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继父入赘我们家,被所有人看不起,他也很做小伏低,我哥哥一句戏言,他就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继父入赘我们家,被所有人看不起,他也很做小伏低,我哥哥一句戏言,他就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后来,我们家落败,人人都觉得他肯定要另谋出路,没想到,他对我娘却不离不弃。
1
我娘看上了个戏子,那男子生得唇红齿白,面容清秀,比女子还要好看。
男子叫安柏溪,是蜀都有名的角儿,我娘包了他一个月的戏,豪掷万金将他从戏院赎身。
半个月后,家里大红一片,高朋满座,他成了我的继父,他比我娘小了整整十岁。
我娘三十三,他二十三,我娘让我们叫他叔叔,我大哥和二哥很讨厌他。
叔叔和我娘新婚第一天,他给我外公敬茶,也给我们封红包。
开饭时,大家都动筷子了,我也夹了个水晶饺,叔叔夹了面前的包子,我娘咳嗽了一声。
我娘掌管家里所有的生意,她一向很威严,就是我外公在她面前,都要避其锋芒。我们停下了进食,有点胆战心惊地看着我娘。
我娘淡淡地看着叔叔,道:“我未动筷时,你不能动筷。这是规矩。”
我外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见饭桌上不关他的事,又悠哉地吃他的饭,叔叔诚惶诚恐,差点儿起身给娘鞠躬,他忙放下筷子,赔着笑脸说:“我晓得了,您见谅。”
我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夹了一筷子的菜,叔叔就那么小心谨慎地跟着吃饭,我大哥和二哥对视了一眼,他们眼中有幸灾乐祸。
我有点儿觉得他可怜,他们不喜欢叔叔。
2
我跟着他们去学堂念书,蜀都的学堂全是我娘资助创办的,学堂的创建、先生的费用、学生的课本、笔墨纸砚,全是我们家负担。
只要到了读书的年纪,小孩都可以来读书,甚至还有厨房,给那些家远的孩子提供馒头和咸菜。
有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家伙,经常为了吃饭来读书,我哥哥嘲笑他们穷疯了。
我们家几百米的距离就有一个学堂,我对我两个哥哥说:“娘今天好凶,叔叔有点儿可怜。”
我大哥没好气地说:“他可怜什么?你看他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娘给的?为了钱入赘我们家,难道全部享福?”
二哥附和:“就是,既然为了钱,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还指望多少人看得起他?”
我大哥十五岁,二哥十三岁,我才七岁,他们懂得比我多。
3
中午的时候,我回家吃饭,我大哥和二哥又和他们的同学出去下馆子了。
外公去朋友那里做客,我娘一般白天都在外面做生意,家里就叔叔一个人,他看到我进屋,忙过来,拿热毛巾给我擦脸和擦手。
我闭着眼睛,任他擦,小声地说:“叔叔,这是下人做的活。”
他愣了下,低声地问我:“你娘看到会不高兴吗?”
我睁开眼睛,看他擦我的小手,我也不知道我娘会不会高兴,但是,我两个哥哥平时都很少给我擦脸,说下人干的活,他们两个少爷才不干呢。
“好了,吃饭吧。”
饭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菜,我不是很饿,咬着筷子,思考夹哪个,他就一直等着我。
我说:“你吃,我每次吃饭都这样。”
我做事有点儿慢吞吞的,我娘说我像我的死鬼老爹。
“反正我也没事可干。”
我思考了半天,夹了最远的一块狮子头,他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4
晚上。我去我娘房间找她,书院的先生让我把信带给我娘。
叔叔正坐在矮板凳给我娘洗脚,两人好像在低声地说着话,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过。叔叔对我娘更多的是尊敬。
我爹死得早,在我四岁时就去了,我也不知道我爹在世时,我娘和他是什么相处模式。
秋婶对我娘道:“小姐,昭昭来了。”
我娘冲我招招手,我扑她怀里,叔叔给我娘擦脚。
“娘,你今日晚饭在外头吃的?”
我娘道:“何老板与我商议送粮去平安县的事呢,事情多了点儿,明天娘回来陪你吃饭。”
我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先生交给我的书信:“这是书院的院长叫我交给您的。”
我娘本来和煦的脸,在打开书信的时候,变得冷漠非常:“秋婶,把瑞阳和青玥叫到祠堂去。”
秋婶去了,我娘有点儿生气,叔叔给她穿了鞋。
我娘牵着我,叔叔走在后面,我们去了是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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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祠堂,就意味着哥哥们要被打,我有点儿害怕,我娘挺狠的。
我娘过去的时候,两个哥哥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下了,我娘拿戒条的时候,二哥狠狠地瞪我一眼。
因为,最近他们挨打,都有我的功劳,无非就是他们在书院不听话,院长不好管教他们,只能告诉我娘,每次都是我传信。
我第一次传信时,还不知道厉害,还笑嘻嘻地对我二哥说:“二哥,你看,院长叫我给娘的信哟。”
当天晚上,二哥身上的皮肉都被打开了,我看着他,心疼地哭了,他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你这害人精,害我还笑嘻嘻的,现在又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第二次我学乖了,我把院长的信藏了起来。
第二天,院长来我家吃了晚饭,我们兄妹三个不仅被打了一顿,还被罚跪祠堂一夜。
我大哥骂我:“院长的东西你也敢藏,现在我们不仅挨打,还要罚跪,你是不是傻呀?”
我那时候没经验,哭得很伤心,后来,睡着了,他们俩就一人抱着我的腿,一人抱着我的头,让我睡得舒服点儿。
这次,我娘没亲自动手,而是把戒条给叔叔,对叔叔说:“你来动手,不用省力气,他们俩有本事去赌场,就能猜到会吃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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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有点儿犹豫,还是接过了戒条。
他也真的没省力气,我看了都疼,我哥哥被抬回了房间,两人都没力气说话了。
每次他们被打,总是被抬到大哥屋里哥屋里,方便大夫上药,也方便下人照顾。
我问:“大哥、二哥,你们干了啥?”
我大哥被人放在榻上,痛得「哎呦」了一声:“出去玩了呗,只有你这种傻瓜,才娘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我二哥说:“你就跟那个男的一样,都是娘的哈巴狗,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我迷惑地看着他们,我的哥哥就是这么不懂事。
下人提着热水来了,要给他们擦身体,我道:“去端一碗盐水来。”
下人没一会儿就端了来了我尝了尝,我的丫鬟霜儿道:“小小姐,喝了盐水,你晚上要渴的。”
我冲她甜甜地一笑,把一碗水一半倒在我大哥伤口上,一半倒在我二哥伤口上。
“啊!!!”
大哥大叫:“宋昭昭!!!你要死啊!!!”
“啊!!!”
我二哥也叫了起来:“你这个小白眼狼,以后休想我背你,休想我给你背书袋!!被人欺负你也活该!!!”
我跑了,在门口撞到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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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跑这么快?”叔叔扶住我,他手里还拿着上好的金疮药。
我吐吐舌头。
他温和地说:“小心着点儿,早点儿回去睡。”
他进去了,我停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叔叔有点儿低声下气地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伤口有好处,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了,你娘生气,对你们也没好处,认识那些人,都是三教九流,会带坏你们的。”
我大哥不耐烦地说:“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这金疮药谁的?不也是我娘的?那些人至少还要点儿脸,有尊严!”
我二哥也不客气地说:“我娘也不在这里,你不用假惺惺,刚刚下手也没见你手下留情,在我娘面前装了听话的狗,现在,又来我们这里假装关心装好人啊,你还真是会做人呢!”
我皱着眉,大哥和二哥在娘面前,最多是不给叔叔好脸色罢了,背着娘,真是怎么说话难听,就怎么说啊。
气氛僵硬了一会儿,我大哥、二哥又开始呵斥下人,说他们笨手笨脚。
叔叔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地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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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来看到我,愣了下,脸上的尴尬还未褪去。
我说:“我刚刚泼了他们盐水,他们嘴巴子不太懂事,但是心肠不坏。”
叔叔尴尬地笑笑:“没事,反正我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
入赘的男子不管在哪里,都会遭到耻笑。
“那你还做这种事?”我一时嘴快,说完了飞快地捂住嘴巴,希望这句伤人的话不是我说的。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爱你娘啊,但大家都不信我,我不知道你娘信不信。”
我放下了手:“我娘不信。我娘信契据,有时连契据都不信,她眼睛很厉害,看得出来谁骗她。”
他笑笑:“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来你们家,挺开心的。”
“为什么?”
“明天午饭告诉你。”
“为什么不是早饭?”
“我怕你娘不高兴。”
但是,第二天中午,我没能回去,我被绑架了!!!
9
我和霜儿下学回家吃饭,本来一条街道才几百米的距离,街道上也人来人往的,都是我们俩自己走。
可是今天,我走到一半,突然眼前一黑,随即被一个麻布罩住了头顶,被人扔进了一辆马车,马车颠簸而去。
我的哭声和霜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天际,但我很快地被堵住了嘴,蒙住了眼睛。
一个声音恶狠狠地对我说:“再哭再叫,我割了你的舌头!”
另一个发抖的声音问:“大哥,现在怎么办?”
“等她娘交赎金!”
马车行了一段路,我被人扛了下去,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才停下。
我一直被蒙着眼睛,周围有树木青草的香味,应该是在山上,我又饿又怕,忍不住浑身发抖。
过了很久,我都要睡着了,听到了马蹄声。
“把我女儿交出来,银子和马匹都在这里,只要你们不伤害我女儿一分一毫,我们宋家绝对不追究!”居然是叔叔的声音。
那个害怕的声音又响起:“大哥,现在怎么办?”
“把马和银子放下,你立刻离开!”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绑匪大声地喊道。
“我要听我女儿的声音,确认她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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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里的布被扯了下来,绑匪对我道:“说两句话。”
“叔叔! 救我!!呜呜呜!!!”
“昭昭,别怕!”
叔叔大声地说:“等他们拿了钱,我就带你回家!”
等了一会儿,一个绑匪说:“大哥,他走了。”
另一个人说:“好。走,我们过去。”
他们走得很急,我一直被他们提着,颠簸得很难受,等到了,那个叫大哥的绑匪说:“你先走,我怕他们有追兵,你赶紧拿着钱,回去给她看病,等你走了,我再走!记住,到那个山弯处,把马丢了,自己跑回去!”
“大哥!”
另一个声音不太情愿:“要是你回不去,惠娘会骂死我的!”
“嘘!”
惠娘?
“听话!”
那人犹豫了一下,骑马走了,过了一会儿,我被扔到路边,那个绑匪大喊一声:“你女儿在这里!”
然后,也骑着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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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你怎么样?”是叔叔的声音。
我的手被解开,眼睛上的黑布也被扯了下来!
“呜呜!!!”
我娘他们也跑了过来。
“娘啊!!!”
我扑进我娘怀里:“我好害怕!!”
“不怕了不怕了!”
“娘,为啥不报官,不追究他们!现在去搜,肯定能搜到!”是我大哥的声音,他走路都是跛的,我二哥也是。
我被我娘抱着上了马车,我大哥、二哥动一下身上都痛,我吸了吸鼻子:“你们不在家里养伤,出来干嘛?”
我二哥翻了个白眼:“出来透透气,不行吗?!”
我对我娘说:“他们是要钱,拿回去给一个叫小惠的人治病。”
“惠娘?”
我大哥脸色一变:“那不是赵家口的两个兄弟吗?”
我娘道:“你认识?”
我大哥挠挠头:“我们在赌场的时候,碰到过这两兄弟,他们只有一点儿钱,输了,好像就是想靠赌钱筹到药费……”
说到这里,我大哥和二哥脸色一变,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娘冷笑一声:“所以,是你们在赌场引起了人家的注意,昭昭才被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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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和二哥跟着狐朋狗友去赌场,人家见他们出手阔绰,又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为了钱,就开始在我每天放学的路上盯着绑架我。
我娘说,要不是我两个哥哥被打了在家养伤,可能被绑架的就是他们,毕竟,在赌场绑架他们很容易。
家里的氛围很凝重,我娘去报了官,我很害怕。
叔叔说:“既然知道对方底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把他们抓了,以后也省点儿心。”
家里多了很多护院,学堂后院的门也被封了,我们整天只能从大门进出,身边也跟着四五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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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二哥好了点儿以后,每天都和我一起上下学,我叔叔也接送我们。
赵家兄弟早就被抓了,他们家也没有别人,就隔壁住着一个叫小惠的孤女。
我娘说:“还是很危险,现在天灾人祸太多了,狗急跳墙的人防不胜防。”
距离,我被绑架差不多半个月时,我等哥哥的时候,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书院的门外,提着一个篮子,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里面。
我趴门缝那里瞧她,可能是某个学生的姐姐?
就是很瘦弱,眼眶也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她看到了我,我赶忙跑进了书院里面,等我哥哥被书院最严厉、最刚正不阿的崔先生骂了一通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们一出门,那女子还在,好像还很激动,家丁把我们围住,我二哥抱着我,我大哥和接我们的叔叔挡前面。
那女子被家丁推了一下,跌在了地上,她手里的篮子落在地上,里面有几个鸡蛋掉出来,打碎了,蛋液流了一地。
“干什么的?!”家丁很凶地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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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很卑微地跪在地上:“少爷、小姐,我是赵家兄弟隔壁的惠娘,他们做了错事,犯了罪,是他们的错,只求你们不要赶尽杀绝,他们本来是好人,都是被我拖累了,是我身子骨不好,一直咳嗽,他们想要给我治病,大夫说至少要十两银子才能治好……”
我大哥怒道:“你们没钱,绑架我家小妹?真是没了天理!”
二哥也骂:“这种丧良心的事,你们也干,被抓被砍,都是活该!”
惠娘哭得很可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赵家就他们俩在了,进了监狱,不死也脱层皮,现在官府的人说,要砍头,我只求少爷、小姐宽宏大量,能饶了他们一命啊!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我娘是做生意的,经常会打点官府,这次我被绑架,是她亲自去报的官,赵家兄弟不可能得到好果子吃。
惠娘想爬过来,求我哥,我哥一把将她踢开,她狼狈地又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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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哭着说:“他们没有恶意的,即使你们不拿钱出来,他们也绝对不会伤害小姐。”
她又说:“小姐、小姐,你想想,那天是不是二郎说漏了嘴,叫了我的名字,你们才知道是他们的。他们如果真的很坏,应该拿了钱,就把你灭口,可是他们没有啊!”
惠娘继续声泪俱下:“前年洪水、去年干旱,我们庄稼人真的苦啊,我身体又不好,我们三个从小一起相依为命地长大,他们是疯了,才想着来绑架你的。”
“十两银子,他们只问你们要了十两银子,对你们来说,这是微不足道的钱,但是对我们来说,这却是救命的钱啊!”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等我把病治好,就卖了家里的祖屋和地去做工,赚钱还你们的……”
我叔叔打断她:“你们缺钱,大可以去找宋家的当铺借钱。”
这两年,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太行,我们家的当铺管理得比较宽松,只要别人拿了点儿东西来,说是当,其实就是借。
我们宋家一直住在蜀都,也做全国的生意,但蜀都大家都是街坊,平时摆龙门阵、玩牌什么的也很熟。
我娘一般就让当铺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为什么蜀都造反的人很少的原因。
“借不了的,当铺有最高限额,最多不超过一两银子。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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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她把篮子的蓝色布打开,里面就几个鸡蛋,也不知道省了多久,还有两个是好的。
她拿出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沾着的蛋液:“小姐,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这鸡蛋是卖了老母鸡,他们省下来给我补身子的。我给你,求求你,你还那么小,他们吓到了你,绑架你,是他们的不对,但是他们真的不是坏人,你放了他们一命吧。”
她开始疯狂地磕头,脑袋磕地上,很快地额头就有了血迹。
我眼泪汪汪地问我大哥:“大哥,要不别杀他们了……”
“官府是我们家开的吗?你说不杀就不杀?!”
我二哥骂我:“妇人之仁!等他们出来,还不疯狂地报复我们!”
“不会的!我保证”惠娘还惠娘还想继续说,但她已经晕了过去。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叔叔对一个家丁说:“把她抱回去。”
又让,另一个家丁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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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确实生了病,不仅要吃药,而且要好好地休养。
大夫说,这是富贵病,得花银子养着:“哎哟,现在的人,吃饭都困难,养肯定是养不起喽!”
我们给惠娘灌了碗参汤,她好一会儿才醒,我娘也回来了,叔叔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我娘脸色不变,只招手让我过去,问:“你觉得呢?”
我看了眼惠娘,说:“她也挺可怜的。”
我二哥不屑地「切」了声,惠娘跪在地上,又说了一堆他们怎么好,怎么是为了她,大家怎么走投无路的.……
管家把惠娘送走了,叔叔陪着我娘出了门,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娘身边,手时不时地抬起来,想扶娘,又怕打扰她。
我大哥不屑地说:“做男人做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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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哥说:“呵,估计还想着生个孩子出来跟我们争家产呢!”
“叔叔说了,他和娘不生孩子!”我大声地说。
大哥:“信他有个鬼!肯定是娘不想生了!她生了你和宋青玥这两个笨蛋出来,一定是伤心了!”
“我不是笨蛋!”我怒了。
二哥:“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
霜儿叫我:“小姐,该吃饭了.……”
大哥: “呸!”
二哥: “呸!”
我: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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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两兄弟被关了,惠娘又提着一条鱼来我们家。
我大哥不耐烦了:“你没完没了啊!”
我二哥拿着把假的剑,瞄准她 biubiubiu!
惠娘绞着手指:“我……我是感谢你们的……”
“谁知道你的鱼有没有下毒啊!”
叔叔看不下去了:“这位姑娘,你先回去吧。不用给我们,你自己留着吃。”
我二哥还想骂,大哥眼睛转了个圈,拉住了二哥,让他闭嘴,还冲二哥努努嘴。
我好奇地看着他们,最后,叔叔和惠娘推辞一番,惠娘还是提着鱼要回去。
这时,大哥说:“诶,我说你.……”
惠娘回头,局促地看着他,惠娘年纪也就比大哥大几岁吧,但是,大哥的气势就是比她足。
大哥说:“你不是有病啊,现在赵家兄弟又被关了,你以后咋生活?”
二哥嘀咕:“管她怎么生活呢!”
大哥笑得和煦:“我们家还缺个、缺个……”
他眼睛转了一圈,说:“缺个扫地的,啊,对,你来扫地,给你开工钱!”
我们家扫地的仆人刚好在扫,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大少爷,不缺扫地的。”
我大哥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说缺就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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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诚惶诚恐地应下了这门差事,只说自己先回去收拾行李,今天天黑前一定赶回来,生怕我大哥反悔的样子。
叔叔回自己的屋了,我跟在我两个哥哥后面,二哥问:“干嘛把她弄进来,不怕她下毒啊!”
大哥:“山人自有妙计!”
“你说啊!”二哥急道。
大哥卖了会关子,才低声地说:“你想想,这惠娘那病恹恹、勾人的小模样,安柏溪又是个壮年男子,两人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娘又经常不在家……”
二哥疑惑地挠挠头:“惠娘那跟干柴似的小身板,哪里勾人了?”
大哥一口气没提上来,只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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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在我们家住下来了,我娘依旧很忙,很快地又到了要去寺庙上香的日子。
我们乘马车去,路上,叔叔全程都小心地扶着我娘,他们真的不像夫妻,叔叔就像娘身边的仆人。
我大哥、二哥全程翻白眼,他们最近学乖了,整日也不乱跑了,只回家看什么都不顺眼,连柱子下的盆栽都要骂两句。
上完了香,和尚们开始念经,我跪得腿都痛了,才能去吃斋饭。
我大哥笑嘻嘻地对叔叔说:“哎呀,叔叔长得这么俊,剃光头肯定也很好看!”
他又问我娘:“娘,您觉得呢?”
叔叔笑得有点儿腼腆:“那我试试看。”
我二哥非要抢我的小风车,我气得打他,根本没懂他们在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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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斋饭,我娘和大师谈经论道,我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去后山摘野果子。
等我们回到马车边,看见一个光头扶着我娘上马车。
“叔叔?”我叫了一声。
果然是他。
“你咋把头剃了?你要出家?”
“不是,你娘和你哥哥也说我光头好看,我就剃了。”
他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头:“你别说,还有点儿冷。”
我大哥翻了个白眼:“真是毫无尊严。”
这件事,我挺震惊的,因为我大哥肯定的,谁都能听出来大哥在侮辱人,就叔叔还真的当真了。
我觉得叔叔是想讨好大哥,或者讨好娘,但他这么做了以后,我哥哥反而更加瞧不起他。
我也不是很懂我娘,明明,我娘看起来挺喜欢叔叔的,但她的喜欢又总是高高在上,她的规矩总是套在叔叔的身上,不许在她动筷子之前吃饭,不许在她说话的时候插嘴,不许走在她的前面……
我看别的夫妻,大多是妻以夫为天,即使性情颇为彪悍的娘子,也不会这般要求,有时候,我真怕叔叔受不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们这对女尊男卑的老妻少夫分道扬镳,但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叔叔就在我们家待了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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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三十五岁了,她脸上已经能看到细细的皱纹,人也有些臃肿华贵。
叔叔还是光头,他二十五岁,两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他爱好收集古董,喜欢各种字画,娘也舍得为他花钱,再贵的东西,只要叔叔看中了,娘就会给他买回来。
有时候,我听了那些价格,心里都会叹一声,作孽啊。
叔叔被养得愈发矜贵,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他人长得好看,又年轻,和我娘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觉得他傍了富婆。
大哥和二哥愈发地不满意叔叔,因为,他真的花好多好多钱。
我外公有一次说我娘,给叔叔花钱太多了,我娘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不过,她不会骂外公,而是直接对我们三个子女说,将来她一半的钱财都要给叔叔,剩下的才给我们三个分。
大哥和二哥,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都开始不去学堂,而是,跟着娘忙上忙下。
24
这一年里,各地灾情加重,贪官污吏又鱼肉百姓,民不聊生,南方的起义军迅速地占领了江南,和朝廷正式地开战。
战火纷飞,蜀地也有了叛乱,我娘忙得脚不沾地,她一贯镇定的脸上,也不免忧心忡忡。
原来,她还有心情和叔叔一起逗逗花鸟虫鱼,自外面不太平以后,她常常忙得有时候几天不归家。
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丫鬟霜儿姐姐急匆匆地拍醒我:“小姐!快醒醒!”
我揉着眼睛,霜儿一边给我穿衣服,一边说:“大小姐说了,马上就会有暴乱,我们必须现在就走!”
我的衣服穿了一半,我二哥就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提在他腰间,一边对霜儿道:“随便地收两件衣服,现在走!快!那群人疯了!到处烧杀劫掠!”
我不敢说话,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大厅里挤满了下人,大家脸上都忧心忡忡。
我娘正在快速地说话:“有家人的,可以回去找家人,没家人的,可以跟着我们走。谁也照顾不了谁,现在这个乱世,大家保命去吧。”
大哥一手抓住了惠娘,叔叔紧紧地站在娘身边。娘看到我们,说了句:“走。”
25
我外公先上了马车,娘才上马车,我二哥把我扔了上去,叔叔紧接着上来,霜儿姐姐、秋婶、惠娘都去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里放了好多东西,很挤,大哥和二哥手里拿着长枪,一人赶着一辆车,疯了一样地走。
更多的下人没有走,我掀开车帘,看到他们疯了一般,把府里剩下的东西能拿的都拿了。
有一个叫顺子的下人,把叔叔收藏的一个非常名贵的青花古董花瓶拿了出来,大笑着说:“我发财了!一万两黄金买的!哈哈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一支带着火星的箭矢便射中了他的胸口,他缓缓地跪倒在地,手里的青花瓶应声而碎。
无数仿佛流民一般的人冲进了我的家,他们的喊声震天:“快抢!宋家是最有钱的!!发财了!!!”
哥哥在疯狂地拍着马屁股,城里到处都是火星,到处都是烧杀抢夺,小孩的哭声、女人老人的求救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汇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有人试图来抢夺我们的马车,哥哥孔武有力的手,狠狠地挥动鞭子,顿时把那些人抽得惨叫不已。
“惠娘!!!”
“惠娘!!!”
有人大叫着惠娘的名字,惠娘一把掀开车帘子:“赵大哥!赵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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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在后面喊:“娘!怎么办?”
“不能停!”
我大哥怒道:“你傻!这么多人,你停了被人抢光!”
街上无数的人,都想爬上我们的车,一旦停了,大家只要蜂拥而上,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二哥一鞭子大甩,想要爬过来的人立刻被马蹄和鞭子打开,惠娘和赵家兄弟的叫喊声淹没在人群中。
蜀都沦陷了,我们的马车驾出城门时,漫天火光冲天,离开了城里,外面渐渐地没有那么混乱,只是到处都是饿殍遍野,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流民。
赶车赶了很久。山野越来越偏僻,路也越来越狭窄,马车渐渐地不能通行,天色已经有了曙光。
娘给每个人分工,大家都要拿些东西,马儿实在太累了,嘴里吐了白沫,大哥和二哥把马车卸了,大家背着东西,不敢打火把,慢慢地朝着山里走去。
“站住!!”突然,好几个男人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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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里都拿着刀,人数有七人,我们这群人,只有大哥和二哥孔武有力,叔叔是文弱书生,外公这两年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其他的都是女人,还有我一个小孩。
我娘挡在我们前面,沉声地问:“不知有何贵干?”
叔叔紧张地挨着她,顺势把我藏在身后。
“经过我胡三的地界,必须把你们的买路钱留下!”
他旁边一个长相很猥琐的小弟,色眯眯道:“大哥,把长得好看的那几个女人也留下,给兄弟们解解馋呗!”
大哥和二哥对视一眼,我娘按住了他们,对那群人道:“钱,可以给你们,不过,我们必须全部安全地离开。不然鱼死网破,对谁也不好。”
那几个人显然也有点儿忌惮大哥和二哥。天色已经亮了,突然,后面又传来了声音:“惠娘……”
我们耸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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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大和赵二。
大哥皱眉:“娘,这赵家两兄弟和我们有仇……”
意思不言而喻,赵家两兄弟要是和这群人合伙,或者落井下石,我们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两年,我们只能寄希望与惠娘,因为惠娘这两年在我们家,虽然没如了我大哥的意,和叔叔勾搭上,但至少我们给她治了病,也收留了她。
不然,她一个病恹恹的女子,怎么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这时,那个叫胡三的土匪骂道:“两个臭小子!干什么的!小心你爷爷我连你们一起杀!”
赵大和赵二愣了下,看了眼双方的形势,赵大立刻说:“兄弟,我们和他们有仇!当初就是这家人仗势欺人,把我们兄弟送进牢里关了两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兄弟早就发誓,一出来,一定要杀光他们全家!”
冷汗从我的后背攀爬了上来。我感觉娘的身体也十分僵硬,现在。我们的对手多了两个人。
胡三笑着道:“那就好!这样吧,咱们把这三个男的都杀了,把女的全部绑回去,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好久没吃肉了,这几个女的长得不错!哈哈哈哈哈!今天赚大发了!!”
赵家兄弟过去,和胡三他们站在一起,大笑着说:“今天终于要报仇了!”
说完,他们两兄弟就迅速地一个砍了胡三,另一个人砍了最近的一个匪徒,我大哥、二哥反应过来,拿着枪,大喝着冲过去杀了那些匪徒。
“躲起来!”
不过片刻,地上多了七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大哥、二哥、赵家兄弟也受了轻伤,惠娘和霜儿姐姐一边压抑地哭,一边撕了衣服,用布条给他们包扎伤口。
我大哥和二哥第一次杀人,他们脸上也溅满了血,杀人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一时孤勇,现在危险解除,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满是恐惧,喘着粗气。
叔叔一直挡在我和娘前面,此时也面色发白,捂住嘴去旁边吐了。
我娘沉声道:“赶紧走。”
她紧紧地牵着我,我们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牵着两匹马,往深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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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的山,叫牛头山。
羊肠小路弯弯曲曲,走了好几天,晚上大家蜷缩在一起,燃着火休息,啃着带着包子、馒头,白天就像逃荒的人一样,继续赶路。
大家都狼狈不堪,实在累了的人,就被上马骑一段路,赵家兄弟和我们一起走了,他们痛哭流涕地感恩我娘的不杀之恩,又感谢,我娘救了惠娘。
惠娘在我们家的两年里,总是经常去探监,赵家兄弟自然知道惠娘的情况。
走了十几天的路,我们才看到了一处隐在山坳里的一个寨子,寨子四面环山,有溪水从村子里经过,木脚吊楼的房屋整齐地铺着,有身穿苗族服侍的人居住其中。
暮色苍茫,炊烟撩撩,一个老头带着好几个年轻人,似乎在翘首以盼着我们。
老头看到娘,忙迎了过来,这里叫牛头山苗寨,原来娘对寨子有恩,早在半年前,我娘就已经在准备搬到这里避难的事。
她估计也期盼着天下不要大乱,没想到,还是未能如意,我们一家人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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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房子早就建好了,这里首领叫毕摩,我娘从他手里买了两块田、两块地。
娘准备的屋子里,有个地洞,里面储藏着粮食、种子,我们总算可以吃热饭了,不过,日子还是很艰难。
相比原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家里有外公、娘、大哥、二哥、我、秋婶、霜儿姐姐、惠娘、赵家两兄弟,总共十口人,而毕摩给我们两块田种稻子、两块地种菜,已经是从寨子里挤出来的了。
寨子的土地不多,往里走,是十万大山,土地就那么一点,我们来的时候是夏天,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只能吃我娘早前准备在这里的存粮。
十口人,省着吃,最多到今年冬天就没了。
不仅吃的是个问题,农活也是个问题,幸好,赵家兄弟会干农活,他们去锄地,种了些菜种子。
但是,大哥看赵家兄弟,哪儿哪儿不顺眼,还大打了一架。
我娘很累,自从来了这里,就病倒了,她又开始和秋婶他们学着做些活儿。
纵然,她有做生意的本领,如今天下大乱,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能困在这山里。
大哥和赵家兄弟打架,是毕摩的孙女儿急匆匆地跑来对我们说的。
等我娘放下手里的做衣服的蓝布,急匆匆地过去田埂那边时,我大哥、二哥,还有赵家兄弟,都滚在了土里,浑身狼狈,还在使劲儿地揍对方……
惠娘在旁边哭,一边哭,一边求他们别打了,我也冲了上去,按住赵大的屁股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赵大惨叫了一声,我用了全部力气。
“宋昭昭!你给我回来!”
我娘怒了:“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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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愤愤地看着对方,「呸」了一口,都不服地梗着。
我娘沉声地问:“做什么打架?””
我大哥不说话,我我娘看着我二哥,我二哥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赵大就在揍大哥了,我就去帮忙,赵二也来揍我......”
我娘看着赵大,道:“你说。”
赵大:“惠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您儿子天天直勾勾地看着她做什么?即使你们家对惠娘有恩,我们三个自然会一辈子报答你们,且在路上,我们也算帮你们杀了那些劫匪,他宋大公子觊觎我的未过门的媳妇,就是不对!”
我大哥沉着脸不说话。
惠娘先急了:“赵大哥,你误会了,我和大公子没什么!”
赵大眼睛都红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婚??一定是他下作,勾引了你!”
我大哥眼睛亮了,明明刚刚还一脸阴沉,现在却像狗看到了骨头:“你没答应和他成婚??你怎么不早说?”
???二哥摸摸脸上被赵二打的淤青,嘀咕道:“就为了块干柴板儿?老大真是个蠢货。”
我摸摸自己牙齿,还在隐隐作痛,深觉我的大哥确实很蠢。
毕摩和我娘站在一起,他笑着打了个圆场:“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咱们寨子里,没外面那么多规矩,大家有事摊开了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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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赵二还是服我娘的,大家回了家,在堂屋里,我娘坐在上位,沉默地转着她手上的扳指。
大哥紧张地看着她,突然跪下说:“娘,我要娶惠娘,我们两情相悦……”
我二哥抖了抖,受不了地骂了声「白痴」,拉着我出去了!
“干啥?二哥,我还想看他们干嘛呢!”
“有啥好看的?走,哥带你钓鱼去,天天吃素,淡出鸟儿来!”
也是,听他们吵架,没有去捉鱼有意思
!我们拿了网出门,叔叔正坐在屋檐下,认真地编着竹篾。
“叔叔,我和哥哥抓鱼去了。”
“小心着点儿。”
等我和二哥捉了两条鱼回来时,大哥红着眼眶,坐在不远处的土埂上生气。
“咋的啦?大哥,赵大又和你干架?”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早上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保证痛死他。”
他斜了我一眼:“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掺和干啥?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二哥把鱼拿回来了厨房,跑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我看惠娘眼睛也是红的,你们被棒打鸳鸯了?”
二哥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老大,别气,你看着寨子里,好看又丰腴的姑娘多得是,比蕙娘那干瘪瘪的身子强多了……”
“滚!”
惠娘是人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大哥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抢。我们陪着他沉默地坐在土埂上,看着远处一片青绿,落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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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屋子不太够,我娘和叔叔住一间,外公住一间,剩下的女眷睡一屋,男丁晚上在大堂打地铺。
霜儿姐姐长得有点儿圆乎乎的,晚上睡觉前,她悄咪咪地问惠娘:“惠娘,你说,你更喜欢咱们大公子,还是喜欢你赵大哥?”
惠娘翻过身,背着我们:“别瞎说,我是要和赵大哥成婚的,睡觉吧。”
得不到答案,我百爪挠心,又不好问惠娘,只能小声地问霜儿:“惠娘到底喜欢谁?”
霜儿姐姐傻乎乎地笑,故作高深地说:“不知呀。”
我挠她痒痒,霜儿姐姐笑起来,秋婶那边咳嗽了一声,霜儿姐姐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霜儿姐姐小声道:“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天天操心我的病,紧着给我送吃的、穿的,天天围着我转,我也心动。”
我疑惑地问:“那你对我二哥心动,我二哥就是这么对你的。”
霜儿姐姐急了:“谁说的!没有!你别瞎说!”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秋婶又咳嗽了一声。霜儿姐姐低声道:“睡吧,明天还得干活呢,别在二公子面前乱说。”
“娘说了,我们现在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主人、下人。”
霜儿姐姐有点儿失落地嘀咕:“那还是有点儿不一样啊。像我这样出生低微的人……哎,不说了,睡吧。”
我打了个哈欠,抱着霜儿姐姐,睡了。
家里的人,平时编些竹篾,做了些衣服,那几块地,赵大和赵二带我大哥、二哥也打理好了,我们更多的时候,就是去山上挖野菜,去河里捉鱼。
我二哥喜欢打猎和捕鱼,他喜欢叫我,我喜欢叫霜儿姐姐一起。
赵大开始去山上砍树,在我们的房子旁边挖地基,准备搭个棚子,赵大要和惠娘成亲了。
我大哥每天都不说话,他再也不是原来的大少爷了,而是一个庄稼汉,不仅自己每天天不亮就拿着锄头,去开垦了一块大家都不看好的荒地,播了小麦种子,还帮着赵大挖地基,帮着他砍树搭房子。
赵大自己也受宠若惊,但当赵大想和大哥说说话,我大哥又看都不看他一眼。
叔叔编竹篾,细皮嫩肉的手划伤了,毕摩的孙女天天来教他技巧。
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外公死了。
他说想去看看扶桑花,听说特别美,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面带微笑,看着一个水塘里开着的不知名的野花,已经没了呼吸。
安葬了外公后,我娘病倒了。
我娘是我外公一个人带大的,他终生没有再娶,人也有些软弱,自我娘开始做生意,我外公在家里就彻底地没了话语权。
不过,我娘一直很孝敬他,我娘只有在我外公面前,很偶尔才会露出些小女孩的憨傻气,所有人都要她坚强,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给她遮风避雨的人也去了。
我娘做了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给了叔叔一包银子,说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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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说:“我看得出来,毕摩的孙女喜欢你,你也年轻,没必要跟着我吃苦,你看看你的手,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
叔叔局促地端着药,看了眼自己的手,讷讷地说:“你不喜欢我的手变粗糙,我就不编竹篾了。我是听他们说,这个可以换点儿粮食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娘不是脱离带水的人,她直接道:“你现在跟着我干什么呢?我没法给你原来那种生活了。毕摩的孙女……”
我和二哥蹲在墙角偷听,透过窗缝看着他们,原本听墙角这种事,我大哥也爱和我们一起,不过近来大哥受了情伤,很是挫伤,不和我们一起了。
“我没叫她来,是她自己要来的,我以后不在外面编就是了。”叔叔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别说我娘了,我都急了,叔叔是有点儿笨。
“别赶我走,我要跟着您。”他又这么说。
我娘看着他:“你还真是挺傻的。”
叔叔摸着自己的光头,低声道:“聪明也未必能让我更幸福啊。”
我们来了这里,叔叔还是给我娘洗脚,还是按照她原来定的规矩做事,寨子里的人问叔叔,为啥这么疼我娘。
他就会疑惑地说:“娶了媳妇不就是要疼着吗?她开心,我也开心。”
毕摩的孙女再来,叔叔远远地见了,就赶紧躲进屋子里,有一次他撞到我,我「扑哧扑哧」地笑,他赶紧对我说:“别告诉你娘,不然她该生气了。”
毕摩的孙女每次都张望好久,很失落地回去,后来,渐渐地不来了。
霜儿姐姐说,他们苗寨的男女没有那些规矩,觉得喜欢一个人,对方也有意思的话,就可以在一起。
我也不懂,毕摩一家对我们挺好的,毕摩的孙女话也不多,有时候,看到我吭哧吭哧地绣着帕子,也一针一线地教我,有时她自己采的果子,也给我们送好些过来。
我娘根本不介意任何女人,所以,我们对毕摩的孙女也没啥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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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娘的咳嗽总不好,秋婶苦着脸说:“原来给小姐炖人参汤,好得可快了。”
毕摩说我娘是心里的一股气泄了,要养好精神,人参是很好的东西,但我们没有。
赵大的新房还在建,惠娘整天都在强颜欢笑,有时候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在哭。
我搞不懂她,同意和赵大成亲的是她,现在。看起来魂不守舍的也是她。
大哥决定去山里给娘挖野山参,如果能找到一根野山参,娘或许就能好起来。
叔叔罕见地也决定跟着去,毕摩和他孙女也要进山挖野山参,刚好可以结伴,挖野山参不能是双数的人去,得单数。
赵大忙着修房子,秋婶老了,霜儿姐姐和我可能会扯后腿,最后,决定赵二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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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上抹了硫磺粉,拿着专门挖野山参的鹿角和红线,还有干粮、水袋,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就沿着河水而上,进了大山里面。
我和霜儿姐姐,经常一边干活,一边想象着山里的场景,一定是潮湿阴暗的山的山里,百年老树遮天蔽日,鸟雀飞过,叫声凄惨。
我对霜儿姐姐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山里挖野山参。”
霜儿姐姐不理我,只和挑水回来的二哥眉来眼去。
我去对娘说这件事,娘听了,不理会我要去挖野山参这个想法,而是道:“等你大哥他们回来,把霜儿和你二哥的婚事也办了吧。”
“那霜儿姐姐岂不是不能抱着我睡觉了?”
娘笑了下:“你以后会有小侄子、小侄女陪你玩。”
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玩的。
惠娘和我简直望穿秋水,她说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我是想看看野山参是什么样。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回来了,但是,我大哥是被赵二背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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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摩着急地说:“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下山了,他把靴子脱了,想洗洗脚,结果被蛇咬了!”
我大哥的伤口开始发黑,他整个人还有点儿意识,只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毕摩开始把小刀架在火上烤,用了药酒给他消毒,我二哥着急地熬药,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我娘把好几颗药丸喂给了大哥,我哭着说:“大哥,你别死。”
大哥想笑一下,笑不出来,只有惠娘呆呆地立着,看着我大哥。
我刚想对她说点儿什么,就看见惠娘猛地把大哥的裤脚撕开,对着伤口就用嘴去洗吸毒血。
吸了一口,吐出来,一直在反复,她不理会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只管做自己的事。
我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她的嘴角逐渐地染了红,然后发了青,最后,晕倒在我大哥身上。
我大哥已经满脸都是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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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大哥和惠娘最后都没事。
蛇毒不是很厉害,惠娘娘把毒液吸了出来,大哥和惠娘又吃了娘的药。
只是,惠娘比大哥惨,她的两个嘴唇,原来本来是樱桃小嘴,现在变成了两条香肠,惠娘的整张脸也肿得不成样子。
最开始,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喝点儿粥,我大哥忙上忙下,帮她洗衣服,帮她洗脚,给她喂粥、熬药。
我二哥说:“老大,你这简直是在讨打,人家媳妇,你忙这些做什么?”
我大哥只梗着脖子说:“我在照顾救命恩人。”
惠娘和赵大也这么解释:“当年如果不是大少爷收留我,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这次就当我报答了他的恩情,以后再也不欠他了。”
我娘吃了野山参熬的汤,果然好了起来。
赵大在田埂上坐了一晚,第二天,他对惠娘说:“你现在破了相,我不能娶你了,希望你谅解。”
说完,赵大忍不住,捂着脸跑了,我看到他哭了。惠娘也哭得很伤心。
家里因为惠娘的事,愁云惨淡,我二哥和霜儿姐姐其实很开心,因为他们俩要成婚了,但只能偷摸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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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也开始搭房子,霜儿姐姐大方地给他擦汗,两人就傻乎乎地看着对方笑。
我大哥又开始帮二哥盖房子,等二哥的房子盖好了以后,家里给霜儿姐姐和二哥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霜儿姐姐的脸比胭脂还红,叔叔看着娘笑,很腼腆,大哥和惠娘隔着人群,看着彼此,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冬天来临的时候,大哥种的小麦居然有了好的结果,我们全家吃了一顿红糖馒头。
我娘很欣慰,说家里落难了,大哥和二哥倒成熟了很多。
赵大和毕摩的孙女成了亲,娘给了大哥很多银子,让他拿去给赵大。
大哥照做了。
赵大成亲后,大哥牵着惠娘,求娘成全他们。
大哥和惠娘是在冬天成亲的,大哥原本帮赵大盖的房子,变成了他和惠娘的新房。
赵大喝了很多酒,对大哥说:“要是你敢对我妹子不好,我揍死你。”
大哥庄重地对他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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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战乱打了三年。新帝登基,天下太平了半年后,娘才带着我们全部人离开了牛头山苗寨。
蜀都我们的宅子一片萧条,很多流浪汉住在里面,其中还有原来家中的下人,侥幸地活下来的,一直在等着我们回来。
下人被留了下来,流浪汉愿意干活的,娘也没有强行地赶走。
娘请了人来修缮房子,时隔三年,我们又回来了。
房子修好了以后,家中终于秩序井然,晚上,家里的下人吃了带着蒙汗药的饭菜,睡死了过去。
大哥和大哥抡圆了膀子,开始在原来最荒僻的院子的一个古树下,挖土。
我问我娘:“娘,为啥要晚上挖土?”
娘说:“里面埋着宝贝,现在做生意要银钱,这些都是本钱。”
大哥和二哥挖出了好几箱珠宝。我娘让他们抬到了原来藏宝的密室中去,又把土填好,锁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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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又做起了生意,大哥和二哥帮忙,他们做了爹,不再和我吵架,而是有了大人的样子。
叔叔依然是光头,他变的粗糙的手,慢慢地又养得白白嫩嫩,整日都是个富贵闲人的样子。
人家都说叔叔,还真是命好又聪明,知道抱住娘这个摇钱树。
他只是说,我是真的爱我夫人,反正没人信。
赵大和赵二也来了家里的店铺帮忙,我快十四了,依然去家门口的学堂上学,有时候,我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熟悉的街景,总感觉这几年仿佛是梦里一样。
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大哥和二哥不再对叔叔不恭敬,而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叔叔,惠娘成了我的大嫂,霜儿姐姐成了我的二嫂。
我的小侄女和小侄子,长得很可爱,叫娘奶奶,叫叔叔爷爷,叫我姑姑。
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真好。
来源:九羽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