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爷爷雇人插秧,插秧工走后,奶奶发现被子上多了366块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9 15:05 1

摘要:我一直觉得,爷爷的人生是一本没写完的旧书,封面是稻田,封底是远山,里面的每一页,都浸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我一直觉得,爷爷的人生是一本没写完的旧书,封面是稻田,封底是远山,里面的每一页,都浸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而我,是那个在大城市里翻着电子书,偶尔才会想起回老家,掸一掸那本书上灰尘的读者。

今年夏天,我难得休了个长假,回了乡下。

一下车,那股混着青草、牛粪和湿热泥土的空气,就像一张大网,瞬间把我从写字楼的空调房里捞了出来,扔回了现实。

爷爷78了。

背驼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岁月这张无情的弓,好像随时都可能把弦崩断。

可他偏不认。

“你歇着吧,爷爷,今年这几分地,别种了。”我一边给他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劝。

他坐在那把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竹椅上,竹子已经被磨得油光水滑,像浸了油的玉。

他没回头,眼睛望着窗外那片已经翻好的水田,田里灌满了水,明晃晃的,像一面摔碎了的镜子。

“不种?不种地,人就闲了。人一闲,就离死不远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爷爷,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道理也跟土地一样,朴素,但硬邦邦的,硌得你没法反驳。

奶奶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厨房出来,碗边还挂着水珠。

她耳朵有点背,但好像总能听见我们话题的核心。

“你爷就是个犟骨头,让他种,让他种,不然他心里不舒坦。”

奶奶把碗塞到我手里,又转身去给爷爷扇扇子,那把蒲扇也旧了,边上都起了毛,扇出来的风却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我喝着绿豆汤,甜丝丝的,心里却有点发酸。

我知道他们是心疼那几分地。

对于城里人来说,几分地,不够买个包。

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命根子,是安全感,是一年到头的指望。

“我请人!我花钱请人来插秧!”爷爷突然提高声调,像是在宣布一个重大决定,那张弓一样的背,似乎都挺直了半分。

我愣住了。

请人?

在我们这个小村子,年轻人早就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谁还有力气下田?

“爷爷,上哪儿请人去啊?”

“山人自有妙计。”他哼了一声,透着一股老小孩的得意。

第二天,爷爷一大早就拄着拐杖出门了,说是去找村东头的王二叔。

王二叔是村里的“百事通”,谁家母鸡不下蛋,谁家儿子不听话,他都知道。

果然,中午的时候,王二叔领着一个男人进了我们家院子。

那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也可能六十,乡下人风吹日晒,年龄总是模糊的。

他很黑,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子。

最显眼的是他那双手,又大又糙,指节粗壮,像是老树的根。

他话很少,王二叔介绍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微微佝偻着背,看着自己的脚尖,有点拘谨。

“这是老陈,别看他瘦,干活是把好手,一个人能顶俩。”王二叔拍着胸脯保证。

爷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在审视一头准备买回家的耕牛。

“行。一天多少钱?”爷爷问得直接。

“按市场价,三百。”老陈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三百?”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现在的工价,三百一天,对于一个专业的农活好手来说,不算贵。

可我知道爷爷奶奶的家底。

他们俩一年的养老金加起来,也就几千块。种地的收成,刨去种子化肥,也剩不下几个钱。

我刚想说“我来出”,爷爷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

那眼神很严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是在告诉我: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行,三百就三百。”爷爷点点头,然后转向奶奶,“老婆子,中午多烧个菜。”

奶奶哎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我看着那个叫老陈的男人,他始终低着头,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吃午饭的时候,奶奶果真多炒了一个鸡蛋西红柿,还把过年时我买回来的腊肉切了一盘。

饭桌上,爷爷和王二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村里的闲事。

老陈一直埋头吃饭,吃得很快,但不狼吞虎咽,很有节制。

他几乎不夹菜,只是就着碗里的白米饭。

奶奶看不下去了,夹了一大筷子腊肉放进他碗里。

“吃,吃菜,别客气。”

老陈抬起头,愣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

他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碗里的肉,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用筷子把那块肉拨到一边,继续吃白饭。

我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这年头,还有人不喜欢吃肉?

奶奶也觉得奇怪,又给他夹。

他又拨开。

来回两次,奶奶有点不高兴了,“咋的,嫌我老婆子做的菜不好吃?”

老陈连忙摆手,脸都涨红了。

“不是,大娘,不是……我……我肠胃不好,吃不了油腻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这个理由很蹩脚,但他脸上的局促和窘迫,却又那么真实。

爷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随他去吧,爱吃啥吃啥。”

一顿饭,就在这种有点尴尬的气氛里结束了。

下午,老陈就下了田。

他脱了鞋,把裤腿卷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精瘦但结实的小腿。

他拿着一把秧苗,倒退着,身子微微前倾,手指像弹钢琴一样,精准而迅速地将一株株嫩绿的秧苗插入水田。

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韵律感。

我看呆了。

我从小在城里长大,插秧只在电视上见过。

亲眼看到,才知道这是一门多精妙的手艺。

每一株秧苗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整整齐齐。

爷爷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田埂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就那么看着,不说话,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是看那片被重新注入生命的土地,还是在看那个插秧人身上,他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晚饭,依旧是老陈一个人埋头吃饭。

奶奶没再给他夹肉,只是把那盘鸡蛋西红柿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一次,他吃了。

吃完饭,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老陈。

钱是崭新的,看得出来,是特意去镇上银行换的。

“今天的工钱。”

老陈接钱的时候,手指飞快地触碰了一下爷爷的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明天还来。”爷爷说。

“嗯。”老陈点点头,把钱揣进口袋,转身就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老陈每天天一亮就来,天一黑就走。

话很少,干活很卖力。

那几分地,在他的手下,一天一个样,从光秃秃的水面,慢慢铺上了一层嫩绿的地毯。

我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心,甚至有点佩服他。

这是一个靠手艺吃饭的本分人。

只是,他那个不吃肉的习惯,一直没改。

奶奶每天变着法子做菜,炖鸡,烧鱼,他都一筷子不碰,只吃素。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趁着他去田里,悄悄问爷爷:“爷爷,你说这个陈叔,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爷爷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他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圈,说:“人家吃啥,关你屁事。”

得,又被怼回来了。

我发现,自从这个老陈来了之后,爷爷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话也多了,虽然大部分都是用来怼我的。

第四天下午,秧终于插完了。

整片水田绿油油的,像一块上好的翡翠。

风一吹,绿浪翻滚,煞是好看。

老陈站在田埂上,用那条搭在脖子上的旧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

那是手艺人对自己作品的笑。

晚饭,是散伙饭。

奶奶特地去邻居家换了几个土鸭蛋,炒了一大盘。

还开了一瓶我爸过年拿回来的白酒。

爷爷给老陈倒了一杯。

“老陈,这几天辛苦你了。”爷爷举起杯子。

老陈也端起酒杯,双手捧着,杯口压得比爷爷的低。

“应该的。”他还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样子。

两人碰了一下杯,都一饮而尽。

那杯酒下肚,老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像块红布。

话,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点。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关于庄稼和天气的话。

爷爷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插一句。

两个一辈子跟土地打交代的男人,用着外人听不太懂的语言,交流着。

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倒春寒”、“抽穗”、“扬花”,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吃完饭,爷爷照例拿出三百块钱。

但这次,他拿的是一沓零钱,十块的,二十的,凑在一起。

“老陈,家里没整钱了,你点点。”

老陈接过去,也没点,直接就往口袋里塞。

“不用点,信得过。”

他说完,朝爷爷奶奶鞠了个躬,很深。

“大爷,大娘,我走了。”

“路上慢点。”奶奶叮嘱道。

老陈的身影消失后,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几声蛙鸣和虫叫。

爷爷坐在椅子上,又点起了他的旱烟,一口接一口,好像要把整个夏夜的寂寞都吸进肺里。

我帮奶奶收拾碗筷。

奶奶一边洗碗,一边絮絮叨叨:“这人真是个怪人,干活没得说,就是不吃肉,可惜了我那只老母鸡……”

我笑了笑,没接话。

收拾完,我扶奶奶回房休息。

奶奶的床很简单,一张老式的木板床,铺着她自己纺线织的土布床单,上面叠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被子。

奶奶坐到床边,准备脱鞋。

突然,她“咦”了一声。

“这啥?”

她从叠好的被子缝里,捏出了一沓钱。

我凑过去一看,也愣住了。

那是一沓钱,不厚,但也不薄。

有十块的,有五块的,甚至还有一块的。

钱很旧,带着折痕,像是从各个口袋里凑出来的。

但每一张,都展得平平整整。

“这……这是哪来的钱?”奶奶的声音有点抖。

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老陈。

“是那个陈叔放的?”

“他啥时候进我屋的?”奶奶一脸茫然。

我想起来了。

今天下午,老陈中途回来喝过一次水。

那时候,奶奶正在午睡,房门是虚掩的。

他一定是趁那个时候,悄悄把钱塞进来的。

“快,快点点,有多少。”奶奶催促道。

我把钱拿到灯下,一张一张地数。

奶奶就站在我旁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里的钱。

十块,二十,五十……

一百……

两百……

三百……

三百六……

三百六十六块。

当我数出最后一个数字时,我和奶奶都沉默了。

三百六十六。

一个如此奇怪,又如此精准的数字。

“怎么会是三百六十六?”奶奶喃喃自语。

爷爷也被惊动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嚷嚷啥呢?”

奶奶把钱递给他看。

爷爷接过钱,一张张地翻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他这是啥意思?”爷爷问。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

他辛辛苦苦干了四天活,工钱一共一千二。

他却偷偷留下了三百六十六块。

这钱,比他一天的工钱还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是不是算错了?”奶奶猜测。

“不可能。”我立刻否定,“他留下的是零钱,整钱他都拿走了。而且三百六十六,这数字太刻意了。”

“无功不受禄,这钱,必须还给他!”爷爷把钱拍在桌子上,语气斩钉截铁。

“可……可我们都不知道他住哪儿啊。”奶奶犯了难。

“王二!”爷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是王二找来的,王二肯定知道!”

说完,他就拄着拐杖要出门。

“哎,爷爷,这都几点了,王二叔早睡了,明天再去!”我赶紧拦住他。

爷爷这才作罢,但那一晚,他翻来覆去,几乎没怎么睡。

我也一样。

那三百六十六块钱,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我反复回想老陈的每一个细节。

他沉默寡言的样子,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他看人时总是低着头,他吃饭时只吃白饭和素菜……

这些碎片化的印象,在我脑海里拼凑,却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了。

是爷爷和王二叔。

我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

“……你说你也不知道他住哪儿?”爷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

王二叔一脸为难,搓着手。

“老哥哥,我真不知道。他不是我们村的,是我去镇上赶集,在劳务市场碰上的。我看他老实巴交的,不像个滑头,就留了个电话。”

“电话!快,把他电话给我!”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二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翻了半天,指着一串号码。

我赶紧用手机记下,立刻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像一盆冷水,浇得我透心凉。

我又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这可咋办?”奶奶急得直跺脚。

爷爷沉默了,他蹲在院子门口的石阶上,又开始抽他的旱烟。

那张弓一样的背,似乎比昨天更弯了。

我知道,这三百六十六块钱,对他来说,不是一笔意外之财,而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他一辈子做人堂堂正正,不占别人一分一毫便宜。

现在,平白无故多了这笔说不清道不明的钱,他心里那杆秤,失了衡。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多了一道奇怪的风景。

一个七十八岁的老头,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天天在村里村外转悠,逢人就打听一个五十多岁,黑瘦,沉默寡身,名叫“老陈”的插秧师傅。

我们把他的相貌特征,描述了一遍又一遍。

村里的人都很热心,七嘴八舌地提供各种“线索”。

“哎,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在隔壁李家村见过。”

“不对不对,前天我上镇里,好像看到一个人跟他挺像。”

但每一个线索,追查下去,都断了。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

我都有点泄气了。

“爷爷,要不就算了吧,可能他就是想感谢你给他活干呢?”我劝道。

“放屁!”爷爷瞪了我一眼,“三百六十六,谁家感谢人给这个数?这里面肯定有事!这钱不还回去,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看着他那股倔劲,我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我的假期快结束了。

我跟公司申请了延期,理由是家里有事。

同事在微信上问我什么事,我说:“在找一个叫老陈的人。”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疯。

为了这三百六十六块钱,为了爷爷的一个执念,我留在这个小山村里,做着一件大海捞针一样的事。

但看着爷爷每天失望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我觉得,值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们没法出门,只能待在家里。

奶奶在整理旧物,一些她舍不得扔掉的瓶瓶罐罐,旧衣服。

我闲着无聊,也帮她一起整理。

在一个樟木箱子的最底层,我翻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很旧了,红色的塑料封面已经开裂,边角都卷了起来。

我好奇地打开。

里面都是些黑白照片。

有爷爷奶奶年轻时的结婚照,那时候的爷爷,身板挺直,眉目英朗,奶奶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很甜。

还有我爸爸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开裆裤,在泥地里打滚。

我一张张地翻着,像是在时间的长河里逆流而上。

突然,我翻到一张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我们家的老屋,就是现在这座。

照片里,站着四个人。

爷爷,奶奶,还有两个陌生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也就十来岁,一男一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瘦得像两根豆芽菜。

他们局促地站在爷爷奶奶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

“奶奶,这是谁啊?”我指着照片问。

奶奶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哦……这两个娃啊……”她想了很久,才慢慢说,“这得是哪一年的事了哦……好像是……闹大水那年。”

“闹大水?”

“是啊,那年发大水,河堤都冲垮了,下游好多村子都淹了。这两个娃,就是从下游那边逃难过来的,爹妈都冲走了,就剩下他们兄妹俩。”

奶奶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们一路要饭,走到我们村口,饿得晕倒了,被你爷爷看到了,就给背了回来。”

“那时候,咱们家也穷啊,粮食都是按人头分的,多一口人,就得匀出一份口粮。你爷爷说,见死不救,天理不容。硬是把他们留了下来。”

“那个小姑娘,叫小兰,那个男娃,叫……叫……哎呀,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奶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心里一动,追问道:“那他们后来呢?”

“在我们家住了一年多吧,后来,水退了,有远房亲戚来找,就把他们接走了。走的时候,那男娃还给你爷爷磕了三个响头,说以后有出息了,一定回来报答。”

奶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这一走,就再也没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拿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仔细地端详那个男孩的脸。

黑,瘦,眼睛很大,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沉默。

这个轮廓……

我脑子里,那个叫“老陈”的男人的脸,和照片上这个男孩的脸,慢慢地,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虽然时隔几十年,一个成了少年,一个成了老人。

但那份沉默,那份拘谨,那种深藏在眼底的东西,竟然如此相似。

“爷爷!爷爷你快来看!”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爷爷闻声走进来。

我把照片递给他。

“爷爷,你看看这个男孩,你还记得他吗?”

爷爷接过照片,戴上他的老花镜,对着光,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石头……他叫石头……”爷爷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他叫石头。他妹妹叫兰花。”

“他干活特别勤快,不让他干,他非要干。吃饭的时候,总是不肯吃菜,说要把好吃的留给我们。你奶奶每次给他夹肉,他就偷偷埋在饭底下,等我们不注意,又倒回锅里去……”

爷爷说不下去了,眼眶红了。

我呆住了。

不吃肉……

原来,不是什么肠胃不好,也不是什么怪癖。

那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一个孩子在寄人篱下时,小心翼翼的懂事和自尊。

几十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的孩子,但那个习惯,却像烙印一样,留了下来。

“是他……一定是他……”我喃喃道。

“陈……石头……”爷爷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他姓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可能……可能是后来跟了亲戚的姓吧。”我猜测。

三百六十六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出来的一块……

我突然明白了。

当年,他们兄妹俩在爷爷家住了一年多。

三百六十六,或许代表的,就是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每一天,都是一份恩情。

他回来插秧,是报答当年的“饭恩”。

他留下这三百六十六块钱,是偿还当年的“情恩”。

他不是来打工的,他是来报恩的。

只是,他的报恩方式,和他的人一样,沉默而笨拙。

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不想让我们有心理负担,只想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完成一个迟到了几十年的心愿。

真相大白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那三百六十六块零钱,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此刻,它们不再是一笔沉重的负担,而是一段温暖往事的回响。

爷爷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拿起那些钱,用他那双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一张一张地,重新抚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红布包里。

那是奶奶当年陪嫁的布包,一直被他珍藏着。

“这钱,不还了。”爷爷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咱们收下。”

第二天,雨停了。

天蓝得像水洗过一样。

田里的秧苗,经过一夜雨水的滋润,愈发青翠欲滴。

我取消了回城的车票。

我想,我应该留下来,陪他们把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我要找到他。

不是为了还钱,而是为了替爷爷奶奶,跟他说一声“谢谢”。

也替几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告诉他,“我们,还记得你”。

但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一个存心躲着我们的人呢?

我把那个关机的手机号码,输入微信搜索。

没有结果。

我又试着在支付宝里搜索。

这一次,竟然跳出来一个账号。

头像,是一片绿色的稻田。

昵称,就一个字:“石”。

实名认证,是“陈石”。

就是他!

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我立刻尝试添加好友,在验证信息里写道:“陈叔,我是前几天请您插秧那家的孙女,我爷爷奶奶有话想对您说。”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我一遍遍地刷新手机,那份焦灼,不亚于当年等待高考放榜。

到了下午,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叮”地一声。

好友申请,通过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拨通了语音电话。

响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喂?”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陈叔,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您还记得我爷爷奶奶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姑娘,你……你们知道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知道了,石头哥。”我把称呼,从“陈叔”,换成了“石头哥”。

这一声“石头哥”,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几十年的记忆之门。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

一个年过花甲的男人,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天,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

他告诉我,当年他们兄妹俩被亲戚接走后,生活得并不好。

他十几岁就辍学出去打工,吃了很多苦。

后来,他靠着一身力气和从爷爷那里耳濡目染学来的农活手艺,慢慢地,生活才好了起来。

他妹妹兰花,也嫁了人,过得不错。

他一直都记着我爷爷奶奶的恩情,也一直想回来看看。

但又怕,怕自己混得不好,没脸回来。

也怕,怕自己混得太好,让这份报恩变了味。

他就这么纠结了几十年。

直到前段时间,他从一个同乡那里听说,我们村里有个九十岁的老爷子,还在坚持自己种地。

他一打听,就知道是我爷爷。

“我就是想……就是想再给大爷大娘,干点活。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说。

“那三百六十六块钱……”

“那是我和兰花的一点心意。当年在大爷家,吃了他们一年多的饭。一天一块钱,是我们兄妹俩,还的饭钱。”

他的解释,朴素得让人心疼。

我把电话开了免提,让爷爷奶奶也听着。

奶奶早已是泪流满面。

爷爷拿着电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只说了三个字:“好孩子……”

我说:“石头哥,你在哪儿?我们想见见你。”

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就在邻镇的一个村子,离我们这里,不过二十多公里。

第二天,我借了村长家的三轮车,载着爷爷奶奶,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晒着玉米,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踱步。

一个男人,正坐在院门口,编着竹筐。

他听到三轮车的声响,抬起头。

就是他。

陈石。

他看到我们,愣住了,手里的竹篾掉在了地上。

爷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下车。

他走到陈石面前,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看着他。

仿佛要透过这几十年的风霜,看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

“石头……你老了。”爷爷说。

陈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朝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和几十年前,他离开时一样。

爷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扶他。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那一刻,院子里所有人都哭了。

我,奶奶,还有从屋里闻声跑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想必就是他的妻子。

后来,兰花也闻讯赶了回来。

她已经是个优雅的妇人,但看到爷爷奶奶,依然哭得像个孩子。

她说,她哥这些年,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念着我们。

每年过年,他都会朝着我们村的方向,烧一炷香。

他说,那是他的根。

那天中午,我们在陈石家吃的饭。

陈石的妻子,做了一大桌子菜。

有鸡,有鱼,有肉。

陈石亲自给爷爷奶奶布菜,他的手,依然有些抖。

他自己,也终于夹起了一块腊肉,慢慢地,放进嘴里。

他咀嚼得很慢,眼眶红红的。

我知道,他吃的,不仅仅是一块肉。

而是在品尝,一份迟到了几十年的,家的味道。

那三百六十六块钱,我们最终没有还回去。

陈石说什么都不要。

他说:“大爷,这钱,您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干儿子。”

爷爷只好收下了。

但他转身,就从那个红布包里,拿出了六百块钱,塞给了闻讯赶来的,陈石的一双儿女。

“这是爷爷给的压岁钱。”

孩子们看着自己的父亲。

陈石红着眼,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成了真正的亲戚。

陈石和兰花,隔三差五就来看望爷爷奶奶。

有时候提着自己种的菜,有时候拎着自己养的鸡。

他们不说报恩,只说“回家”。

爷爷的身体,也好像一下子硬朗了许多。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田埂上,看着夕阳的孤独老人。

他的院子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的假期,一延再延。

我舍不得走了。

我开始用手机,记录下他们的故事。

我把爷爷、奶奶、陈石、兰花的故事,写成了一篇文章,发在了网上。

我没想过会火。

我只是想,把这份温暖,记录下来。

没想到,文章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说他们看哭了。

说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想起了那些正在被我们遗忘的,关于善良和情义的古老故事。

有一个网友的评论,让我印象很深。

他说:“我们这个时代,走得太快了。快到我们把很多珍贵的东西,都弄丢了。谢谢你,让我们找回了一点。”

是啊,我们走得太快了。

我们用微信联系,用支付宝转账,我们的人际关系,变得高效,但也变得脆弱。

我们习惯了等价交换,习惯了衡量得失。

却忘了,有些情义,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就像爷爷当年,收留那两个饥寒交迫的孩子时,他没想过回报。

就像陈石,几十年后回来报恩时,他也没想过要让对方知道。

这是一种最古老,也最高贵的循环。

善良,遇见了善良。

然后,开出了最美的花。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田里的稻子,已经抽穗了。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在风中摇曳,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爷爷又搬着他的小板凳,坐在了田埂上。

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陈石。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就那么并排坐着。

他们聊着庄稼,聊着天气,聊着那些我们年轻人听不懂的,属于土地的语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那片金色的稻田里,融为一体。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无比宁静。

我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坚持要种这片地。

土地,是他的信仰。

而善良,是他信仰里,最坚实的那一块基石。

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在这片土地上,播种,耕耘。

他种下了稻谷,也种下了希望和善意。

几十年后,这颗善意的种子,跨越山水,越过岁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并且,结出了更加丰硕的果实。

我终于读懂了爷爷这本旧书。

那上面写的,不仅仅是泥土和汗水。

更是两个字:

情义。

而那三百六十六块钱,就是这本书里,最温暖的一个注脚。

它告诉我,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比如,一饭之恩,没齿难忘。

比如,滴水之情,涌泉相报。

比如,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来源:大伟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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