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帝颁布封我为贵妃的旨意传至姜家时,整个世家大族都炸开了锅,私下里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间,都觉得新帝此举是在刻意借机羞辱姜家。毕竟姜家向来高傲,视皇家权威于无物,新帝这般做法,无疑是在向姜家宣战。
新帝颁布封我为贵妃的旨意传至姜家时,整个世家大族都炸开了锅,私下里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间,都觉得新帝此举是在刻意借机羞辱姜家。毕竟姜家向来高傲,视皇家权威于无物,新帝这般做法,无疑是在向姜家宣战。
可我呢,却毅然决然地不惜与家族决裂。我静静地坐在那顶简陋至极的小轿中,轿身随着前行微微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入宫之路。
为啥会如此决绝?只因我已经死过两次了。这是我所经历的第三世。又一日,我从那如噩梦般的情境中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梦里,我的两次前世如同电影画面般在眼前快速闪过。那画面中,有欢笑,有泪水,更有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神秘又不知名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荡:“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乃是清河姜家的长房嫡长女。在姜家,身份尊贵无比,自幼便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同时也肩负着家族的重重期望。
第一世,我嫁给了和姜家世代交好的谢长渝。那时的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我带着丰厚的嫁妆,满心期待地踏入谢家大门。婚后,他靠着我的嫁妆,凭借着姜家的势力,拿着我精心撰写的策论,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仕途可谓一帆风顺。
而我呢,在谢家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婆母整日里对我吹毛求疵,各种刁难。我在谢家被婆母无情地磋磨了整整十年。那十年里,我每日都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婆母的各种要求,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一顿责骂。
最后,我的亲妹妹姜景甜,端着一杯毒酒,缓缓走到我的床前。她的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得意与嘲讽,俯下身对我说:“姐姐,人人都说你比我强又怎样?到底还是我赢了。”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原来表面温顺乖巧的她,背地里一直嫉妒我,恨不得我早点死。
我的魂魄在世间停留了七日,这七日里,我目睹了谢长渝的种种恶行。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诬陷姜氏谋反。他用姜氏二百六十八条人命,做了他最后一块垫脚石,踏着姜家人的鲜血,登上了更高的权位。
只有姜景甜除外。她因为检举有功,不仅幸免于难,还成了谢长渝的丞相夫人,享受着荣华富贵。我满心的不甘与怨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朝重生,回到了和谢长渝定亲的那天。
那是我的第二世。我跪在父亲面前,眼神中满是急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说:“父亲,女儿不想嫁。”父亲满脸不解,眉头紧紧皱起,疑惑地问道:“谢家与我们世代交好,长渝学问、样貌、人品都是上乘,你为何不愿?”
我确实没法说出不愿嫁的理由。就算我和他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能说得出口。父亲皱着眉,眼神中透露出不满,说道:“莫非你嫌谢家没落?嫌贫爱富、背信弃义,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狠狠地将头磕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坚定地说:“女儿不嫁。”父亲被我毫无缘由的忤逆激怒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对我动用了家法。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腰间,那痛简直难以忍受,仿佛每一下都打在了我的心上。
可比起前世在谢家的十年,还有我死后的锥心之痛,这也算不了什么。父亲还是坚持让我嫁。我只能不顾礼仪教养,以死相逼,他才暂时放弃了让我嫁给谢长渝的想法。
没过多久,宫中传来圣旨,要册封我为贵妃。前朝昏庸无道,先帝原本经营一家镖局,后来被逼落草为寇,谁能想到仅仅十年就夺了天下。但世家大族都不肯为新朝效力,对朝廷充满了抵触情绪。
不久前太子刚继位,宫中只有一位皇后。想来新帝是想通过姻亲与世家交好,以稳固自己的统治。但他们不知道,我姜氏家训,不嫁商贾不为妾。
很不巧,在我爹眼里,这位新君两条都占了。他既出身低微,如同草根一般,又让姜家女儿入宫为妾,这无疑是对姜家的极大侮辱。所以他觉得屈辱至极,要我自尽以保全姜家清名。
我好不容易才又活一次,自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我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父亲一定要逼死女儿吗?”
他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恼怒起来,大声说道:“你若早嫁了长渝,哪会有如今的局面。”可那样活着,又比死好多少呢?或许在我看来,那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或许是我之前的忤逆彻底惹恼了他,他一点父女之情都不顾了。他冷淡地唤管家:“清文,大小姐不肯动手,你替我送她一程。”我呆在原地,寒意从脚底一点点往上冒,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母亲惊叫道:“你疯了吗?”大哥也劝道:“父亲,不可啊!”小弟更是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求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下意识看向姜景甜,她却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中充满了得意与算计。
不过她也只能跟着跪下,嘴上还说:“父亲,难道姐姐比姜氏百年的清名还重要吗?”最终,我还是死了。白绫勒紧的那一刻,我喘不过气,胸腔仿佛有东西要炸开。那是我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如同火焰一般在我心中燃烧。
这一世,我没看到姜家的结局。但我想不会好到哪去。因为天下士子都夸赞我的气节,说皇室逼死了姜家最优秀的姑娘。世家与皇室的矛盾更加激化,如同干柴烈火一般,一触即发。
我死后,父亲在谢长渝面前满脸歉意:“天道不公,蚍蜉撼树。”谢长渝一脸大义,义正言辞地说道:“总会有清明盛世。”我忍不住觉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今生灵涂炭、山河破败呢。
实际上,新帝确实是位明君,他励精图治,带来了真正的清明盛世。但这和我固执守旧的父亲,还有汲汲营营的谢长渝都没关系。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我的第二世,活得仓促又无用。只留下了无用的身后名,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微弱而又短暂。
等我再次睁眼,又回到了谢家来商量婚事的那天。和前两世一样,谢夫人笑意盈盈地登门拜访。她身着华丽的服饰,脸上带着端庄可亲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后来的刻薄模样。
那时,娘亲满脸温和地对我说:“虽说谢家如今败落了,但姜家会给你备下丰厚的嫁妆。景甜谢家就剩孤儿寡母,你嫁过去也不用为后宅那些事儿烦心。”谁能料到,我刚嫁进谢家,谢夫人就变了脸色。
她收了我的嫁妆,却对我极为苛刻,振振有词地说:“日后长渝需要打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谢家连个下人都没有,大冷天的,我得给他们洗衣裳,双手都洗得又肿又痛,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一般。
我每天还得去婆母房里站规矩,稍微出点差错,就得罚抄《女德》。那厚厚的《女德》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委屈极了,跑回娘家向爹娘哭诉。
爹却板着脸训我:“你能嫁给谢长渝,那是你的福气,别那么娇气任性。”娘性格软弱,听爹这么说,也不敢多嘴,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抹眼泪。
谢长渝只会和稀泥,劝我:“你就忍忍吧。”后来,他一路飞黄腾达,我却在谢府后院一点点被磋磨。谢长渝站在谢夫人身边,神情满是不耐,仿佛我是他的一个累赘。
我心里明白,他并不爱我。我自小家教严,只盼着和夫君相敬如宾,从不敢奢望恩爱缠绵。我对他的感情,就像一杯淡淡的茶,平淡而又无味。
他对我很平淡,只有我写出惊艳的诗词与策论能让他扬名时,才会对我温柔几分。那温柔就像昙花一现,短暂而又虚幻。这一世,没了我和姜家,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出息。
谢家来过之后,父亲跟我提亲事。我知道坚决不从是下策,就假装温顺地答应了。然后偷偷买通大夫,装成大病一场。大夫一本正经地说:“她伤了元气,怕是难长寿,也难生养。”
我就拿这个理由想推掉谢家的婚事。父亲果然犹豫了。可谢长渝又上门了,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因为这事儿抛弃我,还说等他四十岁还没儿子,才会纳妾。
父亲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欣赏,仿佛看到了谢长渝光明的未来。但他还是犹豫。我心里疑惑更重了。谢长渝话都说到这份上,他的犹豫肯定不是担心我。毕竟第一世他就没多在乎我。
我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觉得我配不上谢长渝。不过,他的犹豫也算帮了我。我做这些就是想拖延时间。因为圣旨很快就到了。宫中来的聘礼一抬抬进了门,把院子都堆满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前一世可没这些。宣旨公公大声读完圣旨,院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没人上前接旨。我扫了一圈,众人表情各异。
父亲满脸怒气,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母亲一脸忧愁,眉头紧紧皱起;大哥很错愕,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弟一脸懵懂,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姜景甜则是看好戏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我这才发现,她心思这么深,怨恨这么重。她在姜家这么多年,最后竟能眼睁睁看着姜家满门覆灭。我坦然地走上前接过圣旨。
“臣妾谢主隆恩。”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姜氏嫡长女,而是宫中的姜贵妃了。我又对公公说:“能不能留几个人给本宫讲讲宫中的事儿?”
公公自然答应了。这样一来,父亲就没法让我“自尽以全姜家清名”了。回到内堂,父亲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姜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平静地说:“父亲,抗旨是死罪。”他冷笑一声:“女子就是女子,读再多书也没用。”
说完又把气撒在母亲身上,怪她不会教孩子。是啊,前世父亲也是这么说的。我从小受他教导,他后来认出谢长渝拿去扬名的诗词文章是我写的。
可一向看重文人风骨的父亲,却没因此看轻谢长渝。反而对我说:“女子读再多书也没处施展,这样也算没辱没你的才学。”小时候他总夸我功课好,还感叹我不是男儿身。
那时我不懂。父亲最后撂下狠话:“你要是执意入宫,从此就没我这个爹。”夜里,母亲细心地给我嘴角上药,还一直帮父亲说好话,又担心我进了宫,没家族支持可怎么办。
姜景甜却只想着自己。“姐姐这样,我们族中姐妹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她怕我影响姜家名声,影响姜氏女婚嫁。我淡淡地看她一眼:“父亲不是说了,我不是姜氏女了。”
母亲摸摸我的头:“瞎说,你父亲是气话。”可我知道他不是。临行前,他不许任何人送我,摆明了要和我划清界限。
可小弟偷偷来了,塞给我一包槐花饼。那是母亲亲手做的。往日槐花开时,母亲会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一同去采摘槐花,那满树的槐花如同雪花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做好槐花饼后再分给大家,那香甜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
他眼眶泛红。小弟跑过来,带着哭腔说:“大姐,娘亲说你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我不由忆起第一世。
姜家覆灭时,父亲绝望地撞向城墙,那“砰”的一声响,仿佛撞在了我的心上;大哥也追随而去。而我的丈夫谢长渝,被小弟谢长渝做成了人皮鼓。
在我的灵前敲响。只因为小弟觉得他对我不好,靠着吸食姜家的血肉平步青云。那一刻,我满心怨恨,恨不得化作厉鬼,日夜啃食他和姜景甜的皮肉。
前世,我错失了报仇的机会。但这一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然而,宫中的生活却出乎我的意料。
新帝萧澈与我度过了洞房花烛夜,还一同喝了合卺酒。他长相凌厉,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说话却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到我。
“旨意是母后背着我下的,她见我为世家之事苦恼,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她不知道姜氏的家训。”
“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皇后与太后读书不多,但她们都没什么坏心思。”
世家总说他出身卑微,得位不正,不通文墨,不识礼仪。可与他的初次见面,却让我感受到了两世未曾有过的温情。
就寝时,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会待你好的。”恍惚间,我又想起与谢长渝的洞房花烛。那时的我,满心期待,却没想到等待我的是一场噩梦。
我咬紧下唇,暗自告诫自己:“姜诗妤,这一世你一定要好好活。”次日,我要去向皇后和太后请安。
到了凤藻宫,太后也在。宫内的摆设十分朴素,甚至有些随意,仿佛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居所。皇后与太后却盛装端坐着,表情不太高兴。
她们身上堆砌了太多金银,品味实在不敢恭维。那华丽的服饰在她们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我向她们行礼,许久都没听到叫起的声音。
世家女子自小规矩严苛,我不会轻易出丑。但皇后与太后对我不宽厚,我日后的日子也不会轻松。这一世,看来依旧艰难。
只听宫人咳嗽一声,太后才开口:“哦,起,起吧,贵妃不必多礼。”又解释道:“本宫是瞧着贵妃的发髻与头饰好看,一时忘了叫起。”
皇后连忙附和:“贵妃行礼行得真是好看,比宫里的女官都强,本宫都看入迷了。”接着又反应过来:“本,本宫不是在拿你跟女官比。”
真是有意思。我刚进宫,就发现内务府猫腻不少。萧澈后宫人不多,宫人管理却很混乱,我的份例都被人动手脚。那些人以为我好欺负,却没想到我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这辈子想过得舒坦。我押着内务府的管事去见皇后。皇后一开始萎靡不振,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后来越听越精神,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等人走后,她目光灼灼地拉住我的手:“你很会管家,对吧?那以后宫务就交给你吧。”我正色道:“皇后娘娘,嫔妃至多只能协理。交出宫权,世人会认为皇后失德。”
皇后眼神黯淡:“我爹明明说做皇后一点都不烦。”她父亲与萧澈一同打天下,所以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但为了我能过得好,我只能亲自出手。
萧澈来的时候,我还在教皇后看内务府的账目。她太爱走神了,仿佛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她抱怨道:“我父母开明,自小随我性子。我会舞剑、骑马,还跟着父亲上过战场,就是不会管家。”
萧澈看着皇后苦恼的样子,笑得开怀。那笑容如同阳光一般,温暖而又明亮。“皇后这下与朕同病相怜了。”
皇后看好戏似的解释:“陛下少时没读多少书,如今被太傅逼着日日上课。”萧澈话锋一转:“听闻姜氏家学渊博,朕可否向贵妃请教一二?”
我眼睛一亮,知道机会来了。萧澈加开了三年恩科,但世家子弟都不愿参加。他们自视甚高,认为参加科考有失身份。我有些惊讶:“臣妾以为陛下会觉得世家不过是受祖辈庇佑。”
萧澈浅笑:“武将有武将的用处,文臣有文臣的用处。寒门子弟很好,但世家也有世家的本事。”我向他推荐了王家的幼子王文元。
王家在世家中相对开明,王文元又是老来子,管束不严,性子跳脱。找人去游说他,再激他几句,说他是不是担心考不过寒门学子,他必定会偷偷参加。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谢长渝很在意名声,向来表现得不屑名利。前世,他靠着我的诗词文章扬名,宫中派人多次邀请才答应出仕。
他没有参加科考,却破格得到赏识,加上姜家助力,顺利成了世家新贵之首。但这一世,要是王文元一举夺魁,率先被萧澈当作打开世家的突破口,那某人恐怕就得意不起来了。
王文元果真下场参加乡试,还一举夺得了头名。王家对此不仅听之任之,还大摆宴席庆祝。一些旁系子弟也纷纷下场参与科举。
不过,像姜家这样的几个清流大世家并未参与。我回宫时,瞧见萧澈正站在我的书桌前。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我忘了收起来为殿试写的策论。
萧澈虽说平易近人,可后宫干政这种事,他绝不容许。他沉着脸,我心里直发慌。没想到,他开口道:“你藏得可真深啊。”他怪我从不跟他多聊这些。
他认真地说:“女子也有女子的智慧。一个帝王要是自己没本事,才会把过错怪到女人和外因头上。”之后,他带我微服出宫去了民间。
我们到田间,看着百姓辛勤劳作。那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一片金色的海洋。他说:“今年会试出‘君为轻,民为本’这道题,就是这个原因。这是前朝覆灭的根由,也是我和父亲一生的心愿。”
他说着,眼里闪烁着光芒,那光芒如同星辰一般,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我第一世只活了十年,虽足不出户,但也知道那时四海太平、百姓安乐。可谢长渝却打心底里轻视萧澈,就因为他的出身和礼贤下士的态度,让那些世家子弟自视甚高。
如今我才明白,世家那种故步自封的骄傲固执,是多么可笑。回宫时,突然冒出了刺客。萧澈赶忙让侍卫都来保护我,却没留意身后空出了一个破绽。
千钧一发之际,我朝他跑去,他却转身把我护在身后,硬生生用手臂挡了一刀。那刀砍在手臂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紧紧抱着我,神色慌乱,低声呢喃:“我不能再害你一次了。”我疑惑地问:“什么?”
“没什么。”
我和萧澈越来越默契,可进宫一年多了,我和皇后都没身孕。皇后自然不会有,她和萧澈压根没圆房。她的心上人战死沙场,她爹说家里必须送个女儿进宫,她就来了。
她跟萧澈太熟了,大婚那天两人大眼瞪小眼,始终跨不过那道坎。她常跟我说:“要是你以后想当皇后,我就出宫逍遥去。”
可我知道不行,她父亲手握重兵,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萧家与他们家才能安心。大臣提议广开后宫,萧澈以世家会不满为由拒绝了。他跟我说起这事,我却道:“陛下若想尽快笼络人心,选秀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气得拂袖而去,我一脸茫然。皇后知道后,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呀?”
我愣住了。皇后见我不开窍,压低声音说:“诗妤,他喜欢你呀。”可我这一世不是为情爱而来,我把萧澈当作知己。第一世那篇让谢长渝得萧澈青眼的策论,是我呕心沥血写出来的。
萧澈用了十年,把我所想的都实现了,甚至做得更好。我第一世活得那么不值,却还是感激他实现了海晏河清的景象。
萧澈最终还是没同意选秀。自从皇后点破后,我见了他就不自在。第一世我和谢长渝,大概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姜家也不教这些。我读了那么多书,活了两世,也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萧澈望着我,就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这就是喜欢吗?这一年春闱,谢长渝下场了。因为上一年,状元是他堂兄谢凭文,还入了翰林。他向来容不得别人盖过他的光芒。
然而,谢长渝最终只名列二甲。民间流言蜚语四起。
“贵妃娘娘曾与谢公子议亲,陛下不高兴,所以打压公子名次。”
“不然以谢公子的才学,怎会落榜?”
“陛下就是做做样子笼络世家,不会再有上一届状元、探花同出身世家的好事咯。”
谢长渝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没进一甲,他认定是我从中作梗,想用舆论逼迫萧澈。他不知道,我向萧澈推荐了几位主考官,都是心思实在的纯臣,他们觉得谢长渝的文章辞藻华丽却流于表面。
我要把谢长渝的青云路彻底掐断。事实上,前世真正打动萧澈的,是那篇我不得不冠上谢长渝名字的策论,还有姜氏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名望。
如今谢长渝一无所有,自请然,终究是再也得不到萧澈的青睐了。此次殿选,题目偏重实用,考的是对水利农事以及赋税的见解。
世家子弟虽学问出众,却不了解百姓的需求和帝王的心思。一旦从私情牵扯到朝事,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萧澈破天荒地公开了殿选题目和考生试卷。谢长渝的试卷仍存在争议。那文章,读书人赞不绝口,实干派却直摇头。
萧澈借此给所有人留下一个问题:读书做学问,究竟是为了什么?谢长渝一条路走不通,竟又寻得一条青云道。虽未入前三,却得了丞相千金的垂青。
这也不奇怪,谢长渝长相英俊,气质风流,向来讨女人喜欢。丞相老来得女,对这唯一的女儿千娇百宠。女儿喜欢谢长渝,丞相拗不过,便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为谢长渝铺路,把他塞进了翰林院。
萧澈跟我解释:「丞相是最先归顺的前朝重臣,我必须礼遇。」他在朝堂上依旧束手束脚。谢长渝靠着裙带关系进入翰林,自然遭人排挤。
不过他很能忍,加上丞相从中斡旋,处境好了不少。我微微蹙眉。萧澈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怎么看呢?同床共枕,深仇大恨。我只能说:「臣妾与他并不相识。」但我可没忘了他,打算给他送份大礼。
前世,谢长渝有个红颜知己红袖,是万花楼的当家花魁。她本是落官家千金,只卖艺不卖身,谢长渝是她唯一的入幕之宾。
世人对男子宽容,对红袖添香的故事一笑了之。可自视甚高的谢母却怪我抓不住夫君的心,小姐夫人们都拿我当笑话。
后来我才知道,她与谢长渝有旧情。我病重时,谢长渝毫不顾忌我,纳她入府。她见到我故作惊讶:「呀,夫人的脸色竟这般不好了。」
那一刻,难堪如泥泞爬满全身。民间话本还歌颂他们的爱情。但这一世,他们不会有动人故事了。
我设计把谢长渝引到万花楼,买通红袖身边的婢女。在他们相认时,送上一杯合欢酒。再添油加醋地告知安乐侯世子。
如今谢长渝没了姜家、相府,还能去哪找青云梯?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我想起远在清河的家人。
进宫后,我没收到家中一封书信。今生能护姜家安然,也算尽孝了。我故意把家乡老物件放显眼处,萧澈果然问起。
我说起往事:「我自幼肩负家族希望,功课做不完。」
「大些就跟母亲学管家。」
「父亲严厉,母亲只知给我炖汤。」
萧澈说:「但你还是想见他们,对吧?」我生辰将至,萧澈特许姜家进京团聚。
姜家回信说母亲身子不适,不宜远行。萧澈为了我,亲自去了趟清河。他办成了事,回来却没显得高兴。
他抱住我:「诗妤,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父亲的性子,在他面前肯定不会掩饰。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
姜家进宫的家宴,太后也来了。可这礼遇让父亲更趾高气扬。父亲说:「永乐十四年,我去过一回国宴,至今难忘啊。」
那年宫中与万民同乐,邀了很多清流白身入宫。极尽奢靡,礼数繁琐。文人与皇室都觉得这才是礼仪之邦的盛景。
大哥面露难色,习惯性顺从父亲,只能沉默。我开口:「陛下一心为民,宫中吃用从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才有如今的景象。」
父亲大怒,碍于天子跟前,压着怒火道:「为父从前如何教你的?你怎可随意评判朝政?」我正欲开口,萧澈抢先笑道:「贵妃见识非凡,让朕获益良多,这都多亏了姜先生悉心教导啊。」
父亲皱了皱眉,回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萧澈语气强硬,直接打断他,「姜先生向来重礼,贵妃既已入了皇家,便不再归先生教导了。」
他没明说的话,大家都懂,如今我与父亲的关系,已从父女变成了君臣。父亲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太后见状,适时开口,轻声道:「哀家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送到这里吧。」临离开时,母亲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似藏着千言万语。
姜景甜的眼睛却不停地往萧澈身上瞟,那眼神里满是倾慕。父亲一直觉得我不嫁谢家是贪图富贵,却不知他这小女儿,野心更大。
我笑着看向大哥,问道:「兄长可知道前朝一亩地的产量是多少吗?」大哥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耐心解释道:「前朝时,一亩地出米一石,而一个人一年要吃两石米。」顿了顿,我又接着说:「可如今,一亩地出米能达到两石了。」
大哥满脸疑惑,问道:「妹妹,你说这些是为何啊?」我望着远方,感慨道:「百姓们每日辛苦劳作,不过是为了能吃饱饭啊。」
我又看着大哥,问道:「兄长觉得,我们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留下传世之作,还是平步青云?」
大哥沉思片刻,眼神变得坚毅,大声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接着说:「我回到族中,定会与先生们好好探讨此事。」
小弟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嚷嚷着:「我喜欢皇上,我要学武,我要从军!」
父亲一听,脸瞬间气得铁青。
在父亲心中,一直秉持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
萧澈也不再迁就,冷冷地看了小弟一眼。
大哥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弟的头,赞许道:「很好。正是有了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文人们才能安安心心地念书做学问啊。」
大哥又转头对小弟说:「幼仪很有志向,比我都要强呢。」
父亲是典型的一族之长,向来独断专行,容不得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
可他的子女们却纷纷走上了他所厌恶的道路。我心想,这或许就是对他的一种报复吧。
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驳斥,反而流露出想要在国子监任教的想法。
甚至还打算在京城为姜景甜挑选一门合适的婚事。
这样一来,除了大哥,其他人都要在京城安置下来。
而这也让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困扰着我的答案。
在京郊的禅院,我偶然看到父亲正恭恭敬敬地向谢长渝行礼。
我心中不禁大为震惊。
我一直就觉得父亲对待谢长渝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我曾经甚至猜测,父亲是不是年轻时与谢长渝的母亲有过一段旧情。所以他才爱屋及乌,前世才一味地让我忍让恭顺。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可父亲连萧澈都有些轻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如此恭敬地行礼呢?
他心中最挂念的,不就只有前朝……等等,难道是前朝!
就算斩草除根,或许仍会有漏网之鱼。等我回到宫中,姜景甜已经在等着我了。
她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
第一次进宫时,她那双眼睛就贪婪地四处打量着。
我试着为她挑选了几户清流人家,可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她从小就喜欢和我争。
这次她又打算怎么压过我呢?
想来只能去找萧澈了。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向我打听萧澈的喜好和行踪。
今天也是如此,知道萧澈要来和我一起用膳,她就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我便派人把皇后也请了过来。
我和萧澈还没什么反应,直性子的皇后就已经看不惯姜景甜频送秋波的样子了。
她直接问道:「姜姑娘好像眼睛有毛病,有没有请太医看看?」
姜景甜尴尬地笑了笑。
接着皇后又说起闲话:「从前啊,本宫有个好姐妹,她夫君趁着她生病,和小姨子勾搭上了。本宫一怒之下,打断了那男人的腿。」
萧澈脸色一僵,我差点笑出声来。
皇后笑着看着姜景甜,问道:「姜姑娘觉得这男子是不是罪有应得?」
姜景甜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她被皇后吓得饭都没吃完就提前告退了,据说晚上还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我在心里冷笑,这才哪到哪呢。
然而晚上,萧澈却狠狠地折腾了我一夜。
他贴着我的耳朵说:「姜诗妤,我也是挑食的。」
「找皇后不如找我。」
「包君满意。」
再次见到父亲时,我以姜景甜的婚事为试探。
我提到了有名望的清流人家、无权的勋贵,还有手握兵权的本朝重臣。
没想到他竟然更倾向于后者。
即便那位将军出身行伍,不通文墨,长相也不堪入目。
我这才发现,他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外人或许会以为他是在为我铺路。
只有我明白,他是为了谢长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可他一心为谢长渝铺路,谢长渝又为何要灭掉姜氏呢?
我告诉姜景甜,父亲想把她嫁给马将军。
我对她说:「至于这位将军是谁,你可以自己去京郊大营打听打听。」
姜景甜再次进宫时,脸色惨白如纸。
或许她不仅打听清楚了,还亲眼见到了那位将军。
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跪在我面前。
她带着哭腔说:「姐姐,我,我不愿意,你帮帮我。」
我依旧笑着,如同她记忆中的模样,说:「姐姐只有你这一个妹妹,自然会帮你。可这是父亲的意思……」
她有些不服气地说:「姐姐要是当初不执意违抗父亲,如今哪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我解释道:「当初是因为圣旨已到,父亲不得不答应。」
姜景甜眼睛一亮。
我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安南侯府世子陆明英俊多情,最喜欢才女,还经常去荟英楼参加诗会。」
这位世子在前世可是出了名的。
他用甜言蜜语哄得姑娘们失了清白,带回侯府后就会变脸,在床榻间折磨凌辱她们。
但他是侯府的独苗,所以这些事一直被遮掩得很好。
后来他娶了与侯府利益关联很深的镇北将军的独女。
那姑娘更是心狠手辣,婚后一直和他一起凌辱那些侍妾。
直到有一位侍妾抓住机会跑了出来,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萧澈得知后大怒。
谢长渝还跟我说,这事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此时婚约还未确定,陆明依旧表现得对所有女子都心软多情,来者不拒。
在我的有意推动下,父亲似乎真的选定了马将军。
而陆明成了姜景甜在情急之下的最好选择。
她向来自信,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她一定会以为,我会为了她退婚。”
那边,姜景甜正为自己的出路费尽心思。而这边,萧澈也终于查清了谢长渝的身份。
“他是前朝太子侍妾的遗腹子。”萧澈告诉“我”。
“他娘亲趁乱逃出宫,被刚失去孩子的谢母救了下来。”
“我”恍然大悟。
“父亲肯定早就知道了,他把谢长渝当成了对前朝的全部念想。”“我”心想,“他觉得谢长渝才是正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拨乱反正。”
“前朝仅存的血脉,自然比我金贵得多。”“我”苦笑,“我一个女儿家,不能实现抱负,不能名垂千古,甚至无法延续他的血脉。他非要我嫁谢长渝,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支持他。”
“可笑我前世还以为,是谢长渝借了我和姜家的势才平步青云。”“我”自嘲,“其实没有我,父亲也会举全族之力为他铺路。”
知道真相后,“我”满心都是心寒与不甘。
萧澈轻轻搂住“我”,安慰道:“若只是他,我保证姜氏可保。”查出背后的隐秘后,萧澈打算按兵不动,彻底肃清前朝余孽。
然而,随着调查深入,一个惊天秘密浮出水面。
“谢长渝不是先太子的血脉。”萧澈眉头紧皱,“是那名侍妾与人通奸所生。”
“我倒要看看,父亲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我”冷笑道,“他为了这么个奸生子,第一世毁了我的一生,第二世要了我的性命,第三世又想牺牲另一个女儿。”
而姜景甜,比“我”想象中更有手段。她有了身孕。
按常理,她应该坐小轿入府做妾。但安南侯府既要顾及姜氏与贵妃的脸面,又不能违背与将军府的约定。
父亲万万没想到姜景甜会做出这种事。
姜景甜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含糊不清地说:“女儿错了,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怒不可遏,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又把她推到母亲身上,骂道:“你教出的好女儿!”
“子嗣又不是女子一人能生的,教导子女也不只是女子的责任,出了事却好像与男子无关了。”“我”暗自腹诽。
“我带你们去见萧澈,安南侯父子也在。”“我”说道。
到了之后,“我”淡淡地开口:“世子,本宫妹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何说法?”
姜景甜没想到“我”会直接挑明,吓得脸色惨白。
安南侯世子脸色一变,当场拿出姜景甜的亲笔信与帕子为证。
父亲气得站立不稳,说道:“教女无方,任凭侯府处置。”
姜景甜扑到“我”跟前,哭喊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
“侯爷怎么打算?”“我”看向安南侯。
安南侯表示,已与将军府协商,娶姜景甜做平妻,但将军府要求她先进门。
“倒也公允。”“我”点点头。
姜景甜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赌赢了。
“她不知道,今后会输得有多惨。”“我”冷冷地想,“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如何进的安南侯府,让她在定京上流圈子永远抬不起头。”
谢长渝大概是疯了,不再像前世那样步步为营。
他为了不属于自己的皇位,联络前朝叛党,勾结北越。
这消息是皇后昔日心爱的少年郎带来的。
一别多年,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少男少女。
“他没有死,只是将计就计去了北越卧底。”萧澈告诉“我”,“皇后还不知道,我不敢说,怕她直接拿鞭子抽我。”
“那我替你走一趟。”“我”无奈道。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眼眶瞬间红了。
“他没死,那真是太好了。”皇后喃喃道,其他的,她都不在意了。
皇后又哭又笑,非要留“我”住一夜,说要跟“我”讲讲她的故事。
这些日子,“我”变得嗜睡易疲,闻不得油腥,葵水也迟了一月有余。
看到桌上的鱼,“我”又忍不住犯恶心。
皇后满眼惊喜,赶忙宣了太医,果然证实“我”有孕。
“我”有些恍惚。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娘亲。”“我”茫然地说。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呀,快告诉太后与陛下。”皇后兴奋地说。
“今日晚了,明日我要亲自告诉萧澈。”“我”拦住她。
皇后狡黠地笑了笑。
可第二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萧澈便说要御驾亲征。
“我”把话咽了回去,眉头紧皱。
萧澈安慰道:“我和父皇筹备多年,此番必定拿下北越。至于京中,我只是把戏台子让给他们罢了。”
直到萧澈临行,“我”都没告诉他“我”有…… 孕的消息。
进宫这些日子,无论何时,他始终默默站在我身后,为我遮风挡雨。
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必须让他毫无顾虑地前行。
萧澈离开京城后,京城的局势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压抑。
我假借太后的名义,将父亲召进了宫。
父亲见到我,眉头一皱,张嘴就骂:“娘娘怎么在这儿?这太不合规矩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总比叛臣谋逆要合乎规矩得多吧。”
父亲脸色瞬间大变,惊问道:“什么意思?”
我又追问:“在父亲心中,血脉就那么重要吗?您觉得前朝血脉才是正统,女儿无法延续血脉,就可以随意牺牲?”
父亲脸色阴沉下来,怒喝道:“大胆!”
我挥挥手,示意手下把前朝东宫的旧人和谢家的下人带上来,详细地向父亲讲述谢长渝的身世。
父亲的脸色先是铁青,接着变得惨白,最后力气全无,瘫坐在地上。
他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冷冷地说:“先不说他根本不是前朝血脉,就凭他勾结北越这一点,又怎么能胜任皇帝之位?”
父亲瞪大双眼,质问道:“什么勾结北越?”
我嘲讽地看着他,不再多说废话:“交出叛党名单,或许还能保住姜氏无辜之人。”
父亲仰起头,坚定地说:“姜氏绝不依附叛党。”
我冷冷一笑:“从现在起,大哥就是姜氏的族长了。”随后,我下令将父亲软禁起来。
其实我原本就没指望能从父亲这里得到什么,萧澈的探子早已查得八九不离十。
我只是念及养育之恩,给他最后一个机会罢了。
萧澈走后半个月,想必已经与北越交上了手,谢长渝带着叛军起兵造反了。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顺利地攻进了京城。
太后带着我和皇后在大殿与谢长渝对峙。
谢长渝身后跟着一群前朝旧臣,满脸得意。
他大声说道:“大殿已被我包围。本宫乃是先太子遗孤,今日就要拨乱反正。”
接着,他又看向我,问道:“姜诗妤,你本来应该是皇后的,你后悔吗?”
皇后小声问我:“你不是不想做皇后吗?”
我想不想做皇后暂且不说,她确实不太适合这个位置。
太后轻轻拍了拍手。
只见羽林卫统领突然将剑指向谢长渝。
羽林卫立刻将他们团团包围。
谢长渝大怒,吼道:“陈文!”
陈统领说道:“我们弟兄十二人,除了我,其余人都为保护先太子家眷而死。我的恩情已经还清了。我的这条命,是陛下在战场上救回来的。”
谢长渝却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啊,太后、皇后、贵妃与我一同陪葬,我输了,萧澈也不会赢!”
我们听了,脸色都变了。
这时,皇后身边的奶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皇后娘娘,奴婢有罪。奴婢是前朝的细作。”
“可奴婢看着娘娘长大,娘娘从不把奴婢当下人,奴婢怎么忍心下毒啊!”
说着,奶嬷嬷身子一软,吐出一口血:“忠义难两全,这毒药,奴婢就自己用吧。”
皇后大喊一声:“嬷嬷!”
她愤怒地看向谢长渝,随手抽出旁边侍卫的刀,朝谢长渝掷去。
谢长渝还没反应过来,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那把刀正中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我大声说道:“谢长渝,你的生母与人私通,东宫旧人和谢家下人都可以作证。”
谢长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难堪,但却没有太多意外。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看来前世他不只是把姜家当成垫脚石。
他清楚姜家支持他,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父亲知道真相,必然会反咬他一口。
谢长渝强忍着疼痛,试图站起来,可还没站直,就被一箭穿心。
是萧澈。
他身着铠甲,宛如天神下凡。
得知谢长渝兵败的消息后,父亲选择了自尽。
他说自己有眼无珠。
他后悔的,始终是谢长渝并非先太子血脉,自己追随错了人。
于是,我把父亲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大哥。
陛下仁慈,不牵连姜家无关人等,但父亲不配进入姜氏宗祠。
大哥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我笑着说:“他与谢长渝勾结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想过全族?他可有过一丝不忍?”
我们难道就该为他所谓的大义而牺牲吗?
大哥不再多说什么。
姜景甜多次递牌子想见我,之前我一直压着没让她进来。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是我最后一件未了的心事。
姜景甜脸上带着伤,一进来就想朝我扑过来,被宫人一把推开。
宫人提醒道:“我们娘娘有了身孕,世子夫人小心些。”
姜景甜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低下头说:“姐姐真是好福气。妹妹可就惨了。”
我轻轻吹开茶沫,淡淡地说:“是吗?”
姜景甜咬牙切齿地说:“那安南王世子……” ——」
我伸手打断她,语气冷漠,「妹妹,这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跪着,你也得把它走完。」
姜景甜先是一脸惊愕,很快反应过来,怒目圆睁,「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你害我!」
我轻轻勾起嘴角,嘲讽道:「那又怎样呢?」
姜景甜咬牙切齿,「我要去告诉陛下,揭露你这蛇蝎心肠!」
我微微一笑,淡定回应:「陛下还说我让你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号,已经算宽慈了。」
姜景甜彻底呆住,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我可是你亲妹妹啊。」
是啊,前世我是她亲姐姐。
我意味深长地说:「大概是因为前世你亏欠我的吧。」
皇后好不容易等回了她的少年郎,一刻都不想多待在宫里,心里盘算着红杏出墙。
萧澈安排她假死出宫。
那人去就任北境指挥使,皇后会换个身份和他一同赴任。
临行前,皇后兴奋得睡不着觉,一想到再也不用被宫务缠身,脸上满是喜悦。
她拉着我的手,当着萧澈的面说:「宫里实在没意思,做皇后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哪天腻了,就带着我干儿子干女儿去北境找我。」
萧澈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不会有那一天。」
皇后撇撇嘴,兴高采烈地走了。
国不可无后,萧澈顺理成章地封我为后。
因为我有了身孕,一切都得抓紧办。
萧澈让我从中宫而入。
这可是元后才有的待遇。
赢了北越,肃清了前朝乱党,大臣们对萧澈敬畏有加,没人敢提出异议。
我和萧澈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萧澈目光澄澈,深情说道:「梓潼,我会与你共享天下山河。」
18 番外
母后很喜欢皇后,但总说皇后太冒失,想为我娶个端庄的世家女子。
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姜氏的嫡长女姜诗妤。
我路过清河时见过她一次。
她女扮男装去参加诗会。
我在后巷听到她抱怨,说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那只是惊鸿一瞥,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又想起来,不知不觉念出了她的名字。
母后擅自做主,要封她为贵妃。
我赶忙派人去追懿旨,却得到她自尽的消息。
我这才知道,姜氏女不为妾。
是我不该肖想她、折辱她。
我为此深感愧疚,对姜家多有照拂。
没想到却养出了一头狼。
她父亲想拥护谢长渝夺位。
我处理姜家时,才知道是她父亲害死了她。
我日夜难安。
四处搜寻有关她的东西。
在她死后的第十年,我爱上了她。
上天有灵,我竟然重生了。
这次随着太后懿旨送去的,还有我的聘礼。
我要给她应有的一切。
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只是姜景甜除外。
「她……」可她不爱我,只想和我做交易。
她救了我,我以为又要失去她。
我差点露馅。
我想这辈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生下太子后,我封她为圣后,让她和我一起临朝。
大臣们自然争得面红耳赤。
但我早已经做了许多铺垫。
我一直记得前世她黯然的神色。
她有才华有抱负,不该被困在后宫。
帝王无能才会惧怕女子、忌惮外戚。
过了很久,我终于忐忑地对她说:「我重活了一次,前世我间接害死了你。」
她愣了很久,突然落下泪来。
她说那是她的第二世。
她平静地说起第一世,我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轻轻抱住我,温柔地说:「真好啊,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爱着我。」
来源:墨里寻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