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龙椅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微微抬头，对上萧琰深邃的眼眸。十年了，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暗卫成长为令他倚重的暗卫首领，而他也从备受压迫的皇子成为了九五之尊。

十五年暗卫生涯，我为他铲除异己，助他登临帝位。

他却在大婚前夕，将我送入死局。

牢狱中，那个被我亲手抄家的女人救我于水火。

她说：“凌夜，你效忠的明君，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当我执剑指向他曾誓死守护的皇权，

龙椅上的他双目赤红：“你终究为了那个女人，背叛了朕！”

01

我单膝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垂首等待着那个人的回应。

“任务完成了？”

龙椅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微微抬头，对上萧琰深邃的眼眸。十年了，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暗卫成长为令他倚重的暗卫首领，而他也从备受压迫的皇子成为了九五之尊。

“回陛下，北疆叛军首领已伏诛，余党尽数剿灭。”我平静地回答，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萧琰缓缓起身，步下台阶，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闪耀。他停在我面前，伸手扶我起身。

“凌夜，你总是能让朕放心。”

他的手很暖，与我因长途跋涉而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我起身后，他并未立刻松开手，而是细细打量着我。

“你受伤了。”他的目光落在我左肩的伤口上。

“小伤，不足挂齿。”

事实上，这道箭伤几乎穿透我的肩膀，若非我闪避及时，恐怕已命丧北疆。但暗卫的本分就是完成任务，生死不值一提。

萧琰的眼神微微闪动，松开了手，转身走向窗边。

“凌夜，你可知道朝中大臣如何评价你？”

我沉默不语。朝堂之事，不是我这个暗卫该过问的。

“他们说，你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具威胁的利器。”萧琰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我心上。

我再次跪下：“臣永远是陛下手中的剑，陛下指向何处，臣便杀向何处。”

这是誓言，也是我活到今日唯一的信念。

萧琰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却未达眼底。

“朕自然信你。起来吧，今晚朕设宴为你接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皇宫宴厅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我坐在萧琰右下首的位置，这是身为暗卫首领从未有过的殊荣。

酒过三巡，萧琰抬手示意歌舞暂停。

“众爱卿，今日之宴，是为凌夜庆功。北疆平定，我朝边境可保十年太平。”

众臣纷纷举杯向我祝贺。我面无表情地举杯回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萧琰。他嘴角含笑，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凌爱卿，”萧琰突然唤我，“北疆已定，但朕还有一事交予你。”

“请陛下吩咐。”

“近来江湖中崛起一个名为‘天玄教’的组织，势力扩张极快。朕怀疑其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去查清楚。”

我心中微动。调查江湖组织本不是暗卫的职责，萧琰此举必有深意。

“臣领旨。”

宴席结束后，我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夜风微凉，吹散了几分酒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多年前的场景——

那时萧琰还是不得势的皇子，我是他的贴身护卫。一次刺杀中，我为他挡下一剑，重伤垂危。他守在我床前三天三夜，亲手上药，亲口喂药。

“凌夜，你若死了，这世上再无人真心待我。”他当时如是说。

那一刻，我发誓此生只为他而活。

然而，自他登基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会为我担心的少年，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我，也不再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回到府邸，我屏退下人，独自站在庭院中。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我解下外袍，查看肩上的伤口。箭伤已经结痂，但周围依然红肿。

“看来北疆的箭上果然淬了毒。”我低声自语，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准备上药。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猛地转身，手中短剑已出鞘，指向声音来源。

庭院角落的阴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月光照在她身上，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她身着夜行衣，却毫无遮掩之意，仿佛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你是谁？”我冷声问道，心中警铃大作。能悄无声息潜入我的府邸，此人身手绝不简单。

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我肩上的伤口。

“我是能救你命的人。北疆的‘寒骨毒’，若无解药，三日之内必会毒发攻心。”

我瞳孔微缩。寒骨毒是北疆秘毒，中原罕有人知。她如何得知我中了此毒？

“不必紧张，”她向前一步，无视我手中的短剑，“若我想杀你，刚才你查看伤口时便可动手。”

她说的没错。在我分神处理伤口时，确实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你到底是谁？”我放下短剑，但全身肌肉依然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苏云袖，”她轻声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解药，信不信由你。”

她将药瓶放在石桌上，转身欲走。

“为何帮我？”我问。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因为我们的敌人，或许是同一个人。”

说罢，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苏云袖的话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她指的是谁？

目光落在石桌的药瓶上，我犹豫片刻，最终拿起它。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的确是上等解毒药的味道。

但，我能信任她吗？

望着苏云袖消失的方向，我陷入沉思。萧琰交给我的新任务，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看似平静的朝堂下，似乎暗流涌动。

或许，我即将面对的任务，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危险。

将药瓶握在手中，我最终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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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肩上的伤在苏云袖留下的药膏作用下已好了七七八八。那寒骨毒的阴冷之感也彻底消散。我没有向萧琰提及此事，也未曾动用暗卫的力量去调查那个名叫苏云袖的女子。她如同夜雾般出现，又悄然消失，只留下一个名字和一团迷雾。

我换下象征身份的锦袍，着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衫，将伴随多年的佩剑“断水”用布条仔细缠好，背在身后。镜中的人，眼神冷冽，面容平凡，与京城中任何一个行走的江湖客并无二致。凌夜这个名字，连同暗卫首领的身份，都被暂时封存。此刻，我是浪迹天涯的游子，夜离。

天玄教的踪迹并不难寻。这个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教派，在江湖上行事颇为高调，以“替天行道，扶危济困”为口号，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声望。其总坛设在江南陵州，据说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庄园，名曰“玄元庄”。

我一路南下，刻意放缓脚步，混迹于酒楼茶肆，聆听着关于天玄教的种种传闻。有说教主玄天子武功深不可测，有说教中藏龙卧虎，更有甚者，猜测其与朝中某位大人物关系匪浅。这最后一条，让我格外留意。

这日，我行至江陵地界，在一处临河的茶棚歇脚。刚坐下不久，便听得旁边一桌几个劲装汉子正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前日那天玄教的圣女又在洛水镇施粥赠药，救了不少穷苦人。”

“哼，沽名钓誉！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搞什么勾当？一个江湖门派，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王兄慎言！天玄教如今势大，小心祸从口出……”

我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却锁定在那几个汉子身上。他们气息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内外兼修的好手，绝非普通江湖客。尤其是那个被称为“王兄”的虬髯大汉，指关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是长期修炼某种刚猛掌法的特征。

他们很快结账离开，方向正是前往陵州的路。我心中一动，留下茶钱，悄然跟了上去。

这几人身法不慢，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行走。我跟了约莫半个时辰，行至一片密林深处，前方几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虬髯大汉转过身，脸上带着狞笑：“后面的朋友，跟了一路了，不嫌累吗？”

我心中微凛，自己的跟踪术虽非绝顶，但也绝非寻常江湖人能轻易察觉。看来这几人，果然不简单。

既然被发现，我也不再隐藏，从树后缓步走出。

“诸位好耳力。”我平静道。

虬髯大汉上下打量着我：“小子，看你脚步虚浮，不像有功夫在身，跟着我们意欲何为？”他显然未能看破我刻意收敛的气息。

“迷路了，见几位兄台方向明确，想跟着寻条出路。”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哼，鬼鬼祟祟，定是天玄教的探子！”另一名瘦高个厉声道，“拿下他！”

话音未落，那瘦高个已猱身扑上，五指如钩，直抓我的咽喉，招式狠辣，竟是军中擒拿手的路子。

我脚下微动，看似惊惶地后退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抓。瘦高个“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我能躲开，攻势更急。另外几人也围拢上来，拳风掌影，将我所有退路封死。

我依旧没有拔剑，只是凭借精妙的身法在几人围攻中穿梭。他们在试探我，我何尝不是在试探他们？这几人的武功路数颇为驳杂，但根基扎实，配合默契，隐隐有行伍之风，绝非寻常的江湖草莽。

斗得片刻，那虬髯大汉似乎失去了耐心，喝道：“结阵！”

几人身形骤变，步伐交错，瞬间形成一个简单的合击阵势，压力大增。我一不留神，袖口被一道掌风扫过，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不能再隐藏了。我眼神一冷，正欲催动内力，给他们一点教训——

“嗤嗤嗤！”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几枚细小的银针从林间射来，精准地打在虬髯大汉几人的手腕穴道上。

“啊！”几人吃痛，攻势一滞，阵形顿时散乱。

一道青色身影如惊鸿般掠入战圈，剑光一闪，如匹练般扫向几人。那剑法轻灵飘逸，却又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是她，苏云袖。

虬髯大汉几人见来了强援，又惊又怒。苏云袖却不给他们喘息之机，剑势展开，如绵绵春雨，无孔不入，顷刻间便将几人逼得手忙脚乱。

“撤！”虬髯大汉当机立断，虚晃一招，带着手下迅速退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苏云袖还剑入鞘，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多谢苏姑娘出手相助。”我拱手道，心中却疑窦更深。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又一次有意的跟踪？

“这些人不是普通江湖人，”苏云袖走到那虬髯大汉刚才站立的地方，弯腰拾起一枚掉落在地上的腰牌，看了一眼，递给我，“你看。”

那是一块黑铁腰牌，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苍狼卫？”我瞳孔微缩。这是直属于兵部的秘密力量，主要负责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有时也充当皇室成员的暗哨。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对天玄教如此敌视？

“看来，天玄教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苏云袖淡淡道，“连苍狼卫都牵扯进来了。”

“我们？”我捕捉到她话中的这个词。

苏云袖抬眼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夜公子，哦不，或许该称呼你为凌大人？你以为，陛下派你调查天玄教，真的只是担心江湖势力坐大吗？”

她果然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究竟是谁？”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按上了断水剑的剑柄。

苏云袖对我的戒备视若无睹，只是望向陵州城的方向，眼神悠远。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凌大人，你想知道天玄教背后的真相吗？想知道苍狼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或者，更直接一点，你想知道，派你来的那位陛下，究竟在害怕什么吗？”

林风穿过，带来一丝凉意。我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萧琰的猜忌，天玄教的崛起，苍狼卫的出现，还有苏云袖若有所指的话语……这一切，仿佛都指向某个被重重迷雾笼罩的核心。

“带路吧，苏姑娘。”我松开剑柄，做出了决定。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陷阱，我都必须走下去。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弄清楚，那个我曾誓死效忠的人，究竟在隐瞒什么。

苏云袖微微一笑，转身走在前面。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青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湖之路，似乎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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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苏云袖，我们并未直接进入陵州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落脚。院子看似普通，内部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显然是她的一处据点。

夜色渐浓，油灯如豆。

苏云袖煮了一壶清茶，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屋内的凝重气氛。我们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窗外传来断续的虫鸣，更显得屋内寂静。

“凌大人是否在想，”苏云袖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为何陛下会如此忌惮一个江湖教派？”

我端起粗陶茶杯，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没有回答。这确实是我最大的疑问。以萧琰的性格和如今朝廷的实力，若真想铲除天玄教，大可派兵围剿，何必动用我这个暗卫首领暗中调查？除非，天玄教掌握着某种让他投鼠忌器的东西，或者，与他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因为天玄教的崛起，触及了他最深的恐惧。”苏云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他害怕往事重提，害怕那些被他埋葬在权力之路下的冤魂，回来索债。”

我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茶杯。萧琰的登基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其中确实充满了血腥与阴谋。作为他最亲近的暗卫，我亲手替他清除了不少障碍。那些名字，那些面孔，有些早已模糊，但那股血腥气，却仿佛从未远离。

“你知道七年前的‘苏府谋逆案’吗？”苏云袖的目光直视着我，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苏府……苏云袖……我心中一震，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浮上心头——前太傅，苏文正。

那是萧琰登基前一年，朝中势力倾轧最激烈的时期。时任太傅的苏文正，是支持三皇子萧珏的中流砥柱。彼时萧琰势弱，苏文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他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之一。

后来，有人举报苏文正私通敌国，意图拥立萧珏。证据确凿，龙颜震怒。一夜之间，苏家满门抄斩，只有少数旁支远亲得以幸免。而负责执行那次秘密抓捕行动的，正是刚刚接任暗卫首领不久的我。

我记得那晚的大雨，记得苏府门前摇曳的灯笼，记得苏文正被带走时那悲愤而绝望的眼神，他死死盯着隐藏在阴影中的我，嘶吼道：“助纣为虐，尔等必遭天谴！”

那眼神，如芒在背，多年未曾忘却。

“你是……苏太傅的……”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女儿，”苏云袖接过了我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那夜，我恰好不在府中，躲过一劫。”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终于明白她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也隐约猜到了她口中的“敌人”是谁。

“苏家，是冤枉的。”苏云袖一字一顿道，“那些所谓的通敌证据，全是构陷！是萧琰为了铲除异己，与当时的兵部尚书合谋设下的圈套！”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那件案子证据链完整，经过三司会审，我亲眼看过卷宗，也亲自核实过部分证据。虽然执行任务时心中亦有疑虑，但我从未怀疑过萧琰。

“不可能？”苏云袖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件和一份名册，“你看看这个。”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信件是苏文正与边关将领的日常通信，内容并无不妥，但落款处的印章，却与当年作为罪证的那几封“通敌信”上的印章，在细微处有着难以模仿的差异。而那份名册，则记录着当年参与构陷苏家的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和所得的好处，其中赫然包括了当时的兵部尚书，以及……几个我熟悉的暗卫中层的代号。

我的手微微颤抖。这些证据虽然不能直接证明萧琰主导了这一切，但足以说明苏家一案确有冤情。而我，竟是这场冤案的直接执行者之一。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正义，辅佐明君，却不想，自己手中的剑，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天玄教……”我艰难地开口。

“天玄教，是当年苏家旧部，以及一些看清萧琰真面目的忠义之士，暗中组建的。”苏云袖收起证据，眼神锐利，“我们聚集力量，并非为了造反，而是为了搜集证据，等待时机，为苏家，也为所有被萧琰冤杀的人，讨还一个公道！”

她看着我，目光灼灼：“凌夜，你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继续做他手中那把不分是非的刀？”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少年时，萧琰将受伤的我背回营帐；登基前夜，他握着我的手说“凌夜，此生绝不负你”；还有那晚苏文正绝望的眼神，以及萧琰近年来愈发深沉的猜忌……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我需要时间。”我睁开眼，声音沙哑。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惊人的真相，需要时间去验证这些证据的真伪，更需要时间，去重新审视我与萧琰之间那看似牢不可破，实则可能早已布满裂痕的关系。

苏云袖没有逼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会带你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更多。”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往事如烟，扑面而来，却带着血腥的气息。我一直坚信的忠诚与正义，在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断水剑静静地立在墙角，我曾以为它只为一人而鸣，如今，却不知剑锋该指向何方。

次日，苏云袖带我见到了那个人——天玄教的军师，也是当年苏文正最信任的门客之一，柳明轩。

他住在陵州城内一家不起眼的书铺后院，一身儒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看透世事的睿智。见到我，他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微微颔首：“凌大人，久仰。”

显然，苏云袖已将我之事告知于他。

我们在堆满书籍的简陋书房内密谈。柳明轩提供了更多关于苏家冤案的细节，以及萧琰登基前后，如何利用暗卫和朝中党羽，排除异己，巩固权力的证据。许多事情，与我当年执行的任务隐隐吻合，只是视角完全不同。从前我以为是在清除国家蠹虫，如今看来，很多不过是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陛下……萧琰他，知道你们的存在吗？”我问出了关键问题。

柳明轩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起初或许不知。但近年来，我们为搜集证据，难免露出些马脚。尤其是几个月前，我们的一名核心成员意外被捕，虽然后来设法营救出来，但他可能泄露了一些信息。自那以后，朝廷对天玄教的关注便骤然提升。苍狼卫的出现，便是明证。”

我回想起萧琰交予我任务时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他并非不知天玄教的底细，派我来，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更是为了……试探？或者，借刀杀人？

心中的寒意更甚。

离开书铺时，已是黄昏。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陵州城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阴霾。

苏云袖默默跟在我身边。经过几日相处，我们之间的戒备似乎少了一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接下来有何打算？”她问。

“我需要亲眼看看天玄教。”我沉声道。柳明轩的一面之词和那些证据，虽然动摇了我，但我仍需自己的判断。

苏云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玄元庄。不过，你需要换个身份。”

她为我准备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戴上后，我成了一个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病容的中年文士。而她自己也稍作易容，掩去了几分绝色，扮作我的随从。

玄元庄位于陵州城西的栖霞山下，占地颇广，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与其说是江湖门派的总坛，不如说更像一座书香门第的庄园。庄内弟子往来有序，见到苏云袖（虽易容，但庄内核心弟子显然认得她）皆恭敬行礼，口称“苏师姐”。他们眼神清正，举止有度，并无一般江湖门派的彪悍之气。

苏云袖带着我参观了庄内的药圃、学堂和演武场。我看到天玄教确实在践行其“扶危济困”的口号，收容了不少孤寡，开设义学，教授孩童读书识字，甚至还有医术高超的教徒定期为百姓义诊。

“我们聚拢力量，并非为了复仇而复仇。”苏云袖看着远处在学堂外嬉戏的孩童，轻声道，“更是想证明，父亲和那些忠臣们所秉持的道，并未消亡。这世间，总该有公理和正义存在。”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浑身带刺、充满恨意的复仇者，而是一个坚守着信念，内心柔软的女子。

我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晚膳是在庄内一间静室用的，只有我、苏云袖和柳明轩三人。席间，我们并未多谈正事，反而聊了些江湖见闻，风土人情。柳明轩学识渊博，谈吐风趣，苏云袖偶尔插言，见解亦是不凡。这短暂的宁静，让我恍惚觉得，若能抛开一切恩怨，如此闲云野鹤，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饭后，柳明轩有事离开，苏云袖送我回客房。

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的青石小径上。我们并肩而行，一时无言，只有脚步声沙沙作响。

“谢谢你。”快到客房时，我停下脚步，低声道。谢谢她告诉我真相，谢谢她带我看清这一切，也谢谢她，让我看到了仇恨之外，她不同的样子。

苏云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我。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秋水，倒映着点点星光。

“不必谢我。”她移开目光，声音很轻，“我只是……不想再看错人，也不想……你继续被蒙蔽。”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夜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发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冷梅般的清香。

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是同情？是感激？还是……在得知残酷真相后，本能地想要抓住一丝温暖？

我不知道。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立场对立，隔着太多的不确定。她是复仇的火焰，而我，是迷失了方向的刀。

“早些休息。”苏云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匆匆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仓促。

我站在客房门外，看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久久未动。

断水剑依然背在身后，却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前路迷雾重重，而心中那刚刚萌生的、不合时宜的悸动，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抉择。

情愫暗生，却不知是缘是劫。

在玄元庄盘桓数日，所见所闻，不断冲击着我固守多年的信念。天玄教并非萧琰口中的“心怀叵测的逆党”，而更像是一群秉持着某种理想，在黑暗中艰难求索的义士。柳明轩的睿智，苏云袖外冷内热的坚韧，还有庄内那些弟子眼中纯粹的光，都让我无法将他们与“乱臣贼子”画上等号。

然而，多年的效忠与深入骨髓的职责感，依然像一道枷锁，束缚着我的判断。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也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内心的僵局。

这日深夜，我正对灯独坐，梳理着连日来的见闻，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并非风声虫鸣，而是夜行人衣袂带风的细微动静，而且不止一人。

有敌人潜入！

我立刻吹熄油灯，身形隐入墙角阴影，屏息凝神。断水剑无声无息地出鞘半寸，冰冷的剑锋贴着掌心，带来一丝清醒。

脚步声在屋顶和院中极快地移动，目标明确，直扑庄内几处核心院落，其中就包括苏云袖和柳明轩的住所。来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行动间带着一股军中特有的肃杀之气。

是苍狼卫！他们竟然敢直接夜袭玄元庄！

不能再犹豫了。无论天玄教与萧琰之间孰是孰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苏云袖和柳明轩在我眼前遭遇不测。就在我准备冲出房门援手之际——

“轰！”

一声巨响从庄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火光骤然亮起，映红了半边天！

不是小股潜入，而是大队人马强攻！

我心下一沉，踹开房门，只见庄内已乱作一团。无数身着黑色劲装、面覆狼头面具的苍狼卫，如同潮水般涌入庄内，与奋起抵抗的天玄教弟子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凌夜！”苏云袖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她已除去易容，手持长剑，青衣上沾染了几点血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杀。她冲到我跟前，急声道：“是苍狼卫主力！他们怎么会知道庄内布防？一定有内奸！”

内奸？我心中一凛。不及细想，几名苍狼卫已经发现了我们，挥舞着钢刀扑了上来。

“保护好柳先生！”我对苏云袖喝道，同时断水剑 fully 出鞘，化作一道冷电，迎向敌人。

剑光闪动，血花飞溅。我久未真正与人动手，此刻剑势展开，竟觉得一股郁结之气随之宣泄。这些苍狼卫虽是精锐，但在我全力施为之下，几乎无人能挡我一剑之威。我护在苏云袖身前，剑光织成一道死亡之网，将扑上来的敌人尽数斩杀。

苏云袖跟在我身后，剑法同样凌厉，与我配合默契，仿佛早已并肩作战多年。我们且战且退，试图向柳明轩的书房方向靠拢。

然而，敌人越来越多，攻势如狂涛骇浪。更麻烦的是，我发现这些苍狼卫似乎有意将我们分割包围，重点攻击我和苏云袖。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苏云袖也察觉到了异常。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无比的刀气自身后袭来，角度刁钻，狠辣异常！我反手一剑格开，震得手腕微微发麻。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手持阔背长刀的苍狼卫头领，正冷冷地盯着我。他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和……杀意。

“凌首领，别来无恙。”那头领的声音经过刻意改变，嘶哑难辨。

他认识我！

不等我回应，他长刀一摆，再次猛劈而来，刀势沉猛，竟是不留余地的杀招！与此同时，另外四名身手明显高出普通苍狼卫一筹的高手也从不同方向攻来，招式狠辣，配合无间，显然是要将我立毙当场！

我心头怒火陡升！萧琰派我来调查，如今苍狼卫却要杀我？这究竟是灭口，还是……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断水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我体内真气奔腾流转，剑势骤然变得狂暴起来。不再留情，不再留手！剑光过处，必有一人倒下。那持刀头领武功极高，在我全力爆发之下，竟也只是稍处下风。

混战中，我眼角余光瞥见苏云袖被另外几人缠住，险象环生。我心中一急，剑势出现了一丝破绽。

“嗤！”

一枚淬毒的袖箭趁隙而入，精准地射中了我的右腿！一阵麻痹感瞬间传来。

“凌夜！”苏云袖惊呼。

就在我身形一滞的瞬间，那持刀头领的阔背长刀已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我勉力举剑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我右腿麻痹，下盘不稳，被这巨力劈得连连后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又被我强行咽下。

而那头领得势不饶人，刀光再起！

眼看刀锋及体，一道青色身影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撞入我怀中，将我推开！

是苏云袖！

“噗——”

刀锋划过她的左臂，带起一溜血光！

“云袖！”我目眦欲裂，一把揽住她踉跄的身形，心中剧痛与怒火交织，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然而，更多的苍狼卫围了上来。我和苏云袖背靠背，被重重包围，已然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嘹亮的号角声！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