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他却带回来一个年轻女人 下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8 00:00 1

摘要:看着沈修年那熟悉又陌生的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晚的心,奇异地没有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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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很快由张律师转交到了林晚手中。

看着沈修年那熟悉又陌生的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晚的心,奇异地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解脱的轻松,也没有不舍的悲伤,就像接过一份普通的文件。

也许,心真的死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沈先生对财产分割没有异议,按照协议,您应得的部分会在一周内划到您的账户。”张律师公事公办地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林小姐,您……保重。”

林晚淡淡一笑:“谢谢张律师,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送走张律师,她关上门,将那份决定了她五年婚姻结局的协议随手放在桌上,和她的素描本挨在一起。

结束了。

整整五年,就这样轻飘飘地,在一纸协议上,画上了句号。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要下雨了。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熟练地吞下一片止痛药。药效起来需要时间,她靠在窗边,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绞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疼痛让她格外清醒,也格外清晰地意识到,从现在起,她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也好。

她拿出手机,看着周铭泽之前发来的那个画廊的地址和投稿邮箱。犹豫了很久,她还是从最近的画作里挑了三张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一张窗台上的绿萝,一张楼下晒太阳的猫,还有一张,是凭记忆画的,大学校园里的银杏大道。

她用手机仔细拍好照片,附上简单的说明,发送到了那个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结果如何,她尝试过了。

几天后,她接到了画廊打来的电话。对方是一位声音温和的女士,说她的画作《秋日银杏》被选入了这次的新人展,邀请她下周去参加开幕酒会。

林晚握着电话,愣住了。

选上了?她的画?

“真……真的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林小姐。我们觉得您的画很有灵气,笔触虽然生涩,但情感很真挚。”对方的语气带着笑意,“希望您届时能准时参加。”

挂断电话,林晚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那潭死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一种久违的、微弱的喜悦,悄悄探出了头。

她走到那幅《秋日银杏》前。画上是记忆里母校那条著名的银杏大道,金黄的叶子铺满了地面,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那是她青春里,最明亮、最充满希望的记忆之一。

她没想到,这幅带着回忆色彩的画,竟然被选上了。

周铭泽得知消息后,打来了电话祝贺。

“恭喜。我就说你可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愉悦。

“谢谢您,周学长。如果不是您鼓励,我根本不会去尝试。”

“是你自己的努力。”周铭泽顿了顿,问道,“开幕酒会,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林晚犹豫了一下。她本能地想拒绝,不想再欠他人情。但独自参加那样的场合,对于已经很久没有社交的她来说,确实有些怯场。

“……会不会太麻烦您?”

“不会。正好我那天有空。”

(十四)

画廊的开幕酒会设在市中心一栋颇有格调的老建筑里。

林晚穿着一条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这是她衣柜里最拿得出手的一条裙子了,还是几年前买的。周铭泽准时到楼下接她,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平时的林晚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和憔悴,今天稍微化了一点淡妆,遮掩了些许病容,整个人清瘦而安静,有一种脆弱易碎的美。

“很漂亮。”他由衷地称赞。

林晚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谢谢。”

画廊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艺术的气息。林晚有些拘谨地跟在周铭泽身边,看着那些侃侃而谈的陌生面孔,手心微微出汗。

她的画被挂在一个不算起眼但也不错的角落。看着自己的作品被装裱精致,打上灯光,郑重地陈列在这里,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真的……像做梦一样。

周铭泽带着她,和画廊的老板、策展人打了招呼。对方对林晚很客气,夸赞她的画有“宁静的力量”,鼓励她继续画下去。

林晚腼腆地笑着,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生命的尾声,还能体验到这样的认可和……价值感。

就在她沉浸在微小的喜悦中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林晚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沈修年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臂弯里挽着盛装打扮的苏晴,正从门口走进来。

苏晴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曳地长裙,妆容精致,笑容温婉,亲昵地靠在沈修年身边。沈修年面色沉静,目光淡淡扫过全场,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晚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晚清晰地看到,沈修年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那愕然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怒意所取代。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她脸上,滑到她身边的周铭泽身上,然后再回到她这里。

那眼神,充满了嘲讽和鄙夷,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胃部也跟着一阵剧烈的抽搐,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周铭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他这个动作,落在沈修年眼里,更是坐实了某种猜测。

沈修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苏晴,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十五)

“真巧。”沈修年在林晚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林晚苍白的脸。

苏晴依偎在沈修年身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嫂子?你也在这里?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周铭泽扶着林晚胳膊的手上,意有所指。

林晚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了。沈修年的目光,苏晴的语调,周围若有若无投射过来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胃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周铭泽上前半步,将林晚稍稍挡在身后,迎上沈修年的目光,语气平静:“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修年冷笑一声:“周总确实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更没想到……”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林晚,“周总和我前妻,这么熟。”

“前妻”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周铭泽扶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给予她无声的支撑。

“我和林晚是大学校友,关心一下是应该的。”周铭泽不卑不亢,“倒是沈先生,带着新女伴来看前妻的画展,似乎不太合适。”

沈修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新女伴?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晴,苏晴立刻露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修年哥是陪我来的,我不知道嫂子……哦不,林晚姐的画也在这里展览。”苏晴小声解释道,语气楚楚可怜。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林晚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抱歉,我……我不太舒服,先走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挣开周铭泽的手,低声说完,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林晚!”周铭泽担忧地唤道。

“站住!”沈修年厉声喝道。

林晚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沈修年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质询:“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这么快就和他出双入对?林晚,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林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多年、也曾怨了多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怀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他把温柔给了别人;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带着新欢来践踏她仅存的一点尊严。

胃部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行咽了下去,脸色白得像纸。

她看着沈修年,眼神空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修年,我们……已经离婚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绕过他,踉踉跄跄地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林晚!”周铭泽立刻追了上去。

沈修年站在原地,看着林晚逃离的、瘦削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背影,看着她甚至需要周铭泽搀扶才能站稳,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胸口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却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恐慌。

他刚才……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苏晴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柔声说:“修年哥,别生气了。林晚姐她……可能只是一时没想开。我们去看画吧?”

沈修年猛地甩开她的手,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看着出口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十六)

林晚几乎是冲出画廊的。

夜晚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股辛辣的刺痛。她扶住路边的一棵行道树,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部翻江倒海的疼痛,和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感。

“林晚!”周铭泽追出来,看到她这副样子,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扶住她,“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林晚抓住他的衣袖,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声音虚弱却带着执拗,“送我……回家……求求你……”

她的眼神涣散,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周铭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猛地一沉。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胃病!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

“好,我们回家。”他沉声道,将她小心地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然后迅速发动车子,朝着她租住的小区疾驰而去。

一路上,林晚蜷缩在座位上,紧闭着双眼,眉头因为痛苦而紧紧拧在一起,唇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周铭泽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拿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到了小区楼下,周铭泽再次将她抱出车子,快步上楼。林晚已经有些意识模糊,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轻得像一片羽毛。

打开门,将她放在床上,周铭泽立刻去倒温水。林晚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指着床头的抽屉,气息微弱:“药……止痛药……”

周铭泽拉开抽屉,里面是好几盒不同的止痛药,有的已经空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拿出药,按照说明倒了温水,喂她服下。

吃完药,林晚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等待药效发作。

周铭泽站在床边,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

“林晚,你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

“不是普通的胃病,对不对?”周铭泽逼近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你告诉我!也许……也许我能帮你!”

帮她?怎么帮?林晚在心里苦涩地想。胃癌晚期,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也帮不了她。

“我没事……老毛病了……”她依旧闭着眼,声音细若游丝。

“林晚!”周铭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是对她不爱惜自己的愤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沈修年知道吗?他知道你病成这样吗?”

听到沈修年的名字,林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平静和死寂,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丝嘲讽。

“他不需要知道。”她看着周铭泽,一字一句地说,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清醒,“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我的死活,与他无关。”

周铭泽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哀恸,所有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十七)

突兀的门铃声,打破了屋内凝滞而悲伤的气氛。

周铭泽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会是谁?

林晚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看向周铭泽,又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

“我去看看。”周铭泽示意她别动,转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是沈修年。

他独自一人,脸色依旧阴沉,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周铭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两个男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目光在空中相遇,瞬间迸发出无形的火药味。

“周总果然在这里。”沈修年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越过周铭泽,试图看向屋内,“林晚呢?”

“她休息了。”周铭泽挡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沈先生有事?”

“我找她,似乎不需要经过周总同意吧?”沈修年语气强硬,带着一贯的居高临下,“让开。”

“如果我说不呢?”周铭泽毫不退让,“沈先生,你们已经离婚了。而且,刚才在画廊,你似乎并没有顾及她的感受。现在又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沈修年被他的话噎住,脸色更加难看。刚才在画廊,他看着林晚踉跄逃离的背影,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周铭泽小心翼翼搀扶她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和烦躁越来越强烈,最终驱使他跟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质问?还是……确认什么?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沈修年重复着这句话,却发现自己此刻站在这里,显得多么可笑和不合时宜。

“她现在需要休息,不想见任何人。”周铭泽的态度很明确,“尤其是你。”

尤其是你。

这四个字,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沈修年的心上。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林晚虚弱的声音:“周学长……是谁?”

周铭泽回头应了一声:“没事,找错人了。”

他再次看向沈修年,眼神里带着逐客的意味:“沈先生,请回吧。”

沈修年站在原地,拳头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周铭泽这副俨然以保护者自居的姿态,看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他视线的门,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地盯着周铭泽,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周铭泽,你最好离她远点。”

周铭泽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沈修年最终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股压抑的暴戾。

周铭泽关上门,回到屋内。

林晚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带着询问。

“是沈修年。”周铭泽没有隐瞒,“我让他走了。”

林晚沉默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药效似乎开始发挥作用,胃部的剧痛慢慢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困倦。

周铭泽看着她,心中的疑虑和担忧越来越重。他走到窗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刚才发信息联系的那个号码。

“李院长,是我,周铭泽。想麻烦您一件事,帮我查一个人最近的诊疗记录,对,很急……”

他压低声音,报出了林晚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窗外,夜色浓重。沈修年的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很快也被夜的寂静吞没。

(十八)

沈修年把车开得飞快,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充斥着林晚苍白脆弱的脸,周铭泽护着她的姿态,苏晴委屈的眼神,还有那纸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砰!”

一声闷响,车子猛地一震。他追尾了前面的车。

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他深吸一口气,下车处理。

等处理好事故,已是深夜。他身心俱疲地回到那个空旷冰冷的家。

苏晴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脸上带着担忧:“修年哥,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修年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修年哥,你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苏晴走过来,想要拿走他的酒杯。

“别管我!”沈修年猛地挥开她的手,语气暴躁。

苏晴被他吓了一跳,眼圈立刻红了,泫然欲泣:“修年哥,我只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因为林晚姐的事情心情不好,可是……”

“可是什么?”沈修年转过头,眼神猩红地盯着她,“可是她已经跟我离婚了!她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苏晴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吓住了,脸色一白,连连摇头:“我没有……修年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沈修年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和理智,“你希望我好,就不会在我结婚纪念日那天,哭着求我收留你!就不会明知道她会误会,还一次次在我面前提起她!苏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剥开了苏晴精心维持的伪装。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带着一种被戳穿后的难堪和羞愤。

“沈修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爸妈刚去世,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颤抖。

若是平时,沈修年或许会心软。但此刻,他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只觉得她的哭声无比刺耳。

“够了!”他厉声打断她,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我累了,你去休息吧。”

他不再看她,转身踉跄着走向书房。

苏晴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哭声戛然而止,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带着不甘和怨恨。

沈修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很久没有登陆过的、加密的相册。

里面,是他和林晚刚结婚时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林晚,笑容明媚,眼睛里闪着光,依偎在他身边,满脸都是幸福和依赖。那时的他,虽然表情依旧不算丰富,但眼神是柔和的,揽着她的手,是温暖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黯淡,而他也习惯了她的安静和“懂事”,吝于给予任何多余的关注和温存?

他一张张翻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越攥越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想起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想起她每次等他回家,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想起她小心翼翼藏起的、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想起她偶尔看向他时,那双带着期盼又总是落寞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那段婚姻食之无味,弃之……似乎也并不可惜。

可为什么,当它真的结束时,当林晚可能真的投入别人怀抱时,他会如此愤怒,如此……难以接受?

还有,她今天在画廊那副样子,真的太不对劲了。那不仅仅是情绪激动,那更像是……病态。

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猛地闯入脑海——助理送来的资料里,提到过她去过几次医院。

胃病?真的只是胃病吗?

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从脚底窜上脊背。

他猛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给我查!林晚最近到底在哪家医院看的病?看的什么科?我要知道详细的诊断结果!现在!立刻!”

(十九)

周铭泽的动作比沈修年更快。

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那位李院长的回电。挂断电话后,他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癌晚期。

肝转移。

预计生存期,三个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原来如此。

原来她那异乎寻常的消瘦和苍白,那频繁的“胃痛”,那强装镇定下的绝望,那急于离婚、安排好后事的决绝……原来都是因为这样。

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被丈夫误解,被小三挑衅,被病痛折磨。

周铭泽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大学时,那个在画室里安静画画、眼神清澈明亮的女孩;想起她收到设计比赛入围通知时,那羞涩又兴奋的笑容……

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林晚需要帮助。

他立刻发动车子,再次来到了林晚的住处。

敲开门,林晚的气色比昨晚稍好一些,但依旧憔悴。看到他去而复返,她有些惊讶。

“周学长?您怎么……”

周铭泽走进屋,关上门,目光沉痛地看着她,开门见山:

“林晚,我都知道了。”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治疗?”周铭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放弃自己!”

林晚低下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治疗……也没什么意义了。只会更痛苦,更快地耗尽一切。我不想……不想那样毫无尊严地离开。”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个人硬扛着?直到……”后面的话,周铭泽说不出口。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林晚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周学长,谢谢您的关心。但是……真的不用管我了。”

“不可能!”周铭泽斩钉截铁地说,“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这样!林晚,听着,我已经联系了国外在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团队,把你的病历发过去了。他们回复说,虽然情况不乐观,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有一种新的靶向药联合免疫疗法,在国外已经有了一些成功的案例!我们可以去试试!”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不……不用了。那需要很多钱,而且……希望太渺茫了。我不能……”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周铭泽打断她,语气急切而真诚,“林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试一试!算我求你,不要放弃,好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种深藏的情感。

“就当是为了你的父母,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也为了……你自己。你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林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焦急和恳切,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她被全世界抛弃,在她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人,如此坚定地想要拉住她,想要给她一丝生的希望。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她再也支撑不住,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和绝望,都随着泪水宣泄出来。

周铭泽蹲下来,轻轻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像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他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温柔,“但是哭完了,我们要勇敢起来,一起去面对,好吗?”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仿佛也在为这个苦命的女人垂泪。

而与此同时,沈修年也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当他看到那份清晰的、盖着医院红章的诊断证明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诊断结论:胃窦腺癌(IV期,肝转移)。

医生预估生存期:3-6个月。

诊断日期,赫然就在他们离婚前不久。

所以,她是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向他提出的离婚?

所以,她那些“无理取闹”和“决绝”,是因为她正在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她那天在画廊苍白虚弱的样子,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是因为病痛折磨?

而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最需要丈夫支持和陪伴的时候,他把另一个女人带回了家;在她心灰意冷提出离婚时,他怀疑她别有用心,痛快签字;在她可能正在承受化疗痛苦的时候,他带着苏晴在她面前炫耀,还用那样刻薄的话语去伤害她……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沈修年竟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溅在手中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诊断书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二十)

沈修年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一路飙车,再次来到了林晚租住的小区。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他不管不顾,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冲上了楼梯。

他用力拍打着那扇紧闭的门,声音嘶哑地喊着:“林晚!林晚你开门!我知道错了!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屋内,林晚刚刚止住哭泣,听到外面疯狂的拍门声和沈修年悲痛欲绝的呼喊,她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周铭泽。

周铭泽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林晚!我求求你!开开门!我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让我进去!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医生!我们治病!多少钱都治!”沈修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下来,混合着或许还有眼泪,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沈总的冷静自持。

林晚听着门外他一声声的忏悔和哀求,心脏像是被浸泡在盐水里,又涩又痛。

曾经,她多么渴望能得到他的一点关注和温暖。可现在,当他终于幡然醒悟,追悔莫及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的心死了,她的生命,也快要走到尽头。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苏晴,不仅仅是五年的冷漠,更是无法挽回的时间,和一道名为“死亡”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缓缓地走到门后,隔着薄薄的门板,听着外面那个男人痛苦的呜咽声。

她没有开门,只是用很轻、很平静的声音说:

“沈修年,你走吧。”

门外的拍打声戛然而止。

“林晚……”沈修年的声音颤抖着。

“诊断书,你看到了吧?”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所以,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不会结束的!”沈修年像是被刺激到,更加用力地拍打着门板,“我不会让你死的!林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机会?”林晚轻轻地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沈修年,我给过你五年的时间。整整五年,你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抓住。”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穿了沈修年最后一道防线。

他无力地滑坐在湿冷的地上,背靠着门板,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哀鸣。

“对不起……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门内,林晚也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眼泪无声地滑落。

门外,是他痛彻心扉的悔恨。

门内,是她万念俱灰的平静。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生死,和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周铭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林晚颤抖的单薄背影,没有上前打扰。

他知道,这是她和过去,最后的告别。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个城市的一切污浊和悲伤,却似乎永远也洗不清那些刻在心底的伤痕,和无法挽回的遗憾。

(尾声)

一个月后。

林晚在周铭泽的坚持和安排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出国接受治疗。哪怕希望渺茫,哪怕过程痛苦,但周铭泽说得对,她应该为自己,为那些还在关心她的人,搏一把。

机场候机厅里,人来人往。

林晚比之前更加消瘦,穿着宽大的毛衣,更显得空荡荡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但眼神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平静和释然。

周铭泽帮她办理好所有手续,陪在她身边。

“都安排好了,那边会有专人接机,医院和住处也都准备好了。”周铭泽看着她,语气温和而坚定,“别怕,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过去陪你。”

林晚抬起头,看着他,真诚地说:“周学长,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别说这些。”周铭泽笑了笑,“等你好了,再慢慢谢我。”

林晚也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痊愈的希望微乎其微,但这份情谊,她铭记在心。

她转头,看向候机厅巨大的玻璃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或许,是最后一次看了。

她想起了沈修年。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他把苏晴送走了,具体送到了哪里,她也不关心。他还通过各种渠道,往她的账户里打了一大笔钱,远远超过了离婚协议约定的数额。

她没有退回去,也没有动用。那些钱,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爱也好,恨也罢,悔也好,怨也罢,都随着那场大雨,冲刷干净了。

她对他,已经没有恨,也没有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如同看陌生人般的平静。

广播里响起登机的提示音。

“我们该走了。”周铭泽轻声说。

林晚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的天空,然后转身,和周铭泽一起,走向登机口。

她的脚步很慢,却很稳。

无论前方是希望还是终结,她都将坦然面对。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沈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沈修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一架飞机缓缓升空,划过天际,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云层之中。

他手里握着一枚素圈的铂金戒指,那是他和林晚的婚戒,她离开时,摘下来放在了茶几上。

他无数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得到的永远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

他知道,她走了。带着对他的彻底失望,和一身病痛,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那个被他用冷漠和忽视一点点推开的女人,那个在他幡然醒悟时却已生命垂危的女人……

他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他一直强撑的冷静,顺着脸颊滑落。

可惜,他的眼泪,再也无法传递到她的身边。

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永恒的、冰冷的荒原。

有些错误,一旦铸成,便是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二十一)

德国的深秋,萧瑟而安静。

医院坐落在莱茵河畔,环境清幽得像一座疗养院。林晚住进单人病房的第三天,开始了第一个周期的治疗。

新疗法比她想象的更为艰难。靶向药的副作用猛烈地席卷了她——持续的低烧、剧烈的恶心呕吐、口腔黏膜溃烂让她连喝水都像在吞玻璃碴。免疫治疗带来的疲劳感如同潮水,将她牢牢按在病床上,连抬起手指都费力。

周铭泽通过视频看着她短短几天内迅速凹陷下去的脸颊和失去光彩的眼睛,喉结滚动,几乎说不出安慰的话。

“还好吗?”他声音干涩。

林晚靠在枕头上,对着镜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因口腔溃疡而含糊:“还……撑得住。”她顿了顿,看着屏幕那端周铭泽眼下明显的青黑,“你别总惦记这边,公司的事要紧。”

她总是这样,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最先考虑的仍是不要麻烦别人。

周铭泽心里发酸,却配合着她:“嗯,我知道。李医生说,第一个周期反应最大,撑过去就会好一些。我给你寄了些国内的酸梅粉,听说对缓解恶心有帮助,应该快到了。”

细微的关怀比轰轰烈烈的誓言更让人动容。林晚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治疗间隙,当身体稍微允许时,她会拿起速写本。画窗外四季常青的松柏,画走廊里匆匆而过的护士模糊的身影,画记忆中家乡春日里连绵的油菜花田……笔触比以往更加颤抖、潦草,却仿佛凝聚了她全部的生命力。

她把一幅画着病房窗台上一小盆绿萝的画拍照发给了周铭泽,旁边写了一行小字:“看,它还在努力生长。”

周铭泽收到照片,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设成了手机屏保。

(二十二)

沈修年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络,金钱像流水般花出去,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拿到了林晚在德国的具体地址和就诊医院信息。

他看着纸上那串陌生的德文地址和医院名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家医院,以其晚期肿瘤的姑息治疗和研究闻名。

姑息治疗……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立刻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和应酬,订了最快一班飞往法兰克福的机票。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助理。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他必须去见她,立刻,马上。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播放着与林晚最后的画面,她隔着门板那平静到绝望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抵达医院时,正是当地的清晨。深秋的薄雾笼罩着河岸,医院花园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他按照情报,找到了林晚所在病房的楼层。走在寂静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审判台。

在病房门口,他停住了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视窗,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林晚背对着门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更显得她瘦骨嶙峋。她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流淌的莱茵河。晨光勾勒出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侧脸轮廓,安静得像一幅即将褪色的油画。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瞬间击溃了沈修年所有的心理建设。他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他几乎不敢想象,这一个多月,她独自一人,在这异国他乡,是如何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和治疗的反应。

而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或许在某个酒会上应酬,或许在办公室里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项目发号施令,或许……正在那个已经没有了她的、冰冷的家里,浑浑噩噩地消耗着时间。

他颤抖着手,想要推开那扇门。

(二十三)

就在沈修年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身材高大的德国护士走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这动静惊动了窗边的林晚。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眼眶通红、表情痛苦而复杂的男人身上时,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恋和期盼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枯井,深不见底,不起波澜。

沈修年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设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景,她的愤怒,她的哭泣,她的指责……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平静。

平静得让他害怕。

“Lena,这位先生是?”护士回头用德语询问地看向林晚。(Lena是林晚在德国使用的名字)

林晚的目光从沈修年身上淡淡掠过,用德语轻声回答:“一位……故人。”

故人。

这个词像冰锥,刺穿了沈修年的心脏。

护士看了看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识趣地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和沈修年粗重的呼吸声。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看着她瘦削的脸颊,凹陷的眼窝,和因为化疗而变得有些干枯的头发,心脏疼得缩成一团。

“晚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来晚了。”

林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放在毯子外、布满针眼和淤青的手背。

林晚却微微一动,将手缩回了毯子里。

沈修年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还好吗?”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随即就意识到这是多么愚蠢的问题。

林晚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如你所见,还活着。”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没有怨恨,只有陈述事实的平淡。

这种平淡,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让沈修年无地自容。

“我联系了美国那边的专家,我们可以转院,用最好的药,一定有办法的……”他急切地说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用了。”林晚打断他,目光再次转向窗外流淌的河水,“这里的治疗计划很好,周学长安排得很周到。我不想再折腾了。”

周学长。周铭泽。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沈修年心上。但他此刻没有任何立场去吃醋或不满。

“钱……我给你账户里打的钱,你……”

“那些钱,我不会用的。”林晚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沈修年,我们之间,早在你签字的那一刻,就两清了。”

两清了。

她看着他,眼神通透而疏离:“你不需要因为愧疚来做这些。我不恨你,真的。所以,你也放下吧。”

她不恨他。

她让他放下。

沈修年踉跄着后退一步,巨大的绝望如同深渊,将他吞噬。他宁愿她恨他,骂他,打他,那样至少证明她对他还有情绪。可现在,她连恨都吝于给予。

她对他,已经彻底无爱无恨,形同陌路。

(二十四)

沈修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病房,怎么走出医院的。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异国清冷的街道上,深秋的寒风穿透他单薄的西装,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心已经冷透了。

林晚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像梦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我不恨你。”

“你放下吧。”

她怎么可以如此平静?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将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抹去?难道他们那五年,对她来说,就真的如此不值一提,甚至在她生命最后时刻,都不愿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恐慌,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浑浊的河水滚滚向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失去她了。不是从离婚那天开始,而是从更早,从他一次次忽视她的感受,从他习惯性地要求她“懂事”,从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付出却吝于回应开始,他就已经在一点点地失去她。

而最后,他亲手将她推向了绝境,也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他双手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在这个无人认识的异国他乡,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苏晴打来的。他看了一眼,直接按了关机键。

那个他曾经以为需要他“照顾”的青梅,那个他为了她而伤害了自己妻子的女人,此刻想起来,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厌恶。

他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他订了当晚回国的机票。他知道,他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只会打扰她最后的安宁。

离开前,他去见了林晚的主治医生,一个表情严肃的德国教授。他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夹杂着手势,请求医生无论如何,要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用流利的英语回答:“先生,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医学不是万能的,请做好心理准备。对于Lena女士而言,此刻更重要的是生活质量和内心的平静。”

内心的平静。

沈修年哑口无言。他明白,他才是那个最可能破坏她内心平静的人。

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去见林晚。他怕看到她那平静的眼神,怕自己会失控,怕……打扰了她。

他像一个逃兵,狼狈地离开了德国。

(二十五)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周期性治疗带来的痛苦中缓慢流淌。

林晚的状况时好时坏。第二个治疗周期结束后,影像学检查显示肝部的转移灶有轻微缩小,这给了所有人一丝微弱的希望。但随之而来的第三个周期,更强烈的副作用几乎将她击垮,她出现了严重的骨髓抑制,不得不暂停治疗,靠输血和升白针勉强维持。

周铭泽处理完国内紧要的事务,飞了过来。他看到林晚比视频里更加憔悴的模样,心沉到了谷底,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和温和。

他不再只是隔着屏幕鼓励,而是切实地陪伴在她身边。在她因呕吐而无力时递上温水,在她口腔溃烂无法进食时,耐心地用棉签蘸着营养液帮她湿润嘴唇,在她因疼痛和恐惧深夜无法入睡时,握着她的手,用低沉的声音给她读一些轻松的游记或散文。

他的陪伴沉默而坚定,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了漂泊无依的林晚最后一点依靠。

“周学长,”一次疼痛稍微缓解的间隙,林晚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轻声说,“你回去吧。公司不能一直没有你。我这里……有医生护士,没关系。”

周铭泽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不容置疑:“公司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林晚,别赶我走。”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就当是……让我陪着你走完这一段路。好吗?”

林晚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深情和执着,终是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一滴泪却从眼角悄悄滑落,没入枕芯。

她何德何能,在生命尽头,能得到这样一份厚重的情感。

期间,她收到了从国内寄来的一个包裹,没有署名。里面是一些她小时候爱吃但现在很难买到的传统零食,还有一本崭新的、包装精美的素描本。

她拿起那本素描本,摩挲着光滑的封面,沉默了很久,然后将其和那些零食一起,放进了柜子最底层,再也没有打开。

有些关怀,来得太迟,已经失去了意义。

(二十六)

国内的冬天来了。

沈修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工作起来近乎疯狂,仿佛想用无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他搬离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家,住进了酒店套房。

他再也没有联系过苏晴,彻底切断了与她的往来。苏晴试图找过他几次,都被他冷漠地拒之门外。那个他曾经因为愧疚而接回家的“青梅”,如今成了他悔恨历程中最刺眼的一个标记。

他定期会收到来自德国的、关于林晚病情的匿名汇报。每一次邮件提示音响起,都会让他心跳骤停,手指颤抖着不敢点开。

汇报的内容越来越不乐观。肿瘤虽然一度得到控制,但很快产生了耐药性,新的治疗方案效果有限,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新年夜,城市被璀璨的灯火和喧嚣的庆祝活动包围。沈修年拒绝了所有邀约,一个人坐在酒店空荡的客厅里,面前摆着酒瓶和酒杯。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瞬间的光亮映亮他憔悴麻木的脸,又迅速熄灭。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多年前他无意中拍下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晚,在厨房里忙碌,回过头对他笑着,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

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的时候。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屏幕上那张鲜活明媚的笑脸,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晚晚……新年快乐……”他对着冰冷的屏幕,哽咽着说。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遥远的、属于别人的欢呼和烟花炸开的闷响。

他端起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却远远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的疼痛。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失去”,什么叫“永不复得”。

(二十七)

德国的冬天,阴冷潮湿。

林晚的生命力,如同窗外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她已经无法下床,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疼痛如附骨之疽,即使使用了大剂量的镇痛泵,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折磨。

周铭泽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他看着她被病痛摧残得脱了形的样子,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一天黄昏,林晚从昏睡中短暂醒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甚至能喝下几口周铭泽小心翼翼喂过来的清粥。

她知道,这或许是回光返照。

她看着周铭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声音微弱得像叹息:“周学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铭泽握住她枯瘦的手,摇了摇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我……我想再看看外面。”她说。

周铭泽小心地将她的病床调整到合适的高度,让她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暮色四合的天空和远处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

“真好看……”她喃喃地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窗外微弱的天光,仿佛又有了片刻的清澈。

她转过头,看向周铭泽,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周学长……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深情。

谢谢你,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周铭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声音破碎:“别这么说……晚晚,别这么说……”

林晚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轻浅而缓慢。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的水域里漂浮,所有的疼痛都在渐渐远离。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了家乡春天里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看到了大学校园里那条金色的银杏大道,看到了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做红豆酥的背影……

那些生命中最温暖、最明亮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最后,一切都归于宁静的黑暗。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生命迹象的曲线,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周铭泽紧紧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早已失去温度的手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低回。

窗外,最后一抹天光也被夜幕吞噬。莱茵河水在黑暗中,依旧沉默地、不停地,流向远方。

(尾声·春)

又是一年春天。

墓园坐落在城市近郊的一座小山上,环境清幽,绿草如茵。

一块简洁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刻着“爱妻林晚之墓”,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那是沈修年带来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和沧桑。

他站在那里,久久地沉默着。照片上的林晚,用的是她大学时的一张照片,笑容干净,眼神明亮,仿佛从未被生活的苦难和病痛侵蚀过。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笑容,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晚晚,我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沙哑,“春天了,你喜欢的白玫瑰开了。”

回应他的,只有穿过松柏间的风声。

这大半年,他像是在赎罪,又像是在自我放逐。他接手了林晚生前默默资助的几个贫困山区的儿童助学项目,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他不再流连于任何声色场所,生活简单得近乎苦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颗被悔恨啃噬的心,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平静。

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万分之一。那个曾经鲜活地爱过他的女人,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异国寒冷的冬天。

他在墓前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才缓缓转身离开。背影在春日温暖的夕阳下拉得很长,却依旧透着无法融化的孤寂和凄凉。

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束白玫瑰放在了墓前。

周铭泽看着墓碑上那张永远定格在青春年华的笑脸,眼神平静而哀伤。

他遵守了对林晚的承诺,将她的一部分骨灰带回了国内,安葬在这片她出生长大的土地上。另一部分,按照她生前偶然提起过的愿望,由他亲手撒入了莱茵河中,随着流水,去往她未曾到达的远方。

他成立了一个以“林晚”命名的小型艺术基金,用于资助那些和她一样,有着艺术梦想却因现实困境而挣扎的年轻人。

这或许,是她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延续。

“春天了,晚晚。”他轻声说,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你画的那些画,我都好好收着。基金运作得很好,有几个孩子很有天赋……”

风吹过墓前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温柔的回应。

周铭泽站了一会儿,然后也转身离开了。他的步伐沉稳,带着一种承载着回忆继续前行的力量。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有些故事,来不及好好开始,就被迫仓促落幕。

有些人,一旦错过,便只能在无尽的回忆和缅怀中,徒留一声叹息。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墓园里,白玫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远方,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仿佛一切伤痛,都能被这温柔的时光,慢慢抚平。

(二十八)

沈修年将林晚生前居住过的老房子买了下来。

他没有重新装修,只是请人仔细打扫干净,保留了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窗台上的绿萝已经枯萎,他换上了一盆新的,放在原来的位置。

每个周末,他都会来这里待上半天。

坐在她曾经坐过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她看过的风景。茶几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那本小说,书页已经泛黄。

他试图在这些细微的痕迹里,捕捉她存在过的气息。

有一次,他在整理书架时,发现了一本她藏得很深的日记本。手抚过封面的瞬间,他几乎不敢打开。

最终,他还是翻开了。

里面记录的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字里行间却满溢着对他的爱和期待。

"今天修年回来得很晚,给他热的汤又凉了。"

"结婚三周年,他送了我一条项链,很漂亮。可是他忘了,我更喜欢他陪我看一场电影。"

"胃又开始疼了,不想让他担心,自己吃了点药。"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他会难过吗?"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前一天。

沈修年合上日记本,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原来她曾这样热烈地爱过他,而他却浑然不觉。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

(二十九)

周铭泽将林晚的画作整理出来,在她母校的美术馆办了一场小型纪念展。

展览命名为"刹那芳华"。

展厅正中央挂着那幅《秋日银杏》,金黄的树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还带着作画人当时的温度与期盼。

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有林晚的大学同学,有画廊认识的朋友,还有艺术基金资助的年轻学生们。

沈修年也来了。他站在人群最后方,看着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画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错过了怎样一个美好的灵魂。

在一幅未完成的素描前,他停住了脚步。画上是他们家的阳台,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男性侧影,正是他。

画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沈修年怔怔地看着那行字,眼前一片模糊。

周铭泽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她最后的日子很平静。"

"谢谢。"沈修年哑声道,"谢谢你陪在她身边。"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在沉默中达成了某种和解。他们都爱过同一个女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

(三十)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

沈修年和周铭泽不约而同地来到墓前。

"我准备离开这里了。"周铭泽突然说,"去瑞士定居。"

沈修年点点头:"也好。"

"你呢?"

"我会留下来,继续完成她未竟的事。"

雨丝轻轻落在墓碑上,顺着照片滑落,像无声的眼泪。

周铭泽离开前,递给沈修年一个信封:"这是晚晚最后写给你的信。她让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

沈修年颤抖着接过信封,却没有立即打开。

他知道,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话语。

(三十一)

夜深人静。

沈修年独自坐在书房里,终于打开了那封信。

信纸上是林晚娟秀的字迹,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歪斜:

"修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了。

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人生聚散,皆是常态。

谢谢你曾给过我五年的时光。那些等你回家的夜晚,为你准备早餐的清晨,都是我珍藏的回忆。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少喝点酒。你胃不好,冰箱第二格有我准备好的养胃茶,记得常喝。

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不要错过。人生很长,你值得拥有幸福。

最后,想告诉你:爱过你,我不后悔。

望你余生,平安喜乐。

晚"

信纸从指间滑落。

沈修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放任自己痛哭失声。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不仅是一段婚姻,更是一个用整个生命爱过他的人。

(三十二)

三年后。

"林晚艺术基金"的年度颁奖礼上,沈修年作为主要资助人出席。

台下坐满了怀揣艺术梦想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林晚当年一样的光芒。

获奖者中有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女孩,她的画风让沈修年恍惚间看到了林晚年轻时的影子。

"为什么要学画?"颁奖后,他忍不住问女孩。

女孩腼腆地笑了:"因为林晚老师的画让我觉得,再平凡的生活也值得被用心记录。"

沈修年怔住了。

他突然明白,林晚从未真正离开。她的善良、她的美好,已经通过另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延续。

活动结束后,他独自走在夜色中。

春夜的暖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街边的咖啡馆里飘出悠扬的钢琴声,路灯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他抬起头,看见满天繁星。

其中有一颗,格外明亮,仿佛在对他温柔地眨眼。

沈修年停下脚步,对着星空轻轻说道:

"晚晚,春天又来了。"

"我很好,你呢?"

一阵微风拂过,像是回应。

他终于学会了与回忆和解,与过去告别。

生命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有些人注定只能陪我们走一程。

但那些共同走过的时光,那些真挚的情感,会永远留在心底,成为前行的力量。

夜色温柔,星河璀璨。

人间四季,依旧轮回。

而爱,从未离开。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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