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我却觉得那是一个黑洞,正准备把我整个人吸进去。
电话是我妈打来的。
手机在桌上震动,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蝉,发出嗡嗡的悲鸣。
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我却觉得那是一个黑洞,正准备把我整个人吸进去。
我看着窗外,天阴沉沉的,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空气里有股子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
最终,我还是划开了屏幕。
“喂,妈。”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蔓蔓啊,吃饭了吗?”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那种热情里,总是藏着一把钩子。
“吃了。”
“吃的什么啊?工作累不累?要多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乱来。”
她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像是在铺一条柔软的地毯,好让我心甘情愿地走上去,然后落入她挖好的陷阱。
我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我知道,真正的戏肉,总是在这些家常的铺垫之后。
果然,她话锋一转。
“蔓蔓,你弟那个事……你看……”
来了。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妈,我没钱了。”我说的是实话,我的工资卡里,只剩下三位数的余额,将将够我这个月的生活费。
“我知道你没钱,”我妈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带着一丝委屈和控诉,“我不是让你出钱。我是想说,你跟小陈……跟亲家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块石头直直地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潭水里。
“妈,你什么意思?”
“你公婆家条件那么好,住那么大的房子,开那么好的车。你弟现在就差个首付,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结婚,就能有个家了。你是他亲姐姐,你就忍心看着他因为这点钱,婚事黄了吗?”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那不是一点点钱,妈。那是几十万。”
“对他们家来说,那不就是一点点钱吗?你跟他们开口,他们还能不给?你是他们儿媳妇啊!”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理直气壮,仿佛我提出疑问,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你跟他们说,就当是借的,我们以后肯定还!你弟有出息了,还能忘了他们吗?”
我沉默了。
空气里那股潮湿的泥土味,好像顺着电话线爬了过来,钻进我的鼻腔,糊住了我的肺。
我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我妈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沙发上,旁边是我那个低着头玩手机的弟弟,林涛。而我爸,大概率是蹲在旁边,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用沉默来施加最沉重的压力。
这是我们家惯用的剧本。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装可怜。
而我,永远是那个必须妥协的观众。
“蔓蔓,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觉得妈让你为难了?可妈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人啊!你不帮你弟,谁帮他?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
我妈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那哭声,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总能准确无误地捅开我心上那把最脆弱的锁。
从小到大,我听过太多次这样的哭声。
弟弟要买游戏机,家里没钱,她抱着我哭。于是我交出了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
弟弟跟人打架,要赔医药费,她坐在门槛上哭。于是我放弃了那年夏天的夏令营,把名额卖了换钱。
弟弟要上大学,学费不够,她在我去大学报到的前一晚,拉着我的手哭。于是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要分一半寄回家里。
她的眼泪,是我无法挣脱的枷杜。
“姑娘,再帮你弟弟一把吧。”
“就最后一次,妈求你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却不是我妈那张布满愁苦的脸,而是我婆婆张罗一桌子菜时,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和我公公把刚泡好的热茶推到我面前时,那双温和的眼睛。
他们是那么好的人。
好到让我觉得,向他们开口,是一种亵渎。
可电话那头,是我妈,是我弟,是我挣脱不掉的血脉。
“我知道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挂掉电话,屋子里一片死寂。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要塌陷。
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我和陈阳的家,是婆婆亲自盯着装修的。
简约的北欧风格,大片的留白,配上原木色的家具,整个空间显得干净又温暖。
客厅的落地窗外,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婆婆在那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春天有风信子,夏天有栀子花,秋天有小雏菊。
她说,女孩子住的地方,总要有点生气。
我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那个阳台。
铺上一块软软的地毯,放一个懒人沙发。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玻璃,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暖得像猫的肚皮。
空气里永远飘着淡淡的花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觉得安稳。
陈阳总笑我,说我上辈子是棵向日葵。
认识陈阳,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是个很温和的男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脸上总是带着笑。他从不跟我发脾气,就算我偶尔无理取闹,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把我揽进怀里,揉揉我的头发,说:“好了好了,不气了。”
他的怀抱很宽阔,很有安全感,像一个可以隔绝所有风雨的港湾。
我们的感情很好,好到几乎没吵过架。
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知道我有个不太成器的弟弟,知道我父母的偏心。
他心疼我,所以加倍对我好。
刚结婚那会儿,我妈就以各种理由,明里暗里地要过几次钱。
一次是说我爸身体不好,要买点补品。
一次是说家里屋顶漏水,要找人修。
还有一次,是林涛说想学开车,要交驾校的报名费。
每次的数额都不大,几千块钱。
我不好意思跟陈阳说,就偷偷用自己的工资给了。
但陈阳还是发现了。
他没有责备我,只是在一个晚上,很认真地跟我谈了一次。
那天晚上,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是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掌心干燥又温暖。
“蔓蔓,我知道你心疼你爸妈,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这没错。”
“但是,我们现在是一个家了。家里的任何一笔开销,都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商量的结果。你这样偷偷摸摸地给,是不信任我吗?”
我连忙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家人,却要花你的钱。”
他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
“傻瓜,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我们是夫妻,分什么彼此。”
“我不是不让你帮衬娘家,但凡事都要有个度。你弟弟已经成年了,他应该学会自己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而不是总想着依赖你。”
“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要为孩子的将来做打算。我们的小家,需要我们共同来经营和守护。”
他的话,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趴在他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那些年,在娘家受的委屈,一个人扛着的辛苦,好像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以为,那次谈话之后,我会变得更理智,更有原则。
我以为,我可以守好我和陈阳的小家。
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妈的“能量”。
当她用那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再帮你弟弟一把”的时候,我所有的理智和原则,都土崩瓦解。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我弟因为没钱结不了婚,不能让我妈再那样哭了。
否则,我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我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跟公婆开的口。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婆婆炖了鸡汤,满屋子都飘着浓郁的香气。
公公在阳台上侍弄他的花草,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陈阳公司有事,去了外地,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这正是我需要的时机。
我不敢当着陈阳的面说,我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我端着一碗鸡汤,慢慢地喝着。汤很鲜,很暖,可我的心却像揣了一块冰,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我一直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该怎么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不那么别有用心。
“妈,这汤真好喝。”我没话找话。
婆婆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喝就多喝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挺好的。”
我放下碗,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手心全是汗。
“爸,妈,”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公公放下手里的花洒,走了过来,和婆婆一起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心,不带一丝杂质。
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是这样的,”我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我一个朋友,最近做生意,资金上出了点问题,想……想周转一下。”
我说谎了。
我不敢说是我弟要买房,我怕他们会觉得我是在变相地“扶贫”。
我说是一个朋友,这样听起来,似乎更合情理一些。
“哦?差多少啊?”公公问。
“……三十万。”我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啊。你那个朋友,靠谱吗?”
“靠谱的!”我急忙点头,像是在证明什么,“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人特别好,就是这次一时遇到了困难。他说,最多半年,半年就肯定能还上。”
我说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林涛拿到这笔钱,会不会真的去买房,还是又拿去做了别的什么。
公公和婆婆对视了一眼。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心脏跳得像擂鼓。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过了好一会儿,公公才缓缓开口。
“蔓蔓,既然是你信得过的朋友,那我们做长辈的,肯定支持你。”
“家里的钱,一直是你妈在管。这样吧,明天让你妈去银行,把钱转给你。”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上来。
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没有追问,没有怀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们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媳妇,因为我开了口。
“谢谢爸,谢谢妈。”我的声音哽咽了。
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我暗暗发誓,这笔钱,我一定要让我弟尽快还上。我不能辜负公婆对我的这份信任。
婆婆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傻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只要你和小陈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可这份温暖,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我像一个窃取了珍宝的小偷,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第二天,婆婆就把三十万转到了我的卡上。
我看着手机银行里那一长串的数字,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立刻把钱转给了我妈。
我妈在电话里千恩万谢,说我真是她的好女儿,是林涛的好姐姐。
她说,等林涛的婚事定下来,一定让他带着女朋友,来好好谢谢我这个大功臣。
我听着她兴奋的声音,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只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陈阳出差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他。
他瘦了点,也黑了点,但精神很好。
看到我,他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我了没?”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想了。”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才落了地。
回家的路上,他跟我讲着这次出差遇到的趣事。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该怎么跟他坦白那三十万的事。
我想告诉他,又怕他生气。
可如果不说,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我一路都在纠结,直到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我还是没能开口。
“怎么了?从刚才就看你心不在焉的。”陈阳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来看我。
车库里的光线很暗,他的眼睛却很亮,像两颗星星。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我找了个借口。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发烧啊。是不是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没好好吃饭?”
“没有,妈天天叫我过去吃饭呢。”
“那就好。”他笑了笑,倾身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走吧,回家。”
那个吻,很轻,很柔。
可我却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不配拥有这样的温柔。
回到家,我给他放好洗澡水,找出换洗的衣服。
他洗澡的时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心里乱成一团麻。
手机响了一下,是我妈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是林涛和他女朋友的合影。
女孩长得挺清秀,笑得很甜。林涛搂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一脸的得意。
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蔓蔓,多亏了你,涛涛的婚事定下来了。下个月订婚,你跟小陈可一定要回来啊。”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出的感觉,既有点欣慰,又有点酸楚。
浴室的水声停了。
陈阳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滑过他的脖颈,没入胸膛,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把我揽进怀里。
“还在想什么呢?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痒痒的。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那股冲动,再也压抑不住了。
“陈阳,”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
“我……我向爸妈借了三十万。”
我说完这句话,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质问,他的愤怒,甚至他的咆哮。
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我悄悄地抬起眼,偷瞄他。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有惊讶,有不解,还有……失望。
那眼神,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为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说我怕你不同意吗?
我说我怕你生气吗?
这些理由,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给你弟买房,对吗?”他一针见血。
我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悲凉和自嘲。
“林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在你心里,我们这个家,又算什么?”
“你宁愿去骗我爸妈,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觉得,他们是我爸妈,所以他们的钱就可以随便拿来填你家的无底洞,是吗?”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得对。
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我潜意识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们是陈阳的父母,因为他们对我好,所以我就心安理得地利用了他们的善良和信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哭着摇头,“我只是……我只是没办法了……我妈她……”
“你妈?又是你妈!”他猛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林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已经结婚了,你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不能总被你妈牵着鼻子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被我爸妈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想你?怎么想我?”
“他们会觉得,他们养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儿媳妇,结果呢?结果就是联合起来,骗他们的养老钱,去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买房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只知道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哭,眼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深的疲惫所取代。
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真是……太失望了。”
他说。
那句话,比任何一句指责和谩骂,都更让我心痛。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能听到主卧里,陈阳翻来覆去的声音。
我知道,他也一样没有睡着。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那堵墙,是我亲手砌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陈阳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着他给我准备好的早餐,一杯温牛奶,两片烤吐司。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我去公司了。早餐记得吃。”
字迹还是和他的人一样,温和,有力。
可我看着那份早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把牛奶倒进了水槽,吐司扔进了垃圾桶。
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跟他道歉,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想把这件事弥补回来,可那三十万,已经花出去了,我拿什么去还?
我浑浑噩噩地去上了班,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蔓蔓啊,晚上回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婆婆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慈祥。
我的心,却猛地揪了起来。
“妈,我……我今晚公司要加班,可能回不去了。”我撒了谎。
我不敢回去。
我不敢面对他们。
“哦,这样啊。那工作也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婆-婆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妈。”
挂了电话,我蹲在路边,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我和陈阳的冷战,持续了多久。
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每天早出晚归,我们很少能碰上面。
就算偶尔在家里遇到,他也只是淡淡地看我一眼,然后就错身而过。
我们不再拥抱,不再亲吻,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家里的空气,总是冷冰冰的,安静得让人窒息。
阳台上的花,因为没人打理,开始枯萎。
曾经那个充满阳光和花香的家,变得死气沉沉。
我很难受,也很害怕。
我怕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感情被消磨殆尽。
我试图跟他沟通。
我给他发微信,跟他说对不起。
他不回。
我给他打电话,他直接挂断。
我给他做他最爱吃的菜,等他到深夜。他回来后,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他的冷漠,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
我终于意识到,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事情的败露,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戏剧性。
导火索,是林涛的订婚宴。
我妈提前半个月,就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和陈阳一起回去。
她说,这是林涛的人生大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必须到场。而且,女方的亲戚也想见见我这个“城里来的姐姐和姐夫”。
言下之意,是让我回去给他们撑场面。
我把这件事跟陈阳说了。
当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头也没抬。
“你自己回去吧,我没空。”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阳,”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这件事,你就当是陪我演一场戏,好不好?”
“我们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订婚宴结束,我们就回来。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
“演戏?”他打断我,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我脸上。
他的眼神很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蔓,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还不够像演戏吗?”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刺得生疼。
“我不想去。”他别过脸,不再看我,“我不想去见你那些家人,我怕我会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女儿的。”
他的话,说得很难听。
可我却无力反驳。
因为我知道,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最终,我还是一个人回去了。
我不敢不回。
我怕我妈又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买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地提回了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家里被布置得很喜庆,贴着红色的喜字,挂着彩色的气球。
林涛那个叫小雅的女朋友,也在。
她看到我,很热情地迎了上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姐。”
我妈拉着我的手,跟她介绍:“小雅,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个最有出息的女儿,蔓蔓。”
然后,她又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小陈怎么没来?”
“他公司忙,走不开。”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妈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再忙,能有你弟的订婚宴重要吗?他是不是对我们家有意见?”
“没有,妈,你想多了。”我不想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订婚宴设在镇上最好的酒店。
亲戚朋友来了很多,坐了十几桌。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妈和我爸,穿着新衣服,满面红光地在各桌之间敬酒,接受着亲戚们的恭维。
“老林,你可真有福气啊。儿子娶媳妇,女儿又嫁了个好人家。”
“是啊是啊,听说你女婿家,在城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就是普通人家。”
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得意。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菜,看着眼前这出热闹的戏码,觉得无比讽刺。
这场风光的订婚宴,是用我婚姻的裂痕换来的。
而他们,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酒过三巡,小雅的父亲,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端着酒杯,走到了我们这桌。
他先是跟我爸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我。
“这位,就是蔓蔓吧?”
我连忙站起来:“叔叔好。”
“哎,好,好。”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早就听小雅说,她有个特别能干的姐姐,在城里发展得很好。今天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说,这次涛涛买房的首付,还是你这个姐姐给帮忙凑的?”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下意识地去看我妈。
我妈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是啊,”她连忙打圆场,“他们姐弟俩,感情好嘛。姐姐帮弟弟,是应该的。”
“那可真是应该的。”小雅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我听说,这钱,好像不是蔓蔓你自己出的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听小雅说,这钱,好像是蔓蔓你从你公婆那里‘借’来的?”
他特意在“借”这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有幸灾乐祸。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妈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她大概没想到,小雅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家里人。
而她家里人,又会在这样的场合,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
“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爸的酒,也醒了一半,站起来,沉着脸问。
“没什么意思。”小雅的父亲,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就是好奇问问。毕竟,这可是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既然是借的,总得有个说法吧?什么时候还?怎么还?总不能让我们家小雅一嫁过去,就背上一屁股债吧?”
他的话,说得很难听,但却句句在理。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一场喜气洋洋的订婚宴,瞬间变成了一场难堪的闹剧。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离开酒店的。
我只记得,身后是我爸妈和小雅家人的争吵声,是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声。
那些声音,像无数只手,撕扯着我最后一点尊严。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妈很快就追了回来,在外面拼命地敲门。
“蔓蔓,你开门啊!你听妈解释!”
“你别听那个老狐狸胡说八道!他就是想多要点彩礼,故意找茬呢!”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堵住耳朵,不想听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谎言被戳穿的狼狈,被人当众羞辱的难堪,让我几近崩溃。
我没想到,我用尽全力去维护的家人,会在背后,给我这么致命的一刀。
那天晚上,我给我妈发了一条微信。
“那三十万,我会想办法还给陈阳家。以后,你们不要再找我了。”
然后,我拉黑了她和我爸,以及林涛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回了城里。
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陈阳坦白。
我把订婚宴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没有哭,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陈阳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对我大发雷霆。
可他没有。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我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滑落的一滴泪。
他的指尖,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
可他的眼神,却很陌生。
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林蔓,”他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离婚吧。”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我早就预想过这个结果,但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了很大的委...委屈。”我哽咽着说,“你放心,那三十万,我一定会还给爸妈。我会去打工,我会去赚钱,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一定会……”
“这不是钱的事。”他打断我,摇了摇头。
“从你骗我爸妈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林蔓,我爱的是那个善良、正直、有原则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为了你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娘家,可以一次又一次撒谎,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线的你。”
“我累了。”
“我不想我的后半辈子,都活在帮你家处理各种烂摊子的循环里。”
“我们放过彼此吧。”
他的话,很残忍,但却很清醒。
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是啊,我把他弄丢了。
我把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亲手推开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我们之间,没有财产纠纷。
房子是婚前他父母买的,车子是他的。
我唯一的财产,就是这些年工作攒下的一些积蓄。
我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凑了十万块钱,连同我的工资卡,一起给了陈阳。
“我知道,这些还不够。剩下的二十万,我会尽快还给你。”我对他说。
他没有接。
“不用了。”他淡淡地说,“那笔钱,就当是我爸妈给你和你弟的结婚贺礼吧。”
他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跟我,跟我家,划清界限。
我们之间,连债权关系,都不再需要了。
我们,彻底两清了。
办完手续,从民政局出来。
天色,和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时一样,阴沉沉的。
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先开了口。
“不知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找份工作吧。”我说。
“嗯。”他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说完,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最终,他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
“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他的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才终于蹲下身,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我把那个最爱我的人,弄丢了。
我把那个我最想守护的家,亲手拆散了。
我净身出户,从那个曾经充满了我欢声笑语的家里,搬了出来。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在城市的另一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窗户对着别人家的墙壁,终日不见阳光。
空气里,总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家。
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
工资不高,但足够我一个人生活。
我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买菜,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
自己换灯泡,自己修马桶,自己扛着桶装水上楼。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我怕一停下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妈他们。
他们也没有再找过我。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又或许,他们也对我,感到失望和愧疚。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为我自己而活。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桶泡面。
付钱的时候,我看到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一则新闻。
是关于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涉嫌非法集资,老板卷款跑路的新闻。
那家公司的名字,很耳熟。
我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
那不就是,林涛当初说要买的那个楼盘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不知道,他最后,到底有没有买那个楼子的房子。
如果买了,那三十万,是不是也打了水漂?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那个我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我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去过问他们的事情了。
我们,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城市里,热得像个蒸笼。
我住的那个小单间,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吱呀作响的旧风扇。
每天晚上,我都会被热醒好几次。
然后,就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常常会想起,以前和陈阳在一起的日子。
夏天的时候,他会把家里的空调,调到最舒服的温度。
他会给我切好冰镇的西瓜,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吃。
他会拉着我的手,去海边散步,吹着咸咸的海风。
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脱了相。
同事们都开玩笑说,我是不是在减肥。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有一天,我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阳。
他靠在他的车边,正在抽烟。
他好像也瘦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
看到我,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我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我……我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你。”他似乎有些不自然。
“我挺好的。”
“嗯,看出来了。”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瘦了。”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我……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他突然说。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但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恭喜。”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他说,“很单纯,很善良,家庭也很简单。”
我知道,他是在说给我听。
他在告诉我,他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安心的人。
“那就好。”我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热。
“林蔓,”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嗯。”我点了点头。
“我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陈阳!”我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着我。
“祝你幸福。”我说。
这一次,是真心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对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温柔的笑容。
“你也是。”
看着他的车,再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彻底放下了。
他结婚那天,我一个人,去了一趟海边。
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片海。
海风还是和以前一样,咸咸的,湿湿的。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脱了鞋,赤着脚,在沙滩上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了橘红色。
我对着大海,大声地喊了一句:“再见了,陈阳。”
也再见了,那个曾经愚蠢、懦弱、不堪的自己。
从海边回来,我大病了一场。
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
一个人躺在那个又小又闷的出租屋里,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在我意识最模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我妈。
她坐在我床边,一边哭,一边用毛巾给我擦着额头。
她说:“蔓蔓,是妈对不起你。”
她说:“妈不该逼你,不该把你当成摇钱树。”
她说:“你弟那个房子,果然出事了。钱也要不回来了。小雅也跟他吹了。”
她说:“这都是报应啊。”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床头柜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和我常吃的退烧药。
我挣扎着坐起来,喝了一口粥。
很烫,很暖。
像我婆婆以前给我炖的鸡汤。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病好之后,我辞掉了那份工作。
我用剩下的一点积蓄,报了一个会计培训班。
我想学一门手艺,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城市里,真正地立足。
学习的日子,很辛苦,但也很充实。
我每天早出晚归,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和做题上。
我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人和事。
我只想,努力地,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半年后,我顺利地考取了会计从业资格证。
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助理会计。
虽然工资还是不高,但我看到了希望。
我搬离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单间,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很干净,很明亮。
有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光可以照进来。
我买了很多花,把阳台装点得和我以前的那个家一样。
我开始学着,给自己煲汤。
我买来食谱,一点一点地研究。
第一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第二次,火候没掌握好,糊了。
我试了很多次,终于,煲出了一锅,味道还不错的鸡汤。
我盛了一碗,坐在阳台上,慢慢地喝着。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我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林涛打来的。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我的新号码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很颓废。
“姐,”他叫我。
我没有说话。
“姐,我错了。”他在电话那头,突然哭了起来。
“我不该那么不懂事,不该总想着啃老,啃你。”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工作也丢了。”
“我爸妈,因为我的事,也病倒了。”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好不好?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林涛,”我开口,声音很平静,“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负责。”
“你犯下的错,应该由你自己去弥补。”
“至于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了。”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然后,把他的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我知道,这样做,很绝情。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背负另一个人的生活了。
我只想,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又过了几年,我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注册会计师。
我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薪水翻了好几倍。
我在这个城市,贷款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房子不大,但足够我一个人住。
我把它装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简单,温馨。
我有了自己的家。
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还是一个人。
身边,也有过一些追求者。
但我都拒绝了。
我不是不想再爱。
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那段失败的婚姻,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疤。
虽然已经不再疼痛,但却时时提醒着我,曾经犯下的错。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治愈自己,来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去经营一段健康的感情。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楼下的咖啡馆里看书。
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照在书页上,泛着金色的光。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突然,我的视线,被窗外的一对男女吸引了。
是陈阳。
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看起来,像是怀孕了。
陈阳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满足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得很幸福。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画面,很美,也很刺眼。
我的心,还是会微微地抽痛一下。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
更多的是,释然。
他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我收回视线,继续看我的书。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是我妈发来的。
她不知道,又从哪里,要到了我的微信号。
“蔓蔓,你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医生说要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你看,你能不能……”
我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拿起手机,回了两个字。
“不能。”
发完,我关掉手机,放进包里。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有点苦,但回味,却很香醇。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自我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