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妈,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糖糖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不舍的光芒。
“妈妈,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糖糖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不舍的光芒。
沈知意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刚修改好的离婚协议保存好,她低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定:“对啊,宝贝,世界这么大,妈妈想带你去看看,糖糖愿意陪妈妈一起吗?”
“可是温叔叔今天才给我带了娃娃回来,他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糖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怀里的娃娃因为她紧张的手指而微微变形。
这是她从温明远那里得到的唯一礼物。
沈知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和温明远结婚六年,两人的关系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外界不知道他有妻子,更不知道他有女儿。
她生产那天,温明远飞去国外陪他的白月光过生日。
糖糖刚学会说话时,沈知意兴奋地找到他,满心欢喜却换来他的冷漠拒绝:“别叫我名字,也别让她喊我爸爸。”
她的热情被冷水浇灭,巨大的委屈和不甘笼罩着她,但她只能含泪点头:“好的,温总。”
这四个字,就是她和温明远的全部关系。
他发号施令,她准确执行。
只有工作来往,仅此而已。
但她还是疏忽了,糖糖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叫爸爸。
在一次温明远带着客户突然回来时,糖糖脱口而出。
沈知意第一次见到温明远那么阴沉的表情。
他狠狠地瞪了她和糖糖一眼,仿佛有滔天的仇恨。
对客户解释:“是保姆和她的女儿,小孩子不太会叫人。”
那之后,温明远便再不踏足这个家。
糖糖渐渐长大,也学会了恭敬地对着电话那头叫温先生。
每周都期待地等着主动给他打电话。
这还是沈知意不忍看女儿难过,以死相逼争取来的约定。
得到温明远的认可,仿佛成了女儿的执念,又何尝不是沈知意的执念?有次沈知意熬了五个大夜,帮温明远争取下一千万的合作,她顶着黑眼圈,满心欢喜等着男人的夸奖,温明远却千里迢迢奔赴国外,为白月光处理两个亿的烂账。
糖糖半夜发烧,她手忙脚乱送去医院,车打滑撞在树上,温明远的电话却怎么都不通,最后对方干脆关机。
她只能抱着糖糖,拖着受伤流血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医院,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十天。
后来沈知意才知道,那一晚白月光短暂回国,温明远推了所有的合作,安慰了白月光一整晚。
沈知意不想骗女儿,她轻声说:“糖糖乖,妈妈带你去国外,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你不愿意陪着妈妈吗?”
糖糖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一定要走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马上生日了,说不定爸爸一高兴,就认我了......”
她极力克制着哭腔,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沈知意心疼得发紧,鼻子一酸,把头埋在女儿的衣服里,怕女儿担心自己哭了。
“爸爸的心上人要回来了,我们该走了。”
“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他更讨厌我们。”
糖糖莆萄般的大眼睛猛地瞪圆,连连摇头:“我不要,不要他更讨厌我。”
她搂着沈知意的脖子,却还有渺茫的期待:“还有两周我就考完期末,可不可以再等两周?”
“万一,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不会有万一。
甚至你手里的娃娃,都是他因为心上人高兴,才大发慈悲。
面对着女儿泪眼婆娑的小脸,沈知意的心如刀绞,她艰难地咽下苦涩,声音颤抖着说:“宝贝,我们再等两个星期,就两个星期。”
他们的相遇、婚姻、糖糖的出生,这些曾是她生命中的温柔时刻,支撑着她走过那些漫长而孤独的黑夜。
而现在,她要用这最后的两周,向他告别。
两周后,他们将各奔东西。
清晨,沈知意早早地来到公司,打印出离婚协议书,同时开始准备辞职信。
六年的努力,她才爬到TN集团大区总经理的位置,但现在,她不得不放弃这一切。
因为温明远是集团的掌舵人,而公司是他的家族企业。
从青涩的初中到成熟的大学,沈知意默默地爱了温明远九年,追随他的脚步进入了TN集团。
在一次新员工聚会上,她才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与乔歆韵共同创业的计划。
然而,乔歆韵突然与国外的财阀继承人闪婚,让温明远措手不及,从此一蹶不振。
那时,温明远醉酒后,沈知意第一次产生了贪念,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转变。
但很快,她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了代价——她怀孕了。
于是,她成了温明远不为人知的妻子,而他们的女儿,也仿佛成了私生子。
九年的深情,在六年的婚姻中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片废墟。
这代价太过沉重,几乎摧毁了她的人生。
沈知意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离职流程的最后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确认”。
纸质的离职通知需要递交给人事部。
她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高挑的身影。
温明远正低头仔细地交代着什么,他看向乔歆韵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真是一对璧人。
沈知意愣在原地,耳边传来同事们的窃窃私语:“看看,温总亲自陪着来办入职。”
“难怪最近温总心情这么好,原来是有喜事啊。”
沈知意听着这些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楚。
她低下头,将离职通知放在HR的桌上,突然,一只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她惊讶地抬头,对上了温明远深邃的眼眸。
即使到了现在,这双眼眸依旧能让她失神。
“温……”
她的话还没说完,乔歆韵走了过来,亲昵地挽住温明远的手臂。
“这就是你那个跟了你九年的小学妹吗?”
温明远看向乔歆韵,眼中露出了不属于他的温柔,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他就这样无声地拉开了与沈知意的距离,急于在乔歆韵面前撇清与她的关系。
沈知意感到喉咙发紧,眼眶中的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六年的婚姻,温明远连一个微笑都很少给予她。
但现在,他却如此轻易地、随意地、毫无保留地将这份温柔给了另一个人。
原来,他并不是一座冰山,只是对沈知意,他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
温明远对她的惩罚,从未停歇。
沈知意六年的孤独坚守,在他口中不过是“记不太清”。
谈及自尊,显得太过矫情。
沈知意勉强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只是巧合。”
她本想至少当面告诉温明远她要离开,但现在看起来,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沈总,外面有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说是您的女儿。”
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
沈知意愣住了,探出头去,就看到糖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身上还沾着血迹。
糖糖一看到温明远,立刻冲了进来,大声哭喊:“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沈知意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急忙伸手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糖糖的嘴唇微微颤抖,紧紧抱住温明远的裤腿,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不敢大声呼唤“爸爸”。
她只敢小声地啜泣:“呜呜呜。”
她心里默默祈祷,如果爸爸能够拥抱她一次,那该多好。
即使别的小朋友嘲笑她没有爸爸,她也愿意忍受。
温明远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嘴角紧抿,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乔歆韵身上时,那丝情绪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冷若冰霜:“沈总经理,看好你的孩子,这里不是游乐场。”
沈知意的心仿佛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糖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温明远已经收回了目光,无情地抽出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和糖糖,虽然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沈知意在给糖糖处理伤口的时候,女儿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她用沙哑的声音安慰道:“不疼的,妈妈会帮你讨回公道。”
泪水流得更急了。
沈知意当然明白女儿哭泣的原因。
比起伤口的疼痛,温明远的冷漠更让她们感到心如刀割。
但她不能说出真相,也不敢说出真相。
一旦说出,她所有的防线都会崩溃。
她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为女儿撑起那片小小的天空。
处理完伤口后,沈知意提前请了假。
她抱着女儿来到电梯口,恰好看到温明远和乔歆韵在电梯前谈笑风生。
温明远看到沈知意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深不可测。
沈知意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向对面的楼梯间。
这里是二十层,但对她来说,这比在电梯里那几秒钟的窒息要好得多。
她一层一层地往下走,身后的低声笑语再次响起。
温明远甚至连一句普通的挽留都不愿意说出口。
糖糖紧紧依偎在沈知意的颈窝,小声但坚定地说:“还有十三天。”
沈知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紧紧握住。
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连最基本的父爱都得不到呢?“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她当初的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她的贪婪,如果不是她......每年女儿生日时,她都会呆呆地坐在窗边,期待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沈知意的心如刀割。
她无数次想要放弃,但糖糖就像是她生命中的光芒,她的救命稻草。
“妈妈,别哭了。”
糖糖敏感地察觉到了,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她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
她学着沈知意的样子,用额头抵住沈知意的额头,含糊不清地安慰道:“糖糖会一直陪着你的。”
当她们终于走到一楼时,沈知意的脚后跟已经布满了血迹。
她却浑然不觉,在前台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大门。
“电梯里有鬼吗?为什么不坐电梯非要走楼梯?”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从左侧传来。
沈知意猛地转过头。
温明远身姿挺拔,面色不悦,扫过她的脚后跟:“不要用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来吸引我的注意。”
她的成全和识趣,在他眼里不过是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不爱了,做什么都是错的。
沈知意无力辩解,她垂下眼睛,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温明远对她的顺从感到意外,他正色打量着她。
而她已经转身离去。
“过几天......”
女人的背影停住了。
温明远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是糖糖的生日。”
一大一小同时看向他,震惊的表情如出一辙。
比见鬼还要夸张。
沈知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确认道:“你要给她庆祝生日吗?”
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糖糖的表情更不用说,仿佛她即将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温明远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松动了。
仿佛一直走过的平淡无奇的路,突然间多了一抹绚烂的色彩。
“那天应该没事,糖糖,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沈知意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糖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我……可以要一个户外生日会吗?”
她看到许多小朋友都有过这样的生日会,心里满是羡慕。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沈知意紧张地看着温明远,心里忐忑不安:他这么抗拒爸爸的身份,会不会生气呢?两人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判决。
“好,那就办户外生日会。”温明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沈知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糖糖更是惊讶地问:“妈妈,我是在做梦吗?”她傻乎乎地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伤口渗出了血迹,但她的脸上却挂着傻笑:“不是做梦。”
沈知意含泪而笑,心疼地擦去糖糖额头上的血渍。
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母女俩却哭哭笑笑。
温明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回去后,糖糖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日会的准备中,亲手制作了许多请柬,一个个邀请班上的小朋友。
沈知意也乐意帮忙,无论多难的事情都想办法解决。
生日会的前一晚,糖糖埋头画画,突然开朗地抬头问沈知意:“爸爸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吗?”
她又自言自语:“不管什么礼物我都喜欢。”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只要爸爸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最后的布置终于完成,也到了温明远和糖糖约定的通话时间。
糖糖紧张地拨出了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
被抛弃和拒绝的恐惧感让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沈知意注意到了孩子的异样,安慰道:“可能爸爸在忙,等下再打一遍?”
电话再次拨出,又是一阵机械的嘟声。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电话突然通了。
“温叔叔,我……”糖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稚嫩的女声打断:“爸爸,有人找你。”
同样稚嫩的声音让沈知意和糖糖都愣住了。
打错了吗?不可能。
温明远的电话号码,他们早已倒背如流。
“谁?”一个更熟悉的声音传来,沈知意不久前才听过。
她慌忙挂断电话,心里七上八下。
糖糖满脸茫然。
沈知意迅速删除了电话号码,强笑着掩饰:“忘了和你说,他换号码了。”
“新号码妈妈还没记住,等妈妈明天记住了再告诉你。”
沈知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地糊弄过去了,但糖糖没有再追问,只是闷闷不乐,失去了布置生日会时的兴奋。
临睡前,糖糖抱着那只已经有点旧的娃娃,爬上了沈知意的床。
“妈妈,明天爸爸会来吗?”她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沈知意心如刀割,单手把她搂进怀里。
“当然会来,你今天乖乖睡一觉,明天就能美美过生日了。”
这虚无缥缈的承诺,就像永远抓不住、无法靠近的温明远。
第二天的生日会上,小朋友们都到齐了,家长们也齐聚一堂。
唯独那个最该出现的人,迟迟没有露面。
有小朋友嘲讽道:“你不会是在骗人吧!你根本没有爸爸!”
糖糖急了,大声喊道:“我有!你才没有!”
沈知意认出这个找茬的小朋友,是上次和糖糖打过架的。
只不过不知为何她的父母没有出面。
小朋友刚说完,看着入口眼睛一亮,欢快招手:“爸爸!妈妈!”
沈知意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缩。
心口闷闷的,一口气堵住。
远处,温明远和乔歆韵挽着手走进来。
小朋友飞奔进他的怀中。
温明远往日总是眉头紧锁,仿佛忧虑重重,而今天却出奇地满面春风。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糖糖身上时,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
糖糖拉着他的手,兴奋地向他展示:“快看!我有爸爸呢!”
乔歆韵的目光也落在了沈知意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沈经理,原来今天是你女儿的生日派对吗?”
“是的,我们枝枝明天也过生日,所以今天特地来学习一下。”沈知意微笑着回应。
枝枝不甘示弱地大声宣称:“我爸爸会给我办一个更盛大的生日派对!”
那挑衅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尖锐而刺耳。
温明远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毕竟,小孩子的话,又何必认真呢?
沈知意的心早已如灰烬,只剩下偶尔翻腾的余火,灼烧着她的心。
她对温明远的单恋,就像没有月光的黑夜,一片漆黑。
直到现在,现实才狠狠地唤醒了她。
“说起来,她的爸爸在哪里呢?”乔歆韵似乎故意挑起了这个话题,仿佛在恶意地触碰沈知意的痛处。
一个清脆的声音抢先回答:“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全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温明远的眼角微微抽动,显露出他的惊愕。
但很快,沈知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环视四周,带着一丝歉意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也是想澄清这一点。”
“糖糖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虽然童言无忌,但还请大家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家长们纷纷过来安慰,乔歆韵也装模作样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沈知意冷漠地打断她:“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
除了这个小插曲,生日派对还算顺利。
糖糖像个小主人一样,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个小朋友。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沈知意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生日派对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离开。
糖糖失神地坐在爱心秋千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这是她用花朵精心装饰的秋千,原本想和温明远一起拍许多漂亮的照片。
但现在,别说照片了,连温明远都只是抱着枝枝,不肯放手。
沈知意走过去,蹲在糖糖面前,温柔地问:“妈妈给你拍照好吗?”
糖糖的眼泪瞬间决堤,她躲进沈知意的怀里,低声呜咽。
沈知意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紧紧地抱着她。
两人整理好情绪,已经是一小时后。
沈知意牵着糖糖的手回家,家里依旧空荡荡的。
桌上只有她为糖糖准备的惊喜,温明远连生日礼物都吝啬留下。
温明远在生日派对中途就匆匆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些,也都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现在,只剩下九天。
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家,充满了太多琐碎的回忆。
沈知意把糖糖哄睡着后,便开始独自收拾。
大多是留给温明远备用的生活用品,浴巾、毛巾、牙膏杯子、拖鞋……有的直到放坏,都没等到使用它的人。
晚上十一点,沈知意丢完第二波垃圾,一出电梯,便与温明远四目相对。
他左手提着一个手提袋,右手正要敲门。
看到沈知意,他难得露出了一丝窘迫:“我……没有钥匙。”
他当然没有钥匙。
那时大吵一架后,他亲手把钥匙折成两半,冲进了厨房的下水道。
沈知意越过他,打开了门,把他挡在了门外:“糖糖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温明远眉头紧锁,似乎在疑惑,她为何会这样对待他。
但这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他毫不在意地再次开口:“我今天打算在这里留宿。”
他一直以为,女人会对他感激涕零。
毕竟,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像普通家庭一样,共享三餐,夜晚共同哄孩子入睡。
然而,沈知意的内心却如针扎般刺痛。
那些曾经渴望的温馨,如今只剩下了复杂的情感。
“算了吧,家里没你能用的东西。”
就在几日前,沈知意还无法想象自己会拒绝温明远。
她的心依旧疼痛,依旧受伤,但她不会再让自己沉沦。
温明远的眉头紧锁,烦躁不安:“你在闹什么脾气?是因为我在公司没有安慰糖糖吗?”
“还是因为我今天没去参加生日会?”
“是你教糖糖说爸爸死了的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面对她的拒绝,他连珠炮似的追问。
沈知意轻轻扬起嘴角,抬眼静静地看着这个让她荒废了十五年的男人。
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她曾被他那种不羁的魅力所吸引,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份不羁已变得成熟而内敛。
只是沈知意,已不再为他停留。
她平静地反问:“糖糖说错了吗?”
“你对我、对她、对这个家,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沈知意的话语坚定而有力,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
温明远紧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她会如此反抗自己。
“既然你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不离婚?”
“好啊,离。”
门口的争吵戛然而止。
温明远眼中满是惊诧,难以置信。
一阵细微的抽泣打破了沉默的窒息。
糖糖抱着娃娃站在门后,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却嗫嚅着:“我不要爸爸妈妈离婚。”
这次,温明远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他警告地瞪了沈知意一眼,推开她走进门。
找了一圈没看到室内拖鞋,他便放弃了,反手拿出纸袋里的娃娃。
“看,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糖糖止住了哭泣,偷偷抬眼看向沈知意。
温明远注意到了,直接抱起她,哄着:“这是爸爸送你的礼物,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听到他自称爸爸,沈知意不禁抬眼看去。
她等了六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或许是那几千个日夜,已经耗尽了她太多的精力。
“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当然可以。”
“那你今天会留下来给我讲故事吗?”
“……可以。”
最终,温明远光着脚走进客厅。
父女俩难得聚在一起,温明远配合着糖糖的各种幼稚玩法,而沈知意则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观望。
有些不对劲,温明远是出于愧疚吗?但补偿得未免太多了。
又是礼物,又是允许糖糖叫爸爸,还打算留宿。
美梦总是残酷的,越圆满,梦醒时分就会越残酷。
刺耳的铃声响起,温明远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他通话时,糖糖快速跑到沈知意身边,满脸兴奋:“妈妈!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糖糖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吗?”
正巧温明远推开阳台门,听到这话,顺嘴反问。
“嗯!”
糖糖重重点头。
温明远盘腿在她身边坐下:“只要你帮爸爸一个忙,以后就可以和爸爸一起生活。”
还有这种好事!糖糖几乎没有犹豫,两眼放光:“什么忙?!”
她眼中的光芒过于闪烁,温明远忽而不知如何开口。
犹豫了半晌,他抬手摸摸她的头:“今天太晚了,明天告诉你。”
她迟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温明远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宝贝,别担心,爸爸今天不走了,我会陪你听睡前故事。”
他那充满父爱的目光,仿佛不沾尘世烟火。
沈知意目睹温明远抱着女儿步入卧室,心中一阵刺痛,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
隔着一道墙,温明远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故事讲得生动有趣,显然不是第一次。
乔歆韵和那个名叫枝枝的女孩的身影在沈知意心头一闪而过。
糖糖珍惜的这些时光,不过是别人剩下的温暖。
她们这对真正的母女,却活得像个窃贼。
沈知意心中的激动渐渐消退,她回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
半小时后,温明远走了出来,四处张望:“家里的洗漱用品放在哪儿……”
“你已经收到了道歉,现在可以回去了。”沈知意冷冷地说。
她没有动,只是裹紧了毛毯,静静地注视着他。
温明远的脸色一沉:“别说那些扫兴的话。”
沈知意的表情依旧平静:“刚才是乔小姐给你打电话的吧。”
温明远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悦:“你现在连谁给我打电话都要管了?”
沈知意感到无力再争辩,她站起身,回到主卧,轻轻关上门,上了锁。
那个骄傲的男人,没有容身之地,自然会离开。
夜幕降临,沈知意几乎一夜未眠。
她不确定温明远是否已经离开,只是整夜都在幻想着他关门的声音。
“爸爸!你怎么睡在沙发上!”糖糖清脆的嗓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卧室门后,沈知意的心跳加速。
他真的留了下来?昨天所说的一家人的生活,难道是真的?她的美梦,不只是短暂的吗?“爸爸给你做早饭。”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伴随着糖糖欢快的笑声。
父女俩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顿早餐。
“去叫妈妈起床。”
沈知意从梦中惊醒,急忙揉乱头发,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女儿礼貌地敲门,语气中满是兴奋:“妈妈,爸爸做了早餐!”
沈知意强忍住泪水:“好。”
早餐的模样并不精致,但这并不影响糖糖认为它是世上最美味的早餐。
匆匆吃完,她急切地问:“爸爸需要我帮什么忙?”
温明远吃得并不多,几乎在糖糖放下筷子的同时,他也放下了筷子。
他斟酌着用词:“你还记得枝枝吗?”
“记得。”
“枝枝她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需要骨髓移植,你的初步筛查和她能匹配。”
骨髓移植,关乎生死,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
沈知意的美梦瞬间破碎。
温明远抿了抿唇,试图解释:“也不一定能匹配上,是医院那边建议……”
“温明远,你现在,是在用我们女儿的生命,去讨好另一个女人吗?”沈知意回过神来,一字一句地打断他。
他喉结滚动,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我做。”糖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什么?!糖糖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了什么!”沈知意第一个反对,声音提高了几度。
而温明远已经兴奋地站起身,破天荒地抱起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果然是我的好糖糖。”
他留下一句“等会来接你”便匆匆离去。
至于沈知意的意愿,他似乎毫不在意。
沈知意,这个从不对孩子大声说话的母亲,第一次破例。
“糖糖!你疯了吗!”
糖糖的声音颤抖着,她的眼神却坚定如初:“妈妈,如果我同意,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这简单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沈知意心中所有的怒火。
她内心的愤怒,化作了无尽的疼惜。
温明远,他何德何能,让女儿为了他,赌上了自己的生命?沈知意紧咬着牙关,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宝贝,妈妈现在就带你离开,我们再也不理他们了。”
糖糖虽年幼,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她摇了摇头,语气异常坚决:“不,妈妈,我不走。”
沈知意当然有能力强行带她离开,但她也清楚,这样做可能会换来女儿一生的怨恨。
她曾犯过一次错误,不愿再次重蹈覆辙。
经过深思熟虑,沈知意给出了最后的底线:“如果你的生命有丝毫危险,我必须立刻停止一切。”
糖糖点了点头。
三天后,在市中心医院,糖糖那小小的身躯被送进了冰冷的仪器之中。
她那瘦弱的手臂,却要承受着抽血的痛苦。
沈知意看着女儿脸色苍白,却强忍着泪水,她的心中如同刀割,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天啊……”
乔歆韵匆匆赶来,似乎不忍直视这一幕,躲进了身旁男人的怀中。
温明远低头,温柔地安慰着她,眼中满是疼惜。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那个在手术室里受苦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沈知意想问,难道糖糖的生命就不值得珍惜吗?但她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她必须尊重女儿的选择。
一番检查后,糖糖的脸色更加苍白,喘息着。
而温明远,依旧紧紧抱着乔歆韵,对亲女儿的关心,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沈知意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
她曾以为自己是在赎罪,是在等待他的原谅,以为他们之间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只是被自己的心雾所迷惑,困在其中。
在等待医院的回执时,沈知意回家迅速签好了离婚协议,并且迅速找好了房子。
距离糖糖的期末考试还有三天,房子过户完毕,医院也有了回执。
“不匹配。”这三个字,让沈知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温明远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真是可笑,自己的女儿没有为他卖命的机会,他竟然还不高兴。
糖糖体力尚未恢复,却蹒跚着找到了温明远。
“爸爸……”她轻声呼唤。
“你叫我什么?”温明远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漠,一张黑脸,阻止着糖糖的靠近。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大好。”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糖糖的头。
然而,沈知意立刻抱起了孩子,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温明远,你是不是很遗憾她没有失去生命?”
“沈知意,你不要无理取闹。”温明远的声音中带着责备。
“妈妈,我……我头好晕。”糖糖的声音微弱,几乎听不见。
沈知意感到肩上的重量,意识到糖糖已经倒下,她惊慌失措,急忙大喊:“医生!”
医生简单查看了情况后,面色凝重:“快,送她进手术室。”
一片混乱中,沈知意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双手紧握。
温明远和乔歆韵匆匆赶来,即使在这种紧急时刻,他们的手依旧紧紧相扣。
“她怎么样了?”温明远问。
不是女儿,不是糖糖,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她”。
沈知意受够了这一切。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狠话:“温明远,我们离婚,我放你自由。”
温明远面带责备:“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谁是家长?”
“我。”沈知意回答。
“跟我们进去。”医生顿了顿,接着说:“孩子的父亲在吗?她一直在念叨爸爸。”
沈知意瞥了眼温明远。
枝枝的哭喊声划破了医院的宁静,她泪眼婆娑地跑出病房,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无助:“我不要打针,我要爸爸!”
温明远的眉头紧锁,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哭泣的身影,步伐加快,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
沈知意的心沉甸甸的,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轻声呢喃:“她爸爸已经不在了,让我去吧。”
糖糖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气,熬过了艰难的手术。
急性感染虽然来势汹汹,但治疗及时,未来的日子不会留下任何阴影。
沈知意没有透露手术室外的点点滴滴,但糖糖似乎能感应到些什么,总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温明远对此不闻不问,直到期末考的那天,糖糖几乎完全康复,坚持要去考试。
考试结束后,她紧紧抓住沈知意的手,眼神坚定:“妈妈,我想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沈知意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着回答:“好。”她迅速办理了退学手续,订了机票,换了货币。
一切手续都办得飞快。
飞机起飞前一小时,沈知意将离婚协议书邮寄到了温明远的办公室。
六年的时间,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心,她的人生课题,终于画上了句号。
离婚协议书,就是她的毕业证书。
快递员接过邮件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飞机起飞前两分钟,沈知意编辑了一条短信,输入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祝你们百年好合】点击发送,成功。
她取出手机卡,轻轻一掰,扔进了垃圾桶。
飞机冲上云霄,糖糖安静地睡在她的怀里。
她凝视着窗外,看着阳光穿透云层,金色的光芒如同利箭般射入。
随后,更多的光明涌入,直至眼前一片晴朗。
结束了六年的漫长黑夜,她的温明,终于要来了。
温明远在会议室里收到消息时,正忙于开会。
这几天他一直泡在医院,耽误了不少工作。
他瞥了一眼沈知意的短信,以为她又在无理取闹,随手就删除了。
“温总,新任大区总经理的任命还需要您亲自审核吗?”“不用。”他摆了摆手,虽然觉得这个职位有些耳熟,但此刻他无暇细想。
自从糖糖晕倒后,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去看看她。
他只想尽快结束会议,至少去给那个小家伙道个歉。
他并不讨厌糖糖,甚至可以说有些喜欢她。
只是每次看到她,他就会想起那个他无法控制的夜晚。
他讨厌失去控制的感觉。
会议结束后,温明远将其他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暂时搁置,直奔医院。
却在医院大厅意外遇到了乔歆韵。
“明远哥,怎么办,医院还没找到合适的配型,但是说可以先用糖糖的血顶一顶。”她满脸的焦虑和无助。
她这次带着枝枝回来,就是为了看病。
温明远一直对乔歆韵心存愧疚,认为是自己当初的犹豫不决,才让她选择了离开,因此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补偿她们。
听到她的话,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含糊地应了一声:“我去问问看。”但当他赶到病房时,却发现人去床空。
他急忙询问护士,得知糖糖早就出院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急忙赶回家中。
却发现家门已经换了新的。
敲开门,里面正在施工,墙皮和地面都被砸得坑坑洼洼。
温明远皱眉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最后事情闹到了警察上门。
直到温明远看到新户主的房产证,他才安静下来。
警察忍不住问:“你老婆把房子卖了你都不知道?”温明远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知道。
这套房子,本来就是沈知意自己买的,因为他不愿意让她们踏入自己的领地。
他站在小区前,感到既陌生又迷茫。
坐回车内,温明远翻出了沈知意的联系方式。
温明远的心头微微颤抖,他翻看着手机里所有的来电记录,每一通电话都是沈知意的呼入,他从未主动回拨。
他的心情复杂,眉头紧锁,仿佛那一夜的纠缠,让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都是沈知意自找的。”他心中暗自咬牙,带着一丝怒气拨出了电话,准备等她接通后好好质问一番。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这无情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
他冷笑着,将手机随意扔到一旁,转身回到了公司。
一周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在公司见到沈知意的身影。
曾经,无论他是否愿意,沈知意每天都会用各种理由送来她亲手做的午餐。
但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收到她的午餐了。
他开始不自觉地在公司里四处走动,每一层、每一间办公室,他都尽可能地露面,期待着沈知意能主动找上门来。
然而,他的努力似乎毫无成效,反而让公司的员工们变得疑神疑鬼,精神紧绷。
温明远越是不想在意,心里却越是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楼层分布图上,沈知意的办公室被他用红笔精准地圈了出来。
“温总,大区总经理问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大区总经理?温明远瞥了一眼分布图,正是被他圈出来的地方。
他立刻站起身:“我现在就过去。”
办公室并不大,温明远一眼就能看个遍。
但他没有看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他“啧”了一声,坐了下来。
新上任的经理一愣,小心翼翼地请示:“这里的布置都是按照沈经理的风格来的,您看哪里需要改变吗?”
新经理上任后,一直不敢有任何改动,因为据说公司总裁非常看重前任经理的工作能力。
温明远的神色变得严肃:“她人呢?”
新经理更加困惑:“这......沈经理离职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离职?!”温明远如同一阵风般站起身,大步走向人事部,准备兴师问罪。
人事部的人颤抖着回答:“乔秘书说是您的意思,而且新经理上任时也请示过您的意见......”
他瞬间回想起几小时前的会议,难怪那个title听起来那么耳熟。
温明远有些恼火:“她是公司的核心骨干,离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来告诉我?你们都在干什么!”
人事部遭受了无妄之灾,只能再次强调:“我们汇报过,乔秘书说是正常的流程。”
说曹操,曹操到。
乔歆韵站在门外,瑟缩着道歉:“明远哥,不好意思,我看那段时间你忙得不可开交,还以为是沈经理提前和你说过......”
事已至此,温明远不想迁怒旁人,板着脸回到了办公室。
乔歆韵追了上去,小声说:“你不是忍她很久了吗?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她回来,就是为了重新挽回温明远的心。
她想要证明给那个男人看,有很多优秀的男人愿意娶她。
本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沈知意。
温明远的眼神冷沉,紧盯着她警告:“这是我的私事,注意你的边界。”
又是这样。
乔歆韵咬着唇。
明明他对她更偏心,但在二选一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隔膜,每当她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就会被那层隔膜无情地弹开。
她必须想个办法。
新来的经理并不怎么样,才来了三天,就惹出了大祸。
客户亏损了百万,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新经理只会尴尬地道歉,那副窝囊的样子让人更加生气。
乔歆韵挡人挡不住,嘴巴也不会说,就这么让客户闯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温明远正在谈新的合作,对方一见这情形,立刻告吹。
温明远气得不行。
可乔歆韵却在一旁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明远哥,没事的,下次再补......”
“从哪里补?”
“你别做了。”
温明远这几天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口气解雇了好几个员工,总经理的位置就这么空了出来,可合适的人选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心里清楚,无论选谁,总感觉差那么一点火候,仿佛谁都比不上沈知意。
他从未意识到,沈知意在他心中的位置竟然如此重要。
某个深夜,温明远放纵自己沉溺于酒精之中,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了沈知意的身影。
那混乱的夜晚和感受,将他拉回到六年前的那个错乱夜晚。
他并没有完全醉倒,眼前的人影清晰可见,他有力气推开她,却不知为何,选择了放任自流。
当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时,他从未有过打掉孩子的念头,脑海中直接浮现出结婚的选项。
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克制着他,他无法缓解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于是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糖糖身上,借着称呼的借口,压抑着他不愿承认的感性一面。
当温明远得知乔歆韵的孩子或许需要糖糖的救命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
他终于有机会让糖糖光明正大地喊他爸爸,他也不必再那么纠结,更不需要承认自己的无能。
然而,这个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
糖糖口中的“爸爸”再次变成了各种枷锁,仿佛承认她的身份,就等同于承认了当时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心动,变成了背叛心上人的卑劣之人。
但现在,无论温明远如何逃避,他也无法再自欺欺人。
六年了,他早已离不开沈知意,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融入他的呼吸和日常生活中。
只是,这还不够。
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主动展示的部分。
“沈知意......”
他低沉的叹息,在夜色中缓缓消散。
乔歆韵躲在门口,神色黯然。
第二天,TN集团大门前,路人纷纷驻足,乔歆韵堵在门口,泪眼婆娑地哀求:“明远哥,我闯祸了,你罚我可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医生说没有适配的骨髓,枝枝恐怕活不了多久,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爸爸一起。”
人事部部长路过,好奇地问:“乔秘书,你孩子不是入的普通报销吗?”
公司福利完善,会给新入员工和其直系家属缴纳完备的社保,因此人事部也大概知道变动情况。
温明远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乔歆韵面露慌张,但来不及阻拦。
“就是小病的意思,不需要用到重大疾病。”
“都要换骨髓了怎么会是小事?”温明远的声音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额......可能是医院误诊?”乔歆韵的声音越来越小。
温明远散发出危险气场,当即拉着乔歆韵和枝枝去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的确是小病,上火导致的流鼻血。
温明远拿着结果,不顾乔歆韵的求饶,直接让人把她们送到机场,撂下狠话:“以后别再回来。”
此时,温明远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竟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病,折腾亲生女儿这么久。
当初糖糖躺在各种检查台上,愣是一声不吭,含泪望着他,只是想听他的安慰,只是想喊他一声爸爸。
温明远追悔莫及。
可是茫茫人海,找两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犹如大海捞针。
温明远开始疯狂找人。
公司上下,人脉资源全面动员,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来搜集线索,并且对提供有效信息的人发放了丰厚的奖金。
在这样密集的搜索下,温明远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线索——南方一个不起眼的私人小岛。
“立刻订机票。”他命令道。
秘书面露难色:“但是,我们马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
“取消。”温明远的回答简洁有力,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心中一直在构思着道歉的话语,直到飞机降落前一刻。
他按照线索来到了沈知意下榻的酒店,这里的隐私保护做得非常到位,温明远和前台磨蹭了一个小时,用尽了各种手段,却依旧没能从前台那里得到任何信息。
温明远抬头,注意到了公放的屏幕,问道:“这是全岛都能看到的吗?”
前台点了点头。
沙滩上,沈知意躺在太阳伞下,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糖糖,也就是沈知意的女儿,正在沙滩边上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啊?”一个古铜色肌肤的男子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冰饮,眼角带着笑意。
沈知意接过冰饮,微微点头:“终于把糖糖的名字改过来了。”出国后户籍的变更特别麻烦,她费了不少时间,今天才终于搞定。
“你呢,还打算回国吗?”沈知意抬了抬下巴,询问着。
周子期是沈知意来到岛上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刚到岛上时,她对路线不熟悉,差点误闯别人的住宅。
如果不是周子期及时出现,她可能早就被误会了。
两人聊过几次后,发现他们竟然算是同行,只是部门不同。
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自然倍感亲切。
周子期笑了笑,自然地躺在她旁边:“本来是计划回去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暧昧地看了沈知意一眼。
都是成年人,那些暧昧不明的心思,不需要说得太过直白。
沈知意坦白自己目前没有寻找艳遇的打算。
周子期却反问她,怎么知道这不是艳遇,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周子期的举止并不让人讨厌,沈知意的空房已经冷清太久,偶尔需要一点温暖。
因此,她默许了周子期的接近。
他忽然神色微变,指着沈知意身后的显示屏问道:“那是你吗?”沈知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她入职TN的证件照。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屏幕上?紧接着,温明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旁边还附上了字幕:“对不起,原谅我吧。”
沈知意的眉头几乎同时皱紧。
更让她不悦的是,温明远竟然还放出了她和女儿的合照。
这人是不是疯了?周子期从她的神色中猜出了大概,主动提供了线索:“这种大屏都是前台控制的。”
沈知意说了句“抱歉”,匆匆起身离开。
她紧赶慢赶地回到酒店,一路上收到了无数的注视。
这让她更加恼怒。
走进酒店大厅,环顾一圈,温明远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不停地录视频、删除,然后再重录。
“温明远,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沈知意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阳光洒在沙滩上,沈知意一身简单的比基尼,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温明远一见,急忙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要轻轻披在她的肩头。
“外面穿成这样,不太合适吧?”他轻声说道。
沈知意却毫不领情,一把推开他的手,眉头紧锁,语气坚定:“这与你何干?”
“怎么无关?你可是我的妻子。”温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离婚协议我已经寄给你了,你若识相,就签字吧。
我们从此两清。”沈知意冷冷地回应,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温明远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固执地拉起她的手:“跟我回家,我会向你道歉,向你解释一切。”
沈知意轻轻避开他的手,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她的心,早已冰冷如霜。
“温明远,是乔歆韵拒绝了你?还是公司无法容忍你的婚姻污点?”她直截了当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
沈知意已经厌倦了被他牵动情绪,讨厌自己总是心存侥幸,想要再次相信他。
第一次相信他,她跌入了婚姻的深渊,被困了六年。
第二次相信他,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不会再给他第三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温明远的手悬在空中,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争吵,甚至没有好好地谈过心。
面对如此决绝的沈知意,他不知如何是好。
从来都是他自顾自地前行,而她,默默地追随在他身后。
“沈知意,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当然有理由生气,但至少,你应该考虑一下糖糖。”他试图转移话题,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糖糖还这么小,需要父亲的陪伴。”他的话语中,似乎充满了关心。
沈知意却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需要父亲的陪伴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糖糖生病时,你在哪里?她学校开晚会时,你又在哪里?”沈知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学校晚会邀请家长参加,沈知意没有看到温明远的身影,只看到一个酷似他的背影匆匆离去。
当时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哭着想要叫你爸爸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糖糖不是你的孩子。”温明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力。
“糖糖只是你家保姆的孩子。”几年前的那句话,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沈知意的心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温明远的残忍和无情。
面对她声声泣血的指控,温明远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字每句,都是对他良心的考验。
“沈知意,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沈知意轻笑一声:“一次机会?糖糖给了你三次机会,有用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温明远怔住:“什么三次机会?”
“办公室、生日会,和最后的告别。”沈知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
“别说你没有察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肯定知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不在乎她;二,不在乎这感情。
他不在乎,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沈知意扭头和前台沟通,大屏寻人启事撤下。
恰逢周子期抱着糖糖进来。
遭了,她太着急忘了叫上孩子了。
糖糖一看到沈知意就瘪了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
“他是谁?”温明远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两个大男人在酒店大厅对峙,气氛紧张得仿佛能听见火花四溅。
周子期率先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自我介绍道:“我是沈知意的朋友。”
他手里紧紧抱着糖糖,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不言而喻的主权。
温明远则毫不退让,以一种正宫的姿态宣称:“我是沈知意的丈夫。”
“应该是前夫吧。”周子期带着戏谑的语气纠正他,气氛更加紧张。
糖糖全程没有看向温明远,只是紧紧抱着周子期的脖子,轻声说:“叔叔,我们回房间吧。”
然后又扭头朝温明远的方向随意点了个头,轻描淡写地说:“温先生再见。”
“温先生”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针深深刺痛了温明远的心。
沈知意转身抬步,手却被温明远紧紧抓住。
“温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一大一小,左一个温先生,右一个温先生,仿佛他只是她们世界的匆匆过客,可有可无。
温明远收紧手,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我们一定要这么生分吗?”
沈知意眸光淡漠,回答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叫你温先生,才能和你每周通一次三分钟的电话。”
“现在没有我们烦你,你应该很开心才对。”她继续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决绝,“追过来,不过是你的不甘心作祟,回去吧,把字签了,对你我都好。”
“我实在,无法继续和你的婚姻了。”沈知意一口气断绝了所有的后路,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也许是说给自己听,也许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她毫无留念地抽出手,看了眼发红的手腕,勾唇苦笑:“看,你甚至都不会管我是否舒适。”
来源:城市套路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