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的电话打来时,我正踮着脚,想把书店最高处那排的《百年孤独》理整齐。
妈的电话打来时,我正踮着脚,想把书店最高处那排的《百年孤独》理整齐。
手机在我围裙兜里嗡嗡作响,像只被困住的蜜蜂。
是大哥。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哥这尊大佛,平时请都请不来,主动找我,准没好事。
“喂,哥。”
“小妹啊,你赶紧去中心医院!妈摔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怎么回事?严重吗?”
“不知道,邻居张阿姨打的电话,说看着救护车拉走的。我这边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你先过去看看!我让大姐也过去!”
电话“啪”地就挂了。
我抓着梯子,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丈夫陈阳从里屋冲出来,扶住我。
“怎么了?脸这么白?”
“妈……妈住院了。”
我声音都在抖。
陈阳二话不说,解下我的围裙,从墙上抓起我的外套。
“走,我开车,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
“别慌,有我呢。”
他温厚的手掌握住我的,那一刻,我慌乱的心,像是找到了锚。
我们的小书店门都来不及锁,只虚掩着,就冲了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千万不能有事。
她76了,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赶到急诊室,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
她闭着眼,脸色灰败,左腿被固定着,看样子是伤到了骨头。
“妈!”
我扑过去,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妈缓缓睁开眼,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小妹……你来了……”
“妈,您怎么样?疼不疼?”
“腿疼……”
她声音虚弱,我心疼得直抽抽。
陈阳已经去找了医生。
很快,他拿着一沓单子回来,眉头紧锁。
“医生说是股骨颈骨折,年纪大了,得马上手术。先去办住院,交押金。”
我六神无主,只会点头。
“哥和大姐呢?”我下意识地问。
陈阳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懂了。
又是这样。
我拿出手机,先给大哥打电话。
“哥,医生说妈要手术,你那边完事了吗?赶紧过来!”
“手术?这么严重?”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然后是熟悉的推脱,“我这会是真走不开啊,外地来的大客户,我得亲自陪着。这样,钱的事你别担心,你先垫上,回头我转给你。”
“我……”
我刚想说我没那么多钱,他那边已经急匆匆地,“先这样,客户叫我了,你多费心!”
又是“嘟嘟嘟”的忙音。
一股火从我心底“噌”地冒起来。
我强压着火,又拨通大姐的电话。
“姐,妈要手术,你到哪了?”
“哎呀,我这不正堵在路上嘛!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到处都堵!再说我儿子今天期末考,我得去接他,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手术的事,医生怎么说?”
我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姐在那头“哎哟”了一声。
“这么麻烦啊……小妹,你看你和陈阳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书店关两天也没关系,你们就多辛苦辛苦。钱你先垫,我们三家平摊,少不了你的。”
“我没钱。”我冷冷地说。
我们那个小破书店,一个月刨去成本,也就赚个生活费,哪来几万块的闲钱。
“怎么会没钱呢?陈阳不是老师吗?你们俩省吃俭用的,还能没点存款?行了行了,我这边要开车了,不跟你说了,你们先忙着。”
电话又被挂了。
我捏着手机,气得手都在发抖。
“没什么正经事”。
“关两天也没关系”。
在他们眼里,我和陈阳的人生,就是这么无足轻重,可以随时为他们让路。
陈阳办完手续回来,看到我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
他没多问,只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五万,我刚取的,应该够押金了。你先去交,我在这里看着妈。”
我看着他,眼眶发酸。
这是我们准备用来重新装修书店的钱,攒了好几年。
“这……”
“救妈要紧。”他语气不容置喙。
我拿着那张沉甸甸的卡,心里五味杂陈。
是感动,也是心酸。
为什么每一次,扛事儿的都是我们这个最不被看好的家?
妈被推入了病房,三人间,靠窗的位置。
安顿好她,已经是傍晚。
陈阳去买了晚饭,一份清淡的粥,两个小菜,还有给我和他的包子。
妈没什么胃口,我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看着我,又看看旁边正细心给我拧开水瓶盖的陈阳,叹了口气。
“还是小妹孝顺。”
我没说话,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如果孝顺的代价,是理所当然地被牺牲,那我宁愿不要这份“夸奖”。
陈阳把包子递给我。
“你也吃点,一天没沾牙了。”
我咬了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们俩就蹲在病床边,狼吞吞虎咽。
那样子,一定很狼狈。
晚上需要人陪床。
我理所當然地留下了。
陈阳不放心我一个人,说要不他留下,我回家休息。
我怎么可能同意。
“你明天还有课,赶紧回去。这里有我。”
“那我明早给你带早饭过来。”
他给我掖了掖陪护床的被子,又嘱咐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
妈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给她掖被子,一会儿给她擦汗。
凌晨四点,我彻底醒了,看着窗外墨色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
大哥的“重要会议”,大姐的“儿子考试”,都比妈的腿重要。
只有我和陈阳的“不正经事”,可以随时为之让路。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第二天一早,陈阳果然提着保温桶来了。
小米粥,煮鸡蛋,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
他一来,就先去打了热水,帮妈擦脸擦手。
动作娴熟得像个专业的护工。
妈看着他,眼神复杂。
“陈阳,辛苦你了。”
“妈,说这个就见外了。”陈阳笑呵呵的,“您赶紧趁热喝粥。”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桌板架好。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男人,是我自己选的。
当年我执意要嫁给还是个穷教师的陈阳,妈第一个反对。
“你看看你哥,找的媳妇家里是开厂的!你看看你姐,嫁了个老板!你呢?找个教书的,一个月那点死工资,能干什么?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当时倔强地说:“我就喜欢他,他人好。”
妈冷笑:“人好能当饭吃?”
现在看来,人好,真的能当饭吃。
至少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给我一口热饭吃。
上午,大哥大姐终于“驾到”了。
大哥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进门就声如洪钟。
“妈!我来啦!感觉怎么样?”
大姐则提着一个硕大的果篮,上面还系着漂亮的丝带。
“妈,您想吃什么?我给您买!”
两人在病床前嘘寒问暖,演足了孝子贤孙的戏码。
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们都来了就好,都来了就好。”
他们待了不到十五分钟。
大哥接了三个电话,都是几十上百万的生意。
大姐则不停地刷着手机,回复着太太圈里的消息。
临走前,大哥从钱包里抽出两千块钱,塞到我手里。
“小妹,这两天辛苦你了。这点钱你先拿着,买点营养品给妈补补。我公司那边还有一堆事,先走了。”
大姐也跟着说:“是啊是啊,我约了人做美容,也不能待太久。小妹,妈就交给你了,我们放心。”
他们像一阵风似的来了,又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那个硕大的果篮,和我手里的两千块钱,证明他们来过。
我看着那两千块钱,心里说不出的讽刺。
手术费押金五万,这两千块,够干什么?
打发叫花子吗?
我把钱默默收起来,没说话。
陈阳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别生气,不值得。”
我抬头看他,他眼里满是理解和心疼。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邪火压了下去。
是啊,不值得。
手术安排在下午。
进手术室前,妈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恐惧。
“小妹,妈害怕。”
“别怕,就是睡一觉,醒了就好了。”我安慰她。
“你哥和你姐呢?”她还在问。
我心里一刺,脸上却笑着说:“他们公司忙,走不开。您放心,我和陈阳一直都在这儿守着您。”
妈这才稍微安了心,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和陈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谁也没说话。
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妈被推进去时那个无助的眼神。
她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在病痛面前,也只是个需要孩子陪伴的普通老人。
可她的孩子呢?
一个在谈着几百万的生意,一个在做着几千块的美容。
只有我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女儿,和她最瞧不上的女婿,守在这里。
我突然觉得,妈这一辈子,活得真失败。
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恢复期。
这意味着,需要人24小时不间断地照顾。
我跟陈阳商量。
“书店那边,我先关了。我全天在医院。”
“不行,你一个人身体吃不消。”陈阳立刻反对,“这样,我白天来,晚上你来,我们俩换班。”
“那你课怎么办?”
“我跟学校请了假。就说家里有急事。”
“那学校……”
“没事,我跟系主任关系好,他会理解的。”
看着他斩钉截铁的样子,我知道我拗不过他。
于是,我和陈阳开始了医院、家、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陈阳在医院照顾。
他一个大男人,心却比谁都细。
给妈喂饭、擦身、按摩、端屎端尿,没有一句怨言。
他怕妈躺着无聊,还从我们书店拿来了收音机,给她放她喜欢听的评书。
有时候,他还会读报纸给她听。
病房里的其他病友和家属,都羡慕得不行。
“你这女婿,可真比亲儿子还亲!”隔壁床的阿姨对妈说。
妈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得意,也有尴尬。
“他……他就是个教书的,时间多。”她总是这样解释。
好像承认陈阳的好,就是承认她当年的“看走眼”。
我晚上来接班。
听着妈均匀的呼吸声,闻着陈阳留在空气里淡淡的肥皂味,我的心总是很安宁。
大哥和大姐,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们会掐着饭点,打来“慰问”电话。
“妈今天怎么样啊?胃口好不好?”
“小妹啊,钱还够不够?不够跟我说。”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但当我真的提到钱的时候,大哥就开始打太极。
“哎呀,最近公司资金周转有点困难,你先顶着,过两天我一定给你。”
大姐则更直接。
“你姐夫最近炒股亏了,家里手头也紧。要不你先问问大哥?”
他们俩就这样,像踢皮球一样,把责任踢来踢去。
我被他们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最后,还是我跟陈阳,又凑了三万块钱,把手术费给缴清了。
这八万块,几乎是我们所有的积蓄。
我没告诉妈。
我怕她知道了,心里又该嘀gga咕。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天下午,陈阳在给妈按摩腿,防止肌肉萎缩。
大姐夫,就是那个老板姐夫,突然来了。
他提着一盒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进口保健品。
“妈,我来看看您。”
他把东西放下,客套了几句,眼睛就一直往陈阳那边瞟。
陈阳正专心致志地给妈捏着腿,额头上都是汗。
姐夫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大概觉得,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很没出息。
“陈阳啊,还在学校教书呢?”他状似随意地问。
陈阳抬起头,笑了笑:“是啊,姐夫。”
“哎,教书有什么意思?一个月挣几个钱?要不我给你在我公司安排个职位?怎么也比你当老师强。”
那语气,像是在施舍。
我当时就想发火。
陈阳却按住了我。
他站起身,擦了擦汗,不卑不亢地看着姐夫。
“谢谢姐夫好意。不过我觉得,教书挺好的。看着孩子们一点点进步,心里踏实。”
姐夫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他又待了五分钟,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正眼看过我。
他走后,我气得不行。
“他那是什么态度!看不起谁呢?”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陈阳倒是很平静,“他有他的活法,我们有我们的活法。”
我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
是啊,我们活得坦荡,活得心安,这就够了。
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和陈阳瘦了整整一圈。
而大哥大姐,除了最开始那次,加起来探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每次来,都是放下东西就走,比快递员还准时。
他们把这叫“打卡式探病”。
我心里冷笑。
出院那天,大哥大姐倒是很积极。
大哥开着他的大奔,大姐开着她的宝马,两辆车停在医院门口,派头十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领导出院。
他们俩抢着去办出院手续,抢着去扶妈。
“妈,我来!”
“妈,我扶您!”
那殷勤劲儿,让我叹为观止。
我跟陈阳默默地收拾着东西,那些脸盆、暖壶、没用完的纸尿裤……
这些他们从没碰过的东西。
妈坐在轮椅上,看着大哥大姐忙前忙后,脸上笑开了花。
“还是我儿子闺女有出息。”她满足地说。
我听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
陈阳拉了拉我的手,朝我摇摇头。
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到妈家,大哥大姐又开始表演了。
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捶背捏肩。
妈被他们哄得眉开眼笑,仿佛这一个月,是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
我跟陈阳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好,就准备走。
书店关了一个月,再不开门,我们俩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小妹,陈阳,你们别急着走啊。”
妈突然叫住我们。
我回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有点神秘。
大哥大姐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让大姐从卧室里抱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
盒子一打开,我的呼吸都停住了。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在灯光下,闪着晃眼的光。
“这是我跟你爸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妈说,“一共十二根,每根一百克。”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这次我住院,你们都辛苦了。”
我听到“都辛苦了”四个字,差点笑出声。
“所以,我决定,把这些金子分给你们。每人四根,算是我这个当妈的一点心意。”
妈说着,拿起四根金条,递给大哥。
“国强,你是家里的老大,做生意不容易,这个你拿着。”
大哥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然后,妈又拿起四根,递给大姐。
“阿芳,你虽然嫁得好,但女人手里总得有点自己的钱,才硬气。”
大姐也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最后,妈拿起剩下的四根,看向我。
我的心,莫名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着那四根金条,又看看妈。
我突然觉得,这金子,有点烫手。
妈拿着金条,却迟迟没有递给我。
她看着我,又看看我身边的陈阳,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算计。
病房里那个眼神复杂的妈,和眼前这个精于算算的妈,重叠在了一起。
大哥大姐都看着我们,表情玩味。
终于,妈开口了。
她说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小妹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看,你大哥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你大姐呢,也要维持体面,用钱的地方多。”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后面一定还有“但是”。
“你和陈阳,都是拿死工资的,也没什么大的开销。这次住院,陈阳是老师,放着暑假,时间也方便,不算耽误什么正事。”
“所以,妈想了想……”
她把那四根金条,往大哥的方向推了推。
“你这四根,就先给你哥用吧。他生意做大了,以后还能亏待你?”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我笑了。
不是微笑,不是苦笑,是那种气到极致,反而觉得荒谬可笑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被我笑蒙了。
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笑什么?!”她厉声问。
我止住笑,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妈,我笑您这算盘,打得真精。”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妈,我问您,您住院这一个月,是谁给您办的入院手续,缴的五万押金?”
妈愣住了。
“是谁半夜不睡,给您掖被子,给您擦汗?”
“是谁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给您做吃的,一口一口喂您?”
“是谁在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给您按摩,给您讲故事?”
“是谁在您大小便失禁的时候,不怕脏不怕臭,给您擦洗身子,换洗衣物?”
我每问一句,妈的脸色就白一分。
大哥大姐的表情,也变得极其不自然。
“是,我大哥生意忙,他一个电话就是几百万上下。我大姐是富太太,她一个美容就几千块。”
“我们家小,我们开个破书店,我们没出息。”
“所以,我们就活该像个陀螺一样,被呼来喝去?”
“所以,陈阳一个月的假期,就活该变成您的免费护工?”
“所以,我们掏空了所有积蓄垫付的八万块医药费,就活该被您一句‘没什么大的开销’给抹杀掉?”
“八万块?”妈震惊地看着我。
大哥大姐的脸色也变了。
“你不是说……你们三家平摊吗?”妈的声音开始发抖。
“是啊,平摊。”我冷笑,“大哥给了我两千,让我给您买营养品。大姐的电话,我后来就再也没打通过。”
“我那八万块,是准备装修书店的钱!是我们俩攒了五年的血汗钱!”
“现在,您跟我说,我的那份金子,要给我哥?因为他生意需要周转?”
“凭什么?!”
我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一个月的委屈、愤怒、心酸,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我感觉自己在燃烧。
妈被我吼得呆住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站起来,想说什么。
“小妹,你别激动,钱的事,哥回头一定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打断他,“我也不要这金子!”
我指着桌上那堆金灿灿的东西,一字一句地说:
“这金子,我嫌脏!”
说完,我拉起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阳。
“我们走。”
陈阳反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坚定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转身,往门口走去。
“站住!”
妈的尖叫声从背后传来。
“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站住!”
她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被大姐一把按住。
“为了点钱,你就要跟你妈,跟你哥姐断绝关系吗?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妈,您养我大,我记着。所以这一个月,我尽心尽力,我问心无愧。”
“但是,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不想再当那个,可以被随时牺牲的‘傻子’了。”
“还有,您当年说,人好不能当饭吃。我现在告诉您,能。”
“至少,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这个您看不起的男人,给了我所有的底气和尊严。”
“这比金子,重要多了。”
我说完,再也不停留,拉着陈阳,打开了门。
“反了!真是反了!”
背后,是妈气急败坏的哭喊声。
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是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和那个家之间,最后一点温情的联系。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陈阳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们站在楼道里,任凭邻居们探究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
我哭得泣不成声。
不是因为那几根金条。
而是因为,我终于看清了,在妈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原来,亲情也是可以用价格来衡量的。
而我,和我的家,就是那个最廉价的。
“好了,不哭了。”陈阳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们回家。”
“家……”
我重复着这个字,突然觉得无比的温暖。
是啊,我还有家。
有陈阳,有我们那个小小的书店,那就是我的家。
一个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价值,一个可以让我卸下所有防备的,真正的家。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靠在陈阳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心里的那块冰,似乎也开始慢慢融化。
“后悔吗?”陈阳突然问。
我摇摇头。
“不后悔。”
“可能会被他们说一辈子闲话。”
“那就让他们说去。”我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的路,“我不想再为他们活了。我想为我们自己活。”
陈阳笑了,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就对了。”
回到我们的书店,看着满屋子的书,闻着熟悉的纸墨香,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
我脱下那件穿了一个月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给自己和陈阳,各泡了一杯热茶。
我们坐在靠窗的旧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什么怎么办?”
“书店啊,钱都……都交医药费了。”
“没事,”陈阳喝了口茶,一脸轻松,“我们不是还有手有脚吗?慢慢赚呗。”
“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我们不是一直想把书店改成一个可以喝咖啡看书的地方吗?这次就当是提前把装修基金给‘预支’了。”
他总是这样,能把一件坏事,说得云淡风light。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钱没了可以再赚。
但心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那天晚上,我们俩叫了最贵的外卖,开了瓶红酒。
算是庆祝我的“新生”。
我们聊了很多,从第一次见面,到决定开这家书店,再到未来的打算。
我们都觉得,虽然我们不富裕,但我们过得很幸福。
这种幸福,是大哥的金钱,和大姐的体面,都换不来的。
第二天,我把书店的门重新打开了。
“暂停营业”的牌子被我摘下来,擦得干干净净,收了起来。
阳光照进来,给每一本书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然而,我想要平静,麻烦却总是不请自来。
下午,大哥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林薇!你昨天什么态度!把妈气得犯了心脏病,你满意了?”
他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我心里“咯噔”一下。
“妈怎么样了?”
“吃了药,现在没事了!我告诉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听到妈没事,我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怒火又涌了上来。
“哥,妈为什么生气,你心里没数吗?”
“我不就拿了你那份金子吗?至于吗?我们是亲兄妹!我生意做大了,还能忘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我气笑了。
“哥,这不是金子的事。这是态度的题。”
“什么态度不态度的,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我告诉你,你赶紧过来给妈道歉!不然,以后你就别认我这个哥!”
“好啊。”我平静地说。
“什么?”大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好啊。”我重复了一遍,“既然你们都觉得是我错了,那这个妹妹,我不当也罢。”
“你……”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无比的舒畅。
以前,我总是不敢,怕破坏所谓的“家庭和睦”。
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需要靠某一方不断忍让和牺牲来维持的和睦,根本就不是和睦,而是压迫。
没过多久,大姐的微信也来了。
她发了一长串的语音。
我点开,是她那惯有的,居高临下的腔调。
“小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不就是几根金条吗?你哥做生意,确实比你需要钱。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你这样闹,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家?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赶紧去给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以后你有什么事,别指望我们管你。”
我听完,没有回复。
直接删除了对话框。
然后,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靠在书架上,看着窗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阳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都处理好了?”
“嗯。”
“以后,我们只有彼此了。”
“嗯,”我转过身,看着他,“但是,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我们相视一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没有了那些糟心的电话和信息,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快乐。
我和陈阳一起打理书店,一起选书,一起给客人推荐好书。
我们把书店的一角,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咖啡区。
买了咖啡机,烤箱,学着做各种咖啡和甜点。
虽然一开始总是失败,但我们乐在其中。
我们的书店,渐渐有了一些熟客。
有喜欢在午后点一杯拿铁,安安静静看一下午书的白领。
有放学后结伴而来,叽叽喳喳讨论着漫画的初中生。
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每周都会来我们这里,找一些冷门的历史书籍。
书店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
我们虽然还是不富裕,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我渐渐忘了那些不愉快。
直到有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们书店门口。
是妈。
她拄着拐杖,一个人来的。
看起来比住院时,还要憔悴一些。
我看到她,愣住了。
陈阳也停下了擦拭咖啡机的动作。
妈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改造后的书店,眼神复杂。
她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们俩,隔着一扇玻璃门,遥遥相望。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
我心里很乱。
陈阳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别怕。”
我点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走出去,问她有什么事。
这时,妈却转身,蹒跚着走了。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只是来看了一眼。
我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不是后悔了?”我喃喃自语。
“也许吧。”陈阳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不重要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弥补。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复原。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几天后,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薇吗?”
是一个苍老的女声。
“我是,您是?”
“我是你张阿姨啊,你妈的邻居。”
我心里一紧。
“张阿姨,您好。是……我妈出什么事了吗?”
“哎,你妈她……”张阿姨叹了口气,“她前两天又摔了一跤。”
“什么?!”我惊得站了起来,“严重吗?送医院了吗?”
“没上次严重,就是扭到了腰。你哥你姐把她送医院看了,现在接回家了。”
我松了口气。
“张阿姨,谢谢您告诉我。”
“小薇啊,”张阿姨欲言又止,“阿姨多句嘴。你妈她……其实挺想你的。”
我沉默了。
“那天她自己一个人,非要去你那儿。回来以后,就一直唉声叹气。我们劝她给你打个电话,她又死要面子,不肯。”
“前天她摔跤,就是因为想去阳台收衣服,你哥你姐都不在家,她自己逞强……”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是苦的。你哥你姐,你也知道,忙。请的那个保姆,又不尽心。你妈现在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阿姨的话,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能想象到,妈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窗外,是什么样的心情。
挂了电话,我失神了很久。
陈阳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把张阿姨的话,学给了他听。
“你想回去看看她吗?”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心里很矛盾。
我恨她偏心,恨她伤我那么深。
但她毕竟是我妈。
是那个把我从小带大,会在我生病时背我去医院,会在我考了好成绩时到处炫耀的妈。
血缘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去吧。”陈阳说,“别让自己后悔。”
“你不是说,不重要了吗?”
“我是说,她后不后悔不重要。但是,你后不后悔,很重要。”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去看看她,不是为了原谅她,也不是为了回到过去。只是为了,让你自己的心,得到安宁。”
我看着他,眼眶又湿了。
这个男人,总是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逞强。
第二天,我煲了一锅鸡汤。
然后,提着保温桶,去了妈家。
开门的是保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朝里屋喊:
“阿姨,您小女儿来看您了。”
我走进客厅,看到妈正躺在沙发上。
她的腰上,围着厚厚的护具。
听到我的声音,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我赶紧走过去,把她按住。
我们俩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听张阿姨说,您又摔了。我来看看。”
妈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把鸡汤倒出来,递给她。
“趁热喝吧。”
她接过碗,手在微微发抖。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我看到,有泪水,滴进了碗里。
“小妹……”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妈……对不起你。”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道歉。
那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妈,竟然会跟我说“对不起”。
我的心,瞬间就被这句话击中了。
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没说话,只是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们母女俩,就那样,一个哭着喝汤,一个哭着看她喝汤。
没有拥抱,没有更多的言语。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那块坚硬的冰,开始融化了。
那天,我在妈家待了很久。
我陪她说话,给她讲我们书店里发生的趣事。
她听得很认真。
临走时,她拉着我的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四根金条,塞到我手里。
“拿着。”她语气不容置喙,“这是你应得的。”
我看着那金条,心里百感交集。
“妈,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她说,“但这是妈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妈心里才好受。”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从妈家出来,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没有原谅她,也没有忘记那些伤害。
我只是,选择与自己和解了。
我把金条拿回家,给陈阳看。
他笑了笑,说:“这下,我们的咖啡书店,可以装修得更漂亮了。”
我把金条放在桌上,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陈阳,我们把这金条,换成钱,给妈请个好点的护工吧。”
陈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好。”
我们没有大动干戈地装修书店。
而是用这笔钱,给妈请了一个有经验的,口碑很好的住家保姆。
我们还给她家里,安装了各种适合老年人使用的安全设施。
我没有告诉大哥大姐。
这是我作为女儿,该尽的一份心。
与他们无关。
后来,大哥大姐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给我打电话,语气复杂。
“小妹,你……何必呢?那钱是你自己的。”大哥说。
“是啊,你把钱花了,我们以后怎么还你医药费?”大姐说。
我笑了笑。
“不用还了。”我说,“那八万块,就当是我和陈阳,孝敬妈的。”
“至于这个保姆,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多抽点时间,回去看看她吧。”
“她需要的,不是钱,是陪伴。”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我的人生,我做主。
我的幸福,我定义。
这之后,我和妈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去改变对方。
我不再奢求她能完全理解我的选择。
她也不再用她的价值观,来绑架我的人生。
我每周会去看她一两次。
给她带点她喜欢吃的点心,陪她说说话。
她会跟我念叨,哪个邻居家的孙子考上了大学,哪个亲戚家的女儿生了二胎。
我也会跟她分享,我们书店又进了什么新书,哪个客人又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淡淡的,却很舒服的距离感。
大哥和大姐,似乎也受了些触动。
他们回家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虽然每次还是待不久,但至少,他们会坐下来,陪妈吃顿饭,而不是放下东西就走。
一家人的关系,似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但生活,总是在你以为一切都好的时候,给你一个新的考验。
一年后的冬天,妈又一次住院了。
这次,是突发性脑梗。
情况比上次严重得多。
我们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大哥大姐也慌了神。
他们第一次,没有找任何借口,从头到尾守在医院。
我们三个人,守在ICU门口,一夜未眠。
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我脑子里,全是妈的影子。
她骂我的样子,她笑的样子,她偷偷看我的样子,她跟我说“对不起”的样子……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心里,是那么那么地爱她。
我害怕失去她。
我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祈祷。
求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好好地,再爱她一次。
或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
三天后,妈奇迹般地,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虽然她偏瘫了,说不出话,但她活了下来。
医生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的日子,是比上次更艰难的康复期。
因为妈无法自理,也无法表达,照顾她的难度,呈几何倍数增长。
这次,大哥大姐没有再推脱。
大哥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都会来医院。
大姐也停了她的美容和聚会,几乎全天泡在医院。
我们三个人,加上陈阳,再加上保姆,轮流照顾妈。
我们给她喂流食,给她翻身,给她按摩,给她读报纸。
我们试图跟她说话,虽然她只能用“啊啊”的声音回应。
有一次,我给她讲我们书店的故事,讲到我和陈阳为了做出一款好吃的提拉米苏,失败了十几次的时候,我看到妈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又看看旁边的陈阳。
我知道,她听懂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辛苦,都觉得值得了。
那段日子,是我们兄妹三人,关系最亲近的时候。
我们不再争吵,不再计较。
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让妈好起来。
我们一起商量治疗方案,一起分担费用。
大哥拿出了他做生意的魄力,联系了最好的康復科医生。
大姐则发挥了她富太太的人脉,买来了各种先进的康复器材。
而我跟陈阳,则负责最琐碎,也最耗费心力的日常照料。
我们各司其职,配合默契。
我突然觉得,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不是一团和气,不是没有矛盾。
而是在面对困难时,能够拧成一股绳,一起扛。
妈的身体,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她能慢慢地抬起手,能含糊不清地,说出一些简单的词语。
她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哥”,不是“姐”,也不是“我”。
而是“阳”。
她看着正在给她按摩腿的陈阳,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这个字。
陈阳愣住了。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后,陈阳笑了,眼眶红红的。
“哎,妈,我在这儿呢。”
妈也笑了。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妈的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或者说,她被她那一代人的观念,束缚了一辈子。
直到生命的尽头,她才终于学会,如何去爱,如何去表达爱。
出院后,我们没有再把妈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她接到我们家。
我们的小书店,有个小小的二楼阁楼。
我们把它收拾出来,改造成了一个温馨的卧室。
大哥大姐,出了全部的装修费和家具费。
他们说:“小妹,陈阳,你们照顾妈最辛苦,不能再让你们破费了。”
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
妈住进我们家后,我们的书店,变得更热闹了。
白天,陈阳和我轮流在楼下看店,在楼上陪妈。
大哥大姐,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
大哥会给她讲他生意上的趣事,虽然妈听不懂,但她会很认真地看着他,咿咿呀呀地回应。
大姐则会给她带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给她放音乐,给她做香薰。
我们家的那个小客厅,第一次,坐满了人。
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一次,我们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饭。
大哥突然感慨了一句。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生意,什么面子,都没一家人在一起重要。”
大姐也点点头。
“是啊,以前总觉得,有钱就有了一切。现在才知道,健康和平安,才是最大的财富。”
我看着他们,又看看身边,正努力用左手拿勺子,给自己喂饭的妈,和旁边耐心指导她的陈阳。
我的心里,暖暖的。
我想,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它会给你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冲突。
但也会在不经意间,教会你什么是爱,什么是家。
它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但也会让你得到更珍贵的东西。
比如,家人的理解,爱人的陪伴,和一颗,与世界和解的,平静的心。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几个孩子,正追逐打闹着,从我们书店门口跑过。
一个客人推门进来,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欢迎光临。”
我和陈阳,相视一笑。
这,就是我想要的,人间烟火。
来源:小勇说娱乐星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