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也把顾哲站在门口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方晴的脸上，她的嘴角正弯着。
那种笑意，是顾哲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了。
夜已经深了，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也把顾哲站在门口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刚出差回来，一身疲惫，只想抱着妻子好好睡一觉。
可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方晴戴着耳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时不时发出一点压抑不住的轻笑。
那笑声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顾哲的心上。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
方晴这才察觉到他，惊得一下坐了起来，慌乱地把手机屏幕按熄，塞到枕头底下。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撞破的惊慌。
“刚到家。”顾哲的声音很沉，他脱下外套，扔在旁边的沙发上，“这么晚了，跟谁聊天呢？”
“没谁，就一个朋友。”方晴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朋友？”顾哲扯了扯领带，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哪个朋友能让你聊到半夜，还笑得这么开心？”
他不是故意要质问，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方晴的脸也冷了下来，她掀开被子下床，与他擦肩而过。
“顾哲，你什么意思？查我岗吗？”
“我只是问问。”
“问问？你那语气是问问吗？”方晴转过身，声音也拔高了些，“我跟谁聊天，难道还要跟你报备？”
卧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争吵的引线就这么被点燃。
“方晴，我们是夫妻。”顾哲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出差半个月，回家看到你对着手机笑，我问一句都不行？”
“是，我们是夫妻，可你觉得你尽到丈夫的责任了吗？”方晴的情绪彻底爆发了，眼眶红了一圈，“你除了工作，还关心过我吗？你知道我最近在想什么，在烦什么吗？你不知道！”
“我工作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家？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就是家吗？”方晴指着周围，“顾哲，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有多久没好好跟我说过话了？”
顾哲哑口无言。
他确实很忙，忙着开会，忙着应酬，忙着在项目书和报表里打滚。
他以为只要给方晴足够的物质生活，就够了。
看到他沉默，方晴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解锁，把聊天界面举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叫“陆鸣”的人。
聊天记录密密麻麻，从白天到深夜。
“看到了吗？是陆鸣。”方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顾哲盯着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发不出声音。
陆鸣，方晴的男闺蜜，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也一直说服自己要相信方晴。
可当这些深夜里的聊天记录摆在眼前时，所有的理智和信任都土崩瓦解。
他看到陆鸣发：【今天又被老板骂了？别往心里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看到方晴回：【心里好堵，不想说话。】
他又看到陆鳴说：【那我陪着你，不说话也行，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再往下，是陆鸣分享的笑话，是安抚她情绪的音乐，是她偶尔发过去的，带着泪痕的自拍。
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属于方晴的另一面。
顾哲感觉一阵眩晕，他抢过手机，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们……你们每天都这样聊天？”
“对。”方晴没有否认。
“方晴！”顾哲低吼出声，“他算什么？我才是你老公！”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方晴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她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又残忍地说：
“老公？你问他算什么？”
“他懂我的心事，不像你。”
02
“他懂我的心事，不像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顾哲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搅动。
他看着方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倔强的下巴。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无比陌生。
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顾哲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方晴不是这样的。
她会抱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分享公司里的趣事，会因为一道新学的菜品手舞蹈蹈，会在他加班回家时，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那时候的方晴，眼睛里有光，整个家因为她而温暖。
转折点是什么时候呢？
是那个没能留住的孩子。
顾哲的心猛地一抽，那个伤疤，他以为已经结痂了，原来一碰还是会血肉模糊。
孩子意外流产后，方晴消沉了很久，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是个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笨拙地劝她“养好身体，我们还年轻”，换来的却是她更深的沉默。
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给她的生活不够安稳，所以才留不住那个孩子。
从那天起，顾哲疯了一样地工作。
他想升职，想加薪，想换个更大的房子，想给方晴最好的一切，用物质来弥补内心的亏欠。
他以为这是爱，是承担责任。
他每天早出晚归，饭局上喝到胃出血，项目上熬得两眼通红。
他以为只要自己拼命往前冲，就能带着方晴走出那片阴霾。
可他错了。
他冲得太快，一回头，才发现方晴根本没有跟上来。
她还停在原地，离他越来越远。
家里的对话，渐渐只剩下“嗯”、“好”、“知道了”。
他出差前，她会帮他收拾行李，却不再叮嘱他注意身体。
他回家后，桌上会有温热的饭菜，但再也等不到那个扑进他怀里的人。
他们成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客气，疏离，相敬如“冰”。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陆鸣，填补了他留下的所有空白。
顾哲的手有些发抖，他把手机还给方晴，声音沙哑得厉害。
“所以，你就找他？”
“我没有找他。”方晴别过脸，擦了擦眼泪，“是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他主动来关心我。不像某些人，只会用工作来逃避。”
“我逃避？”顾哲自嘲地笑了，“方晴，我那是逃避吗？我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你的事业，你的野心！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好像全是为了我一样！”方晴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我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名牌包，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在我哭的时候，能抱抱我，而不是对我说‘别想太多’！”
“顾哲，你知道吗？那天我从医院回来，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你却在电话里跟我说，你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不能回来。”
“我……”顾哲张了张嘴，那件事他记得。
当时他确实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合同要谈，关系到整个部门的业绩。
他以为……他以为她会理解。
“你不用解释了。”方晴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我家，我能去哪儿？”
“随便你去哪儿，客房，书房，或者……你去找你的客户。”
说完，方晴转身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他隔绝在外。
顾哲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反锁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缓缓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黑暗将他吞噬。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和方晴的合照。
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怀里。
那是他们去海边旅行时拍的，就在出事的前一个月。
他点开微信，找到陆鸣的朋友圈。
陆鸣的朋友圈很精彩，健身、旅行、美食、画展，永远是一副热爱生活的样子。
顾哲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他看到三个月前，陆鸣发了一张咖啡馆的照片，配文是：【陪一个重要的人散散心。】
照片的角落里，露出了一个女式的包，是方晴的。
他看到一个月前，陆鸣发了一张电影票的票根，两张，一部爱情片，配文是：【有时候，陪伴是最好的解药。】
那部电影，方晴也曾提过想看，被他用“没时间”搪塞了过去。
他看到一周前，陆鸣发了一张夜景，城市的万家灯火，配文是：【愿你的世界，从此星光璀璨。】
那天，正是方晴的生日。
而他，因为一个临时的视频会议，彻底忘了。
他只记得第二天补上了一份昂贵的礼物，方晴收到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在他缺席的每一个瞬间，陆鸣都在。
顾哲感觉心脏像是被泡在冰冷的醋里，又酸又胀，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是不信任方晴，他只是……嫉妒。
嫉妒陆鸣可以轻易地获得方晴的笑容和眼泪，而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却只能得到她的沉默和背影。
他退出朋友圈，点开和方晴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三天前发的：【我快到了，起飞。】
下面，没有任何回复。
顾哲闭上眼睛，把手机扔到一边，仰头靠在沙发上。
客厅的钟在滴答作响，一声又一声，敲打着这死寂的夜。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他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转动。
他怕，怕推开门，看到的还是那张冷漠的脸。
可他又必须推开。
这是他的家，方晴是他的妻子，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了门把。
门，没有反锁。
他推门进去，看到方晴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她在哭。
顾哲的心，又一次被揪紧了。
03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一丝微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顾哲能听到方晴压抑的哭声，很轻，像小猫的呜咽，却挠得他心头发疼。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方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哭声也停了。
“晴晴。”顾哲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谈谈吧。”
方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默来抗拒。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忽略了你，是我的错。”顾哲放低了姿态，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认错，“我以为我努力赚钱，就是对你好，我……我搞错了方向。”
过了很久，方晴才闷闷地开口：“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有用。”顾哲的手微微收紧，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只要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就有用。”
方晴缓缓地转过身，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熟透的桃子。
她看着顾哲，看了很久，眼神复杂，有委屈，有埋怨，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疲惫。
“顾哲，我累了。”她说，“我不想再每天等着一个不知道几点回家的人，也不想再对着一个只会说‘我在忙’的电话听筒说话了。”
“我改，我以后尽量早回家，多陪你。”顾哲急切地保证。
方晴却摇了摇头，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抱着膝盖。
“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职员，我们租着一个小房子，每个月都要算计着花钱。”
顾哲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虽然穷，但你每天都会给我讲笑话，会陪我逛夜市吃路边摊，会因为我一句话，跑半个城市去买我爱吃的蛋糕。”方晴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是现在呢？你什么都有了，可我却觉得，我好像快要失去你了。”
这些话，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在顾哲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却没想到，是亲手把他们的现在给毁了。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方晴看着他疲惫的脸，和眼里的红血丝，心也软了一下。
她知道他辛苦，知道他不容易。
可情感上的空虚，不是理智能够填补的。
“你不用道歉。”她叹了口气，“我们都有问题。”
一夜的争吵和对峙，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
此刻的平静，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我们都好好想一想，好吗？”方晴说。
顾哲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好。”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顾哲真的开始改变，他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尽量准时下班。
他会笨拙地学着做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方晴还是会默默地吃完。
他会主动找话题，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或者社会新闻，方晴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他们就像两个正在重新学习如何相处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边界。
只是，方晴的手机，还是会时不时地亮起。
她不再当着他的面聊天，而是会拿着手机去阳台，或者洗手间。
顾哲看在眼里，心里像被猫抓一样，但他忍着。
他告诉自己，要给她时间，要信任她。
这天，顾哲提前下班，想给方晴一个惊喜。
他去她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买了她爱吃的提拉米苏。
他哼着歌，心情难得地轻松，想象着方晴看到蛋糕时可能会露出的笑脸。
可当他走到小区楼下时，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
方晴和陆鸣站在一起。
陆鸣穿着一身休闲装，高大帅气，正笑着跟方晴说着什么。
还伸手，极其自然地帮她把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那个动作，亲昵又熟练。
而方晴，没有躲。
她低着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是顾哲很久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放松和愉悦。
顾哲手里的蛋糕盒，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偷，在窥探属于别人的幸福。
他看到陆鸣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方晴，方晴接了过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鸣才上车离开。
方晴抱着盒子，转身往楼里走，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顾哲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等了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慢慢地走上楼。
打开门，方晴正在换鞋，看到他，有些意外。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的脚边，放着陆鸣送的那个盒子。
“公司事少，就早点回来了。”顾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他扬了扬手里的蛋糕，“给你买了提拉米苏。”
“哦，谢谢。”方晴的反应很平淡，她接过蛋糕，放进冰箱，然后拿起那个盒子，准备回房间。
“那是什么？”顾哲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方晴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说：“陆鸣送的，一个香薰机，他说我最近睡眠不好，这个能助眠。”
又是陆鸣。
陆鸣知道她睡眠不好。
陆鸣会送她助眠的香薰机。
而他这个丈夫，只知道买她曾经爱吃的蛋糕。
一股无力的挫败感席卷了顾哲。
“晴晴，”他叫住她，“你和他……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方晴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哲，我们不是说好了，给我点时间吗？你又开始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不相信我。”方晴打断他，“在你眼里，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纯粹的友谊，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被骗！”顾哲的声音有些激动，“陆鸣他对你……”
“他对我很好！”方晴的声音比他还大，“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是他陪着我！在你对我不管不问的时候，是他开导我！顾哲，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他？”
“我是你丈夫！”
“丈夫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我吗？”
他们又吵了起来。
刚刚缓和了几天的关系，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方晴抱着盒子，摔门进了房间。
顾哲站在客厅，看着冰箱门上自己买的那个蛋糕，觉得无比讽刺。
他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蛋糕，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奶油和蛋糕胚摔得稀烂，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04
冷战又开始了。
这一次，比上次更加彻底。
他们不再有任何交流，连眼神的碰撞都刻意避开。
顾哲晚上睡在书房，白天两人错开时间出门。
晚上他回来时，方晴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那个陆鸣送的香薰机，开始在主卧里日夜不停地工作，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那味道飘进书房，对顾哲来说，不是助眠，而是嘲讽。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努力想要修复的婚姻，却被另一个男人轻易地见缝插针。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方晴和陆鸣站在一起的画面。
陆鸣帮她拨头发的动作，方晴脸上放松的笑容，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一遍遍地折磨着他。
他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就变得如此脆弱？
烦躁的情绪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会议上频频走神，报表里也出了好几个低级错误，被上司点名批评。
下班后，他不想回家。
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能让他放松的港湾，而成了一个充满压抑和沉默的牢笼。
他开始和同事去喝酒，用酒精麻痹自己。
这天晚上，他又喝多了。
被同事送回家时，已经是深夜。
他摇摇晃晃地掏出钥匙，开了半天都没对准锁孔。
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方晴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他。
“你又喝酒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顾哲一身酒气，靠在门框上，咧嘴笑了笑。
“喝了……喝了点……”
他想伸手去扶墙，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方晴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重，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烟草味，全都压在她身上。
“顾哲，你到底想怎么样？”方晴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用喝酒来解决问题吗？”
“我没想解决问题……”顾哲的舌头有些大，说话含糊不清，“我就是……心里难受……”
他借着酒劲，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晴晴……你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
他的呼吸温热，喷在她的皮肤上，带着酒精的灼热，让方晴的身体一阵僵硬。
有多久了，他没有这样亲近过自己？
她想推开他，可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心烦的酒气，和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时，心又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费力地把他扶到沙发上。
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会舒服些。”
顾哲很听话，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
水喝完了，他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晴晴……”他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痛苦和祈求，“你告诉我，你和陆鸣……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能不能别再提他了？”方晴想把手抽回来。
“你告诉我！”顾哲的力气很大，抓得她生疼，“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问不出口。
方晴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只是朋友。”她一字一句地说，“顾哲，你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
“朋友？”顾哲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有半夜聊天，聊到你哭的朋友吗？有随叫随到，比你丈夫还上心的朋友吗？”
“是，有！”方晴被他逼急了，也口不择言起来，“至少他不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跟我说他在忙！”
又是这句话。
像一把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剑。
顾哲松开了手，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靠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绝望。
“方晴，我们离婚吧。”
他几乎是呢喃着说出这句话。
空气瞬间安静了。
方晴愣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他们会继续冷战，想过他们会大吵一架。
但她从没想过，顾哲会提出离婚。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
顾哲没有睁眼，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离婚吧。”
“如果这段婚姻让你这么痛苦，让你宁愿去找别的男人寻求安慰，那我们……不如放过彼此。”
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方晴的心上。
“就因为……就因为我和陆鸣聊天？”方晴觉得荒唐又可笑，“顾哲，你就要因为这个跟我离婚？”
“不止是这个。”顾哲缓缓睁开眼，眼里一片死寂，“方晴，我们回不去了。”
“从你对我说‘他懂我，不像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我的心，已经被你这句话，捅穿了。”
方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她那句气话，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她一直以为，他不在乎，他听不懂。
原来他都懂，只是藏在了心里，然后，在某个被酒精催化的夜晚，以最惨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我……我那是气话。”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知道。”顾哲说，“可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
他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踉跄地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茶几上。
“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房子，车子，存款，他几乎是净身出户。
方晴的视线模糊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只是太孤独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她只是想用陆鸣来刺激一下顾哲，想让他多关心一下自己。
怎么就……变成了离婚？
“顾哲……”她哭着去拉他的手，“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不跟陆鸣联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顾哲却躲开了她的手。
“晚了，方晴。”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
“我已经不想再猜，你今天对着手机笑，是不是因为他；也不想再想，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又跟他倾诉了。”
“我累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这一次，没有争吵，没有嘶吼，却比任何一次都让方晴感到绝望。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05
离婚协议书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像一张死亡通知单，宣告着他们婚姻的终结。
方晴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天亮时，她拿起那份协议，看着顾哲龙飞凤舞的签名，心如刀割。
她不想离婚。
尽管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充满了争吵和冷漠，但她从未想过要分开。
她对顾哲的爱，已经成了习惯，刻进了骨子里。
她对陆鸣，真的只是朋友。
或者说，她一直告诉自己，只是朋友。
陆鸣的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在她快要被婚姻的窒息感淹没时，是他把她拉了一把，给了她一个可以呼吸的窗口。
她贪恋那种被理解、被在乎的感觉，却忽略了这种贪恋对婚姻的杀伤力。
是她错了。
她亲手把自己的丈夫，推得越来越远。
方晴拿起手机，拨通了陆鸣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陆鸣温和的声音传来：“晴晴，怎么这么早？”
“陆鸣，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方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怎么了？是不是顾哲又跟你吵架了？”陆鸣的语气里透着关切。
“他……他要跟我离婚。”方晴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什么？！”陆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就因为我们聊天？他是不是有病啊！”
“不怪他，是我的错。”方晴吸了吸鼻子，“我不该……不该在他面前说那些话刺激他。”
“晴晴，你没错！”陆鸣的语气很激动，“错的是他！是他不懂得珍惜你！这样的男人，离了也好！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陆鸣……”方晴有些迟疑，陆鸣的话，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晴晴，你听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陆鸣终于说出了口，“从大学时就喜欢你，只是那时候你眼里只有顾哲。我以为他能给你幸福，所以我选择默默祝福。可现在看来，他根本配不上你！”
“你离开他，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
陆鸣的表白，像一颗炸雷，在方晴的脑子里炸开。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纯粹的友谊，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
她所谓的“蓝颜知己”，不过是另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觊觎。
这一刻，方晴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
她把陆鸣当成情绪的垃圾桶，对他倾诉婚姻的不幸，抱怨丈夫的冷漠。
而这一切，在陆鸣听来，恐怕都成了他可以趁虚而入的信号。
她甚至想起，有好几次，陆鸣都在有意无意地贬低顾哲。
他说：“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怎么会忙到没时间陪你？”
他说：“晴晴，你值得更好的。”
他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当时她听着，只觉得是安慰，现在想来，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他不是在帮她，他是在一步步瓦解她的婚姻。
“陆鸣，你……”方晴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太卑鄙了！”
“我卑鄙？”电话那头的陆鸣冷笑一声，“方晴，你别太天真了。男女之间哪有纯友谊？我对他顾哲不满意，我就是要撬墙角，怎么了？我这是在拯救你！”
“我不需要你拯救！”方晴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爱我老公！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他！”
“是吗？那你为什么半夜还跟我聊天？为什么我约你，你每次都出来？为什么你宁愿跟我说心事，也不跟他说？”陆鸣一连串的反问，让方晴哑口无言。
是啊，为什么？
她无法辩驳。
“方晴，别自欺欺人了。你的心，早就偏向我了，只是你自己不承认而已。”
“你闭嘴！”方晴挂断了电话，将陆鸣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她感觉一阵恶心。
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知己”，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她，就是那个被骗得团团转的蠢货。
她不仅伤害了最爱她的顾哲，还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离婚。
她要去找顾哲，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方晴冲进书房，顾哲不在。
她又跑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他的身影。
他走了。
方晴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疯了一样地给他打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公司？他父母家？还是朋友那里？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最后瘫倒在沙发上，抱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以为是顾哲，急忙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喂，请问是方晴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恒信小贷公司的，我找顾哲，他电话打不通，只能打给你了。”
“小贷公司？”方晴愣住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还钱啊！”男人的声音很不客气，“他从我们公司借了五十万，今天最后还款日，人也联系不上了，再不还钱，我们可就要走程序了！”
“什么？！”方晴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五十万？不可能！他怎么会借高利贷？”
“高利贷？小姐，我们是正规公司！”男人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夫妻俩搞什么鬼，今天下午五点前，钱要是还不到账，你们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还有，你们住的那个房子，也被他抵押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上门清人！”
说完，男人“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方晴握着手机，呆若木鸡。
顾哲借了五十万？
还把房子抵押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向她砸来，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个上门找顾哲的陌生男人，想起顾哲卖掉了他最心爱的那辆车。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她？
方晴顾不上哭了，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顾哲不是一个会逃避责任的人，他突然消失，还关了机，一定是出事了。
06
方晴的脑子一片混乱。
高利贷、五十万、抵押的房子，这些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砸得她头晕眼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哲不会无缘无故借这么多钱。
公司？对，一定是公司出了问题！
她想起顾哲这段时间超负荷的工作状态，想起他总是紧锁的眉头和眼里的疲惫。
她一直以为，他是在为事业打拼。
原来，他是在独自支撑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而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在做什么？
她在和他吵架，在和他冷战，在向另一个男人哭诉自己的委屈。
方晴的心像被刀子反复切割，疼得无法呼吸。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找到顾哲。
她冲出家门，开车直奔顾哲的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她才发现今天是周末，公司里空无一人。
她又掉头，开往公婆家。
一路上，她闯了好几个红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
公婆家住在老城区，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区。
方晴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急促地敲门。
开门的是婆婆。
看到方晴，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
“晴晴，你……你怎么来了？”
“妈，顾哲在吗？”方晴急切地问。
婆婆摇了摇头，侧身让她进来，“他没回来。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看到婆婆担忧的眼神，方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把离婚协议书和高利贷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婆婆。
婆婆听完，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这个傻孩子……”婆婆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怎么……怎么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着啊……”
“妈，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方晴扶着婆婆，急切地追问。
“他爸那个厂子，出了问题。”婆婆哽咽着说，“去年市场不景气，资金链断了，欠了一大笔债。阿哲为了保住他爸一辈子的心血，到处借钱，把自己的积蓄都填进去了，还偷偷卖了车……没想到，还是不够……”
原来是这样。
顾哲的父亲有一家小型的加工厂，一直是顾家的骄傲。
方晴只知道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而顾哲，这个傻瓜，竟然什么都不告诉她。
他宁愿自己背负着如山的压力，也不愿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他不是不爱她，他是太爱她了，爱到想为她撑起一片天，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面。
可他不知道，她想要的，是和他一起并肩站着，共同面对风雨。
“我们得找到他，妈！”方晴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一个人，会想不开的！”
婆婆也慌了神，连忙拿出手机，给所有可能联系到的亲戚朋友打电话。
方晴也在疯狂地拨打顾哲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次电话接通又挂断，都让她们的希望落空一分。
就在方晴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顾哲的号码！
她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忙接通：“顾哲！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机主的家属吗？”
方晴的心咯噔一下，“是，我是他妻子，请问你是？”
“这里是市一医院急诊科，机主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请你们尽快过来。”
“轰”的一声，方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车祸……抢救……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怎么和婆婆说的，怎么赶到医院的。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抢救室的门外。
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得她眼睛生疼。
婆婆已经哭得瘫倒在椅子上。
方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她不能倒下，顾哲还需要她。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求遍了满天神佛，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婆婆挣扎着扑上去。
方晴也冲了过去，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医生看着他们，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放心吧，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方晴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是喜悦的泪水，是后怕的泪水，是失而复得的泪水。
他还活着。
真好。
07
顾哲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有些擦伤，一条腿打着石膏，高高地吊起。
他躺在病床上，因为麻药还没过，睡得很沉。
方晴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很蒼白，嘴唇乾裂，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地皱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方晴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头，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怕惊醒他。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把他的样子，一点一点刻进心里。
婆婆去办住院手续了，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滴滴的声响，和顾哲平稳的呼吸声。
方晴拿出手机，看到了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陆鸣的。
她没有理会，直接关了机。
现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顾哲更重要。
她想起陆鸣那些话，想起他自以为是的“拯救”，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是她给了他伤害顾哲的机会。
是她愚蠢的倾诉，成了他攻击她婚姻的武器。
如果顾哲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幸好，老天爷还给了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傍晚的时候，顾哲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坐在床边的方晴，他愣住了。
“晴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醒了？”方晴连忙站起来，凑到他跟前，“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哲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没事。”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方晴的眼泪又上来了，“顾哲，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边说，一边用拳头轻轻地捶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撒娇。
顾哲没有躲，任由她捶着。
“我不想……让你担心。”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晴晴，把事情搞砸了。”
“你没有搞砸！”方晴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只是太傻了！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应该一起面对的！”
“我怕……”顾哲的眼眶也红了，“我怕你觉得我没用，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会离开我。”
“所以你就宁愿去借高利贷，宁愿提出离婚，也要把我推开？”方晴又气又心疼。
顾哲沉默了。
“顾哲，你听着。”方晴捧着他的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爱的，是顾哲这个人，不是你的钱，不是你的房子。就算你一无所有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任性，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把那份协议书撕了，我们重新开始。”
顾哲看着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滑落。
他点了点头，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
“好。”
一个简单的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第二天，方晴去公司请了长假，专心在医院照顾顾哲。
她给他喂饭，擦身，陪他说话，寸步不离。
婆婆熬了鸡汤送来，看着病房里温馨的一幕，欣慰地笑了。
高利贷公司的人又打来电话催债，方晴很平静地接了。
“钱我们会还的，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先生出了车祸，正在住院。”
对方听说是车祸，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行，那就先给你宽限半个月，半个月后必须把利息还上。”
挂了电话，顾哲看着她，满脸担忧，“晴晴，钱的事……”
“你别管了，安心养伤。”方晴打断他，“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把母亲留给她的一件首饰卖了，凑了一部分钱。
还差二十多万。
她看着通讯录里的人名，一个个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他能帮她了。
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彻底解决掉她和陆鸣之间的问题。
08
电话接通后，方晴直接开门见山。
“喂，是我，方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哟，稀客啊，方大美女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把顾哲那小子给踹了？”
说话的人叫周子昂，是顾哲的发小，也是陆鸣的死对头。
他们三个人，从大学时就是一个圈子的。
只是周子昂和陆鸣天生不对付，一个玩世不恭，一个温文尔雅，却都明里暗里地较着劲。
方晴一直不太喜欢周子昂的吊儿郎当，所以来往不多。
“周子昂，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方晴的语气很严肃，“顾哲出事了。”
周子昂那边的笑声立刻收敛了，“出什么事了？”
方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公司债务和车祸。
“我需要二十万，你能不能借给我？”方晴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口。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二十万？小事。”周子昂回答得很干脆，“账号给我，马上转你。不过……”
他话锋一转，“方晴，你是不是傻？顾哲那点破事，至于把他自己搞成这样吗？还有那个陆鸣，他是什么货色你现在才看清？”
“我……”方晴被他说得有些难堪。
“行了，你也别我了。”周子昂在那头叹了口气，“顾哲就是个死脑筋，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你也是，有什么委屈不能跟他直说，非要去跟陆鸣那种伪君子说？你知不知道，陆鸣他爸的公司跟顾哲家的厂子是竞争对手，他巴不得顾哲家破产呢。”
这个消息，像又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方晴头上。
原来，陆鸣的接近，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
不仅仅是觊觎她，更是为了打击顾哲。
“他……他怎么能这样？”方晴气得浑身发抖。
“他就是那样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周子昂的声音里满是鄙夷，“上学那会儿他就喜欢抢顾哲的东西，篮球、奖学金，还有你。”
“行了，不跟你说废话了。钱我给你转过去，你先把顾哲照顾好。陆鸣那边，交给我。”
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方晴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
二十万，一分不少。
方晴看着那串数字，心里百感交集。
她把钱先还给了小贷公司，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剩下的事情，她决定等顾哲身体好一些，再一起商量。
当天下午，周子昂提着一个果篮，吹着口哨就来了病房。
看到顾哲那副惨样，他夸张地“啧”了一声。
“行啊你，顾哲，玩挺大啊，这是上演苦肉计呢？”
“滚蛋。”顾哲笑骂了一句，看到发小，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子昂把果篮放下，拍了拍方晴的肩膀，“嫂子，辛苦了。这家伙命硬，死不了。”
然后他转向顾哲，脸色一正，“你小子也是活该，这么大事不跟兄弟说一声，把我们当外人？”
“我不想连累你们。”顾哲低声说。
“屁话！”周子昂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咱们是什么关系？你那破厂子，我早就想投一笔了，是你自己死要面子。现在好了，把自己搞进医院了，满意了？”
方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给他们削着苹果。
她这才知道，原来顾哲的身边，一直有愿意帮助他的朋友，只是他固执的自尊心，让他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对了，”周子昂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按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了陆鸣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求饶。
“周子昂，你别乱来！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然后是周子昂的声音：“没关系？你敢说你没故意误导方晴？你敢说你没在你爸面前吹风，故意卡顾哲家的货款？”
“我……我没有！”
“没有？那我手里这些你和你爸的聊天记录是什么？要不要我发给顾哲看看，也顺便发到你们公司内部群里，让你那些同事都欣赏一下你的‘商业手段’？”
录音里，是陆鸣彻底崩溃的求饶声。
方晴和顾哲都听呆了。
周子昂关掉录音笔，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搞定。我让他爸亲自出面解决了货款问题，还赔了你们一笔精神损失费。至于陆鸣，已经被他爸打包送去国外分公司了，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再回来了。”
“你……”顾哲看着周子昂，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肉麻。”周子昂摆了摆手，“你俩好好养着吧，厂子的事我先帮你盯着。等你出院了，欠我的酒，十倍还回来。”
说完，他潇洒地挥挥手，转身走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方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哲，顾哲却没有接。
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晴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为了他的隐瞒，为了他的自以为是，也为了他差点毁掉他们的家。
方晴摇了摇头，眼角含笑：“没关系，顾哲，欢迎回家。”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他们的家还在，只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雨过天晴，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