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晚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对着电脑屏幕修改设计稿,指尖冰凉。离婚三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寂静,习惯了生活里不再有沈修瑾的影子、声音,甚至一丝气息。
上篇
离婚三年,前夫从未联系过我。
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说他车祸重伤,弥留之际一直喊着“初念”。
我以为那是他的新欢,心灰意冷地赶往医院。
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转过身来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傻了——
那张脸,简直是我的缩小版。
护士轻声说:“这孩子叫初念,沈先生昏迷这三天,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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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陌路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像是永远下不完。
苏晚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对着电脑屏幕修改设计稿,指尖冰凉。离婚三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寂静,习惯了生活里不再有沈修瑾的影子、声音,甚至一丝气息。
他走得干脆利落,三年前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然后便从她的世界里彻底蒸发。没有一通电话,一条信息,一次偶然的相遇。仿佛他们那五年婚姻,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深夜里的低语、那些曾以为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誓言,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也好。苏晚想。各自开始新的人生,互不打扰,是她当时唯一的要求。
只是心口某个地方,偶尔还是会泛起细密的疼,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夜。
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一室沉寂。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苏晚划开接听,语气平静:“喂,哪位?”
“请问是苏晚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这里是市中心医院。”
医院?苏晚的心莫名一跳。“我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的紧急联系人,沈修瑾先生,于三天前遭遇严重车祸,经抢救无效,目前生命垂危,可能……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他入院时登记的妻子联系方式是您的号码,院方需要您过来一趟,处理一些相关事宜,另外……”
医生后面说了什么,苏晚已经听不清了。
“生命垂危”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震得她头晕目眩。
沈修瑾……要死了?
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鲜活、深刻、爱过也最终陌路的男人,就要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
“苏女士?您在听吗?”
苏晚猛地回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我在。我……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机械地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和外套,走向门口。
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直到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雨刮器左右摇摆,刮开模糊的视线,医生最后那句似乎带着些许迟疑的话,才清晰地回溯到她的脑海里。
“另外,沈先生陷入深度昏迷后,偶尔会有意识碎片,他……他一直反复念着一个名字……”
苏晚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浸入了冰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什么名字?”
医生回答:“初念。他一直在叫,初念。”
初念。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一个女性的名字。
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她心脏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
原来,这三年不联系,是因为早已有了新人在侧。
原来,生命走到尽头,他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叫“初念”的女人。
而她苏晚,这个法律上曾是他妻子,共同度过五年时光的前妻,大概早已被他遗忘在记忆的尘埃里。
真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像是为她这场迟来的、滑稽的悲伤奏响的背景乐。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此刻才发现,那根名为“沈修瑾”的刺,一直埋在心里,稍一触碰,依旧鲜血淋漓。
第二章 遗言
市中心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
苏晚按照指示,乘坐电梯到达重症监护病房所在的楼层。走廊寂静而漫长,冰冷的白光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每一步都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沁出冷汗。
即将见到阔别三年的沈修瑾,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
还有那个“初念”……她会在这里吗?沈修瑾的现任?他真正爱着的人?
想到这里,苏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带着涩痛。
终于,她走到了医生告知的那个病房号前。
纯白的房门紧闭着,上方亮着“重症监护”的红灯。
然而,在门边的长椅上,并没有想象中哀戚动人的年轻女子。
只有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干净的浅蓝色小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小瓷娃娃。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是哪个医护人员的孩子暂时放在这里?还是……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那个小女孩缓缓地、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抽离,声音消失,整个世界的光都聚焦在了那张小脸上。
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倒流,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和一片空白的脑海。
那张脸……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轮廓……甚至那微微偏着头看人时的神态……
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是她藏在父母旧相册里,那张泛黄的幼儿园毕业照的翻版!是她早已模糊的童年,活生生、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怎么可能?
苏晚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在发麻,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像的地方,却徒劳无功。
太像了。像得诡异,像得令人心惊胆战。
就在她魂不守舍,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打击过大而产生幻觉时,一名护士从旁边的配药室走出来,看到了呆立当场的苏晚,又看了看那个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护士走到苏晚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怜悯和了然的复杂情绪:“您就是沈先生的家属吧?”
苏晚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护士,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护士的目光转向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小女孩,轻声说道:“这孩子叫初念。沈先生昏迷这三天,一直反复叫着她的名字。”
初念……
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像第二道惊雷,狠狠劈在苏晚已然摇摇欲坠的神智上。
她猛地看向那个小女孩——初念?
沈修瑾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初念”……不是他想象中的新欢,而是……而是这个孩子?
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第三章 惊雷
“初念……”苏晚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小女孩——初念,依旧安静地看着她,那双和苏晚如出一辙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好奇,没有害怕,只有一片沉寂的空茫,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无法理解,或者……漠不关心。
护士见苏晚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她:“女士,您没事吧?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下?”
苏晚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如同被钉在了初念身上。
这孩子多大?四岁?五岁?
她和沈修瑾离婚三年……
时间……时间对得上!
一个荒谬、疯狂、却又是唯一解释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瞬间缠绕了她整个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这是……她的孩子?
她和沈修瑾的孩子?
可是……怎么可能?她从未怀孕过!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离婚前,他们确实计划过要孩子,甚至憧憬过孩子的名字,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但那只是计划,从未付诸实践。她清楚地记得,离婚前的那次体检,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那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和她如此相像?为什么沈修瑾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呼唤她的名字?
无数的疑问像沸腾的开水,在她脑海里翻滚、冲撞,几乎要炸开。
“沈先生的情况很不好,”护士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暂时拉回,“您……要进去看看他吗?虽然他现在可能已经意识不清了……”
苏晚猛地回过神。
对,沈修瑾!只有他能解释这一切!
她必须问他,必须立刻、马上问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护士搀扶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去看看他。”
重症监护室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死亡临近的气息。
病床上,沈修瑾静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他瘦了很多,脸色是毫无生气的灰白,眉宇间刻着深深的褶皱,即使昏迷着,也似乎承载着无尽的痛苦和疲惫。
三年不见,他几乎变了一副模样。记忆中那个清俊挺拔、偶尔带着疏离冷峻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弯下了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恨吗?怨吗?在生死面前,那些情绪忽然变得渺小而不堪一击。
她缓缓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碰碰他,却又不敢,生怕一触碰,他就会碎掉。
“沈修瑾……”她哽咽着,低声唤他的名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你告诉我……”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团湿痕,“外面的那个孩子……初念……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沈修瑾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氧气面罩下的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丝,发出极其微弱、模糊的音节。
苏晚屏住呼吸,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念……初念……对……对不起……”
依旧是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呓语。
对不起?
对不起谁?对不起初念?还是……对不起她?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得不到答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沈修瑾露在被子外面的、布满针孔和淤青的右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拨开他虚握的手指。
一枚戒指。
一枚熟悉得让她心口刺痛的女式钻戒。是他们结婚时,他亲自为她戴上的那枚。离婚那天,她把它留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决绝地离开。
他……竟然一直留着?还攥得这么紧,即使在生命垂危之际?
苏晚看着那枚在冰冷仪器光线照射下,依旧折射出细微光芒的戒指,整个人如同再次被抛入冰窟,又瞬间被架在火上炙烤。
混乱。心痛。迷茫。无数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沈修瑾,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第四章 旧戒
那枚冰凉的戒指硌在苏晚的掌心,沉甸甸的,像是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他留着他们的婚戒。
在离婚三年后,在他生命垂危之际,他紧紧攥着的,是他们的婚戒。
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么决绝地同意离婚?为什么这三年来不闻不问?为什么会有那个叫初念的孩子?为什么临死前呼唤的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谜团,像不断收紧的绳索,缠绕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沈修瑾……”她再次低唤,声音破碎不堪,“你醒醒,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回答她的,只有监护仪器冰冷而规律的滴答声。
护士轻轻推门进来,低声道:“女士,探视时间差不多了,让病人休息吧。另外,关于孩子……您看?”
孩子。
苏晚猛地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蓝色的身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她的孩子?
这个认知再次狠狠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将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恸和混乱强行压下去。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沈修瑾命悬一线,而这个身份不明的孩子……需要安置。
她走出重症监护室,脚步有些虚浮。走廊长椅上的初念似乎察觉到她的靠近,又一次抬起头,那双酷似她的眼睛,静静地、空洞地望着她。
苏晚在她面前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你……叫初念?”
小女孩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苏晚的心沉了沉。这孩子……不太对劲。
旁边的护士轻声解释:“这孩子从被沈先生的朋友送过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哭不闹,问什么都不回答。我们检查过,身体没有外伤,但心理上……可能受了太大刺激。”
不说话?
苏晚看着初念那双清澈却毫无波澜的眼睛,一股尖锐的疼痛攫住了她。如果这真的是她的孩子,这三年,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修瑾又是怎么抚养她的?
无数问题得不到解答,而唯一可能给出答案的人,正躺在病床上,生命体征一点点流逝。
她必须做点什么。
“我是……”苏晚顿了顿,面对这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小脸,那个“阿姨”的称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改口道,“我会照顾你一段时间,好吗?”
初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
苏晚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去牵她。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小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角。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收回手,不再试图触碰,只是放柔了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站起身,对护士说:“孩子我先带走。沈修瑾这边……有任何情况,请立刻通知我。”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护士点点头:“好的。请您节哀。”
节哀……苏晚的心一抽。是啊,她是在这里,等待着前夫的死亡宣判。
她带着初念,离开了医院。一路上,小女孩都很安静,乖乖地跟在她身边,但始终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不让她牵,也不看她。
苏晚把她带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这是离婚后,她用自己全部积蓄和离婚时分得的财产买下的,面积不大,但视野开阔,装修是她喜欢的简约现代风格。这里是她这三年来疗伤和重新开始的地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带着一个可能是自己亲生骨肉、却全然陌生的孩子回来。
她给初念拿了拖鞋,倒了温水,又找出一些之前亲戚家小孩来玩时留下的、还算新的玩具,放在她面前。
初念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兴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苏晚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一阵阵发紧。她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小晚?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是顾言深,她的心理医生,也是她离婚这三年来,给予她最多支持和帮助的朋友。
“言深,”苏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颤抖,“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五章 疑云
顾言深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苏晚的公寓。
他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身形修长,气质温文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总是带着令人安心的沉静。他看到开门后苏晚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眉头立刻关切地蹙起。
“小晚,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初念身上,当看清那孩子的面容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顾言深,眼中也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太像了。这孩子和苏晚,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晚将顾言深拉到餐厅,压低声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接到医院电话,到沈修瑾弥留呼唤“初念”,再到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惊骇,以及那枚被紧握的婚戒,原原本本,语无伦次地告诉了顾言深。
顾言深安静地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个孩子,是你和沈修瑾的女儿,但你对此毫不知情?”他总结道,声音低沉。
“对!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苏晚的情绪有些激动,“离婚前我绝对没有怀孕!可是你看她的样子,你看她!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时间也对得上!如果她四岁多,那应该就是在我和沈修瑾离婚前后怀上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沈修瑾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抓住顾言深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言深,我该怎么办?沈修瑾他……他可能快不行了,我问不到答案!这个孩子又不说话……我……”
“冷静点,小晚,冷静。”顾言深反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沉稳有力,“首先,我们需要确认这个孩子和你的关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这四个字像冷水一样泼在苏晚头上,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对,需要证据。不能仅凭长相就下定论。
“可是……怎么才能让她配合?”苏晚看向客厅里那个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的小身影,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件事交给我。”顾言深拍拍她的手背,“我是医生,有办法在不引起她剧烈抗拒的情况下获取样本。现在更重要的是你,”他担忧地看着她,“小晚,沈修瑾的事……你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苏晚摇了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不用了……医生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我在那里……也做不了什么。”她顿了顿,声音哽咽,“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瞒着她生下孩子,又独自抚养,然后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向生命的终结。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顾言深看着她强忍悲伤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给予无声的安慰。
“会弄清楚的,小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他低声承诺。
就在这时,顾言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变。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苏晚,眼神复杂:“小晚,医院那边……关于沈修瑾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
苏晚猛地抬起头:“什么?”
“警方初步调查发现,沈修瑾的车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过。”顾言深沉声道,“这很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
第六章 暗流
蓄意谋杀?
苏晚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沈修瑾的车祸……是人为的?
是谁?为什么要害他?
那个在商场上向来冷静自持、手段虽凌厉却鲜少与人结下死仇的沈修瑾,怎么会惹上这种杀身之祸?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头晕目眩。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顾言深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语气严肃,“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小晚,你和这个孩子,可能都有危险。”
他的目光转向客厅里的初念。
如果初念真的是沈修瑾的女儿,那么那个对沈修瑾下手的人,会不会也对孩子不利?毕竟,沈修瑾在弥留之际,只呼唤了这个名字。在外人看来,这个孩子无疑是他最重要的人。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初念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所知。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瞬间涌上心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混乱。
无论初念是不是她的女儿,无论沈修瑾隐瞒了什么,现在这个孩子是唯一的线索,而且极有可能与她血脉相连。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会保护好她。”苏晚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顾言深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赞赏。“这几天你们尽量不要外出,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我会联系信得过的朋友,加快亲子鉴定的进程,同时留意警方那边的调查进展。”
“谢谢你,言深。”苏晚由衷地说道。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顾言深的帮助如同雪中送炭。
顾言深摇摇头:“跟我还客气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当务之急,是让这孩子开口说话,或者找到其他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沈修瑾那里……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是啊,沈修瑾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苏晚的心又沉了下去。她走到客厅,在初念身边坐下,保持着一个不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她看着小女孩低垂的眉眼,那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张脸,越看越像她,也越看越让她心疼。
“初念,”她尝试着再次沟通,声音轻柔得像羽毛,“你爸爸……他叫沈修瑾,对吗?”
听到“爸爸”两个字,初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苏晚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反应。她继续柔声问:“你记得……你妈妈吗?”
初念没有任何反应。
苏晚不死心:“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或者,你以前住在哪里?”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这孩子的心,像是被封闭在一个厚厚的、透明的壳里,外界的一切都无法触及。
苏晚感到一阵挫败。她站起身,对顾言深说:“我想再去一趟医院。”
也许,在沈修瑾的随身物品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顾言深点头:“我陪你。”
他将初念暂时托付给一位信得过的、有护理经验的助理照看,然后陪着苏晚再次赶往医院。
他们找到负责沈修瑾的护士,表明身份和来意。护士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交给苏晚:“这是沈先生入院时的随身物品。”
袋子里只有一个钱包,一部屏幕碎裂、无法开机的手机,一把车钥匙,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浅蓝色的小象挂件。
苏晚的视线凝固在那个小象挂件上。
那是……很多年前,她和沈修瑾刚谈恋爱时,第一次一起去游乐场,她在一个射击游戏摊位上赢来的奖品。她记得当时自己很喜欢,挂在了书包上很久,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她还懊恼了好一阵。
原来……在他这里。
他不仅留着婚戒,还留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苏晚的鼻子一阵发酸。她强忍着,先拿起了那个黑色的皮质钱包。
钱包很旧了,边缘有些磨损。她打开,里面除了几张银行卡和少量现金,还有一个隐藏的夹层。
她用手指摸索着,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发硬的纸。
展开。
那是一张B超检查报告单。
患者姓名:苏晚。
诊断结果:宫内早孕,活胎,约6周。
检查日期:……正好是他们离婚前一个半月。
第七章 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苏晚拿着那张泛黄的B超单,手指抖得厉害,纸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宫内早孕,活胎,约6周。
日期清晰无误地印在那里,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眼底,烙在她的心上。
她怀孕了。
在离婚前一个半月,她就已经怀上了沈修瑾的孩子。
可是……她竟然毫无察觉?!
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苏晚用力地回想,思绪却像是陷入了一片浓稠的迷雾。离婚前夕,她和沈修瑾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争吵,冷战,彼此折磨。她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愤怒里,忽略了身体的细微变化。月事推迟?她只以为是情绪压力所致。偶尔的恶心反胃?她以为是胃病又犯了。
她记得那段时间她确实生过一次病,低烧,乏力,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说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开了些药让她休息。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
沈修瑾知道吗?他一定是知道的!否则这张B超单怎么会在他这里?
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在她提出离婚时,他只字不提孩子的事?为什么在她签下离婚协议,决绝离开时,他选择了隐瞒?然后独自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取名为……初念。
最初的念想?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又塞满了碎冰,冷得她浑身发抖。她扶着医院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晚?”顾言深担忧地扶住她,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张B超单上,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这……”
“他都知道……”苏晚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离婚三年后,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让她知道真相?
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可能是自己亲生、却陌生如路人的孩子,面对他濒死的绝望,面对这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和危险?
沈修瑾,你何其残忍!
顾言深沉默地握紧了她的手臂,给予她支撑。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晚将B超单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她深吸一口气,抹去眼泪,眼神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近乎狠决的光芒。
“回去。”她对顾言深说,“我要知道,初念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她现在急需一个确切的答案,来锚定这混乱的一切。
回到公寓,顾言深的助理已经离开,初念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娃娃。
顾言深拿出专业的采血工具,示意苏晚配合。
苏晚走到初念面前,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柔:“初念,我们需要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像被小蚊子叮一下,可以吗?”
初念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她身后拿着工具的顾言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顾言深趁机上前,动作迅速而轻柔地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样。整个过程,初念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在那细小的针尖刺入皮肤时,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她的沉默和顺从,更像是一种对周遭一切的彻底麻木和放弃,这让苏晚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采完血样,顾言深立刻联系了鉴定机构的朋友,加急处理。
等待结果需要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苏晚坐在初念对面,看着她,试图从那张小脸上找到更多熟悉的痕迹,找到她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血脉联系。
初念似乎有些累了,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靠在沙发扶手上,闭上了眼睛。
苏晚拿起一条薄毯,轻轻走过去,想要盖在她身上。
就在毯子即将触碰到初念身体的瞬间,小女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睁开眼,身体剧烈地向后缩去,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小兽般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
那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那是一种经历过极度恐惧后,留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中,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鲜血淋漓。
这孩子……在过去几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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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