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这玉佩,真的好像啊。”沈文哲心里想着。
它和自己十五年前用以证明身份,五年前又不小心弄丢的玉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不是像,就是同一块。
以沈景初的心机,如果不是同一块,他根本不会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沈文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景初这人是真的可怕。
他明明得了沈家的恩,却暗中记恨自己,最少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沈文哲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伸手想去拉住沈父,喊道:“爸您别听他们胡说。”
沈父身子一偏,避开了他,问道:“清韵说的都是真的?”
“爸?”沈文哲眼泛泪光,急切地说道:“我和您长得是没有那么像,可我和妈妈长得像啊,我身上流着您和妈妈的血啊。您怎么能因为周清韵的一面之词,就否认了我和您父慈子孝承欢膝下的十五年呢?”
沈父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闭了闭眼,然后复又睁眼,严肃地说:“做亲子鉴定吧,我和你,我和景初,各取三份样,送三个不同的机构做鉴定。”
周清韵来势汹汹,就算取再多的样,送再多的机构又有什么用呢?
仅仅一天的时间,六份加急加密的亲子鉴定报告,就分别送到了沈父手上。
每一份报告,都无一例外的证实着,沈父和沈文哲没有亲子关系,他和沈景初才有亲子关系。
“为什么?”沈父不留余力地一掌,扇到沈文哲脸上,目光如刀,仿佛要把他剐出血来。
人微言轻,沈文哲无力为自己证实什么。
他只卑微地,从包里拿出几天前就签署了的离婚协议书。
“我不知道亲子鉴定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父子怎么就不是父子了。我只知道周清韵早就出轨了,她和沈景初很多年前就搅在一起了。爸您是信一个背叛我、也背叛沈家的人,还是相信我这十五年对您的体贴孝顺,全都是假的?”
离婚协议书上的日期,确实是去冰岛之前的。
可是,那白纸黑字还盖着公章的亲子鉴定报告,却又显得那么真实。
沈父低头,看着倔强带泪不肯落下的沈文哲。
又看黑眸圆睁带着期盼,乍一看跟自己更像的沈景初。
他沉吟片刻,哑然出声:“看在你这么多年陪我一场,还给我太太送终的份上,你冒领身份的丑事,我就不计较了,希望你离开沈家后能戒骄戒躁,重新做人。”
这是,不要他的意思?
屋内暖气明明打得很足,可寒意依旧悄然滋生。
那寒意,从头冷到了脚,比那日怎么都探不出头的冰川水,还要寒冷。
第6章
沈文哲什么都没要,
只紧紧抱着前些年和妈妈拍的照片,
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沈家。
踏出沈家大门,
夜风中,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她胳膊肘上搭着男式风衣,
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点心袋子。
沈文哲瞧见她眼巴巴把袋子护在怀里,
像是生怕点心冷掉,
忍不住嘲讽地一笑,
捏着鼻子,从她身旁擦了过去。
他目不斜视,
这是离异夫妻该有的态度。
可他明目张胆的厌恶,
却惹恼了周清韵。
周清韵提高声音:“沈文哲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离婚?”
“好,说得好。”沈文哲冷笑。
“还没离婚,还挂着妻子的名头,
就能置多年情份于不顾,
一心要把我拉入泥沼。”
“我的这些年,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我付出的那么多真心,全都喂狗了?”
面对沈父的舍弃,都倔强没哭的沈文哲,
此刻情绪失控,眼眶酸涩。
他悲愤地质问:“周清韵你是不是真想让我死?”
“死”字一出,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怨妇,愤声大吼:
“你想让我死,就早点说,
没必要这么花样折腾我。
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
只要你一句话,
溺水或是跳楼,或是被活活打死,我都可以接受。”
从第一次撞破她和沈景初,脱口而出离婚以来,
沈文哲一直冷静淡定。
哪怕坠入冰川水,也只是短暂情绪外放,
从没像现在这般歇斯底里。
周清韵心里明白,
沈文哲过惯了好日子,
比起离婚,没了身世更让他难以接受。
但她觉得,他因贪婪犯下了错,
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于是冷起脸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造假骗人,我只知道...”
“够了!”沈文哲怒吼。
装满照片的包狠狠砸向周清韵,
他无视她被划破的脸颊和出血的鼻子,
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我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才会毫无底线地羞辱我、践踏我。
我只知道一个拼了命想要我死的女人,
没资格对我明嘲暗讽任何。”
说着,他低头捡起一块掉落在地的点心。
刚一接触,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长满又硬又红的疙瘩。
他的脸,也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这...”周清韵俏脸一僵,
后知后觉想起来,
今天买的是沈景初最喜欢的芒果味点心。
而沈文哲,恰恰严重芒果过敏,
之前只是吃了口芒果蛋糕,就闹到过敏性休克的地步。
周清韵心里其实是很厌恶沈文哲的,
但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她张了张嘴,刚想解释。
沈文哲却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声音平静,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知道的,你不爱我。
我没指望你有多心疼我,
只希望你看在亲手剥夺我一切的份上,
把该分给我的婚后财产,分给我。”
说完,他不给周清韵多掰扯的机会,抬脚就走。
他乘着夜风,走出了这套住了十五年的别墅。
这里曾狠狠给他带来一场噩梦,
此刻他无处可去,只好叫了辆出租车,
前往位于郊区的公墓。
夜晚的墓园,阴寒冷冷的,透着死寂。
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短短几天,他见识到了人世间最叵测的人心。
还有什么,比一颗恶毒无比的心,更叫人害怕呢?
他走到一座墓碑前,温软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碑。
“妈妈。”他轻声唤着,
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整夜的话。
天亮时分,他带着疲惫和不舍,离开了墓园。
他回到前两年用奖学金和外快购买的小公寓,
这公寓产权明确属于他。
忽然,他接到了沈景初的电话。
沈景初说:“你想知道,周清韵这些年为什么死心塌地的爱着我,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吗?”
变了心的女人,就像吃了屎的狗。
是主动还是被动吃的,沈文哲一点都不关心。
他沉默着,没说话。
沈景初却无视他的沉默,紧接着追问:
“那你妈呢?她的死,你也不在乎了?”
“我妈妈?”沈文哲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景初报了个地址,说:“你来,来就知道了。”
明知这是鸿门宴,沈文哲却依然无从选择。
谁叫他嘴硬心软,能舍弃一切,
偏偏舍不得唯一真心疼爱过他的妈妈呢。
他匆匆奔赴约定的包厢。
刚一进门,他便闻到隐隐约约的汽油味。
他吃过几次暗亏,任何异常都不敢小觑。
想也没想,他调头就走。
可是已经晚了,包厢门从外面关上了。
他心神一颤,随手抓了个凳子,疯狂地打砸起来。
还没把门砸开,就听到另一扇门咔哒一声打开的声音。
随着扑面而来的浓烈味道,
他看到沈景初从里头洗手间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打火机,满脸怨毒。
沈文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恐地问:
“你都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还想干什么?”
沈景初晃了晃打火机,说:“我想干什么?”
“沈文哲!我倒想问问你,”沈景初满脸愤怒,眼睛瞪得老大,大声吼道,
“明明都要离婚了,你还勾得清韵给你平分财产。
明明都不是沈家人了,你还勾得爸爸记得你的饮食、你的习惯。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原来周清韵还真如他所愿,多给他分财产了吗?
沈父也假惺惺地记得他?
多可笑啊,一个放饵,一个上钩,联手把他踢出家门后,
他们竟然还想给他所谓的善意。
沈文哲打从心底里不想要这虚伪的善意,冷冷开口:
“和我无关了,沈景初。
无论周清韵还是沈家,如今你想要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享受才是,可千万别随意发疯。”
“发疯?我就是要发疯!”沈景初恶狠狠地说着,快速点亮打火机,狠狠往里一扔。
刹那间,扑面的火舌,从洗手间里凶猛地窜了出来。
“你疯了?”沈文哲眼睛瞪得滚圆,砸门砸得更卖力。
却被沈景初一把死死拽住手腕,沈景初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挑衅:
“急什么,不如你先说说看,清韵更在意你死,还是我亡?”
火舌疯狂地窜进房间,沿着飘飞的窗帘四处游走。
沈文哲被浓烟呛得满脸通红,一片绝望中,
他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景初?景初你在不在里面?”是周清韵的声音。
周清韵破门而入,眼睛只盯着沈景初,直奔过去。
这一刻,沈文哲恍惚想起二十岁那年,
她同意求婚的时候,温柔地说:
“文哲,我不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但一定是对你最好的女人。”
可现实呢,他的满身风雨,全都是她给的。
“清韵...”沈文哲尽可能地大声呼喊,想提醒周清韵,他也是在的。
脚步刚往前一迈,哐当一声,吊灯垂直砸下。
坚硬的灯架,破碎的灯玻璃,直直打在他头上,从他后脑勺滑了下去。
沈文哲被这一下打得头重脚轻,“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那原本已经走出去了的女人,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沈文哲以为她是不是看透了他的惨状,心生怜悯,满是希冀地伸出了手:
“救我,清韵,求求你救我这一次。”
“既然我数次给你机会,你仍死性不改。”周清韵红唇张合,声线压抑而低沉。
“那你就待在里面,好好地反省一下,你这些天犯了多少错,造了多少孽吧。”
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反锁,热浪猛地袭来。
沈文哲手抓着明明看得到外面,但又死活扒不开的门缝。
热气缭绕中,沈文哲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
第一次在沈家别墅见到的少女。
她手拿一枚漂亮的风筝,还有一个精致的蛋糕。
她说,声音轻柔而坚定:“不怕,哥哥,此后有我。”
第7章
回忆里的甜蜜,如璀璨星辰般耀眼。
那甜蜜的过往,与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光,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交相辉映的世界。
沈文哲用力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够到那段即便用力抹都没抹掉的甜。
可他手伸得越长,那甜就像调皮的精灵,退缩得越快。
它好似隔着冰川水的那只手,冰冷而又遥远。
又仿佛那扇被残忍关掉的门,将他与美好彻底隔绝。
他深知自己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怎么等都等不到救世主。
以他残留的那点力气,恐怕也砸不开那扇困住他的门逃生。
沈文哲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疲惫。
然后,他直接把身子匍匐着倒了下去。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这么多天的反复拉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早已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哪有什么那么多万般不在意的从善如流呢?
不过是和着眼泪往肚咽,强撑笑颜罢了。
周清韵紧紧抱着沈景初,脚步匆匆地出了餐厅。
来到外面的马路上,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看不到那令人恐惧的火光了,也听不到餐厅里面人头攒动的嘈杂声。
沈景初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从周清韵怀里慢慢出来。
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清韵,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再怎么说,文哲也是你的丈夫,还给爸爸当了十五年儿子。”
“他就是有错,也罪不至死。”
“这样把他关在铺满汽油的房间里面,会不会不太好?”
嘴上这么说着,他抓着周清韵衣服的手是一点都没松。
身子还配合地颤了几下,脸上满是又紧张又害怕的样子。
可谓是把又当又立表演到了极致。
偏偏周清韵就吃这一套。
她眉头一皱,有些生气地说:“之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
“你总说他不容易,劝我多理解,我也不计较了。”
“可他这次为了争沈伯父的宠,都偷偷放汽油想烧死你了。”
“我要还纵容,我成什么了?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应声虫吗?”
“可是...”沈景初眼眶泛红,担心得要哭了的样子。
周清韵温柔地低头,在沈景初泪光闪烁的眼皮亲吻了一下。
轻声说道:“好了,不提他了。”
“沈文哲又不傻,不可能明知包厢里放了汽油,还把所有路都堵死。”
“他既然有闲心羞辱威胁你,肯定就有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办法。”
“你自己都是受害者,还替他瞎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有她的安抚,沈景初眉头终于舒展,放下心来。
他说:“那我们先别走,就在这里等等。”
“万一有什么不对,我们也好第一时间...”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好晕。”沈景初艰难地抬手,捂着昏胀的脑袋。
身子哆嗦得都有点站不稳了。
周清韵见沈景初这般痛苦模样,瞬间慌了神。
她想也没想,急忙伸手,将他紧紧揽到怀里,焦急喊道:“景初你怎么了?”
沈景初痛苦地拧着眉,额头上满是汗珠,嘴巴微张却给不出回答。
周清韵愈发慎重,赶紧将他稳稳扶住,紧张问道:“是不是在火里待得太久,吸入太多毒烟缺氧了?景初,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等等,我们这就去医院。”
说完,她扭头就朝着餐厅侧边的停车处狂奔而去。
她跑得很急,脚步匆匆,成年男人的体重在她手上竟好似毫无重量。
看得出,她对沈景初真是疼到了骨子里,才会如此不管不顾。
沈景初心中有些骄傲,嘴上却还喃喃念着沈文哲的名字:“文哲...文哲还没出来...”
周清韵心里气极了,暗自想着: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惦记沈文哲。沈文哲他配吗?配得到景初的情深义重吗?
“别管他。”周清韵一边在心里生气,脚下跑得更快了。
十几米的距离,短短几秒她就跑到了。
她急忙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沈景初放上去。
接着扣好安全带,关好车门,正要从另一边上车。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周清韵下意识扭头,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上裹着湿桌布的男人落在她的引擎盖上,那男人长发被烧掉了一大半,脸蛋黑黑的,根本看不出原先面容。
“怎么回事?”周清韵脸色一变,正要询问。
这时,她听到一道极轻极浅的痛呼声。
这声音如此熟悉,这是...
周清韵心都揪起来了,赶忙凑近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一双猛地瞪过来的眼睛,那眼睛里爱恨嗔痴皆有,无比熟悉。
那古井无波的黑眸里,藏着恨不得将人就地绞杀的恨意。
周清韵懵了懵,试探着询问出声:“沈文哲?”
第8章
沈文哲没有回答,他在积攒力气之后,拖着残破的身子,顺着引擎盖慢慢往下滑。
明明痛得要命,但他还拒绝求救,只是紧咬牙关,用沉默来表示着自己的恨意。
确认眼前这个狼狈得不像话的男人真是沈文哲,周清韵更懵了。
她心想:他能做到在房间里倒好汽油,再约沈景初见面实施他的计划,一定是想好了后路,才敢肆无忌惮地这么去做。
总不能真为这点小事,闹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那他怎么只披了个桌布,就从二楼跳下来了?
是没有其他后手么?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活?
蓦然间,想起他的那句“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周清韵脑子“滋啦”一下,像是有电流流过。
看他因为过于疼痛,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那百孔千疮的身子在引擎盖上滑动着,最终直接摔了下来。
裹在身上的桌布也在这一摔中掉落,烧焦的皮肉完全暴露出来,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周清韵忍不住伸出了手。
“滚。”沈文哲终于说出了再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字。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周清韵杏眸微微眯起,满脸的不相信。
“我叫你滚!”沈文哲恨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眼睛里满是愤怒,仿佛周清韵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想现在就闹开,就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们拖回那个满是汽油的房间,给我黄泉路上多拉两个垫背的。”
沈文哲那充满怨毒的目光,有条不紊地扫过周清韵和沈景初。
然后他拖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从两人身旁走过。
明明从来没爱过他,事后也不可能在乎他。
可此刻,看着沈文哲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模样,周清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法把“罪有应得”和他联系起来。
她心头还涌起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远失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周清韵抬手捂了下剧烈瑟缩的胸口。
周清韵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被沈景初敏锐地捕捉到了。
沈景初难以接受,沈文哲在那样的火光里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他垂眸,隐去眼底的戾气,高大的身子凑近周清韵的脸。
“你要是实在担心,要不还是追上去看看吧。”
“我只是单纯吸入了毒烟,没事的,一个人去医院也没关系。”
周清韵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一滞。
她恍然扭头,果然看到沈景初那苍白得过分的脸庞。
周清韵这才总算想起来,在沈文哲掉落之前,她原本该做的正经事。
她晃晃脑袋,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抛开。
“担心?一个马上就要离婚的人,有哪点值得我担心?”
周清韵不再说话,重新把沈景初推回车上。
然后一路驱车,直到医院。
经过检查,沈景初确实吸入了不少毒烟。
不过倒没有大碍,多休息两天,等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比起毒烟,更重要的是他复发的腰伤,还有周清韵肚子里的孩子。
“我们不是一直都做了措施吗?怎么会怀孕?”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周清韵震得晕头转向。
她甚至都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孩子,到底是期待,还是不期待。
沈景初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狠狠捏了下藏在被子下的大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之前玩得太开心,戴套太晚,不小心中招了啊。”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目光中满是纠结与心疼。
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我知道你还没正式离婚呢,这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你要是实在害怕,要不先把孩子打了吧。反正咱们还年轻,以后总会再有孩子的。”
周清韵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心里暗自思忖,自己确实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但既然已经怀上了,她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女人。
周清韵轻声说道:“怀都已经怀上了,生下来就好了,我会好好养胎的,你别担心。”
说着,她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景初的手背。
随后,她又在沈景初的额头轻轻吻了吻,接着说:“我会尽快和沈文哲办离婚手续的。
沈伯父那边我也会想办法施加压力,尽快把属于你的认亲宴会给办了。”
证领了,亲认了,周清韵从此以后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妻子。
沈家也会是他一个人的沈家。做了十五年的梦,终于要实现了。
沈景初强力忍住嘴角的笑意,缓缓俯身贴近周清韵的肚子,轻声说:“我都听你的,清韵。”
周清韵在沈景初的病房一直待到夜里。
她陪着沈景初打完针,又一起吃完了饭。
之后,她像哄孩子一样把沈景初哄睡了。
她把有关沈景初的各种禁忌,细细地向护工叮嘱了一遍,这才离开。
出了医院,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调转车头,向沈文哲那里驶去。
第9章
沈文哲和沈景初不在同一个医院。
沈景初有周清韵陪着,又顶着新晋沈家大少爷的身份。
他去的自然是海城最好的私立医院,那里的环境和设施都非常好。
而沈文哲一个人,还受着伤,没多少力气折腾。
当然是越近越方便,于是他去了个离餐厅不远的小医院。
这个医院连三甲都算不上,条件十分简陋。
不过好在医生护士素质都不错,对他也还算细心。
他当时的状态看着十分狼狈。
因为他在心如死灰的时候看到了沈母,心里犹有不甘,想搞清楚真相。
他想着就算在地底下和妈妈相见,也好把话说清楚。
于是他当机立断,浸湿了桌布,裹在了自己身上。
桌布的材质比较厚实,浸水后更加沉重。
它为他遮挡了不少火光。
因此,他除了一头短发被烧了,真正被火烧到的部分其实不多。
比起烧伤,更严重的是他从二楼跳下来导致的骨折伤。
不过比起活活烧死在包厢里面,骨折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心里有了这样的对比,对于少部分烧伤和一条腿骨折的结果。
沈文哲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对救治他的医生和照顾他的护士,也很感激。
他真诚地说:“谢谢你们这么尽心尽力的救我。”
他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慢慢摸向那因被烧到而卷曲、紧紧结成一团的头发。
然后一脸无奈地开口:“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叫个理发师上门啊。
把我这一头碍事的头发给剪了,实在太难受啦。”
要是追求完美做造型,那肯定得找专业理发师。
可沈文哲的头发都烧得没剩多少了,不剃个光头就算不错了,哪还能做造型啊。
如果只是把烧坏的部分剪掉,现场的护士就能搞定。
刚好这会儿是晚上,大部分病人都睡着了,护士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一位护士拿来剪刀,又找来一张很大的白布,仔细地围住沈文哲的脖子。
接着,开始帮他剪了起来。大剪刀“咔擦咔擦”地响着。
这声音,仿佛在剪断烦恼丝的同时,也剪去了他整整十五年的牵挂。
沈文哲的心早已死透,表情麻木得没什么反应。
周清韵看在眼里,心里涌起难言的酸涩。
她想起沈文哲过去那么爱俏,每一根头发丝都被他费心费力地养护着。
他对头发的爱惜程度,丝毫不亚于对自己的脸。
这样爱漂亮的男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毁容断发的锥心苦楚啊。
周清韵忍不住心想:明知违背她的后果,是痛苦和难堪。
他还一定要做,是因为过去爱极了,后来才会恨极了吗?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这些年也挺对不起他的。
周清韵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一直到沈文哲剪完头发。
原本帅气有型的黑色短发,被剪成了令人惋惜的狗啃寸头。
即便发型成了这样,他那精致的脸蛋,不但没因发型显丑。
反而因为无所遮挡,而有一种光华耀眼的美感。
都寸头了还这么好看,那是真的好看啊。
周清韵又不是瞎子,认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沈文哲很英俊。
但还真的没有见过,他如此纯粹脱俗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十几岁的时候,班里还有学校里不少校友知道她和沈家是邻居。
他们请她吃饭、送她礼物贿赂她,托她给沈文哲送情书。
还有人在学校论坛发帖,选沈文哲做校草。
那时那么年轻的沈文哲,定力却那么足。
他从来不肯要任何哪怕很昂贵的礼物,所有情书还没入他眼就直接撕掉。
论坛上闹得轰轰烈烈的校草排名,他也完全置之不理。
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这事,他还嗔怪地说:“清韵妹妹。
我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你可以不理解我,但一定要无条件支持我,好不好?”
但就是这样口口声声只想学习不想交朋友的少年。
却在十六岁那年,她一试探着告白,他就欣喜地红了脸。
羞涩地说:“我愿意做你男朋友,清韵妹妹。”
他大约真的很喜欢她。
其他女生为他做过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她都看在眼里。
她本以为,他压根就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他表面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全都记在了心里。
而后,他开始一件一件地为她去做。
小到考试前贴心的复习资料,她生病时亲手熬制的热粥。
各大节日里,那些充满心意的手工礼物,许愿星、围巾、手套。
大到各种限量版的珍贵礼物,寒暑假一起去度假。
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全都会去做。
如果她喜欢的不是沈景初,而是沈文哲……
不,这绝对不可能。
沈景初才是她这辈子唯一喜欢的男人,也是唯一有资格得到她喜欢的男人。
她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人呢。
周清韵轻轻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晃掉。
她寒眉轻皱,抿紧了红唇,冷冷说道:“没死是吧?没死就起来把离婚协议签了。”
来源:月楼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