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注意:本文故事情节皆是虚构,人物、地点、事件皆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
注意:本文故事情节皆是虚构,人物、地点、事件皆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
文章内容旨在修心明性,启迪智慧,无关封建迷信,若有缘者得见此文,还请理性阅读。
“父皇!”东暖阁里,太子朱标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激动。
“河南巡抚林远,虽有擅开皇仓之罪,但救活了十万生民!此乃真正的社稷之臣,当赏!当重赏!”
朱元璋背对着儿子,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烛火的阴影中,像一尊沉默的铁铸神像。他手里,正捏着一份外人看不见的密报。
“这个人,留不得。”
朱元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最重的寒冰,砸在了朱标的心口。
“为何?”朱标大骇,失态地上前一步。
朱元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标儿,你只看到了他救了人。”
01
南京,紫禁城,东暖阁。
空气里的暖意,被一种无形的寒冷刺穿了。
太子朱标站在丹陛之下,声音中带着一股几乎要沸腾的激动:“父皇!河南巡抚林远,虽有擅开皇仓之罪,但他在两个月内,以雷霆手段,救活了河南十万灾民!他……他就是您常说的社稷之臣啊!儿臣以为,此等功绩,当赏!当重赏!”
朱标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他太激动了。父皇治国严苛,朝堂上多是循规蹈矩的庸碌之辈,出一个林远,就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龙椅之上,朱元璋没有说话。
他背对着自己这个宅心仁厚的儿子,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烛火的阴影中,像一尊沉默的铁铸神像。
他手里捏着一份奏报。不是林远那份厚厚的《请罪书》,而是另一份更薄,也更致命的密报。
密报的丝绸封皮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用墨色绣出的飞鱼图案。锦衣卫。
暖阁里的空气,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朱标心里的那团火,也在这漫长而压抑的沉默中,一点一点地熄灭。他开始感到不安,一种源于骨血的、对父亲的本能畏惧,从他的脚底升起。
“父皇……?”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朱元璋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那双曾见证过尸山血海的眼睛,平静得像一口没有底的深井。
他看着朱标,声音很轻,很慢,却像一块最重的寒冰,砸在了朱标的心口。
“这个人,留不得。”
朱标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皇!您说什么?”他失态地上前一步,“林远救了十万生民!十万!这不是十个,不是一百个!是十万条大明的子民!如此天大的功劳,您……您要杀他?”
朱元璋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失望。
“标儿,”他缓缓开口,“你只看到了他救了十万人。”
他顿了顿,将那份锦衣卫的密报,轻轻放在了龙案上。
“朕看到的,是他用一个月的时间,聚起了十万颗‘人头’。”
朱标彻底愣住了。
“为何……?”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
朱元璋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思绪,仿佛穿透了宫墙,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的河南。
“两个月前,”朱元璋的声音变得幽远,“河南,已经不是大明的土地了。那是阿鼻地狱。”
02
两个月前,洪武十八年,夏。
河南,开封府。
太阳是白色的。不是寻常那种金黄,而是一种惨白,像死人脸上的白。连续三个月,这轮白惨惨的日头,就这么恶毒地挂在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遮挡。
大地,早就不是地了。
龟裂的田地,被烤成了焦黄的锅巴。最大的裂口,宽得能吞下一头耕牛。村庄里,死一样的安静。没有鸡鸣,没有狗叫。狗,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吃光了。
河南巡抚林远,站在开封城外的官道上。
他才三十五岁,本是状元及第,丰神俊朗。但此刻,他瘦得颧骨高耸,官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风一吹,卷起的不是尘土,是白花花的盐碱末子,呛得人睁不开眼。
“大人……”身后,河南布政使(主管民政的副手)声音发颤,手里捏着一份刚从驿站传来的急报,几乎快要哭出来。
“讲。”林远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南阳府,马家村……全村三百口人,都,都……”布政使说不下去了。
林远的亲兵队长,一个杀过人的汉子,低声接了下去:“马家村……开始‘易子而食’了。”
“轰!”
林远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
“易子而食……”他咀嚼着这四个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大人!”布政使“扑通”一声跪下了,“朝廷的赈灾批文呢?您那第三道八百里加急,送出去都快一个月了!为什么京城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远惨笑一声。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
他的第一道奏折,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到了京城,中书省的相公们觉得他夸大其词,压了十天。
他的第二道奏折,说“灾民流离,恳请开仓”。到了户部,户部的老爷们说“祖制规矩,皇仓非圣旨不得开”,又压了十五天。
他的第三道奏折,就是十天前送出的,上面只有八个血字:“饿殍遍野,民将反矣!”
可这道奏折,要先到通政司,再到中书省,再到御前。皇帝看了,还要廷议。廷议完了,再批复,再调粮……
等朝廷的粮食运到河南,这片土地上,估计只剩下啃食白骨的野狗了。
“大人,您看……”布政使颤抖着指向不远处。
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蠕动的潮水。
是灾民。
成千上万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就那么静静地、麻木地跪在官道上,空洞洞的眼睛,全都盯着一个方向。
开封府,皇封仓。
那里,是大明朝廷的储备粮仓。那里,堆积着山一样高的陈年米粮。
“林大人……救救我们……”
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早已没了气息的婴儿,跪行到林远面前,她的嘴唇干裂,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一遍遍地哀求。
林远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寒窗苦读时,背诵过无数遍的句子。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他一步一步,走向皇封仓。
布政使大惊失色:“大人!您要干什么?!”
林远没有回头。他走到了皇封仓那扇巨大的铁木门前。门上,交叉贴着两张盖着玉玺的巨大封条。
封条上,是皇帝朱元璋的亲笔御批,字迹雄健,杀气腾人:
“擅开者,死。”
03
皇封仓门口,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看守粮仓的,是京城派来的仓监,一个姓刘的太监。他养得白白胖胖,和外面那些形同枯槁的灾民,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刘太监带着十几个守仓的军士,手持长矛,结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势,拦在门前。
“林大人!”刘太监捏着兰花指,声音尖利,“您这是要干什么?咱家可提醒您,这皇封仓,是陛下的内帑!没有圣旨,谁开谁死!您……您这是要谋反吗?”
林远根本没有看他,仿佛他就是一团空气。
他只是盯着那张封条,和他身后那黑压压、死寂一片的灾民。
“谋反?”林远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刘太监的咽喉。
刘太监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煞白。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林远用刀鞘指着身后那无边无际的灾民,“这满地的,是不是‘反贼’?”
“他们现在跪着,是因为他们还有一口气。等他们连跪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就会站起来!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谋反!到那时候,你我,连同这开封城,都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刘太监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林远,”林远收回刀,转向那扇大门,“今日,是反定了!”
布政使和其他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大人!不可啊!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林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林氏一族的性命,若是能换这河南十万百姓活命,值了!”
他不再犹豫,举起了手中的佩刀。
“林远!你敢!”刘太监发出不男不女的尖叫。
“咔嚓!”
林远没有去撕那张封条。
他用刀,狠狠地劈在了锁着大门的巨大铜锁上!
火星四溅!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刀,两刀,三刀!
“哐当——!”
那比人头还大的铜锁,被他生生劈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他一脚踹开沉重的大门。
“轰隆隆……”
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陈年米粮的香气,混合着干燥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门外那黑压压的灾民,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哭喊声!
“粮食!有粮食了!”
“活命了!”
灾民们像疯了一样,开始往前涌动。
“谁敢乱动!”林远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刀锋向下,声如洪钟。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拔刀,组成了一道人墙。
“粮食,是朝廷的!是陛下的!”林远大吼,“不是白给你们的!”
“想活命,可以!但必须听我的规矩!”
他转头看向已经吓傻的布政使:“传我巡抚令箭!召集开封府所有官吏、衙役,立刻到此!开仓!放粮!”
“所有罪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由我林远,一人承担!”
“但是今天,”他的刀,指向那堆积如山的粮山,“在河南,不准再死一个人!”
粮食是有了。但林远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十万失去秩序的饥民,比十万敌军还要可怕。
04
林远没有选择最简单的施粥。
在他看来,施粥,只能养出十万个坐吃等死的“废人”。一旦粮食有断档,他们会立刻从“顺民”变成“暴民”。
他要的,是“救人”,更是“救秩序”。
粮仓打开的当晚,林远的巡抚衙门,灯火通明。
他下达了一系列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命令。
第一道令:“分流立册,以宗族为单位。”
他命令所有官吏,连夜将城内城外的灾民,按照原籍、宗族,重新登记造册。识字的,会算账的,立刻提拔为“书办”,负责登记分发。
这一手,瞬间瓦解了灾民中“流寇”的苗头,用宗族和乡情,把这些原子化的个体,重新组织了起来。
第二道令:“立威,杀人。”
开仓第二天,开封府最大的粮商“王扒皮”,勾结几个衙役,企图低价套购皇仓的粮食,再高价卖出。
林远得到消息,二话不说,派出亲兵,当场抓人。
没有审判,没有废话。
就在皇仓门口,当着所有领粮灾民的面,林远亲自监斩。
“国难之时,发国难财者,视为谋逆!”
“斩!”
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米糠。
整个开封府的粮价,一夜之间,稳如泰山。再也无人敢动歪脑筋。
第三道令,也是最核心的一道令:“以工代赈,化民为兵。”
林远宣布,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人,不准领粥。
“想吃饭吗?可以!拿力气来换!”
他启动了几个早就想干,但一直没钱干的水利工程——挖深井,疏通黄河故道,加固开封城防。
他将所有青壮年,按籍贯,编成了“劳役营”。
干一天活,领三份口粮。一份自己吃饱,两份带回家给妻儿老小。
一开始,有人偷懒耍滑。
林远也不骂,也不打。他让监工给每个人发一个竹筹。挖多少土,运多少石,换多少竹筹。晚上,凭竹筹领粮食。
干得多,全家吃饱。干得少,全家挨饿。
三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偷懒。
整个河南,从一片死寂,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灾民,眼里,又有了光。那是一种被组织起来的、狂热的光。
而对于那些实在没有劳动力的老弱妇孺,林远也没不管。他在城中设了十几个巨大的粥棚,凭登记的竹牌领粥。
他有个绝户计:为了防止官吏克扣和灾民倒卖,所有领粥的人,必须当场喝完。喝完,还要把碗底舔干净。
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河南的局势,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十万灾民,活了下来。
更可怕的是,这十万灾民,被林远用粮食和严刑峻法,锻造成了一支令行禁止的“大军”。
他们不再是流民,他们是“林大人的工程队”。
灾民们对林远的感激,也达到了顶峰。他们自发地,开始在家里,给林远立上了“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拜的不是玉皇大帝,而是“林青天”。
而此时,在劳役营中,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账房先生,正默默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他看着那些被编组的劳役营,看着他们手里那些新发的、闪着寒光的“农具”,看着那些以“防流寇”为名、新修起来的“堡垒”,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的笔,在账本的角落,画下了一个小小的飞鱼图案。
05
第二个月底。
河南的旱情,奇迹般地缓解了。
不是老天开眼,而是林远组织的劳役营,挖通了堵塞的黄河故道,引来了活水。龟裂的土地,重新得到了灌溉。
十万灾民,非但没有死,反而精神抖擞,成了河南最有力的“劳动力”。
危机,解除了。
河南的百姓们,自发地凑钱,打造了一把巨大的“万民伞”。
伞,是用最好的绸缎做的。伞骨上,密密麻麻,用血指印,按满了名字。
他们抬着这把伞,黑压压地跪在了巡抚衙门的门口,山呼“林青天”。
林远走出衙门,看着那把伞,和那一张张劫后余生、充满感激的脸。
他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接。
“我林远,是大明的官。”他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了广场,“你们要谢的,不是我。是陛下。”
“没有陛下的皇仓,你们,和我,早就都死了。”
“谢陛下隆恩!”他带头跪下,朝着南京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百姓们愣住了,随即,也跟着他,山呼万岁。
遣散了百姓,林远拒绝了那把万民伞。
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三天三夜。
他没有合眼,写了一份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奏报。
这份奏报里,没有半句表功。
里面,是他擅自开仓的全部过程、是他杀掉劣绅“王扒皮”的罪状、是每一粒粮食的去向,每一笔开支的账目。
是“以工代赈”的工程图纸,和挖出来的河道、水井的详细清单。
也是那十万劳役营的完整编制名单。
最后,是一份《请罪书》。
上面只有一句话:“臣林远,擅开皇封仓,假公济私,编练民夫,罪当万死,请陛下赐罪。”
他把这份关系到他全家性命的奏报,连同那本写满了他心血的“账目”,一起打包,用最快的八百里加急,送往了南京。
送走奏报的那天,他遣散了身边的护卫,脱下了巡抚的官袍,换上了一身布衣。
林远没有逃,也没有做任何准备。
他就在衙门的后院,开了一片地,学着老农,开始种菜。
林远在等。
等那把从南京来的,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刀。
奏报一到南京,朝堂,炸了。
文官集团,吵成了一锅粥。
以吏部尚书为首的清流,认为林远“虽有擅权之罪,但有救民之功,功过相抵,可降级留用”。
以都察院左都御史为首的言官集团,则坚决反对,一天八道奏折弹劾,痛骂林远“收买人心,形同谋逆,国法如山,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太子朱标,更是天天去朱元璋的书房,力保林远。
整个南京城,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在等,等那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建立大明的皇帝,做出最后的裁决。
06
东暖阁。
朱标听完父皇那句“他聚起了十万颗‘人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父皇!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朱标的声音发颤,“林远的奏报上,写得清清楚楚!账目、图纸、名单,无一疏漏!他若有私心,何必如此坦荡?他若想反,为何还要上书请罪?”
“坦荡?”
朱元璋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帝王的讥讽。
“标儿啊,你还是太仁厚了。”
他没有拿起林远那份厚厚的奏报,而是将那份锦衣卫的密报,扔到了朱标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
朱标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薄薄的密报。
只看了第一页,他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密报第一条:“林远所编‘劳役营’,并非随意编组。其编制,与我大明‘卫所制’,一般无二。”
“……每营设‘队长’,统百人,等同‘百户’。”
“……每十营设一‘总领’,统千人,等同‘千户’。”
“……共设一百‘总领’,统十万之众。”
朱标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朱元璋,却发现父皇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
“看下去。”朱元璋命令道。
朱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翻开了第二页。
密报第二条:“臣(锦衣卫百户,代号‘影’)查明,林远所任命的一百名‘总领’中,有三人,身份可疑。”
“……一人,原名‘张三刀’,乃故元将领,后降张士诚,盘踞河南。”
“……一人,原名‘陈霸先’,乃陈友谅旧部,水战勇猛,后流落开封。”
“……一人,原名‘王老虎’,乃本地巨寇,手下有千余亡命徒,后被林远‘招安’,统管劳役营。”
朱标的牙齿开始打战。
他翻开了第三页。
密报第三条:“林远以‘挖渠’为名,搜集开封府武库中所有废弃铁料,命工匠日夜赶工,打造‘农具’。”
“……臣,亲眼所见。其所谓‘农具’,长一丈二,开利刃,重七斤。”
“……此非农具,此乃标准制式之长矛、朴刀。”
“……共计,三万一千杆。”
第四页。
密报第四条:“林远以‘防流寇’为名,组织劳役营,加固城防,修筑‘堡垒’。”
“……其‘堡垒’,皆建于开封府通往洛阳、归德、许昌之交通要道。易守难攻,形同关隘。”
“……地图,附后。”
朱标“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奏报散落一地,露出了最后那张绘制得无比精细的河南地图。
地图上,一个个红色的圆圈,标注着那些“堡垒”的位置,像一根根钉子,死死地锁住了河南的咽喉。
朱标,汗透重衣。
他终于明白了。
林远那份“坦荡”的奏报,写着他挖了多少井,修了多少渠。
而锦衣卫这份“致命”的密报,写着他招了多少将,造了多少反!
“父皇……”朱标的声音里,只剩下了恐惧。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捡起了那张地图。
“标儿,朕问你。”
“一个月,十万流民。他把他们变成了一支组织严密、令行禁止的大军。”
“林远用朕的粮食,养活了这支军队,用朕的废铁,武装了这支军队。”
“他任命了最懂打仗的降将和巨寇,来统领这支军队。”
“林远还用修水利的名义,给这支军队,造好了‘关隘’和‘堡垒’。”
朱元璋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砸在朱标的心上。
“现在,”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这十万大军,不认朝廷,不认朕这个皇帝。他们只认一个‘林青天’。”
“他们的口号,已经从‘谢陛下隆恩’,变成了‘誓死追随林大人’。”
朱元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标儿,朕当年,从濠州起兵的时候,有他这么快吗?有他这么稳吗?”
“这个人,是不是比陈友谅,比张士诚,更可怕?”
“你说,这个人,朕,留得,还是留不得?”
07
河南,巡抚衙门。
林远正在后院,给刚种下的青菜浇水。
他已经等了十五天。
这十五天,南京城风起云涌的消息,他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林远遣散了家人,只留下了几个老仆。
他知道,他等来的,必然是一道赐死的圣旨。
午后,急促的马蹄声,终于踏破了开封府的宁静。
“圣旨到——!”
尖利的声音传来。
林远放下水瓢,掸了掸身上的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他走到前厅,大门打开。
院子里,站满了人。
为首的,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身穿飞鱼服、面容阴鸷的中年人。他的腰间,挎着一把狭长的绣春刀。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毛骧,朱元璋手中最快、最利的那把刀。他亲自来了。
林远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皇帝不只是要他死,是要诛九族。
“河南巡抚林远,接旨。”毛骧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林远整理衣冠,跪倒在地:“罪臣林远,接旨。”
就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呼啦啦——”
院墙内外,瞬间涌出了上百名手持“农具”(长矛)的精壮汉子!
为首的,正是那三个“总领”——张三刀、陈霸先、王老虎。
他们瞬间将毛骧和他的十几名锦衣卫,围困在了中央。
“大人!不能接旨!”王老虎性子最烈,他提着朴刀,恶狠狠地盯着毛骧:“京城来的狗官,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大人,您若不去,兄弟们保您平安!”
“没错!”张三刀也沉声道:“大人!您救了我们十万兄弟的命!今天,谁敢动您,先从我张三刀的尸体上踏过去!”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毛骧和他身后的锦衣卫,却连刀都没有拔。
毛骧甚至笑了。
他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总领”,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远,慢悠悠地展开了黄色的圣旨。
“林大人,你手下这十万‘劳工’,很忠心啊。”他特意在“劳工”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林远的心,在滴血。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住手!”林远猛地回头,对着王老虎等人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都给我退下!”
“大人!”王老虎急得眼睛都红了。
“退下!”林远声色俱厉。
那几个悍将,虽然不甘,但还是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林远在这支队伍里的威望,无人能及。
毛骧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河南巡抚林远,临危受命,勇于任事。虽有擅开皇仓之过,然救民十万,其功,大于天。”
“……朕心甚慰,深得朕心。”
林远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听毛骧继续念道:
“……特晋升林远为,正二品,工部尚书。即刻启程,进京受赏!”
“另,河南劳役营,改编为‘河南屯田卫’,三位总领张三刀、陈霸先、王老虎,忠勇可嘉,特封为‘屯田千户’,归林尚书统辖。”
“钦此。”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那三个总领,也愣住了。
升官了?不但没罪,反而升官了?还把他们这支“黑军”,给“转正”了?
林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不是傻子。
这道圣旨,比赐死的毒酒,还要毒一百倍!
这是,最后的试探。
如果他接了,带兵进京,那就是拥兵自重,坐实了谋反,半路就会被乱刀砍死。
如果他不接,留在河南,那就是抗旨不遵,更是谋反。
毛骧笑眯眯地卷起圣旨:“林尚书,接旨吧。”
他走上前,俯下身,在林远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陛下,在奉天殿,亲手给您……温了酒。”
“就等您,一个人,去喝。”
08
林远,最终还是接了旨。
但他只做了一件事。
林远当着毛骧和所有人的面,拿过巡抚大印和兵符,交给了毛骧。
然后,他下达了作为巡抚的最后一道命令。
“河南屯田卫,听令。”
“自即日起,原地解散。”
“张三刀、陈霸先、王老虎,听封,尔等即刻起,归河南都指挥使司(正规军)管辖,听候调遣。”
“我,”他顿了顿:“工部尚书林远,即刻赴京谢恩。”
“大人!”王老虎等人大惊失色。
“这是军令!”林远厉喝。
林远没有带走一个兵,没有带走一粒米。他脱下了官袍,换上了那身布衣,独自一人,跟着毛骧,走出了巡抚衙门。
十万“林家军”,在他走出城门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七天后,南京,奉天殿。
大殿里,空空荡荡。
没有文武百官,没有仪仗侍卫。
只有龙椅上的朱元璋,和跪在丹陛下的林远。
“你,为什么不反?”朱元璋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臣,是大明的官。”林远叩首。
“你可知,你若在河南振臂一呼,朕,至少要费二十万大军,才能平了你。”朱元璋淡淡地说。
“臣,读圣贤书,只为救民,不为称王。”
朱元璋死死地盯着他。
林远,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目光。
良久。
朱元璋突然笑了。
那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充满了说不清的复杂。
“好一个‘只为救民’。”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林远面前,亲手扶起了他。
“朕,信你。”
他拉着林远,走到了御案前。案上,放着两份奏报。一份,是林远的;一份,是锦衣卫的。
朱元璋拿起那份锦衣卫的密报,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火盆。
“标儿说你堪为社稷之臣,朕看,他没看错。”
林远心中一热,刚要谢恩。
“但是,”朱元璋话锋一转:“你这‘社稷之臣’,太能干了。”
“能干到,朕晚上睡不着觉。”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工部尚书,你当不来。南京城,也太小了,容不下你。”
林远的心,沉了下去。
只见朱元璋,拿出了另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
“朕,要北伐。要彻底扫平漠北的蒙古余孽。”
“大军出征,粮草后勤,是天大的事。”
“朕的兵,到了草原上,没水喝,没城池守。你,林远,不是能‘以工代赈’吗?不是会挖井修渠,会筑堡垒吗?”
朱元璋把圣旨塞到他手里。
“给你个新差事。‘北平军务督造总管’。”
“去吧。去草原上,给朕的三十万大军,挖水井,筑高墙,管后勤。”
“干好了,你还是大明的‘社稷之臣’。”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干不好,或者……干得‘太好’了……”
“你就死在那,给朕的将士们,当个路标吧。”
林远,接过了圣旨。
他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比“工部尚书”毒十倍,也高明十倍的任命。
林远被流放了。
流放到了离皇权最远、离危险最近的北境前线。
在那里,他那可怕的组织能力,可以尽情施展,为大明发光发热。
在那里,林远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和蒙古人拼命,永远威胁不到南京的龙椅。
“臣,领旨谢恩。”
林远深深叩首。他输了,也活了。
在这场君与臣的棋局里,他救了十万百姓,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未来。
朱元璋看着他走出大殿的背影,缓缓坐回了龙椅。
“标儿,”他轻声自语:“这,才是帝王术。光有仁心,是不够的。”
来源:茶阅史记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