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它是真的老透了。棕色木壳上漆皮斑驳,像老人脸上细密的寿斑,每一块剥落处,都是岁月盖下的戳印。调台旋钮早松了劲,转动时“咔哒”声带着虚浮的旷量,教人悬着心——仿佛稍一用力,那根牵系过往的细线就会“铮”地绷断。最磨人的是声音,喇叭里飘出的从不是清亮人声,而是一片“
旧收音机里的“新闻和报纸摘要”,是刻在我晨光里的起床号。
它是真的老透了。棕色木壳上漆皮斑驳,像老人脸上细密的寿斑,每一块剥落处,都是岁月盖下的戳印。调台旋钮早松了劲,转动时“咔哒”声带着虚浮的旷量,教人悬着心——仿佛稍一用力,那根牵系过往的细线就会“铮”地绷断。最磨人的是声音,喇叭里飘出的从不是清亮人声,而是一片“沙沙”杂音,像千万只春蚕在啮噬桑叶,又像一场下不尽的绵绵冷雨。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报告,就得从这片混沌雨幕里艰难挤出来,时断时续,忽远忽近,活像个在狂风里踉跄奔走、气息难续的夜行人。
身子早被这沙沙声催醒,人却赖在沙发里不愿动。晨曦还没把屋子铺满,空气里浮着层青灰色薄纱似的暗,凉丝丝的,裹着隔夜的沉静贴在皮肤上。唯有那片嘈杂声浪是热的,不管不顾地漫进每个角落,也填进我那颗说不清是满还是空的心。我常闭着眼,只用耳朵去碰这声音——“沙沙”的底噪竟像有质感的手,从额角、脸颊轻轻滑过,带着旧物特有的、毛糙的温度。这时浑身感官都像闭了门,独独敞开听觉这扇窗,任由那时代的潮水,裹着所有喧嚣与沉寂,温柔地把我漫过。
魂儿便在这熟悉的噪音里悠悠荡开,飘回二十多年前的小院。那时的清晨,空气清冽得能尝出泥土混着夜来香的甜。父亲总起得最早,一坐起身,头件事就是拧开床头那只红灯牌收音机。霎时间,同一个声音——那时多洪亮、多饱满,带着金属撞响的铿锵——像潮水般涌遍屋子每个角落。它是我逃不开的起床号,每次“现在是首都报纸摘要时间”的广播声响起,我都得极不情愿地从暖被窝里爬出来,眯着眼摸衣服。母亲在厨房忙,煎鸡蛋的“滋啦”声混着广播声,是早晨最踏实的调子。那时多烦这声音啊,觉得它刻板又无趣,像个从不迟到的严师,生生夺走我最后一点赖床的温柔。哪曾想,有朝一日,这被我厌弃的声响,会成了我拼命想攥在手里的微光。
这么一想,收音机里飘的哪里还是新闻与摘要?它早不是用来“听”的了。那些被杂音切碎的、断断续续的人语,不过是把生了锈的钥匙——却偏偏还能对准记忆的锁孔。“咔哒”一声转开,映出的从不是当下,而是一整个沉在时光里的时代。那声音是时间的显影液,把那些早褪色、模糊的昨日,在心灵的暗房里一寸寸重新洗印,带着刚发生似的、新鲜的水汽。而我,这个蜷在二十一世纪晨光里的人,像个迟到的观众,终于听懂了那场宏大旧戏的序曲——这序曲曾在我懵懂的岁月里日复一日奏响,我却到如今,才品出它藏在深处的、带着暖意的悲怆。
窗外天光终究一点点亮透,把灰蒙蒙的窗格子染成鱼肚白。收音机里的广播也近了尾声,那片“沙沙”的雨声似也下倦了,渐渐弱下去。我慢慢探过身,指尖带着几分虔敬,轻轻碰向那松动的旋钮。“咔”的一声轻响,万籁俱寂。方才充塞满屋的、浩大的时间之流瞬间退潮,只留下我这具躯壳,像枚被忘在沙滩上的贝壳,壳子里还荡着整个海洋的旧梦。
我在这崭新的寂静里坐了许久。朋友,我倒想问问你:在你的生命里,可也有这样一种声音?它不是动听的音乐,不是温柔的情话,却比任何声响都更用力地,刻进了你的骨血里?
需要我根据这段文字里的“旧收音机”“二十多年前的小院”等元素,帮你构思一张对应的场景插画描述吗?
来源:老温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