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新婚该有的温度:“沈清韵,别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之间,这只是一场交易。”
引子
沈清韵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婚床上。
薛景珩扯下领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新婚该有的温度:“沈清韵,别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之间,这只是一场交易。”
(1)
沈清韵指尖掐进掌心,那细密的痛感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尽管嘴角像有千斤重。“我明白,薛先生。各取所需,我会遵守约定。”
薛景珩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静,深邃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径直走向衣帽间。“最好如此。你睡主卧,我住隔壁。在爷爷和外人面前,我们需要扮演恩爱夫妻,私下里,互不干涉。”
“好。”沈清韵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涩然。这场婚姻,是薛家老爷子病重冲喜,兼之需要沈家一个关键项目资金支持的结果。而她沈清韵,是沈家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一个包装精美、用来联姻的工具。
第二天一早,沈清韵准时下楼用餐。薛景珩已经坐在餐桌前,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他甚至连头都没抬。
佣人张妈恭敬地替沈清韵拉开椅子,“少奶奶,早上好。您想吃点什么?”
“一杯牛奶,一片吐司就好,谢谢。”沈清韵的声音温和。
薛景珩这时才抬眼看了看她,语气淡漠:“爷爷下午会过来,他希望看到我们和睦相处。你准备一下,别露馅。”
“薛先生放心,演戏我还是会的。”沈清韵拿起牛奶杯,语气平静无波。
下午,薛老爷子果然在管家的搀扶下过来了。老人家气色不算太好,但眼神依旧锐利。
“景珩,清韵,过来坐。”老爷子招招手。
薛景珩立刻起身,十分自然地揽住沈清韵的肩膀,带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他的手掌温热,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沈清韵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依偎在他身侧,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与甜蜜。
“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沈清韵轻声问候,语气里满是关切。
“好好好,看到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我这病就好了一大半了。”老爷子笑呵呵地,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景珩,你可要好好对清韵,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可不饶你。”
薛景珩低头,宠溺地看了沈清韵一眼,手指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头,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爷爷,您说的哪里话,我疼她还来不及。”只有沈清韵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凉意。
她配合地低下头,仿佛不胜娇羞。
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老爷子满意地离开了。
送走老爷子,薛景珩立刻松开了手,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恢复成一贯的冷峻。“演技不错。”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楼。
沈清韵站在原地,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力度和温度,但心里却一片冰凉。
(2)
联姻的生活比沈清韵想象中更枯燥。薛景珩是个工作狂,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偶尔回家,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或者客房。沈清韵乐得清静,她找了一份美术馆策展助理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能让她接触到喜欢的艺术,也算是一种寄托。
这天,沈清韵正在整理展览资料,接到了好友苏晚晴的电话。
“清韵,出来喝杯咖啡呗?好久没见你了,你这嫁入豪门就把姐妹忘了?”
沈清韵失笑:“少来,地址发我,马上到。”
咖啡馆里,苏晚晴打量着沈清韵,皱了皱眉:“气色怎么有点差?那个薛景珩,对你不好?”
沈清韵搅拌着杯中的拿铁,语气轻松:“挺好的啊,互不干涉,相安无事。他给我足够的钱和自由,我还图什么?”
“图什么?图感情啊!你们是夫妻,不是合租室友!”苏晚晴压低声音,“我听说薛景珩以前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叫林薇薇,是个舞蹈演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他该不会还惦记着那位吧?”
沈清韵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他的过去,与我无关。”
话虽如此,心里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微小的刺痛。原来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是因为心里早就住了别人。
晚上回到家,薛景珩意外地回来了,而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她。
“明天晚上有个商业酒会,需要你作为女伴出席。”他言简意赅,“礼服和珠宝会有人送来。”
“好的,需要我特别注意什么吗?”沈清韵公事公办地问。
“保持微笑,少说话,跟着我就行。”薛景珩站起身,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林薇薇也会去。”
沈清韵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薛景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的酒会觥筹交错,名流云集。沈清韵穿着一身香槟色曳地长裙,颈间戴着薛景珩准备的钻石项链,挽着他的手臂,笑容得体地应对着各路宾客。薛景珩一如既往地沉稳矜贵,偶尔低头与她耳语一两句,做足了恩爱夫妻的姿态。
直到一个穿着白色鱼尾礼服的窈窕女子出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景珩,好久不见。”林薇薇的声音柔美动听,她目光盈盈地看着薛景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
薛景珩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恢复,但沈清韵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颔首,语气还算平静:“林小姐,好久不见。”
林薇薇又将目光转向沈清韵,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挑衅:“这位就是薛太太吧?果然很漂亮,和景珩很般配呢。”
“林小姐过奖了。”沈清韵微笑回应,不卑不亢。
林薇薇凑近薛景珩,用不大但足以让沈清韵听清的声音说:“景珩,我有点事想单独和你谈谈,关于……以前的误会。”
薛景珩沉默了几秒,对沈清韵说:“你去那边甜品区等我一下。”
沈清韵顺从地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臂,转身离开。背脊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一道复杂,一道得意。
(3)
沈清韵端着一小块蛋糕,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明明不在乎,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闷?
“一个人在这里,看来薛太太也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光。”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沈清韵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气质温润的男人。她认得他,顾氏集团的公子,顾言琛,也是薛景珩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之一。
“顾少说笑了。”沈清韵疏离地笑了笑。
顾言琛递给她一杯果汁:“喝点果汁吧,我看你没怎么喝酒。薛景珩也真是的,放着这么漂亮的太太一个人在这里。”
沈清韵接过果汁,没有喝:“谢谢,我很好。”
顾言琛也不在意,靠在窗边,看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薛景珩和林薇薇,意有所指:“旧爱难忘啊,看来薛总和林小姐余情未了。薛太太,嫁给他,委屈吗?”
沈清韵抬眼,目光清亮地看着顾言琛:“顾少,这是我的家事,不劳费心。”
顾言琛挑眉,笑了笑:“有个性。不过,如果哪天觉得委屈了,或者想找个人聊聊天,随时可以找我。”他递上一张名片。
沈清韵没有接:“不必了,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这时,薛景珩走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他自然地揽住沈清韵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目光锐利地看向顾言琛:“顾总在和我的太太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言琛摊摊手:“没什么,只是看薛太太一个人,过来打个招呼。薛总忙完了?”
薛景珩没有回答,只是对沈清韵说:“我们该去和李总打个招呼了。”说完,不由分说地带着她离开。
他的手臂箍得很紧,沈清韵甚至觉得有些疼。“你弄疼我了。”她低声说。
薛景珩松开一些力道,但脸色依旧阴沉:“离顾言琛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沈清韵觉得有些好笑:“薛先生是以什么身份提醒我?丈夫?还是合作伙伴?”
薛景珩脚步一顿,低头看她,眼神冰冷:“随你怎么想。记住你的身份,别给薛家惹麻烦。”
那天之后,薛景珩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即使回来,身上也常常带着酒气。沈清韵只当不知,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她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工作中,策划的展览获得了不错的口碑。
一天深夜,薛景珩喝得酩酊大醉,被助理送了回来。沈清韵皱着眉,和助理一起将他扶到客房床上。
助理离开后,沈清韵拧了热毛巾,想帮他擦擦脸。刚靠近,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眼神迷蒙,带着沈清韵从未见过的痛苦和脆弱。
“薇薇……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喃喃自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沈清韵的颈间。
沈清韵浑身一僵,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她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薇薇,别走……”他低声恳求,像个迷路的孩子。
沈清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将毛巾扔在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房。
回到主卧,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清晰的绞痛。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动于衷。
(4)
第二天,薛景珩醒来,对于昨晚的事似乎毫无印象,或者选择性地遗忘。他对沈清韵的态度依旧冷淡。
沈清韵也懒得去提,只是心里某个角落,好像彻底关上了。她开始更少地待在家里,除了工作,就是和苏晚晴逛街,或者去看望爷爷,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
在一次陪同薛景珩出席的慈善晚宴上,他们又遇到了林薇薇。这次,林薇薇不再是单独一人,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那是薛氏集团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王总。
“景珩,薛太太,真巧。”林薇薇笑靥如花,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薛景珩。
薛景珩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宴会中途,沈清韵去洗手间补妆。出来时,在走廊拐角听到了林薇薇和薛景珩的声音。
“景珩,当年我离开你是迫不得已!是家里逼我的!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薛景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我要说!我知道你娶她不是因为爱,是为了薛爷爷和公司!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还爱我!”
沈清韵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了呼吸。
“薇薇,我已经结婚了。”薛景珩的声音依旧平静。
“结婚又怎么样?你根本就不爱她!景珩,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清韵没有继续听下去,她悄无声息地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心,好像已经麻木了,连痛觉都变得迟钝。
几天后,沈清韵接到父亲的电话,语气焦急:“清韵,不好了!我们家和薛家合作的那个项目出问题了,资金链断裂,薛氏那边突然说要撤资!你快问问景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韵心里一沉。她找到薛景珩,他正在书房处理文件。
“薛先生,我父亲说城南那个项目,薛氏要撤资?”她直接问道。
薛景珩头也没抬:“嗯,项目评估存在风险,及时止损。”
“可是之前不是都评估好了吗?突然撤资,沈家会垮的!”沈清韵有些激动。那是她娘家根基所在。
薛景珩终于抬起头,眼神冰冷:“商场如战场,成败自负。联姻是联姻,生意是生意,我希望你分清。”
沈清韵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因为林薇薇吗?我听说,王总最近在极力反对这个项目。”
薛景珩合上文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沈清韵,不要自作聪明。做好你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就是扮演好你的木头人妻子,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前女友,把我家的产业逼上绝路?”沈清韵笑了,笑容里带着悲凉和嘲讽,“薛景珩,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失望。
薛景珩眼神微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5)
沈家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那个项目,元气大伤,虽然不至于立刻破产,但也从一线豪门跌落。沈清韵的父母虽然没明着责怪她,但语气里的埋怨却掩饰不住。
沈清韵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和嫁妆,凑了一笔钱给家里应急。她知道这于事无补,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和薛景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除了在爷爷面前必要的演戏,两人几乎零交流。
就在这时,顾言琛再次出现了。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沈家的事情,向沈清韵伸出了橄榄枝。
“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困难。我们顾氏正好有一个艺术基金的项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有专业背景和能力的人来负责。有兴趣吗?”顾言琛的态度很诚恳,“纯粹是欣赏你的才华,与薛景珩无关。”
沈清韵犹豫了。她知道接受顾言琛的帮助意味着什么,可能会激怒薛景珩,给沈家带来更大的麻烦。但眼下,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或许还能帮到家里的机会。
她考虑了几天,最终接受了顾言琛的邀请,出任顾氏艺术基金的策划总监。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收入,更需要一个能让她喘息和成长的空间。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薛景珩。当时他正在用早餐,闻言放下刀叉,抬起眼,目光如炬:“你要去顾言琛那里工作?”
“是。这是我的个人职业选择,我想我有这个自由。”沈清韵平静地说。
“自由?”薛景珩冷笑,“沈清韵,你是我薛景珩的太太,去对手的公司工作,你让别人怎么看薛家?看我?”
“薛先生在乎过别人怎么看吗?”沈清韵反问,“你在乎的,只有你的面子,和你那无法忘怀的旧爱吧。”
“你!”薛景珩猛地站起身,周身气压低得骇人,“我不准你去!”
“抱歉,我已经决定了。”沈清韵毫不退缩地迎视他的目光,“我们的协议里,并没有限制我工作的条款。”
薛景珩盯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沈清韵看不懂的情绪。最终,他摔门而去。
沈清韵还是去了顾氏上班。顾言琛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项目也进展得很顺利。她忙碌而充实,几乎快要忘记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然而,麻烦很快就来了。不知是谁拍到了她和顾言琛一起吃饭讨论工作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颇为亲密。照片被匿名发给了薛景珩,并且很快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薛太太婚内出轨顾氏公子,薛沈联姻名存实亡”的流言蜚语,开始悄然蔓延。
(6)
薛景珩在看到那些照片时,当场砸了办公室的一个古董花瓶。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那时沈清韵刚下班。
“沈清韵!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他将一叠照片摔在沈清韵面前的茶几上。
沈清韵捡起照片看了看,面色平静:“工作需要,一起吃饭讨论方案而已。”
“工作需要?”薛景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神阴鸷,“需要笑得那么开心?需要靠得那么近?沈清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我戴绿帽子?还是说,你看沈家不行了,就想赶紧找好下家?顾言琛许了你什么好处?”
一连串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扎在沈清韵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疲惫。她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薛景珩,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对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倦意,“随便你怎么想吧。我累了。”
她的平静和无所谓,彻底激怒了薛景珩。他猛地将她拉近,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那不是吻,是撕咬,是惩罚,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无法言说的怒火。
沈清韵先是僵住,随即开始拼命挣扎。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的反抗更加刺激了薛景珩,他几乎是用蛮力将她禁锢在怀里。
“放开我!薛景珩!你混蛋!”沈清韵呜咽着,捶打着他的胸膛。
就在这时,薛景珩的手机响了起来,锲而不舍。他烦躁地松开沈清韵,接起电话。
“什么?爷爷心脏病发?在医院抢救?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沈清韵,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沈清韵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久,才慢慢拢紧被扯开的衣领。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她去了医院。薛老爷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很虚弱。看到她和薛景珩一起出现,老人家的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担忧。
“你们……要好好的……”老爷子费力地说。
沈清韵和薛景珩在病床前,再次扮演起恩爱夫妻。薛景珩握着她的手,掌心依旧温热,但沈清韵只觉得冰冷刺骨。
从医院出来,薛景珩点燃了一支烟,靠在车边,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有些模糊。
“今天的事……”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说了。”沈清韵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薛景珩,我们离婚吧。”
(7)
薛景珩夹着烟的手指顿住了,他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沈清韵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这场交易,我单方面宣布终止。我累了,也倦了。沈家如今这样,我对家族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就因为今天的事?我可以道歉……”薛景珩皱紧眉头。
“不全是。”沈清韵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是从新婚夜开始,日积月累的冰冷;是你看林薇薇时,那不经意流露的温柔;是你为了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家的利益;是你从不信我,轻易就给我定罪……薛景珩,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心口,“已经空了,再也攒不起一丝热情和希望来面对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薛景珩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爷爷那里,等他身体好一些,我们再慢慢说。你放心,我不会刺激他。”沈清韵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麻烦送我去酒店,谢谢。”
薛景珩站在原地,看着车窗内她平静而决绝的侧脸,那支烟烫到了手指都浑然未觉。
沈清韵搬出了薛家,住进了酒店。她向顾言琛提出了辞职,尽管顾言琛极力挽留。
“是因为那些流言吗?我可以澄清……”顾言琛有些急切。
“不是,顾少,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沈清韵态度很坚决。
她开始着手办理离婚手续,律师函很快寄到了薛景珩的公司。
薛景珩在看到律师函的那一刻,暴怒地将办公室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他拒绝签字,打电话给沈清韵,却发现已经被拉黑。他冲到酒店去找她,却被告知她已经退房离开。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直到这时,薛景珩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她了。那个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在他需要时配合他演戏,被他冷漠相对、肆意伤害也从不抱怨的沈清韵,真的走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纠缠不清,她就那样平静地、彻底地退出了他的生命。
他开始失眠,开始借酒浇愁,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第一次叫他“薛先生”时的疏离,想起她在爷爷面前乖巧配合的样子,想起她工作时的专注侧脸,想起她得知沈家出事时的绝望,想起她提出离婚时,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睛……
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查到的消息:“太太……沈小姐她去了南方的鹭岛市,在一家私人美术馆找到了工作。”
薛景珩挥挥手让助理出去,他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慌,什么叫……心痛。
(8)
几个月后,薛老爷子身体基本康复。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沈清韵离开的消息,将薛景珩叫到病床前,用拐杖狠狠打了他几下。
“你这个混账东西!清韵那么好的孩子,你竟然……竟然把她逼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疙瘩?林薇薇?她当年为什么离开你?还不是看当时薛氏危机,她家怕受牵连,拿了我们家给的钱才走的!就你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念念不忘!”
薛景珩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爷爷,您说什么?薇薇她……拿了钱?”
“不然呢?!”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我当时为了让你死心,快刀斩乱麻,才同意了这桩交易!我以为你结了婚,收了心,就能看到清韵的好!可你呢?你都被那个女人和她家骗了,还把怨气撒在清韵身上!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顺从家族安排,嫁给了你这个冷心冷肺的混蛋!”
薛景珩踉跄一步,扶住了墙壁。多年来对林薇薇的“不得已”的怜惜和隐隐的怨恨,对那段无疾而终感情的遗憾,瞬间土崩瓦解,露出底下丑陋的真相。而他对沈清韵所做的一切,那些冷言冷语,那些不信任,那些为了所谓“过去”而施加的伤害,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狠狠扎进他心里。
“她……清韵她知道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她知不知道重要吗?”老爷子痛心疾首,“重要的是你的态度!景珩,你扪心自问,清韵离开这么久,你想明白了吗?你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薛景珩颓然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想明白了,太明白了。他失去的,是那个会在爷爷面前配合他演戏,眼里带着细碎光亮的沈清韵;是那个被他误解与顾言琛有染时,只是疲惫地说“累了”的沈清韵;是那个在他醉酒喊别人名字时,默默离开,独自舔舐伤口的沈清韵。是他亲手,把那个原本可能属于他的温暖,一点点推开,直至彻底冰冷,消失不见。
“我……我会把她找回来。”薛景珩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但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恐慌。
(9)
薛景珩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终于查到了沈清韵在鹭岛市的详细地址和工作地点。他立刻推掉了所有不重要的工作行程,订了最早的航班飞了过去。
他站在那家临海而建的美术馆外,隔着玻璃,看到了正在里面忙碌的沈清韵。她穿着简单的棉麻长裙,头发松松挽起,正蹲在地上和工作人员一起调整一幅画的摆放角度。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她侧着脸,神情专注而平和,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那是薛景珩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松弛和安宁。她好像……真的离开了他的世界,反而过得更好。
这个认知让薛景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痛。他几乎要失去走进去的勇气。
最终,他还是推开了美术馆的门。
风铃声清脆响起。沈清韵闻声抬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慢慢褪去,只剩下客套的疏离。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过来。
“薛先生,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候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
“清韵……”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薛景珩看着她清澈却毫无波澜的眼睛,竟一时语塞,“我……我来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沈清韵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工作,可能没什么时间。”
“我们谈谈,好吗?”薛景珩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沈清韵沉默了几秒,对旁边的同事交代了几句,然后对薛景珩说:“去外面的咖啡厅吧,这里不方便。”
在临海的咖啡厅,两人相对无言。海风吹拂,带着咸湿的气息。
“爷爷……身体好了。”薛景珩艰难地开口。
“嗯,我听妈妈说了,替我向爷爷问好。”沈清韵搅拌着杯子里的柠檬水。
“清韵,对不起。”薛景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为我过去所有混账的行为,为我……对你的伤害和误解。”
沈清韵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感动,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看透后的淡然:“都过去了,薛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的平静让薛景珩更加心慌。“我知道了我当年和林薇薇的真相,”他急切地解释,“我知道是我蠢,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才那样对你……”
“薛景珩。”沈清韵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那些真的不重要了。无论是因为林薇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伤害已经造成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平静。我不恨你,但我也……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瓜葛了。”
“那我们……我们之间呢?”薛景珩看着她,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一点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沈清韵看着窗外蔚蓝的大海,轻轻摇了摇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场交易,早就该结束了。离婚协议,希望你尽快签字。”
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律师联系方式,后续事宜,你可以直接和他沟通。薛先生,保重。”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身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薛景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终无力地垂下。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她。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之前,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傲慢和偏见里时,她已经独自走完了所有失望的路,并且,永不回头。
(10)
薛景珩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城市。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以前常去的酒吧,喝得烂醉。
顾言琛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也出现在了酒吧。他坐在薛景珩旁边,点了一杯酒。
“薛总,听说你去鹭岛了?”顾言琛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薛景珩没理他,自顾自地喝酒。
“看到清韵现在过得很好,是不是很失望?”顾言琛继续刺激他,“她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光,那是和你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薛景珩,你根本配不上她。”
“闭嘴!”薛景珩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猩红着眼睛瞪着顾言琛。
“怎么?我说错了吗?”顾言琛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目光,“你除了会伤害她,怀疑她,利用她,你还会做什么?就连最后,都是她先开口提的离婚!薛景珩,你是个失败者,在感情里一败涂地!”
薛景珩猛地揪住顾言琛的衣领,拳头攥得咯咯响。
顾言琛却笑了:“打啊?就像你当初只会用暴力对待她的反抗一样?薛景珩,你醒醒吧!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薛景珩。他松开顾言琛,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卡座里,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顾言琛整理了一下衣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下酒钱,转身离开。
那天之后,薛景珩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依旧忙于工作,但变得更加沉默,眼神里时常带着一种化不开的沉郁。他最终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财产分割方面,他几乎是净身出户,将大部分婚内财产都划到了沈清韵名下,尽管他知道她可能根本不会要。
他偶尔会从各种渠道得知沈清韵的消息。知道她在鹭岛的美术界渐渐有了名气,策划的展览备受好评。知道她似乎一直是一个人,过得简单而充实。
他没有再去打扰她。他明白,有些伤口无法愈合,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11)
一年后,薛老爷子安详离世。临终前,他拉着薛景珩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遗憾:“……还是没能看到你和清韵……好好的……”
薛景珩跪在床前,泪流满面。爷爷的离世,仿佛也带走了他与过去最后的、脆弱的联结。
处理完爷爷的后事,薛景珩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自己开始四处旅行。他去了很多地方,看过雪山,踏过沙漠,穿过雨林。他试图在旅途中寻找内心的平静,或者说,寻找那个被他弄丢了的自己。
在西北一个偏僻的古镇,他偶然在一家小画廊里,看到了一幅画。画上是夜晚的海边,一个女人孤独地坐在沙滩上,望着远处黑暗的海平面,背影单薄而倔强。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签名缩写——Q.Y. Shen。
是沈清韵的画。
薛景珩站在画前,久久无法移动。他从那孤寂的背影里,看到了他们婚姻里,无数个沈清韵独自等待、独自心碎的夜晚。原来,她的痛苦和绝望,早已被她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来,只是他从未看见,也从未想去看见。
他买下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打包,带回了家。他将画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每天看着它,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忏悔。
又过了几年,薛景珩在一次商业论坛上,远远地看到了沈清韵。她是作为特邀的艺术顾问前来演讲的。台上的她,自信、从容、优雅,言谈举止间充满了成熟的魅力。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隐忍不安的沈家女儿,也不是那个在他面前强装镇定、内心千疮百孔的薛太太。她是沈清韵,仅仅是她自己。
演讲结束后,她被许多人围住。薛景珩就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仿佛心有灵犀,沈清韵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与他对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沈清韵的眼神里,有过一瞬间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对他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属于陌生人之间的微笑。
然后,她便收回目光,继续与身边的人交谈,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薛景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缓慢地撕裂开。他终于彻底地、清晰地认识到——
他生命里唯一可能的光,曾被他亲手熄灭。而往后漫长的余生,他都将在无尽的悔恨与孤寂中,独自赎罪。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场冰冷的交易,终于一场他一个人的,永不落幕的黄昏。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