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3年2月的一天，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市的一家丹尼餐厅（Denny’s）里，三个男人围坐在后排餐桌旁，点了店里的招牌三明治和无限续杯咖啡。那天是黄仁勋30岁的生日，他和联合创始人克里斯・马拉科夫斯基、柯蒂斯・普里姆在餐桌上签署了新公司的成立文件，并将新

创新（Innovation）

理智坦诚（Intellectual Honesty）

速度和敏捷性（Speed & Agility）

卓越与决心（Determination & Excellence）

一个团队（One Team）

——英伟达五大核心价值观

1993年2月的一天，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市的一家丹尼餐厅（Denny’s）里，三个男人围坐在后排餐桌旁，点了店里的招牌三明治和无限续杯咖啡。那天是黄仁勋30岁的生日，他和联合创始人克里斯・马拉科夫斯基、柯蒂斯・普里姆在餐桌上签署了新公司的成立文件，并将新公司命名为 “英伟达”（Nvidia），这个名字源自拉丁语中表示 “羡慕嫉妒” 的词汇，寓意为“创造令人嫉妒的产品”。

当时三人信心十足，他们拥有过硬的技术，看好游戏硬件产业的前景，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获得了200万美元的种子资金，为成功做好了充分准备。然而，前方的道路远比他们任何人预想得都要艰险。“当我们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有很多地方做得很差。英伟达并不是从第一天起就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我们花了31年的时间让它变得伟大。它一开始并不出色。”黄仁勋说，“你不是因为伟大才做出了NV1，也不是因为伟大才做出了NV2。”他提到的是公司最早发布的两个芯片设计，这两个设计几乎让英伟达陷入绝境。

起死回生：理智坦诚的救赎

20世纪90年代初，微软的Windows 3.1操作系统刚刚发布，个人电脑的普及率还不高，电子游戏大多局限于游戏机平台，比如任天堂和世嘉。当时的游戏画面还是二维的，与我们如今享受的复杂逼真的视觉体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黄仁勋和他的联合创始人预见到，三维图形技术必将为游戏行业带来革命性变革，他们决心站在这场变革的最前沿。然而，正是在丹尼餐厅做出的这个大胆决定，险些让他们满盘皆输。

当时英伟达押注3D（三维）图形技术，他们推出的首款芯片 NV1，采用了一种创新设计―通过四边形（Quads）渲染图像。黄仁勋认为，这种方式优于行业通用的三角形渲染标准。其逻辑看上去非常合理：在渲染复杂图形时，四边形相比三角形能提供更高的灵活性。然而很快，市场就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当时三角形渲染方式已成为行业标准，游戏开发者早已习惯用三角形来渲染图像，无论四边形潜力多大，开发者都没有意愿转而采用这种新技术。这就意味着市面上几乎没有支持这种新技术的游戏，而购买3D显卡的唯一诉求，就是游戏。后果可想而知：NV1共售出25万块，最终除了1000块外，其余全部被退回。后来黄仁勋坦言：“从技术层面看，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但作为产品，它彻底失败了。在公司成立最初的三年里，我们，尤其是我，犯下的错误之多，简直能写成一本书。”

NV1的惨败本应给他们敲响警钟，可英伟达非但没有调整方向，反而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们研发的第二款芯片NV2，依旧采用四边形渲染技术，并且再次寄希望于游戏开发者终会接受这种技术，而且他们还从世嘉手中拿到了芯片开发合同。然而，1995年8月，微软发布了Windows 95操作系统，掀起了黄仁勋此前预见的个人电脑革命。一个月后，微软推出了 DirectX― 这套工具套件可统一软件、游戏与电脑硬件的交互逻辑（便于开发者快速适配不同硬件），同时将三角形渲染技术定为图形处理的行业规范。这一消息无疑给尚在襁褓中的NV2宣判了死刑，彼时的英伟达已站在悬崖边。“完成它会慢慢死去，或者放弃它会立即死去。”黄仁勋回忆当时英伟达面临的绝境，“不管怎样，我们都会破产。”

黄仁勋清楚，要想挽救公司，必须迅速采取行动。1996年夏天，距离英伟达成立仅三年，黄仁勋与美国世嘉公司首席执行官入交昭一郎会面，这次会面成为他职业生涯中至关重要的时刻之一。NV1和NV2的接连失败让黄仁勋变得谦逊，他向入交昭一郎坦诚，英伟达在芯片架构设计上犯了关键性错误。随后，黄仁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请求：即便英伟达未能交付合格产品，他仍希望世嘉能全额支付合同款项。黄仁勋后来回忆道：“我需要世嘉全额付款，否则英伟达就会倒闭。”令他意外的是，入交昭一郎居然同意了这个近乎无理的请求。他欣赏黄仁勋的坦诚，即便英伟达遭遇挫折，他仍看到了黄仁勋及其团队的潜力。多年后，入交昭一郎回忆说：“我当时就想帮助英伟达取得成功，无论用什么办法。”

入交昭一郎成功说服世嘉总部，不仅全额支付了合同款项，还额外向英伟达投资500万美元，为这家初创公司争取到了6个月的生存时间。黄仁勋表示：“那笔钱是我们当时全部的资金来源。入交昭一郎的理解与慷慨，给了我们6 个月的喘息之机。”

2023年，黄仁勋在一次演讲中提到：“正视自己的错误，心怀谦逊地寻求帮助，正是这两点挽救了英伟达。而对于那些才华横溢、事业有成的人来说，这两种品质往往是最难拥有的。”

这一刻，成为英伟达发展的转折点。陷入绝境的黄仁勋深知，唯一的生路是彻底调整方向―摒弃公司此前有缺陷的技术路线，重新向行业通用标准靠拢。英伟达的第三款图形芯片Riva 128，仅用6个月就研发完成并成功上市，创下了行业纪录。而且这一次，芯片采用的是三角形渲染技术，而非此前的四边形。Riva 128大获成功，上市前4个月就售出100万元，让英伟达重新回到公众视野，从濒临破产的边缘挽救了公司。英伟达不仅成功存活下来，还优化了产品研发流程，使其推出新产品的速度达到竞争对手的两倍。从那时起，英伟达将挽救公司的那条核心原则“理智坦诚”作为整个企业文化的基石。

如今，“理智坦诚（Intellectual Honesty）” 已成为英伟达五大核心价值观之一，并一直沿用至今。黄仁勋解释道，“敢于直言不讳，一旦发现错误就迅速采取行动，从中吸取教训并及时调整”，已成为英伟达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文化基石：五大核心价值观

亚洲研发中心负责人兼深圳分公司总经理洪德仁已经在英伟达工作20年，他认为，核心价值观在英伟达是一切决定和工作的准则。在他的眼中五个核心价值观是这样的―

创新（Innovation）：创新不局限于技术和产品，工序、小工具甚至商业模式、市场都存在创新的机会。抓住机会，充分和同事讨论；不怕失败，大胆尝试；成功与失败，荣辱与共！在英伟达有个名词―“NOFA” ，即 “No One Failed Alone（失败非一人之责）”。

理智诚实（ Intellectual Honesty）：既然失败非一人之责，就不用担心失败后需要单独承担责任，所以在英伟达，遇到错误与失败，大家不花时间来互相指责或是推诿责任，而是会马上承认错误，然后群策群力，一起解决问题。之后再来检讨，找到问题的根源，彻底解决问题，并且把经验与所有的人共享，避免发生类似的错误。

速度和敏捷性（Speed & Agility）：英伟达讲求高效率的同时，面对不可控的内在与外在的变化，都会及时接受改变，调整步伐，继续向前。

卓越与决心（Determination & Excellence）：在英伟达，大家的目标是解决最困难的问题，所以英伟达设立高标准，并竭尽全力去达成。“以往未实现的，就是英伟达的创新机会”― 公司从不满足于眼前的成功，反而常反思：“如果重来一次，我们如何能做得更好？”追求精益求精，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一个团队（One Team）：在英伟达，大家会把最好的经验和所有人共享，加速学习，一起进步。一切以公司的良好发展为目标，凝聚所有人的力量，全力以赴。

危机意识：“距离倒闭只有30天”

“如果在公司发展的前15年里，黄仁勋根本没有参与其中，那就太好了。”黄仁勋自嘲道，“我们挺了过来。我们曾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陷入绝境的经历让黄仁勋时刻警醒，他经常告诫员工：“我们离破产只有30天。”这种危机意识直接转化为管理策略。黄仁勋在工作中以严厉著称，坚持公开面对失败，常在会议中明确指出具体错误，要求团队共同吸取教训。这与他在生活中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私下里的他充满激情且幽默风趣。而正是这种严格的管理风格，驱动着英伟达业绩不断攀升。

黄仁勋以他独特的方式管理公司，因为他相信英伟达最大的敌人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它自己―更具体地说，是每个成功公司都会面临的自满情绪，尤其是像英伟达这样有着长期优秀业绩的公司。很多公司随着成功和业绩增长而变得功能失调，大多是因为“办公室政治”，员工不再专注于推动创新或服务客户，而是专注于推进他们上司的职业发展。这种竞逐行为让他们无法将工作做到最好，并且他们需要不断提防来自办公室内部的威胁。而黄仁勋在塑造英伟达时，就是要避免这些问题。

“多年来，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们如何保护自己的地盘，如何保护自己的想法。我创建了一个更加扁平化的组织结构。”黄仁勋说。他消除背后陷害、数据操纵和政治内斗的方式，就是公开问责，必要时甚至公开批评。“如果我们的领导者不为他人的成功而努力，或者有领导者剥夺他人的机会，那么我会直接说出来。”他说，“我毫不介意去点名批评人。你这样做一两次，就不会有人敢再犯这种错误了。”

《英伟达之道》一书的作者认为，英伟达的独特之处不在于其技术优势，而是独特的组织设计和工作文化。这种文化，让员工既可以获得非同寻常的独立性，又得遵循最严格的要求标准；鼓励员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但又要求达到最高的质量；允许黄仁勋作为战略家和执行者，直接关注到公司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最重要的是，要求每个人展现出近乎超人的努力和心理韧性。

“在我采访的所有英伟达前员工中，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公司基本上没有那种在大公司中常见的内部政治和决策不果断的情况。他们还提到，他们在离开英伟达后很难适应其他公司，因为在某些公司里，直接、坦诚的沟通很少见，也没有必须完成事情的紧迫感。”

作为领导者，黄仁勋愿意承认错误，并积极寻求帮助―无论是向世嘉求助，还是向自己的团队请教―这成为英伟达企业文化的重要支柱。随着公司不断发展壮大，这种理念使其能够快速创新，并适应瞬息万变的科技行业环境。

英伟达的绝地求生，不仅是一部技术创新史，更是一曲直面失败时心怀谦逊、关键时刻勇于转型的奋斗赞歌。多年后，黄仁勋反思道：“我认为，只有当公司面临巨大困境―在没有任何理由能支撑它存活下去、成功概率微乎其微的时候，企业文化才会真正形成，企业品格才会得到锤炼。”

文/本刊记者 范科峰

编辑/莘然

本文刊载于《中外企业文化》2025年9期

来源：中外企业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