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从头到尾都笑得像朵花,拿着那本崭新的离婚证,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获奖证书。
我和林薇离婚那天,天很蓝。
蓝得像块假幕布,挂在民政局的窗外。
她从头到尾都笑得像朵花,拿着那本崭新的离婚证,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获奖证书。
“陈屿,谢谢你。”
她语气真诚,眼睛里闪着光。
“谢谢你成全我和顾峰。”
我看着她,没说话。
心里像被一团湿棉花堵住了,闷得发慌。
成全?
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慈善。
我们十年婚姻,从校服到婚纱,最后成了她奔向另一个男人的垫脚石,我还要对她说一句“不客气”?
我做不到。
我只是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车给你,房子也给你。”
林薇的眼睛更亮了。
她几乎是抢过去的,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我反悔。
“真的吗?陈屿你太好了!”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可能以为我是在念旧情,是在为我们逝去的十年做最后的补偿。
她不知道,我只是累了。
懒得争,懒得吵,懒得再跟她有任何拉扯。
就像清理一件早就该扔掉的旧家具,我只想快点,再快点,把它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搬出去。
“还有这个。”
我从钱包里抽出那张我主卡的副卡,也放在了桌上。
这张卡,没有额度上限。
她用了五年。
从买第一支贵妇面霜开始,到后来成套的奢侈品,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我总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挣钱就是给老婆花的。
她开心,这个家就开心。
现在想来,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子。
林薇看到那张卡,愣了一下。
随即,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elike的得意和感动。
“陈屿,你……”
她大概觉得,我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愿意当她的提款机。
这简直是“绝世好前夫”的典范。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
“拿着吧,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句,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民政-政局。
身后的门关上时,我好像听到了她和顾峰打电话的娇笑声。
“亲爱的,搞定了!他什么都给我了!房子,车子,连卡都没收回去!他真是爱惨了我!”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随即,迈得更快了。
爱?
或许曾经爱过。
但那份爱,早就在她一次次的“打秋风”和理所当然中,被磨得一干二净了。
回到那个被她称之为“我们家”的房子,我只觉得陌生。
客厅里摆着她新买的香薰,甜腻的味道冲得我头疼。
沙发上搭着她昨天刚收到的限量款披肩,吊牌还没摘。
我没去动任何东西。
我只是走进书房,从柜子最深处,拖出了我那个积了灰的行李箱。
打开护照,签证早就办好了。
目的地,佛罗伦萨。
我大学是学建筑设计的,那座城市,是我的朝圣之地。
我跟林薇提过很多次,想和她一起去。
她总是说,“那种老掉牙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马尔代夫躺着。”
后来,我也就不提了。
我以为这是婚姻的常态,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现在我明白了,那不叫妥协,那叫单方面的扼杀。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上了我的速写本和专业相机。
临走前,我环顾这个家。
墙上还挂着我们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我,笑得一脸青涩,满眼都是身边的姑娘。
而那个姑娘,巧笑倩兮,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是我自己眼瞎心盲。
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
我以为我会把它摘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但我没有。
我只是轻轻拂掉了相框上的一点灰尘。
然后,转身,关门,落锁。
再见了,林薇。
也再见了,那个愚蠢的陈屿。
我在机场的休息室里,刷到了林薇的朋友圈。
九宫格照片,全是她和顾峰的亲密合影。
他们在我买的房子里,喝着我珍藏的红酒。
顾峰手上戴着我去年送给林薇当纪念日礼物的情侣表,我那块,还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配文是:“新的开始,谢谢亲爱的成全,往后余生,请多指教。@顾峰”
下面一堆共同好友的点赞和祝福。
“恭喜恭喜!终于修成正果了!”
“薇薇你值得最好的!”
“顾总好帅!郎才女貌!”
我面无表情地滑着屏幕。
郎才女貌?
顾峰不过是一家小公司的部门经理,开着一辆二手宝马,还是贷款买的。
他那点工资,够林薇买几个包?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顾峰看上的,是林薇。
而林薇看上的,是我为她提供的,富贵太太的生活。
她以为,离了我,她还能继续当她的富贵太太。
她以为,顾峰会是那个新的“冤大头”。
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甚至能想象出顾峰对她画的大饼。
“薇薇,你老公根本不懂你,他只知道用钱打发你。”
“你跟他离婚,我来养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看他多抠门,房子车子都是婚前财产,离了婚你什么都分不到。”
这些话,我猜都能猜到。
所以林薇才会在离婚时,对我那“大方”的举动,那么惊喜。
她以为她赢麻了。
既摆脱了我这个“不懂她”的丈夫,又无缝衔接了“真爱”,还顺便薅了一大把羊毛。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震得我耳膜发麻。
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过去十年的片段。
大学时,我为了给她买一条她喜欢的裙子,吃了整整一个月馒头。
她拿到裙子时,抱着我,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工作后,我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她拿着手机,在宿舍里炫耀了一整天。
结婚时,我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付了房子的首付,房产证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我说,“这是我的诚意。”
她感动得哭了,说,“陈屿,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誓言犹在耳边。
说的人,却已经换了枕边人。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酸涩,涨满了整个胸腔。
我不是圣人。
说不恨,是假的。
我恨她的背叛,恨她的理所当然,更恨我自己的识人不清。
但光是恨,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能把她绑回来,摁着她的头让她承认自己错了。
我能做的,只有让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飞机落地佛罗伦萨,是当地的清晨。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混杂着一丝古老石板路的味道。
我打开手机,无数条微信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
有朋友发来的慰问。
“陈屿,你还好吧?看到林薇的朋友圈了,那女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兄弟,想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也有林薇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是凌晨两点。
“我到家啦,房子好大好空,没有你,有点不习惯呢。”
配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第二条是凌晨三点。
“顾峰陪我一起回来的,他说你真傻,竟然什么都留给我了。”
第三条是早上七点。
一张图片,是她在奢侈品店里。
“亲爱的,我看上一个包,你那张卡还能用吧?”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我拨通了银行的客服电话。
“您好,我想办理信用卡挂失业务。”
“请问是哪张卡呢?”
我报出了那串我烂熟于心的卡号。
“好的,先生,请问是需要挂失并补办新卡,还是直接冻结销户?”
“冻结。”
我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永久冻结。”
“好的,先生,已经为您操作成功。该卡片已失效,无法进行任何交易。”
“谢谢。”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拔掉了一颗蛀了很久的牙,虽然还有点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林薇,你的“富贵太太”体验卡,到期了。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背包。
然后,在路边找了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Espresso。
浓烈的苦味在舌尖炸开,却意外地让我觉得清醒。
我拿出速写本,开始画眼前的圣母百花大教堂。
阳光洒在古老的穹顶上,泛着金色的光晕。
鸽子在广场上盘旋,游人三三两两,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我画得很投入,完全忘了时间。
直到手机在背包里疯狂震动起来。
我不想理会。
但那震动锲而不舍,仿佛我不接,它就能响到地老天荒。
我无奈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林薇”两个字。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陈屿!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的卡停了?!”
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震得我耳朵疼。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那不是你的卡。”我淡淡地说。
“那是我的副卡!你答应给我用的!”她还在咆哮。
“我答应过吗?”我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是啊,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我只是把卡放在了桌上,说了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
是她自己,想当然地以为,我会继续当她的供养者。
“陈屿,你别太过分!”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哭腔,“我正在结账呢!后面一堆人排队看着我,我的脸都丢光了!”
“哦。”
我应了一声,拿起笔,继续完善我的画。
“哦?你就一个哦?陈屿你是不是男人!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自己跑出去快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把卡恢复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被她这种强盗逻辑气笑了。
“林薇,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你就这么对我?十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先说不要的人,是你吧?”
我又一次把她噎得说不出话。
她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我,会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我……我那是追求真爱!你懂不懂?”她还在嘴硬。
“懂。”我说,“所以我成全你,让你去追求你的真爱。你的真爱,难道不该为你付钱吗?”
“顾峰他……他钱包没带!”
这个借口,真是拙劣得让我发笑。
“那真是太不巧了。”
“陈屿!你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我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林薇,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一套市中心的全款房,一辆代步的宝马车,加起来市值近千万。做人不能太贪心。”
“那是我应得的!那是我的青春损失费!”她尖叫起来。
青春损失费。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充满了讽刺。
我的十年青春,又该找谁要去?
“你的青春很值钱。”我平静地说,“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为你花一分钱。”
“你……你混蛋!”
她骂了一句,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摇了摇头。
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关掉了手机。
我像一个真正的游客,也像一个虔诚的学徒,穿梭在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
我去了乌菲兹美术馆,在波提切利的《春》面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登上了乔托钟楼,俯瞰整个佛罗伦萨的全景,红色的屋顶连绵起伏,像一片凝固的海洋。
我坐在阿诺河边,看日落把河水染成金色。
我的速写本,一页页地被填满。
我的心,也一点点地被填满。
那些被婚姻琐事磨掉的,对生活的热情,对专业的热爱,都回来了。
我甚至开始构思一个新的设计项目,灵感就来源于这里的一座老桥。
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一个星期后,我才重新打开手机。
意料之中,又是无数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大部分是林薇的。
从一开始的咒骂、威胁,到后来的质问、哭诉,再到最后的哀求。
“陈屿,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房子要交物业费了,我没钱。”
“车子要保养了,我也没钱。”
“顾峰……顾峰他好几天没回家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
我一条条地看下去,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害怕?
当初你和顾峰在我买的房子里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没钱?
你那些堆积如山的包包、鞋子、首饰,卖掉任何一件,都够你交十年物业费了。
说到底,她不是真的没钱。
她只是过惯了伸手要钱的日子,懒得自己动一根手指头。
她也根本不是想我。
她想念的,是那张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卡。
我关掉和她的聊天框,点开了朋友发来的消息。
“兄弟,大快人心!你知道吗?林薇那个新欢顾峰,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挑了挑眉。
“他根本不是什么公司经理,就是个普通员工,而且早就结婚了!他老婆昨天找到林薇住的地方,闹得天翻地覆!”
朋友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我们家那栋楼的楼下,围了一圈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女人,正揪着林薇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
林薇披头散发,妆都哭花了,狼狈不堪。
旁边,顾峰缩着脖子,想溜,被他老婆一脚踹倒在地。
好一出年度大戏。
“听说顾峰骗林薇说他单身,还很有钱。其实他就是个软饭男,看林薇开豪车住豪宅,以为傍上富婆了,结果没想到那都是你的。”
“现在好了,顾峰被他老婆带回家了,工作也丢了。林薇成了小三,名声全臭了。真是活该!”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我回了朋友一句:“知道了。”
然后,我订了回国的机票。
不是因为林薇。
而是因为我的新项目,需要回国进行实地考察。
我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她,还停留在原地,被自己制造的烂摊子,搞得焦头烂额。
回国那天,是个阴雨天。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我的心情很平静。
我没有回那个“家”。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酒店式公寓。
小小的,但很温馨。
有我喜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
我把行李放下,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
我的老板,也是我的大学学长,看到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意大利当野人了。”
我笑了笑,“回来搞事业。”
我把我在佛罗伦萨的构思和草图给他看。
他越看眼睛越亮。
“陈屿,你这是开了窍了啊!这个想法太棒了!完全跳出了你以前的条条框框!”
“以前被框住了。”我说。
学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项目,公司全力支持你!人手、资金,都不是问题!”
我心里一热。
“谢谢学长。”
“跟我客气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加班,开会,画图,跑工地。
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我几乎快要忘了林薇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大楼。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我站在屋檐下,准备叫车。
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薇。
她就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下,没有打伞。
浑身湿透,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显得憔悴又落魄。
她定定地看着我公司的方向,眼神空洞。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一刻,我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不是心疼,也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曾几何时,她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别说淋雨,就是吹点冷风,我都会紧张得不行。
她出门永远有车接送,手里永远捧着热奶茶。
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也发现了我。
她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惊喜的光芒,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顾来往的车辆,疯了一样朝我跑过来。
“陈屿!”
一辆车疾驰而过,司机探出头骂了一句。
她完全没有理会。
她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陈屿,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皱了皱眉,想把胳膊抽出来。
她却抓得更紧了。
“陈屿,你听我解释!顾峰他是个骗子!他骗了我!”
“我知道。”我冷冷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她突然激动起来,开始指责我。
我简直要被她的逻辑气笑了。
“林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们有十年感情!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骗?”
“是你自己选择相信他的,不是吗?”我甩开她的手,“是你自己,为了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们的十年感情。”
我的话,像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脏。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我……我错了……陈屿,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复婚吧!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她伸手想来抱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林薇,回不去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从你决定跟顾峰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她不甘心地问,“你不是还爱我吗?不然你为什么把房子车子都给我?你就是想让我回头,对不对?”
直到现在,她还抱着这样天真的幻想。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悲。
“我给你房子和车子,不是因为我还爱你。”
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我想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真爱,到底有多廉价。”
“我想让你明白,你亲手毁掉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她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好狠……”
她喃喃地说。
“我狠?”我笑了,“跟你比起来,我差远了。”
“你拿着我的钱,去养你的情人,给他买车买表,还计划着让他住进我的房子。林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们俩,到底谁更狠?”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雨越下越大。
我的车来了。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前,我最后看了她一眼。
“林薇,别再来找我了。”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选的。好与不好,都自己扛着吧。”
车子开动,很快将她湿透的身影,甩在了后面。
后视镜里,她还站在原地。
然后,她缓缓地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在滂沱大雨中,崩溃大哭。
那哭声,隔着车窗和雨幕,都仿佛能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回头。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朋友没事吧?”
“不是朋友。”
我说。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晚之后,林薇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从朋友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她把车卖了。
因为她连每个月的停车费和保险费都付不起了。
她也想卖房子。
但是那套房子,当初为了避税,签了很多复杂的协议,短期内根本无法交易。
她想把房子租出去,自己搬到小一点的地方住。
但她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根本不会算计。
租金还没收到,就被中介骗走了一大笔押金。
她那些奢侈品,想拿去二手店卖掉。
结果发现,大部分都是高仿。
是顾峰送给她的。
用她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买了假货送给她,剩下的,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林薇知道真相后,在家里砸了所有东西,大病了一场。
朋友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唏R。
“真是报应啊!当初多风光,现在就多落魄。”
我只是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我的新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我带领的团队,拿下了市里一个很重要的地标性建筑的设计权。
庆功宴上,大家都喝了很多。
学长搂着我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陈屿,你现在可是咱们公司的金字招牌了。有没有考虑过,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我们团队里一个叫苏晴的女孩。
“小苏对你,可是很有意思哦。”
苏晴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刚毕业的大学生,做我的助理。
工作认真,性格开朗,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看我的眼神,确实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崇拜和欣赏。
但我现在,还没有那种心思。
我笑着摇了摇头。
“学长,我现在只想搞事业。”
“行吧,感情这东西,也急不来。”学长表示理解,“不过陈屿,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你,虽然专业能力也很强,但总感觉有点……暮气沉沉。”学长想了想,找了个词。
“好像所有的精力,都被家庭琐事给吸干了。现在的你,眼里有光,浑身都是劲儿。”
我愣了一下。
是啊。
以前的我,每天下班想的都是,林薇今天高不高兴,晚饭吃什么她才满意,下一个纪念日送什么礼物她才会惊喜。
我的世界,围着她一个人转。
结果,转到最后,把自己给转丢了。
而现在,我终于找回了自己。
这种感觉,真好。
项目进入了紧张的施工阶段。
我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上。
那天,我正在跟施工方核对图纸。
一个工人跑过来,说有人找我。
我走到工地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薇的妈妈。
她比我上次见她时,苍老了很多。
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愁容。
“阿姨。”
我礼貌地叫了一声。
她看到我,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屿啊……”
她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把她带到旁边的休息室,给她倒了杯水。
“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擦了擦眼泪,从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是那本红色的房产证。
“小屿,阿姨对不起你。”
她看着我,满脸愧疚。
“薇薇那丫头,被我们惯坏了。她做出那种没良心的事,是我们没教育好。”
“阿-姨,都过去了。”
“过不去。”她摇着头,“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们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我看着那本房产证,没有动。
“阿姨,这是我自愿给她的。”
“那也不行!”她态度很坚决,“我们老林家的女儿,做不出这种占人便宜的事!离了婚,就该断得干干净净。这房子,你必须收回去!”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而且……薇薇她,现在也守不住这房子了。”
我心里一动。
“她怎么了?”
“她……她把房子抵押了。”林妈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为了给顾峰还债。”
我皱起了眉。
“顾峰不是被他老婆带回去了吗?”
“是带回去了,但是他在外面,用薇薇的名义,借了不少高-利贷。”
“那些人找不到顾峰,就天天上门找薇薇。堵门,泼油漆,什么都干。薇薇一个女孩子,吓得魂都没了。没办法,只能把房子抵押了,换钱去堵窟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薇竟然会傻到这个地步。
“那钱还上了吗?”
“还上了。”林妈妈叹了口气,“但是房子,也快要被银行收走了。她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住哪儿?”
“暂时住在我跟你叔那儿。”
林妈妈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小屿,阿姨知道,我们没脸来求你。但是……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叔前阵子心脏病犯了,住了院,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薇薇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工作也找不到,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真怕她想不开啊。”
她抓着我的手,几乎是在哀求。
“小屿,你能不能……再帮她一次?就当阿姨求你了。你让她去你那住一阵子,哪怕是打个地铺也行。等她找到工作,缓过来了,我们立刻就搬走。”
我沉默了。
我的公寓,一室一厅。
让她住进来?
我做不到。
我无法想象,每天下班回家,看到那张让我厌恶的脸,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摇了摇头。
“阿姨,对不起。我帮不了她。”
林妈妈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她松开我的手,脸上是无尽的失望。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佝偻着背,准备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是个好人。
以前我们没离婚的时候,她对我很好,总是在林薇面前帮我说话。
今天她能把房产证拿来还给我,就证明她是个讲道理,有底线的人。
只是,她养出了一个没有底线的女儿。
“阿姨。”
我叫住了她。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您先拿去应急,给叔叔看病。”
林妈妈愣住了,连连摆手。
“不不不,小屿,我不是来要钱的!我不能要!”
“您就当是我借给您的。”我把卡塞到她手里,“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叔叔的病,不能耽误。”
林妈妈拿着那张卡,手都在抖。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小屿,谢谢你。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
我扶住她。
“阿姨,您快回去吧。照顾好自己和叔叔。”
送走林妈妈,我一个人在休息室坐了很久。
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林薇,但她的家人是无辜的。
我做不到对一个走投无路的老人,视而不见。
这可能是我能为这段逝去的感情,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林薇的消息。
我的项目顺利竣工,获得了业内的一致好评。
我被破格提拔为公司的设计总监,还分到了公司的股份。
我的生活,走上了全新的轨道。
我和苏晴,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她是个很简单的女孩。
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职位和收入。
她喜欢我画画的样子,喜欢我谈论建筑时眼睛里的光。
我们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
我们会一起去逛菜市场,为了一根葱跟小贩讨价还价。
我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为里面的情节又哭又笑。
我偶尔加班晚了,她会带着自己做的便当,来公司等我。
她说,“外卖不健康,我做的干净。”
那一刻,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
家不是一所昂贵的房子,也不是一堆冰冷的奢侈品。
家是那个,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等你回家的人。
我向苏晴求婚了。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昂贵的钻戒。
我只是把我们新家的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哭了,哭得比我还厉害。
她说,“我愿意。”
我们领证那天,天气也很好。
走出民政局,苏晴晃着手里的红本本,笑得像个孩子。
“陈屿,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啦!你可不许欺负我!”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哪敢啊,陈太太。”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
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个人看到我们,脚步顿住了。
我也愣住了。
是林薇。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是几颗青菜和一袋鸡蛋。
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素面朝天,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疲惫和麻木。
她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明艳和张扬。
就像一朵开败了的花,枯萎,凋零。
她看着我们紧握的手,看着苏晴脸上幸福的笑容。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我们擦肩而过。
谁都没有说话。
走出很远,苏晴才小声问我:“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路人。”
我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
“好。”
阳光很暖,风很轻。
我回头看了一眼。
林薇还站在原地,像一座孤零零的雕像。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收回目光,再也没有回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她选择了那条路,就必须自己走到黑。
而我,也有了新的路,新的方向,和新的,可以共度余生的人。
真好。
来源:乐观的饼干R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