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与上司被困仓库,她将我压在粮袋上,轻声说:这下脱身无望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28 21:32 1

摘要:只有灰尘还在半空中跳舞,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最后一点光,照得清清楚楚。

那扇铁门关上的时候,声音特别闷。

像是有人拿一块湿透了的棉被,使劲砸在水泥地上。

“哐——”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只有灰尘还在半空中跳舞,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最后一点光,照得清清楚楚。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是准备用来捆米袋子的。

陈站长就站在我旁边,她比我镇定。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侧着耳朵,好像在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只有风刮过库房顶上铁皮的声音,呜呜的,跟谁在哭一样。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也可能是一分钟,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凝固了。

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看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倒像是一种……认命。

对,就是认命。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在今天,是在这儿。

我那时候年轻,二十出头,还不太懂这种眼神。

我只是觉得,那眼神像一口深井,黑黢黢的,看不到底。

我张了张嘴,想喊人。

嗓子眼儿里却像堵了团棉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看出了我的意图。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然后,她就把我往后一推。

我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直接撞在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米袋上。

米袋子软绵绵的,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但我还是被撞得有点懵。

她跟着逼近一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死死地按在米袋上。

我们离得很近。

近到我能闻到她头发上那股淡淡的洗发膏味儿,是那种很老式的茉莉花香。

还能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她说:“别喊。”

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没用的,这门从外面锁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声闷响,不是门被风带上了。

是有人在外面,把那把老旧的铜锁,给扣上了。

“这下,”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求救无门。”

这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钉子,一颗一颗,钉进了我的脑子里。

库房里一下子变得更安静了。

静得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被蒙上了厚布的鼓。

陈站长的手还按在我的肩膀上。

她的手心很烫,隔着薄薄的工服,那股热度一直传到我的皮肤上。

我这才发现,她也在抖。

不是那种害怕得发抖,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着什么的,细微的颤抖。

她很快就松开了我,退后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好像刚才那个近乎失态的举动,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又变回了那个我们粮食站里,人人都有点怕的陈站长。

冷静,果断,不苟言笑。

她开始绕着库房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在用脚丈量这片我们即将被囚禁的土地。

我靠在米袋上,没动。

后背硌着粗糙的麻布,有点痒,但我顾不上。

我的眼睛跟着她的身影转。

库房很大,也很高,穹顶是三角形的,上面开了几个小小的天窗,用来透气。

天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透进来的光,也是灰蒙蒙的,没什么力气。

光线把巨大的空间切割成明暗两块。

成堆的米袋、面粉袋,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有谷物发酵的酸甜味,有麻袋的草木味,还有角落里经年累月的霉味。

这些味道我平时闻惯了,从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它们好像一下子变得浓烈起来,争先恐后地往我鼻子里钻,让我有点想吐。

陈站长走到那扇巨大的铁门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

铁门纹丝不动。

她又用手掌贴在门上,好像在感受门的温度。

“是老张。”她说,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库房里,听得格外清楚。

老张是管库房的,每天下午五点准时锁门下班,雷打不动。

今天站里开会,拖到了五点半。

我和陈站长是会后下来盘点一批新到的东北大米,想着就几分钟的事,没跟老张打招呼。

谁能想到,他就那么准时。

锁门的时候,大概都没往里瞅一眼。

也怪这库房太大,我们又在最里面的角落。

我心里一阵绝望。

老张耳朵背,就算我们现在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而且他家离得远,锁了门,骑上他那辆二八大杠,估计这会儿都快到家了。

“明天……明天他会来开门的。”我小声说,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她没回头,背对着我。

“明天是周六。”

我的心,又往下一沉。

我们单位,是双休。

也就是说,如果没人发现我们不见了,我们要在这里被困整整两天。

两天。

两天两夜。

没有水,没有食物。

想到这里,我的喉咙开始发干,嘴里发苦。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陈站长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别慌,”她说,“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作用。

我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好像被她这句话轻轻按了一下,慢慢平复下来。

我从米袋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也开始在库房里转悠。

我们分头行动,像两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蚂蚁,沿着笼子的边缘,徒劳地寻找着出口。

我这边是面粉区。

一袋袋的面粉码得整整齐齐,比人还高。

我挨个拍了拍,硬邦邦的,像石头。

角落里有个工具箱,锁着。

我捡起一块砖头,使劲砸了几下,锁没开,砖头倒碎了。

手心被震得发麻。

另一边,陈站长在杂粮区。

那边堆着绿豆、红豆、黄豆,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豆子。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走过去。

她正蹲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前。

箱子里是一些陈年的单据和报表,纸都泛黄了,脆得一碰就掉渣。

她把那些纸都拿出来,放在一边。

箱子底,躺着半瓶矿泉水。

瓶子是那种最老式的,绿色的,上面还有一层灰。

她拿起来,晃了晃。

水还剩下一小半。

“省着点喝。”她把瓶子递给我,自己却没有喝的意思。

我接过来,拧开瓶盖。

一股塑料味扑面而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小口。

水是温的,有点怪味,但它毕竟是水。

那口水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像一股细小的溪流,滋润了我干涸的身体。

我把瓶子递还给她。

“你喝。”

她摇摇头,“我不渴。”

我知道她在撒谎。

从下午开会到现在,我们谁都没喝过一口水。

她的嘴唇已经有点起皮了。

我没再坚持,把瓶盖拧紧,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

这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从天窗透进来的光,从灰白,变成了昏黄,最后,变成了一种深邃的蓝。

库房里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白天的燥热被一种阴冷的潮气所取代。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她问。

我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麻袋。

“去,扯几个空麻袋过来。”

我照做了。

空麻袋很沉,拖在地上,沙沙作响。

我们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把麻袋铺在地上,又扯了几个盖在身上。

麻袋的味道很冲,混着尘土和草料的气息。

但它确实能隔绝一些地上的寒气。

我们并排坐着,靠着墙。

谁也没说话。

黑暗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整个库房。

最后,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了,只能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温热的呼吸。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咕——”

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了好几倍,显得格外清晰。

我窘迫得脸都红了,幸好天黑,她看不见。

黑暗中,传来她一声极轻的笑。

“饿了?”

“……嗯。”

“忍着。”她说,“想想别的事,就不饿了。”

我想想别的事?

我能想什么?

我满脑子都是我妈炖的红烧肉,我爸做的油泼面,还有楼下小卖部里冰镇的汽水。

越想越饿,越想越渴。

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抓。

“陈站长,”我忍不住开口,“你说……会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吗?”

黑暗中,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离了婚,一个人住。”她说,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的心又是一沉。

“我……我跟爸妈住。但是……我昨晚跟他们吵架了,我说这周末不回家了。”

我说完,我们俩都沉默了。

绝望,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把我们罩住。

原来,我们都是被世界遗忘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陈站长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我问。

“有点闷,走走。”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天塌下来,她都能扛住。

我突然对这个平时让我有点敬畏的女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今年应该有三十五六了吧?

听说她以前不是我们粮食系统的,是部队文工团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转业到了我们这个清水衙门。

她有个儿子,判给了前夫。

这些都是站里那些长舌妇们传的,真假不知。

但她确实很能干。

我们站长是个快退休的老好人,基本不管事。整个粮食站,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

得罪了不少人,也镇住了不少人。

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她手把手教我。

她很严厉,我出的每一个错,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我当时心里还有点不服气。

觉得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得可笑。

脚步声停了。

我猜她又走到了那扇铁门前。

黑暗中,我好像能“看”到她的背影。

孤单,挺拔,像一棵在寒风中不肯弯腰的白杨。

“陈站长。”我又喊了她一声。

“嗯?”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来到我们这儿。”

我知道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谁会愿意从光鲜亮丽的文工团,来到我们这个整天跟米面打交道的破地方?

她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后悔。”

她说。

“这儿……清净。”

清净?

我不太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但我能听出,她声音里,有一种很深的疲惫。

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过之后,才会有的疲惫。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的都是一些平时根本不可能聊到的话题。

我跟她说了我的梦想。

我想当个作家,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县城里,跟米面打交道。

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很久了,连我爸妈都没告诉过。

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支持的。

他们觉得,在粮食站捧个铁饭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才是正道。

我说的时候,心里很忐忑。

我怕她会笑话我,觉得我不切实际。

但是她没有。

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我说完,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就这三个字。

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理解的滋味。

她也跟我说了一些她的事。

她说她从小就学跳舞,吃了好多苦。

冬天练功,脚上全是冻疮,又疼又痒,只能拿雪搓。

她说她最喜欢的一支舞,叫《雀之灵》。

她说,跳那支舞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孔雀,自由,骄傲。

我无法想象她跳舞的样子。

在我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穿着蓝色工装,不苟言笑的陈站长。

那个在舞台上发光的,骄傲的孔雀,好像是另一个人。

一个活在她记忆里的人。

我们聊着聊着,困意就上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靠着墙睡着了。

睡梦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很轻,很暖。

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是被渴醒的。

喉咙里像是在烧火,又干又疼。

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灰白色的光从天窗照进来,给库房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冷冷的银边。

陈站长坐在我对面,靠着墙,好像一夜没睡。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我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她的外套。

“你醒了。”她看到我醒来,声音有点沙哑。

我把外套还给她,“谢谢。”

她接过去,穿上。

我们谁也没提昨晚的事,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的那堵墙,好像消失了。

“喝口水吧。”我说。

她点点头。

我把那半瓶水拿过来,递给她。

她拧开瓶盖,只喝了一小口,就又递给了我。

我们像是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

小心翼翼地,分享着这仅有的一点生命之源。

喝完水,饥饿感变得更加强烈。

我感觉我的胃,已经缩成了一团。

“得想办法弄点吃的。”我说。

陈站长看着那些米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些都是国家的财产,我们不能动。

这是纪律。

是她一直挂在嘴边,也一直用行动遵守的原则。

可是现在,是纪律重要,还是活命重要?

“陈站长,”我看着她,“人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纪律。”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们走到一堆大米前。

这些是新到的东北大米,颗粒饱满,还没来得及入账。

我找了一根撬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袋的封口撬开一个小口。

白花花的大米,像瀑布一样流了出来。

我用手捧了一把,是生的。

硬邦邦的,硌牙。

我试着嚼了几粒。

一股生米的味道,带着点土腥气,一点都不好吃。

但嚼着嚼着,竟然有一丝丝甜味,从舌根底下冒了出来。

是淀粉被唾液分解的味道。

我捧了一把给陈站长。

她也学着我的样子,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我们就这样,你一把,我一把,吃着生米。

那画面,一定很狼狈,很滑稽。

像两只饿坏了的田鼠。

但我们谁也笑不出来。

因为我们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生米很难消化,吃多了,胃里会更难受。

而且,我们没有火,没有办法把它们做熟。

吃完米,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我开始感到烦躁。

我站起来,在库房里来来回回地走。

我想找点事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不去想“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这个可怕的念头。

我开始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墙壁。

我想找到一个薄弱点,一个能让我们逃出去的希望。

墙是砖砌的,很厚实。

我用撬棍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窗太高了,就算我们把所有的米袋都叠起来,也够不着。

唯一的希望,还是那扇门。

我走到门前,仔细研究那把锁。

锁是从外面挂上的,我们在里面,根本无能为力。

门的合页在外面,也拆不掉。

我用撬棍使劲地撬门缝。

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除了掉下来一些铁锈,什么用都没有。

我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没用的。”陈站长说。

我没理她。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一股无名火。

我恨老张,恨他为什么不看一眼就锁门。

我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盘点。

我甚至有点恨陈站长,恨她为什么那么冷静,好像一点都不怕。

“你就不怕死吗?”我冲她喊道。

她被我吼得愣了一下。

然后,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她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水。

“怕。”她说,“我比你更怕死。”

我看着她,不明白。

“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这才想起来,她是有个儿子的。

“你……你儿子……”

“他叫阳阳。”她看着远处,眼神变得很温柔,好像穿过了这堵墙,看到了她的孩子。

“他今年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长得……长得像他爸爸,但是脾气像我,又倔又犟。”

她说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虽然很淡,但很温暖。

“他喜欢画画,画得乱七八糟的,但是他自己得意得不得了。他还喜欢养小动物,养死了一只小鸡,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于她儿子的事。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能感觉到,那个叫阳阳的小男孩,是她全部的世界,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跟他爸爸离婚的时候,法官问他,想跟谁。”

“他说,他要跟爸爸。”

“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怕我。”

“因为我对他,总是很严厉。我逼他练琴,逼他写字,做错了事,我还会打他。”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变得更优秀,将来能有出息,不要像我一样。”

“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补偿他,可以让他知道,妈妈是爱他的。”

“可是现在……”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我都懂了。

我懂了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为什么对自己那么苛刻。

她不是不爱生活,她只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不在她身边的孩子。

而现在,她可能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

库房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悲伤起来。

我看到有两行清澈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

她没有去擦。

就任由那两行眼泪,流过她憔ें悴的脸颊。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陈站长。

她只是一个,想念孩子的,普通的母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伸出手,笨拙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浑身一震。

然后,她就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

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哭声,终于从她的喉咙里,释放了出来。

那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成年人,可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把我的肩膀,借给她依靠。

她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又开始变暗。

哭声,渐渐地停了。

她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了的桃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对不起,失态了。”

我摇摇头,“没事。”

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让你见笑了。”

“没有。”我说,“我……我挺羡慕阳阳的。”

她愣住了。

“他有个这么爱他的妈妈。”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感动,有惊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和之前不一样。

不再是尴尬和绝望。

而是一种,很奇妙的,温暖的静谧。

我们好像成了……战友。

在同一个战壕里,共同抵御着死亡的威胁。

夜,再次降临。

比昨晚更冷,更黑。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我们的身体和意志。

我开始出现幻觉。

我好像看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听到了爸妈叫我吃饭的声音。

我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我知道,我可能发烧了。

我感觉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是陈站长。

“你发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但眼皮就像有千斤重。

“水……水……”我含糊不清地说。

我听到她起身的声音,然后是拧瓶盖的声音。

瓶口凑到了我的嘴边。

我贪婪地,喝光了最后一口水。

那口水,并没有让我好受多少。

我的身体,依然像个火炉。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

突然,我感觉我的头,被轻轻地抬了起来。

然后,靠在了一个柔软而温暖的地方。

是她的腿。

她让我枕在了她的腿上。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歌声。

很轻,很柔,像月光一样。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是一首摇篮曲。

很老,很老的摇篮曲。

我小时候,我奶奶也经常唱给我听。

那歌声,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它安抚了我焦躁不安的灵魂。

驱散了我对死亡的恐惧。

我就枕着她的腿,听着她的歌,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那是我被困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只鸟,飞出了库房,飞过了我们的小县城,飞到了一片蔚蓝的大海上。

阳光很暖,海风很轻。

我自由自在地飞翔。

不知道飞了多久,我看到了一座小岛。

岛上,有一个小男孩,正在海边画画。

他画的,也是一只鸟。

那只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缓缓地,落在了他的画板上。

他抬起头,冲我笑了。

他的笑容,很干净,很纯粹。

像一缕阳光。

我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的。

“哐当——哐当——”

好像有人在砸门。

我猛地睁开眼。

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从被打开的门缝里射进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我发现,我还枕在陈站长的腿上。

她一夜没动,腿肯定已经麻了。

她的脸色,比我还差,苍白得像一张纸。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有人来了。”她说。

我挣扎着坐起来。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老张。

他在外面喊:“里面有人吗?陈站长?小李?”

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门口喊:“我们在这儿!老张!我们在这儿!”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但老张听见了。

“哎哟我的天!你们怎么在里面啊!等着啊!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外面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

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铁门,被缓缓地拉开。

光,涌了进来。

我和陈站长,都眯起了眼睛,适应着这久违的光明。

门口,站着老张,还有我们站长,还有很多同事。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担忧。

看到我们俩那副鬼样子,所有人都惊呆了。

“快!快叫救护车!”站长大喊。

……

我和陈站长,都被送到了医院。

我只是有点脱水和低烧,挂了两瓶水,就没什么大碍了。

陈站长的情况,比我严重一点。

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我们被困在库房里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单位,甚至整个县城。

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我们是进去偷东西,不小心被锁在里面的。

有人说,我们俩有不正当关系,在里面约会。

传得有鼻子有眼。

我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心里很替陈站长不平。

我去找她,想跟她商量,要不要出去澄清一下。

她躺在病床上,正在削苹果。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看起来,比以前温柔了很多。

“别理他们。”她没等我开口,就先说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是……”

“小李,”她打断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清者自清。”

我看着她坦然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一个女人,都不在乎这些。

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很甜,很脆。

出院后,站里给我们放了长假。

我爸妈知道这事后,吓坏了。

我妈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爸虽然没说话,但我看到他眼圈也红了。

那次吵架的事,谁也没再提。

我们一家人,好像一下子亲近了很多。

我没再提当作家那事。

我只是,开始每天晚上,都坚持写点东西。

写什么都行。

有时候是日记,有时候是小说。

写我们在库房里的那两天两夜。

我发现,当我把那些经历写下来的时候,心里的那些恐惧和后怕,就慢慢地消失了。

剩下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有点像……感激。

是的,感激。

感激那段被困的时光。

是它,让我一夜之间长大了。

让我明白了,生命有多脆弱,活着,有多美好。

也让我,认识了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陈站行。

假期结束后,我回单位上班。

单位里看我的眼神,还是有点怪怪的。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陈站长也回来上班了。

她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雷厉风行。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我们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们成了……朋友。

可以交心的那种。

又过了几个月,发生了一件事。

陈站长的儿子阳阳,被他爸爸送回来了。

说是他爸再婚了,后妈对阳阳不好。

陈站长二话没说,就把儿子接了回来。

她开始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她不再加班,每天准时下班,回家给儿子做饭。

她会陪儿子去公园,陪他画画,给他讲故事。

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

我见过阳阳几次。

是个很可爱,也很懂事的小男孩。

他很黏他妈妈。

有一次,我去找陈站长,正好看到阳阳拿着一幅画,从房间里跑出来。

“妈妈!妈妈!你看我画的!”

陈站长接过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阳光下散步。

那个女人,笑得很开心。

陈站长看着那幅画,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紧紧地抱住阳阳。

“妈妈的小宝贝,画得真好。”

我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暖暖的。

真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年年底,我写的一篇短篇小说,在一个省级文学杂志上发表了。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豆腐块,稿费也只有几十块钱。

但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拿着那本杂志,第一个就想跟陈站长分享。

她替我高兴。

她说:“小李,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她还说:“别放弃你的梦想。这个地方太小了,你应该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去更远的地方?

我从来没想过。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待在这个小县城里,结婚,生子,然后慢慢变老。

但是现在,我动摇了。

世界那么大,我真的,应该去看看。

第二年春天,我辞职了。

我爸妈一开始不同意,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

走的那天,很多人来送我。

陈站长也来了。

她带着阳阳。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个布包。

“路上吃。”

我打开一看,是十几个茶叶蛋。

还是热的。

阳阳从他妈妈身后探出小脑袋,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递给我。

“叔叔,送给你。”

是一个小小的,用木头刻的鸟。

刻得很粗糙,但看得出来,很用心。

“这是我自己刻的。”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着那只木头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想起了那个黑暗的夜晚。

陈站长跟我说,她最喜欢跳的舞,叫《雀之灵》。

她说,她想变成一只自由的鸟。

现在,她的儿子,把一只“鸟”,送给了我。

我郑重地,接过了那只木头鸟。

“谢谢你,阳阳。叔叔很喜欢。”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火车,缓缓地开动了。

我站在车窗前,看着站台上送行的人们,离我越来越远。

陈站长抱着阳阳,一直站在那里,冲我挥手。

她的身影,在我的泪眼中,渐渐模糊。

我知道,我这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和她,可能,也再也不会见面了。

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1992年的那个夏天,在一个黑暗、阴冷的库房里。

有一个女人,她把我按在米袋上,对我说:“这下,求救无门。”

是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也是她,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了我追逐梦想的力量。

……

后来的很多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北京,上海,广州。

我做过很多工作。

当过记者,做过编辑,也自己创过业。

我吃过很多苦,也见过很多风景。

我的那点文学梦,最终,还是被现实磨得差不多了。

我没有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只是一个,靠码字为生的,普通的文化商人。

我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活,不好不坏,不好不坏。

只是偶尔,在某个深夜,或者某个下雨天。

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小县城,想起那个粮食站,想起那个堆满了米袋的库房。

想起那个,叫陈站长的女人。

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那个特殊的时空里,有过短暂的交集。

然后,就各自奔向了,不同的人生轨道。

再无交点。

那只木头鸟,我一直都留着。

它就摆在我的书桌上。

我的儿子,很喜欢它。

他总是问我:“爸爸,这只鸟,是谁送给你的呀?”

每次,我都会笑着,摸摸他的头。

然后,把那个,关于希望和重生的故事,讲给他听。

故事的开头,总是那一句——

“那是在1992年,有一个很闷热的下午……”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人生,不就是由一个个不断相遇和告别的故事组成的吗?

大部分的故事,都没有结局。

就像大部分的告别,都悄无声息。

直到去年。

我因为一个项目,回了一趟老家。

那是我离开后,第一次回去。

县城的变化很大。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记忆中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很多都已经不见了。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原来的粮食站。

它已经被拆了。

原地,盖起了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

我站在那栋崭新的,流光溢彩的建筑前,站了很久。

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永远地,埋在了这片钢筋水泥之下。

我有点失落,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请问,您是……李先生吗?”

我回过头。

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很干练的年轻人,正微笑着看着我。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是。”我点点头,“请问你是?”

他笑了。

“您可能不认识我了。我叫阳阳。”

阳阳?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我看着他,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的是你啊,李叔叔。”他看起来很高兴,“我刚才看到您的侧影,就觉得很像。没想到,真的是您。”

我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当年那个怯生生的,躲在妈妈身后的小男孩,怎么就,长成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青年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家购物中心,是我负责的项目。”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骄傲。

我更惊讶了。

我们聊了很久。

就在购物中心楼下的一家咖啡馆里。

我才知道,这些年,他们母子俩,过得有多不容易。

陈站长后来,也从粮食站辞职了。

她下海经商,做过服装生意,开过饭店,吃了很多苦,也走了很多弯路。

但她都挺过来了。

凭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是把生意,越做越大。

阳阳也很争气。

他大学毕业后,没有依靠母亲,自己一个人,从最基层的销售做起。

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我妈她……一直都很想您。”阳阳说。

“她说,您是她的贵人。”

我摆摆手,“别这么说,我们是……战友。”

阳阳笑了。

“对,战友。”

“她……她现在还好吗?”我问,声音有点发干。

“她很好。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去年刚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在家里休养。”

我的心,揪了一下。

“什么手术?”

“心脏搭桥。”

我沉默了。

“李叔叔,”阳阳看着我,眼神很诚恳,“我妈她……很想见您一面。您……有时间吗?”

我怎么会没有时间。

我推掉了后面所有的行程。

第二天,在阳阳的带领下,我去了他家。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区。

陈站长就住在一楼,带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阳阳推开门。

我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衣,头发已经花白。

身形,也比记忆中,消瘦了很多。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下午。

我们谁也没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好像,要把这二十多年的空白,都看回来。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她笑了。

眼角的皱纹,像一朵朵绽放的菊花。

“你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

我点点头,眼眶,有点湿润。

“我来了。”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

聊这些年的经历,聊各自的家庭,聊阳阳,也聊我的孩子。

我们都没有提,当年在库房里的事。

但我们都知道,那两天两夜,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我们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临走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口。

“小李,”她突然叫住我。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她说,“当年,没有放弃。”

我看着她,笑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

“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希望。”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飞机穿过云层,下面是万家灯火。

我的口袋里,放着那只,阳阳刻给我的木头鸟。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摩挲,它已经变得很光滑,很温润。

我突然明白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库房里。

黑暗,孤独,无助。

你会害怕,会绝望。

但是,只要你心里还有光,还有爱。

只要你身边,还有一个愿意陪你一起,吃生米,唱摇篮曲的人。

那么,你就总能等到,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刻。

而那些,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时光。

最终,都会变成,你生命里,最温暖,最明亮的回忆。

支撑着你,走过以后,每一个,艰难的时刻。

飞机,开始下降。

我看到,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知道,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和她的故事,也还没有结束。

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我们的生命里,继续下去。

就像那只,不会飞的木头鸟。

它虽然,永远无法,挣脱地心引力。

但它,却承载了,我们对天空,对自由,最美好的,向往。

这就,足够了。

来源:博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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