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爹忙绿一辈子终于把我送进宫,谁知道老皇帝要死了,嫔妃要陪葬(完)
我爹忙绿一辈子终于把我送进宫,谁知道老皇帝要死了,嫔妃要陪葬(完)
我叫姜贞虞。能踏进这道宫门,全是我爹老姜同志“鞠躬尽瘁”给我换来的。
老姜送我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念叨:「宫里好啊,进了宫就是享福。你进去了,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真搞不懂,这“任务”到底是谁派给他的?
难不成是我那位素未谋面、据说已在天上享福的亲娘?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宫。刚进来那会儿,领头的太监们压根没把我当盘菜,打量我两眼,差点就分我去浣衣局洗衣服了。
好一番折腾,验明正身,我总算安顿下来,准备开始我的“享福”大业。
可一晃十天半月,我连皇上的影子都没瞅见。左打听右打听,才知道那位天子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
「那不就是快驾崩了?」
我话音刚落,宫女春红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心里那叫一个拔凉,他要是咽了气,我岂不是也得跟着完蛋?
老姜啊老姜,你这到底是让我来享哪门子福?你这是上赶着送女儿来陪葬啊!
以前,我是无忧无虑地吃饭、踢球、掐花、荡秋千。
现在,我是忧心忡忡地吃饭、踢球、掐花、荡秋千。
唉,说不定哪天,一碗毒酒就送到我面前了。
唉,我就要年轻轻地去给一个老头子殉葬了。
唉,老姜啊,你闺女要没啦!
唉,娘啊,女儿这就来见你啦!
老皇帝真的崩了。
宫里一夜之间挂满了白幡,那刺眼的白色,晃得人眼睛生疼。
说实话,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说多伤心,真没有。
他那些律法,我不怎么认同;他的江山,也风雨飘摇。这么个没啥魅力的老男人,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但我怕死啊。我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关在宫里,一个月没敢出门。直到我宫里的小厨房彻底断了粮。
等我再探出头来,这宫里,天都变了。
按照我朝的规矩,皇帝驾崩,后宫妃嫔,不管有没有子嗣,一律殉葬。
「那……俏姐姐也?」我颤着声音问春红。
不用她回答,这结果明摆着。
俏姐姐是我进宫后唯一说上过话的“娘娘”。她人如其名,长得极俏,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惜入宫早,在这深宫里熬着,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
我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孤寂。
可她一见我,总是笑得眉眼弯弯,我打心底里喜欢她。
那天我稀里糊涂被抓去当宫女,也是她把我从太监手里要了过去,领我回了她的宫殿。
也是她,特意叮嘱我,这一个月千万别出门。
那么个鲜活的人,就这么没了。我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狗皇帝!死你一个还不够,非要拖着这么多无辜的姑娘一起走!
又过了半个多月,宫里彻底换了新颜,原来是新皇登基了。
至于是哪位皇子,我一概不知。
春红死死捂着我的嘴,出了个大胆的主意——让我混进新皇刚选的那批秀女里,冒充新妃。
她说,这是我唯一的活路,不然一旦被发现,就是欺君之罪,脑袋搬家。
新皇帝平白多出来一个老婆,他真能发现不了?
我抖得跟筛糠似的。这丫头哪来的胆子!我顶多只敢想装个宫女,她居然敢让我装妃子!
都怪老姜!我要是还在家,这会儿说不定都寻了个如意郎君,过我的快活日子去了。
新帝登基了。
新帝又马不停蹄地去打仗了。据说是去收拾老皇帝留下的烂摊子。
他连后宫都没踏足一步,选秀都是太后和大臣们操办的。
大半年后,皇帝凯旋,大捷。
我实在是心里没底,赶紧给我爹写了封信,让春红想办法递出宫去。
问他,我这步棋到底该怎么走。然后,我继续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活着。
又混了半个月,我这个“前朝遗妃”当得是如鱼得水。
究其原因,还是皇帝压根不来后宫。
于是,宫里渐渐有了流言,说新帝有“断袖之癖”。
我承认,这流言的源头,就是我。
只有这样,那帮新进宫的妃嫔才不会闲着没事互相串门、打探底细,我暴露的风险才能降到最低。
「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我可盯你好几天了。」
我正蹲在湖边数鲤鱼,一颗石子“啪”地砸在我脚边,吓得我直接蹦了起来。
谁!敢动我的鱼!我怒气冲冲地四下张望。
一个……好清秀的小太监!
我抬头,只见对岸的公子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可惜啊,身上穿的是一身太监服。
「小太监,你是哪个宫的?不用当差吗?要不,来我宫里?」我像个幽魂似的,瞬间飘到对岸,近看,真是个俊俏的小哥!
「你是嫔妃?」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怀疑。
「不像吗?」
我心里一咯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质疑我身份。
平日里那些宫人见了我,都是低头行礼,谁敢抬头细看。
「我……我不常出来走动,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真是个圆谎小天才。
「好吧。」他那副狐疑的表情收了回去,恢复了常态。
应该是信了吧。
「你刚才以为我是小宫女,所以就拿石子砸我?」这也太欺负人了!
我打定主意,他要是敢点头,我今天就教他做人。
「倒也不是。」
他摇头晃脑,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我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我第一次见你,你正爬绮绣宫墙角那棵老树上掏鸟蛋,把人家树枝都快掰断了。」
该死,那里不是监控死角吗?
「第二次见你,你抢了容妃那只白猫嘴里的鱼干。」
该死,那破猫抓得到鱼我抓不到,我一时气不过……这么刁钻的时刻他怎么也看见了!
「第三次见你,你偷折了御花园的花,还藏袖子里。」
该死!
「第四……」
眼看他还要继续往下说。
「停停停!别说了!我错了,我该砸!」
我光速认怂,生怕他再说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趣,你是我见过头一个不自称‘本宫’的嫔妃。」
「我这叫平易近人,不行吗?」
我最讨厌这种咄咄逼人的太监!
「行,那我便去你宫里当差吧。」小太监轻笑出声。
家人们,谁懂啊,宫里的太监现在都可以这么随意“跳槽”的吗?
算了,管他呢,长得帅就行!
我决定不计较他刚才揭我老底的事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玄凌。」
「太监不都叫小X子吗?小李子、小安子什么的。」
「……」
「好好好,小玄凌子,你看我多宠你!」
「……」
不得不说,小玄凌子这人,中看不中用。
让他拖地,拖得没别人干净就算了,还洒得满地都是水。
让他做饭,他差点把我那宝贝小厨房给点了,完事还板着脸质问我,为什么敢在寝宫里私设小厨房。
笑话,我能告诉他实话吗?
「我怕新皇帝饿死我。」
他啥活都干不好,最后只能留在我身边,当个貌美如花、只会怼人的毒舌太监。
「你怎么整天独来独往的?这宫里就没你认识的人?」玄凌又多嘴。
有认识我的人那才叫糟了。
我的目标就是悄无声息地混进这批新人里。
那群秀女大多都是世家贵女,彼此早就熟络,我一个“空降兵”怎么敢往上凑。
我只能等,等以后再进新人,我这“前朝遗妃”的身份才能彻底洗白。
不过,这些事我可不能告诉玄凌,不然他也要跟我一起犯欺君大罪,掉脑袋了。
「我这人,喜静。」
我说完,空气沉默了半分钟,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快要把我宫殿屋顶掀翻的大笑。
我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张狂过。
可恶!我气得直接扑了上去,「不准笑!」
结果玄凌大概是没站稳,被我一扑,两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慌乱中,唇瓣好像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侧脸。
我俩四目相对,空气都凝固了。直到玄凌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才触电般地爬了起来。
该死,差点被美色所惑。
「下次,勿要如此鲁莽。」
说完,玄凌就急匆匆地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兼着什么差事,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他一个太监,比我这个主子还忙。
老姜总算给我回信了。
信上就八个大字:【剑走偏锋,方显真情】
我人傻了。这是我们家道中落,请不起信使了吗?
给我整个人生箴言是几个意思?
实在不行,你倒是想办法把我接出去啊爹!
什么叫剑走偏锋?让我在宫里练剑吗?
我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
「我想吃西街巷口那家王屠户的烧鸡。」我想起家门口的美味,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想吃鸡……想哭了?」玄凌一脸不解,大惊失色。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在我脸上胡乱地拍着。
「行了,带你出宫。」
我正哭得起劲,听到这句,哭声硬生生拐了个弯。
「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不知不M觉间,他离我极近。我一抬头,就撞进他深邃的眼底。我只要再稍稍踮脚,就能轻而易举地亲到他。
「娘娘,鼻涕流出来了。」他“娘娘”两个字咬得极重。
该死,差点又被这个没“把”的男人迷住了。
玄凌真是个行动派。他不知从哪给我搞来一套寻常百姓的衣服,然后把我塞进宫内采买的队伍里,轻轻松松就带我溜出了宫。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贪婪地大口呼吸。
「宫里的空气有毒?」他一脸费解。
「你不懂,这是自由的味道。」我故作高深。
如果我趁机溜了,宫里会发现吗?他们连我是前朝妃子都没察觉,真的会发现我跑了吗?
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别动歪心思,你的名字和画像,早就登记在内务府的册子上了。」
我讨厌这种能看穿别人心思的……半个男人。
「吃烧鸡去。」他拽着我就走。
「走错了,在那边!」我闭着眼都认得路。
「我记得这附近是姜尚书府。他家好像有个女儿,刚送进宫就殉葬了,说起来,跟你年纪相仿。」玄凌冷不丁地问我。
「不熟,不认识。她可真惨。还是我的皇帝夫君好,身体健硕。」我赶紧撇清关系。
「你见过皇帝?」
「没啊。可他不是有龙阳之好吗?身体能差到哪去?」我满不在乎地说,这八卦宫里都传遍了,应该没事。
「话说回来,这事还是我先传出去的呢。」我得意洋洋,没忍住炫耀了一句。
我没注意到,玄凌的脸已经绿了。我要是早看见,打死我也不说。
「真香!」我撕鸡腿的技术一流,外皮焦黄酥脆,内里肉嫩多汁。
我顶着一双油手,忍痛揪了一小块递给玄凌。
「孤不吃。」
啥?
我正啃得欢,没太听清。
「我说,我不吃!都给你!」
「玄凌你太好了!除了我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字岂能随意出口?你这女子,真是……举止无状!」玄凌气得俊脸通红。
但我分明瞧见,他的耳尖也红透了。装什么,明明就是害羞。
「白梅花?」
「这个时节,居然还开着?」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棵我从未见过的梅树映入眼帘。
常年笼罩在皇宫上空的愁云,今夜被月光驱散。我拾阶而上,树叶已然泛黄,一朵迟来的白梅,悠悠然飘落到我的发间。
我正要伸手拿下。
玄凌却从我身后走来,先我一步,将那朵白梅别在了我的耳畔。
「愿作白头雀。」他低声说。
我抬眼望向他,他却有些闪躲,别过脸去,不与我对视。我只得低头偷笑。
今晚的我们,似乎都不是平时的自己,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拉着玄凌,又去了另一棵树下。那是我爹当年给我埋女儿红的地方。
明明认识玄凌也没多久,但我就是觉得,这坛酒,该他来喝。
深宫路远,下次再溜出来不知是何时,我必须抓紧时间。
「愣着干嘛,你也挖啊!」
我最讨厌眼里没活儿的男人,这太打断我深情的氛围了。
玄凌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挽起袖子,帮我一起刨土。
「这是我爹给我埋的。今天,请你喝。」
我豪迈地拍开酒封,递给玄凌。
玄凌看着我,笑了,然后径直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坛酒的含义,但我明白就够了。
女儿红,是该合婚的二人才能共饮的酒。
他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带我出宫,还把一整只烧鸡都让给我。这已经完全满足我对未来夫婿的所有要求了。
管他是不是太监呢。
有些男人,是男人,也不是个男人。有些男人,不是男人,却胜似男人。
这深宫太冷,他的出现,实在太暖了。
走在回宫的路上,晚风习习,月色醉人。
玄凌就走在我身后。
我看着地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一步步倒着走,退到他身边。
「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你怕杀头,那咱俩不说出去就行了!」
我飞快地转头,冲他喊完,又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立刻转身,快步朝前走。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玄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一路陪我走回了那座牢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当我以为安全进宫、万事大吉时,一个太监突然连滚带爬地朝我们扑过来。
皇上?皇上在哪?你可别瞎喊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紧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晌,我哆哆嗦嗦地再次睁开眼,玄凌正紧紧盯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刚松了口气,却猛然发现,那个高呼万岁的奴才,正五体投地地跪在玄凌脚边。
「皇……皇上……万岁?」我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嗯。」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春红那张快哭出来的脸。
「春红,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梦见玄凌……他怎么是皇帝啊?」
春红又一次熟练地捂住了我的嘴。
我这才发现,玄凌就坐在我床边,只是位置比春红靠后了些,我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死死拉住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退下。」我听见玄凌的声音,冷酷,淡漠,一点也不像那天晚上给我烧鸡时的温度。
「别把自己闷死了。」他轻轻拉了拉我的被子。
在那短短三十秒里,我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把自己犯的死罪数了一遍:
欺君罔上(冒充新妃)。
私自出宫。
最要命的是,我,一个“前朝遗妃”,不仅绿了老皇帝,还“出轨”了新皇帝(虽然当时以为他是太监)。
无论哪一条,都够把老姜的脑袋也顺带捎上了。
我拉住被子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再不出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吃到烧鸡了!」皇帝发话了。
我一张谄媚的笑脸,猝不及防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玄凌一把将我揽腰抱起,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为零。
然后,他亲了我一下。
该死,我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我好像不用死了。
「你这人怎么平白无故亲人?」我又羞又恼。
「你不是说一直喜欢孤吗?」他听起来居然有点委屈。
「那你也不能骗我啊!」我被他用额头抵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骗你。我说了我叫玄凌,皇帝的名字,就叫玄凌。」
真奇怪,当太监时那么毒舌,怎么一变回皇帝,反而有股小狗味儿了。
我还是不太适应。
「那你为什么要装太监?」
「查查后宫里,到底是谁在传孤有龙阳之好。」
「……」
玄凌又亲了我一口,说晚上再来找我。
皇帝走后,春红急忙冲进来问我:「娘娘,皇上他……他知道您是前朝遗妃了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他应该不知道。
可万一他知道了,会杀了我吗?
为了保险起见,皇帝晚上来的时候,我称病没见。
第二天,也没见。
第三天,依旧没见。
第四天他没来,宫里的容妃倒是不请自来了。
「妹妹瞧着面生,我们同期入宫的姐妹里,似乎不曾见过你。」
这直球打得我措手不及,这让我怎么编?
「我是家父后来托关系塞进来的,比不得姐姐们家世高贵。」
「是吗?我倒听说,前朝姜尚书也塞了个女儿进宫,至今不知所踪呢。妹妹巧了,你也姓姜。」
「天下姓姜的人多了去了。」我自认为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不然容妃怎么会愣住了?一定是被我的机智折服了。
「不知好歹。」
「出门右转?」我发誓我真是空耳了。
然后我就看见容妃气得脸都白了,拂袖而去。还真是出门右转,看来我没说错。
接连一个月,玄凌都没再来。
我猜,他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毕竟,他后宫佳丽三千,不止有容妃,还有丽妃、芝妃,什么姚答应、齐答应,多着呢。
而我,连西街的烧鸡都莫得吃。
不过,我的魅力居然只维持了三天?这让我很挫败。
我要在这个宫里孤独终老了!
娘啊,女儿从此要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女子了!
我仰天长啸,痛诉命运的不公,痛诉渣男的善变,痛诉烧鸡的遥远。
喊累了,我就躺回床上歇着。
我开始想老姜了。
还有我家院子里那条大黄狗。
不知不觉,我进宫已经一年半了。
除了春红,还有那个假太监,没人在意我。
容妃偶尔来刷刷存在感,这深宫里,再也没人记得我。
我很孤独。
玄凌原先是我抓来解闷儿的,可他偏偏是皇帝,是那个拥有全天下最多女人的男人。
可惜了那坛女儿红。
「娘娘!大喜啊!皇上宣您侍寝!」前来传旨的太监,脸都快笑烂了。
玄凌没亲自来,他开始拿皇权压我了。
我不得不去。
我被春红和两个老嬷嬷伺候着沐浴,然后,像个物件一样,被扒光了裹在被子里,抬给了他。
我将头死死缩在被子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哭什么?就这么想孤?」我被放在了龙床的身侧。
他像个流氓一样,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羞得满脸通红。
然后,他将我整个人捞进了他的被窝,覆在我身上。
「别哭了,最近朝堂事忙。」他轻轻亲吻我的鼻尖,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你还没告诉孤,你叫什么?」
我不敢说实话。
「姜姜。我就叫姜姜。」
那一晚,他压着我,翻来覆去地在我耳边喊着「姜姜」。
还逼着我,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玄凌」。
我感觉,我快瞒不住了。
容妃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我入宫前的画像。
她拿着画像冲到我宫里,扬言要告到皇上那里去,让我们全家都掉脑袋。
我真想不通,你死揪着我干嘛?
「皇帝只独宠你一个!不揪你揪谁?你这个前朝祸妃,分明就是死罪!」容妃气得双眼通红。
「姐姐这意思是……你还没被宠幸过?」虽然我很震惊,但我的嘴绝不能输。
我看见容妃的脸瞬间由白转红,气得发抖。
「不过是画像有几分相似,你就敢妄言是我?以下犯上,不知好歹!春红,给本宫将容妃请下去!」
我直接乘胜追击。
忘了说了,上次侍寝后,我被玄凌封为贵妃了,怎么也比她高一头。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前朝遗妃”的身份,到底是怎么通过内务府审核的,就像是凭空多了一个合法的假身份。
后宫的天,到底还是变了。
我成了这凤位之下第一人,那些莺莺燕燕,无论高低,按规矩都得来我这里叩见。
以往她们拜的都是容妃,今后,便是我了。
我端坐在上,看着容妃那张写满了不甘的脸,别别扭扭地朝我屈膝行礼,我差点没绷住嘴角的笑意。
「要我说,咱们姜贵妃就是比某些人有气度。」芝答应不愧是翰林学士的千金,这张嘴淬了蜜似的,也能扎人。
「可咱们到现在,还不知姜贵妃的母家是……?」容妃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又想寻衅。
「我是姜氏三品文臣的义女,单名一个姜。入宫本就晚些,住得也偏,加之先前身子总不见好,劳皇上体恤免了请安,故而与诸位姐妹不熟。今日才算正式见了,礼数上实在不周。」我温言浅笑,目光扫过全场,「我已让春红备下薄礼,不过是些珍珠首饰,稍后便送往各宫,还望姐妹们莫要见怪。」
还好我爹和玄凌待我不薄,赏赐丰厚,此刻正好拿来收买人心。
珍珠是何等稀罕物,她们心里有数。我瞥见方才还围着容妃的几个嫔妃,都悄悄低下了头。
容妃的气焰也弱了三分。
「义女?」她仍不死心,「我家父只听说姜大人有一亲女,何曾听过什么义女?」
「唉,」我垂下眼帘,声带凄楚,「家姐有幸追随先帝而去,我父感念其荣誉,心中却日夜思之。我感佩姐姐气节,自愿承欢膝下,做个义女,又有何错?」
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众人听了无不感慨,便也不再追问。
本朝最重气节风骨,收个义女实在寻常。我自认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完美过关。
可容妃偏偏是个不肯消停的主儿。
她扭头就去告诉了她爹,她爹又捅到了朝堂上。
我爹当时也在,只淡淡回复,他亲生女儿闺名姜贞虞,而姜姜确是后来所收的义女。
那帮人又开始争辩,老姜究竟使了什么通天手段,把女儿送进宫的。
「诸位,是想学吗?」老姜一句话,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朝堂瞬间炸了锅,双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玄凌终于开了金口:「一个女人罢了,她是谁,很重要吗?」
满朝文武,霎时噤声。
是啊,是谁,重要吗?
她既动摇不了江山社稷,也妨碍不了百姓安居,更影响不了边关战事。
只要皇上愿意认她是谁,那她就是谁。
老姜在朝臣中,悄悄吁了口气。看来,他女儿这回,当真是押对宝,要享福了。
这些前朝的风浪,我身在后宫,一概不知。
我只知道,容妃又找上门了。
她一反常态,得意洋洋地说,宫里新进了一位美人,皇上如今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前些天还陪她出宫放风筝呢!」
容妃临走时丢下一句,她以后懒得找我麻烦了,显见是那位新美人更得圣心。
我独自呆坐了半晌。
玄凌……也带别的女子出宫?
这原不该是独属于我的例外吗?
我心口发闷,叫上春红,只说想出去散散。可我的脚,却不自觉地往御花园去了。
刚到园子外,就听见玄凌爽朗的笑声,那样刺耳。
我隔着花木悄悄望去,好一个明媚娇俏的女子,正仰头对着玄凌笑。
我心一沉,转身就想走,却冷不防被一声清脆的「姜姐姐」叫住。
没法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只听说宫里来了位妹妹,不想今日就遇上了。」我客气地寒暄,至于玄凌,我一眼都不想分给他。
「也请皇上安。」我敷衍地行了个礼,便侧过身不看他。
「姐姐你看,」那女子拉着我的袖子,兴高采烈,「这是皇上同我从宫外寻来的花种,我们正打算种这儿呢。」
她也不自称「本宫」或「嫔妾」。我木然地想,玄凌果然只喜欢这类跳脱规矩、性情独特的女子。
「天冷风寒,我身子骨弱,熬不住,先回了。」我实在不愿看他们你侬我侬。这才几天,他就有了新人。
我想起那夜月下的剖白,只觉得满心讽刺。
这深宫,果然没什么温暖是单单为我而来的。
从始至终,玄凌一句话都没说,哪怕一个字。
这样的日子,我倦了。
终于,在我转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你会杀了我吗?」我醒来时,玄凌守在床边,我开口便是这句。
他怔了怔,用力摇头。
「我真的好孤独。」我望着帐顶,自言自语,「我也好怕。我原以为我遇见的是玄凌,可现在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皇帝会不会杀我,玄凌究竟爱不爱我。」
「我只爱你。」玄凌将我死死抱住,声音发紧。
「你快把我吓死了。」
「可你也有了那个美人。」我忍不住了,眼泪决堤。
他身子一僵,松开了我。
「哪个美人?」
「那天在御花园的女子!容妃都说了,她是新进的美人,你还带她出宫,陪她种花!我都没有你送的花!」我越说越委屈。
「天地良心!」玄凌哭笑不得,「那是我嫡亲的妹妹,自幼被母后养在行宫,刚接回来。她就叫‘美人’啊!她的小字,就叫美人! 怎么传到你耳朵里就全变味了!」
……
我该说什么?
急。
真的,好尴尬。
「好了,」玄凌看我傻住的模样,又将我搂进怀里,轻拍我的背,「都过去了。我已经为你处理妥当了,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安安心心做你的贵妃。」
误会解开,我和玄凌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容妃被玄凌一道旨意,迁去了最偏远的宫殿,耳根总算清净了。
「爱妃,」他又开始不正经,「我总觉得你看着有些眼熟。」
又来这套,我被近来的风言风语折腾得够呛,也疯了。
「可能因为我是你妈吧。」
「哦?那更刺激了。」
他欺身而上,我瞬间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了。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逆子!」
「我就知道你是姜贞虞,」他忽然停下,掐了掐我的脸,重重亲了我一口,「还骗我说叫姜姜。」
「那你滚出去啊!」我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
「谋杀亲夫啊你!」他故作痛苦地闷哼一声。
我不知怎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
我根本不想来这鬼地方,谁也不认识,每天还要提心吊胆怕掉脑袋。我越想越惨,哭得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动了心,喜欢的偏偏是最可能要我命的人。
「呜呜呜……」
「不是,宝贝,你哭什么?」玄凌一下慌了手脚。
他赶紧把我搂进怀里,笨拙地一下下拍我的背,哄孩子的力道,倒真像我那素未谋面的亲娘。
我哭得更伤心了。
他捧起我的脸,想用手指擦干我的泪,奈何越擦越多,他索性直接吻了上来。
「呜呜……我不要你亲!」
我一把推开他。
「那你到底哭什么?」
「我真是你妈!」我豁出去了,死就死吧,我不想再守着这个破秘密了。
结果他听完,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我满脸泪痕太滑稽了吗?
「我就是姜贞虞,我是前朝遗妃,是你父皇没来得及封的妃子,按理说,我就是你的庶母!」
我豁出去一般,一字一句地朝他吼。
「我父皇,见过你?」
我摇头。
「我父皇,给过你封号?」
我还是摇头。
「那你算我哪门子的母妃?」
对哦,谁说我是前朝妃子了?我连个名分都没有。
我当场呆住,窝在玄凌怀里,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玄凌又亲了我一口:「宝贝你真可爱。明天带你出宫吃烧鸡。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我不是早就说了,已经给你‘处理妥当’了吗?怎么还担心这个?」
原来,他那天说的是这个意思。
我烦死所有说话只说一半的男人!
还有,他真是个流氓。
我拿被子蒙住脸,不想理他。谁知这个流氓竟然也钻了进来。
「爹爹,那句‘折其气节自愿做女’,到底什么意思?」
老姜终于获准进宫探望我了。
「瞎编的。」
「你正经点!我辛辛苦苦在宫里卖命,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爹!」我痛心疾首。
「这你得去问你的皇帝夫君喽。」
「你,」玄凌一边给我剥橘子,「从来没看过你在内务府登记的档案吗?」
「拜托,我哪敢啊?」
宫里新裁的广袖罗衫,是江南新贡的样式,我起身急了点,宽大的袖子直接呼在了玄凌脸上。
他一把将我捞了回去,圈在怀里。
「上哪儿去?」
「当然去内务府看档案啊!」
真是个笨蛋!
「你让春红去拿来不就得了,外头下着雨呢,仔细淋着。」
也是哦。
春红领命,脚步轻快地去了。我又窝回玄凌怀里,听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声。
「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这样的雨天。」
我愣了愣,我几时在雨中见过他?
我懒得戳穿他这没影儿的记忆,低头只管吃果子。
「娘娘!」
春红回来了,效率奇高。
她呈上一本册子。
我翻开,在嫔妃名录的第一页,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姜!贞!虞!」
我大吃一惊。
我怎么也没想到,上面登记的竟然是我的本名!那容妃费尽心机找我的画像做什么?她就没想到先查查档案吗?
她也笨!
可恶,我自己也笨,怎么就没敢早点找个生面孔替我去瞧瞧!
「不过为了省去麻烦,我已经让内务府重新用‘姜姜’的名字登记造册了。」玄凌又补了一句。
「那你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我猛地抬头。
「当然,」他笑得像只狐狸,「扮成太监混进储秀宫,怎么可能是真的去查什么龙阳之好?我就是为了去接近你!」
他笑得有点坏,我承认,我有点心动。
缘分这事,得从幼时说起。
我自幼丧母,父亲政务繁忙,常遭周遭孩童排挤。
那次父亲入宫赴宴,破例带上了我。席间,相熟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唯独不带我。我回头望去,父亲正在觥筹交错,我也不便打扰,便一个人溜出了宴席,在深宫里瞎转。
不多时,竟下起了雨。
我寻了处屋檐躲雨,正发着呆,却见不远处一棵树下,蹲着一个锦衣孩童,也不打伞,任雨淋着。
我怕他淋病了,冒着雨跑过去。
「你怎么不躲雨?快跟我来!」我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就往屋檐下拽。
「我在葬花。」他闷闷地说,「下雨了,落花会被冲走的。漂泊无依,不如归根。」
小小的孩子,不过与我同岁,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那是天命。」我想起父亲平日总挂在嘴边的话。
「我才不信命!」他甩开我,又要往雨里冲。
「哎呀拜托啦,」我死死拉住他,「花花有什么错呢?人家本来干干净净的,你非要把它埋进泥巴里。它应该有它自己的人生,你不要阻挠人家啦!」
我当时只是胡言乱语,逻辑乱七八糟,纯粹是想拦住那个往雨里冲的小孩。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人就是玄凌。他母妃生前最爱惜花,每逢雨天便会亲自去拢那些落花。
他母妃去后,再无人为他做这些。想来,那时的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思念母亲吧。
「不是,这和你接近我有什么关系?和内务府的名册又有什么关系?」我被他的回忆绕得有点伤感,但还是没弄明白。
「你慢慢听我讲啦。」他又往我嘴里塞了颗剥好的葡萄。
老姜原来藏着天大的本事,玄凌能登基,竟有他一半的功劳。
「因为我早早便同姜大人说了,我心悦他家女儿,他才肯全力助我。」
「不正经。我爹绝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压上全族性命。」我摇头不信。
「也有这个因素。我确实,是先一步喜欢上了你。」
玄凌说,当时他与太子党争得你死我活,老姜是至关重要的中间派。玄凌七次登门拜访,将自己的谋略与宏图尽数剖白,老姜对他心生欣赏后,他才坦诚了对我的心意。
为了避免双方暗斗波及我,他们才走了那步险棋——将我送入宫,明面上是献给老皇帝。 俏姐姐原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才答应配合。那时内务府登记「姜贞虞」,只是为了给老皇帝一个交代。
若非老皇帝病危,无暇他顾,他们绝不敢如此行险。
事实证明,他们赌赢了。
也幸好,他们赌赢了。
「就因为我在雨里拉了你一把,你就对我心生爱慕了?」这未免太浅薄了,我甚至都不记得他。
「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这算不算强娶?」
「你当然会喜欢上我。」玄凌凝视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你也不仅仅是拉了我一把。你是将我晦暗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你让阳光照了进来。我当然有信心,让你爱上我。」
「你有点肉麻了。」我推开他。
心里,却还是欢喜的。我确实,早就喜欢上他了。
「可你还有那么多妃子!」我又想起来了,气不打一处来。
「可当初选秀我根本不在场,我也没去过她们宫里啊!」他还委屈上了。
「那也不行。如果你不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就会伤心。如果你只和我在一起,她们就会伤心,那些姑娘岂不是白白被你耽误了?」
「遣散!即刻送出宫去!朕自会为她们另寻良缘,赐婚给心爱的郎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氏三品文臣之女姜姜,知书达礼,端庄淑柔,谨慎居心,久待宫闱,贞静持躬,淑德良贤,克赞恭勤。今以金册凤印,晋为皇后,钦此。」
在我入宫的第四年,玄凌顶着朝臣的压力,册我为后。此时,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宁。
后宫之中,除我以外,再无她人。玄凌此生,也未再纳一妃。
后来,他还下旨,废除了后宫妃嫔为帝王陪葬的旧例。
呸,这害人的玩意儿,早该废了!
爹,你说得对,我确实享福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