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凡尔赛宫试图通过视觉传播,将法国文化推向欧洲各地。萨克森选帝侯“强者”奥古斯特,特意派宫廷画家路易·西尔韦斯特绘制长子觐见路易十四的场景,只为将这份“荣耀”留传后世;1663年,路易十四更是指示伊斯拉埃尔·西尔韦斯特(画家之父),用版画记录所有王家宫殿、庭园与
1、凡尔赛宫试图通过视觉传播,将法国文化推向欧洲各地。萨克森选帝侯“强者”奥古斯特,特意派宫廷画家路易·西尔韦斯特绘制长子觐见路易十四的场景,只为将这份“荣耀”留传后世;1663年,路易十四更是指示伊斯拉埃尔·西尔韦斯特(画家之父),用版画记录所有王家宫殿、庭园与集会场所,由此诞生的华丽图册,本身就是艺术品,成了法国文化的“流动名片”。王家建筑学会秘书安德烈·费利比安信心满满:“凭借这些印刷品,所有国家都会赞赏国王修造的壮丽建筑。”然而,这些精心设计的传播,并未让欧洲彻底“复制”凡尔赛——就像一场盛大的展览,观众虽惊叹,却未必会照搬展品。
2、18世纪的建筑师皮埃尔·帕特,曾笃定地列出欧洲各国的法国建筑师名单:圣彼得堡的拉莫特、柏林的拉热艾、哥本哈根的雅尔丹、慕尼黑的居维利埃……他甚至直言“巴黎扮演着希腊的角色,将艺术家提供给世界”,自己也在1761—1790年为茨韦布吕肯公爵效力,践行着“法国建筑输出”。这种观点在后世也被强化,比如罗兰·穆尼耶的欧洲通史,直接将“法国化的欧洲”列为章节,涵盖语言、艺术、烹饪等方方面面。但这份“法国建筑师地图”,其实更像零散的光点,而非覆盖全欧的光海——它证明了法国的影响,却远不能说明欧洲已被“法国化”。
3、视觉证据却戳破了“法国化欧洲”的神话,多数欧洲宫殿实则带着浓厚的意大利印记。圣彼得堡冬宫、哥本哈根阿马林堡宫、维也纳美景宫……这些著名建筑的设计者,要么是意大利人,要么在意大利接受训练,若非要贴标签,“意大利化”比“法国化”更贴切。就连路易·雷奥1938年出版的《法国化的欧洲》,虽以感叹号强调,却难掩实际风格的矛盾。就像有人宣称“某道菜风靡全城”,可食客们吃的,其实是换了摆盘的传统口味——欧洲宫殿借鉴的是法国的“呈现型文化”思路,而非全盘接纳法国风格。
4、1739年,骑士夏尔·德·布罗斯从罗马写给兄弟的信,揭露了“法国化”背后的尴尬。他说英国人在意大利因“有钱且大方”备受尊重,法国人却因“自大的偏见”不受欢迎——总觉得“只有法国的方式才正确”。更讽刺的是,布罗斯自己也没跳出这种偏见,他酸溜溜地吐槽英国观光客“只顾打台球,离开罗马都不知道斗兽场在哪”。这封信像一面镜子,照出法国文化输出的局限:强行推销“法国标准”,反而引发反感,欧洲各国对法国文化,更多是“选择性借鉴”,而非“全盘臣服”。
5、欧洲宫殿中的法国影响,多是局部点缀,而非整体渗透。慕尼黑宁芬堡宫的首席建筑师约瑟夫·埃夫纳,虽曾是法国建筑师博弗朗的学生,却未让宫殿变成凡尔赛的翻版;哥本哈根阿马林堡宫的狩猎小屋,由曾赴巴黎受训的居维利埃设计,法国风格明显,但仅是整个建筑群中的“小点缀”。皮埃尔·迪·科隆比耶曾列出德意志80座有法国元素的建筑,可其中不少是海德堡一扇大门、法兰克福一处私宅这类小体量建筑,或像维尔茨堡主教宫邸那样,仅局部融入法国设计。法国风格就像蛋糕上的糖霜,能添彩,却改变不了蛋糕本身的口味。
6、那不勒斯国王卡洛七世(后来的西班牙卡洛斯三世)建造的卡塞塔宫,印证了欧洲模仿的是“凡尔赛的雄心”,而非“凡尔赛的风格”。1735年他登基后,嫌那不勒斯王宫简陋,便让建筑师万维泰利设计新宫——245米长、180米宽、36米高,包含约1200个房间,规模堪称“巨型宫殿先驱”。建筑史学家乔治·赫西评价它“预示了后来帝国与法西斯的宏大建筑”,可它的风格却朴素单调,詹姆斯·利斯—米尔恩辛辣地比喻:“密集的窗户像埋没在肥胖女子胸口的细小项链。”卡洛七世要的不是“法国风格”,而是“凡尔赛式的权力气场”。,
7、卡塞塔宫的内部设计,处处透着对凡尔赛“呈现型文化”的模仿。参观者从中央拱门走进八角形前厅,再踏上引人注目的楼梯间,这段路程被安东尼·布伦特赞为“非常非常成功”,成了18世纪巴洛克的杰作之一。万维泰利在南大门安放四尊阿波罗神像,直言“它们属于国王陛下的伟大灵魂”;大使厅天花板的湿壁画,描绘“美德天使托举波旁纹章”,其中“显赫的位阶”天使还阻拦雄鹰高飞,象征国王的至高权威。就连撰史家维科,也将卡洛七世比作“登陆的赫拉克勒斯”,这些夸饰与凡尔赛如出一辙——用建筑与仪式,将国王塑造成“尘世的上帝”。
8、卡塞塔宫的结局,却成了“法国化幻想”的缩影——华丽却无用。1759年,卡洛七世因同父异母兄弟去世,意外继位西班牙国王,离开那不勒斯。万维泰利哀叹:“这座建筑物产生了不错的影响,但是为了什么目的?要是国王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此后工程停滞,直到18世纪末建成,它已沦为“昂贵的白象”——体量宏大,却失去了主人与用途。就像一场精心筹备的宴会,主人突然离场,剩下的奢华场面,只剩空寂与浪费。这也暗示着“法国化”的困境:脱离实际需求的模仿,终究会沦为泡影。
9、所谓“法国化的欧洲”,更多是法国的文化野心与欧洲的选择性借鉴的结合。法国通过建筑师输出、版画传播,试图将凡尔赛模式推向全欧;欧洲各国则取其所需——学凡尔赛建宏大宫殿彰显权力,却用意大利风格塑造建筑本身;借鉴法国的呈现型仪式,却保留本土文化内核。没有哪个欧洲国家真正“法国化”,就像卡塞塔宫虽模仿凡尔赛的气场,却仍是意大利风格的建筑。这场“法国化”的故事,最终证明:法国文化对欧洲的影响确实存在,但被历史叙事夸大,而意大利贡献同样重要甚至更显著。
来源:邻家小鱼闲话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