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三逐孙悟空,看似愚善固执 可悟空走后,唐僧却对猪八戒说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6 22:03 4

摘要:猪八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猴头是混账,是嘴碎,可这条路上若是没了他……”唐僧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孙悟空消失在云层尽头的方向,攥紧了冰冷的锡杖,像攥着一块快要碎掉的心。

“师父,您当真狠得下心,要将他逐出师门?”

猪八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猴头是混账,是嘴碎,可这条路上若是没了他……”唐僧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孙悟空消失在云层尽头的方向,攥紧了冰冷的锡杖,像攥着一块快要碎掉的心。

“八戒,”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沉得像一块石头,“为师今日若不赶他走,不消三日,他便要被那白骨夫人,活活打死了。”

八戒硕大的耳朵猛地一抖,他想不明白,这三界之内,除了五百年前的那位,谁又能打死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

01

白虎岭的风,是硬的。

它不像别处的风,吹在脸上,是带着湿气的,是柔软的。这里的风,像是夹着碎石子,一下一下,砸在人裸露的皮肤上,疼。

山也是硬的。光秃秃的,看不见几棵像样的树,大块大块的白石头,毫无征兆地从土里支棱出来,像一头死去巨兽的森森白骨。

唐僧坐在白马上,觉得那风正一点点地吹透他的僧袍,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他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锦斓袈裟。这件佛祖赐下的宝贝,离开长安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可走了这两年多的风霜路,也被磨去了几分光彩,沉淀出一种旧物的温润。

人比物旧得更快。唐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些东西正在被这条西行路慢慢磨损掉,比如天真;也有些东西,正在慢慢长出来,比如沉默。

队伍的最前面,孙悟空扛着金箍棒,一蹦一跳。他好像永远不知道累。这条路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新鲜的。他时而追一只蝴蝶,时而捅一下路边的蚂P蚁窝。只有他,还像个孩子。

他忽然停下来,一个跟头翻到白马前,火眼金睛闪着光,咧开嘴,对唐僧笑道:“师父,前面山坳里好像有炊烟,俺老孙去探探路,给您和师弟们化些斋饭来!”

唐僧张了张嘴,那句“小心”还没出口,孙悟空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山坳后面。

猪八戒在后面牵着马缰,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嘟囔道:“饿死俺老猪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人家?别是进了妖怪窝。”

沙和尚挑着那副沉重的担子,默默地跟在最后。他总是这样,像队伍的影子,话不多,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担子的一头是经书,另一头是师徒四人的全部家当。他觉得,自己挑着的,是整个取经的重量。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青色碎花布衣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从山坳里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她看见唐僧一行,脸上露出几分羞怯和惊喜,快走几步,万福一礼,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好听。

“几位长老可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小女子家就在这山中,见长老们行路辛苦,备了些粗茶淡饭,还望长老们不要嫌弃。”

唐僧连忙合掌,口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荒山野岭,能遇到如此善良的施主,实属不易。

猪八戒的一双小眼睛,早就看直了。他从那女子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比他高老庄媳妇身上的味道还好闻。他吸了吸鼻子,仿佛已经尝到了篮子里饭菜的滋味。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孙悟空回来了。他像一根钉子,直挺挺地立在唐僧的白马前,拦住了那个女子。他的火眼金睛里,像是燃着两团火。

“师父!”他头也不回地对唐僧喊道,“千万别信她!她不是人,是个妖精!”

那女子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竹篮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白米饭和面筋滚了一地。她哭得梨花带雨:“长老明鉴,奴家是这山里的良善人家,怎么会是妖精?这位长老为何血口喷人,要污我清白?”

猪八戒不干了。他把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我说你这弼马温!你怎么又犯病了!睁开你的猴眼看看,这么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是妖精?我看你就是诚心不想让俺老猪吃顿饱饭!”

沙和尚也觉得大师兄有些鲁莽,小声劝道:“大师兄,凡事要讲证据,不可凭空猜测。”

唐僧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子,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他又看看孙悟空,满脸的戾气,金箍棒握在手里,青筋毕露。

一边是柔弱,一边是暴戾。

“悟空,休得无礼!快给这位女菩萨赔个不是。”唐僧沉声说道。

“师父!你这肉眼凡胎,哪里看得出真假!她身上那股子妖气,熏得俺老孙头疼!今天俺老孙非除了她不可!”孙悟空根本不听劝,他认定是妖,便容不得她活。

话音未落,他已经举起了金箍棒。那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厉风。

“住手!”唐僧厉声喝止。

但,晚了。

金箍棒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女子的天灵盖上。一声闷响,那女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猪八戒和沙和尚都惊呆了。

唐僧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不是怕,他是愤怒,一种混杂着失望和恐惧的愤怒。

他死死地盯着孙悟空,嘴唇开始哆嗦,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念出了那段他从不想念的经文。

紧箍咒。

孙悟空“嗷”的一声惨叫,扔掉金箍棒,双手抱头,满地打滚。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正在一寸一寸地捏碎。那金箍,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皮肉和骨头里。

“师父……饶命……饶了俺老孙……那……那真是妖精……”他疼得涕泪横流,在地上抽搐。

唐僧没有停。他闭着眼睛,经文念得又快又急。他似乎想用这咒语,把孙悟空骨子里的那股杀性,给彻底磨掉。

直到孙悟空的声音变得微弱,几乎要昏死过去,唐僧才停了下来。他睁开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悟空:“你这泼猴!你这杀生不眨眼的孽畜!就算她真的是妖,也当以理服人,好言相劝,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怎能如此凶残,一棒就结果了她的性命?我佛慈悲,你把为师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吗?”

孙悟空抱着头,虚弱地辩解:“师父……妖精不打,难道留着吃你吗?”

“你……”唐僧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就在这时,地上那女子的尸身,突然化作了一缕青烟,原地只留下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猪八戒吓得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僧看着那具白骨,心,却沉得更深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妖精死得太轻易,太刻意了。就像一个演员,在台上演完了自己的戏份,便匆匆谢幕。

这不是一次偶然的遭遇。这是一场早就布置好的戏。而孙悟空,刚刚用他的金箍棒,敲响了这场大戏的开场锣鼓。

这事,没完。

02

自从打了白骨精,队伍里的气氛就变了。

像一锅烧开的水,被人浇了一瓢冰。外面看着平静了,底下却暗流涌动。

孙悟空生着闷气,一个人在最前面,离队伍远远的,像一只被孤立的头狼。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降妖除魔,保护师父,为什么换来的却是一顿紧箍咒和劈头盖脸的责骂。

猪八戒则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首挺胸。他跟在唐僧的白马后面,嘴巴就没停过。

“师父,您是没看见,那猴子刚才的眼神,多吓人。红通通的,跟要吃人一样。他就是个天生的魔头,骨子里就是石头,捂不热的。留他在身边,早晚是个大祸害。今天打死一个,明天打死两个,等不到西天,咱们的名声就先被他败坏光了。”

他说的这些话,像一根根小针,扎在唐僧的心上。唐僧知道八戒是在挑拨,可他又觉得,八戒说的不无道理。悟空的杀性,确实太重了。

沙和尚挑着担子,听着八戒的唠叨,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唐僧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着经文,心里却一团乱麻。他感觉自己和三个徒弟,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他看不见网在哪里,却能感觉到网正在慢慢收紧。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猪八戒又在前面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师父快看!这下可糟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面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婆婆,正捶着胸口,老泪纵横地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那老婆婆一看见他们,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哭着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唐僧的马腿,说什么也不放手。

“圣僧啊!救救我老婆子吧!我的女儿,早上给我这老身送饭,说好了晌午就回,可这都快到申时了,还不见人影啊!这荒山野岭的,她一个弱女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猪八戒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指着远处闷头走路的孙悟空,对那老婆婆大声说:“老人家,您别哭了!您再哭也见不到您女儿了!她呀,被那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不由分说,一棒子给打死了!”

老婆婆一听,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声。她死死地拽着唐僧的袈裟,喊着:“天杀的啊!你们这些和尚,看着慈眉善目,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孙悟空远远地听见了,一个筋斗翻回来,气得抓耳挠腮,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师父!这也是妖精!跟刚才那个是一伙的!”他指着那老婆婆,对唐-僧大叫,“你仔细看看!她嘴上哭得热闹,眼角连一滴泪都没有!这都是障眼法!”

唐僧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悟空说的是真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刚死一个女儿,后脚就冒出一个寻女的老母。

这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不,是冲着孙悟空来的。

可他能怎么办?他能对一个哭喊着要女儿的老婆婆说“你是妖精,该打”吗?

他不能。他是唐僧。他是大唐派往西天取经的御弟。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唐的脸面,代表着佛门的慈悲。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孙悟空的金箍棒,又一次举了起来。那双火眼金睛里,已经没有了耐心,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

“悟空,住手!”唐僧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晚了。

孙悟空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能让这妖精再迷惑师父,再挑拨离间。

金箍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重重落下。

老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也像先前的女子一样,化作一缕青烟,在原地留下一具白骨。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只剩下风声,和唐僧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着孙悟空,看着他棒子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看着他那双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你……你这孽畜!”

唐僧的嘴唇,又一次开始颤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念出了那段让他心如刀绞的经文。

紧箍咒。

这一次,他念得比上一次更久,更狠。他仿佛想把自己的全部愤怒、失望、无奈和恐惧,都通过这咒语,传递到孙悟空的头脑里。

孙悟空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汗水湿透了他金色的毛发,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不堪的猴子。

“你这孽畜!你这滥杀无辜的孽畜!”唐僧从白马上一跃而下,走到孙悟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因为极度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还有没有西天的佛祖?还有没有王法?”

“师父……她……她真是妖精……”孙悟空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就算她是妖精!她已经化作人形,便算是一条生灵!你为何就不能给她们留一条生路?为何定要赶尽杀绝?”唐僧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孙悟空从未听过的绝望和悲凉。

猪八戒在旁边,像个最公正的判官,不断地添油加醋:“师父,不能再留他了!绝对不能再留他了!他今天打死这母女俩,明天就可能打死我们!他已经杀红了眼,入了魔了!这取经的路,要是带着他,早晚变成一条血路。到时候传到女儿国,传到宝象国,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哪里来的强盗僧人呢!”

沙和尚想替大师兄辩解几句:“师父,大师兄他,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保护?有这么保护的吗?”猪八戒立刻打断他,“不分青红皂白,抡起棒子就打,这是保护,还是泄愤?”

唐僧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不要再说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半天缓不过劲来的孙悟空,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疼,但是看不见伤口。

他慢慢地蹲下身,看着孙悟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悟空,你杀性太重,顽劣不改。你我师徒的缘分,恐怕是尽了。你回你的花果山去做你的山大王,我走我的西天路。我这小小的取经队伍,容不下你这尊战佛。”

孙悟空一听这话,魂都快吓飞了。他猛地抬起头,也顾不上头疼了,爬起来,一把抱住唐僧的腿,放声大哭。

“师父!你别赶我走!千万别赶我走啊!俺老孙再也不敢了!俺老孙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五百年前,他被压在五行山下,没哭。十万天兵天将围剿他,他没哭。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他也没哭。

可是现在,这个给了他名字,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束缚,也给了他方向的师父,说不要他了。

他哭了,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唐僧的心,像是被这哭声撕裂了。

他想起了在两界山初见他时,他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想起了观音菩萨的殷殷嘱托。这条路,没了这猴子,他一天也走不下去。

他看着孙悟空,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冰冷的白骨,最后,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罢了。你起来吧。只是,你给我记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任凭你哭死,为师也绝不留你。”

唐僧说完,挣开孙悟空的手,翻身上马,拨转马头,不敢再看孙悟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心软,究竟是救了他,还是把他往更深的陷阱里,又推了一把。

03

队伍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继续前行。

这一次,孙悟空是真的老实了。他不再东张西望,不再上蹿下跳。他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白马的旁边,像一个被夺走了所有玩具的孩子,眼神黯淡,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猪八戒在后面看着,嘴角咧到了耳根,得意地哼起了高老庄的小调。

没走多远,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片白骨嶙峋的山岭时,路边的树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白须飘飘,拄着一根檀木拐杖的老头儿。他一边走,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着:“我的老伴啊……我的女儿啊……你们到哪里去了啊……”

猪八戒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他对唐僧挤眉弄眼,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师父,您瞧,我就说吧,这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女儿来了,娘来了,现在当家的老头儿也来了。这下可算是一家团聚了。”

唐僧的脸,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他的手,死死地攥着缰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不用孙悟空说,也知道这老头儿是妖精。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这也不是巧合,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让他无处可逃的死局。

一家三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来送死。

这不是冲着吃他的肉来的。这是冲着要孙悟空的命来的。

孙悟空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他看着那个正一步步走近的老头儿,那双火眼金睛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金色。

他握紧了金箍棒。他能感觉到,棒子是冰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他知道,这是妖精。

他也知道,只要他这一棒子打下去,他和唐僧之间那根好不容易才重新接上的线,就将彻底断裂,再无挽回的可能。

唐僧也停下了马,他看着孙悟空的背影。

师徒俩隔着几步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惊涛骇浪。

唐僧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甚至是祈求。他希望孙悟空能忍住。就这一次,忍住。只要忍过去了,他们就能走出这片该死的白虎岭。

可是,孙悟空是谁?

他是齐天大圣。是那个“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孙悟空。他的骨子里,是宁折不弯的骄傲。他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容不得半点沙子。

让他对着一个明知是妖精的敌人视而不见,比杀了他还难受。

孙悟空缓缓地转过身,他没有看那个老头儿,而是看着唐僧。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师父,你让开。”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这是第三个了。是她自己,不给俺老孙留活路,也不给你留余地。俺老孙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你敢!”唐僧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

孙悟空笑了。

“师父,你看好了。妖精,就是该打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该打。”

他说完,没等唐僧念出那让他痛不欲生的咒语,也没管猪八戒在后面“师父快念咒”的叫嚣,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射出去。

金箍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带着风雷之声,呼啸而下。

老头儿应声倒地。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变回白骨。他的尸体直接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块白色的手帕。手帕上,用血红色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白骨夫人。

猪八戒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那手帕前,捡起来,呈给唐僧:“师父!您看!您看啊!人证物证俱在!猴子打死了人,还留下名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您的公然藐视啊!”

唐僧看着那三个血字,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从白马上栽下来。

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一次,他再也保不住这只猴子了。

对方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一而再,再而三。当着他的面,当着猪八戒和沙和尚的面,当着天上地下,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眼睛的面,逼着孙悟空动手。

他如果不处置孙悟空,他这个取经的团队领袖,就成了包庇杀人凶犯的同谋。这个团队,就会从根子上烂掉。西天取经,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唐僧下了马。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像一个提线的木偶。

他走到孙悟空面前。

孙悟空没有躲,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跪地求饶。他就那么站着,手里握着那根冰冷的金箍棒,静静地看着唐僧。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委屈,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唐僧从他宽大的僧袍袖子里,拿出了一方小小的砚台,一锭徽墨,一支狼毫笔,和一张雪白的宣纸。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条风餐露宿的取经路上,主动拿出这些文房之物。

他把纸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白石上,用水袋里的清水,慢慢地研墨。

猪八戒和沙和尚都看呆了。他们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

墨研好了。唐僧提起笔,笔尖在砚台里蘸得饱饱的。

他下笔,很慢,很重。仿佛那支笔有千斤重。

“……顽劣成性,屡教不改,更无慈悲之心,心生魔障。为师无能,无法度化。今与你断绝师徒之情,你速回你的花果山水帘洞,我自去我的西天拜佛求经。此后,你所作所为,一概与我无关。特立此据。”

他写完,放下笔,拿起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纸,递到孙悟空面前。

“拿着。”唐僧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孙悟空接过那张纸。很薄的一张宣纸,在他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他低头看着上面的字,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师父……”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还想说些什么。

“走!”唐僧猛地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想再看见你!立刻!马上!”

孙悟空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对着那个决绝的、单薄的背影,他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一个头,谢师父赐名,让他脱离混沌,有了身份。

第二个头,谢师父传授紧箍,让他知晓敬畏,有了约束。

第三个头,谢师父一路同行,让他感受过片刻的、家的温暖。

磕完头,他站起身。他没有再看唐僧,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一脸得意的猪八戒,又看了一眼满脸不忍、眼含泪光的沙和尚。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回到了那个背影上。

他什么也没说。

金箍棒在他的手里,瞬间变小,塞进了耳朵里。

他纵身一跃,一个筋斗云,像一颗金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射向了东方花果山的方向。决绝,干脆,不留一丝云彩。

风吹过,卷起唐僧脚边的那张贬书,在空中飘飘摇摇,像一只被剪断了线的风筝,最后无力地,落在了一块白色的石头上。

唐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04

时间,仿佛静止了。

山风呜咽,吹动着唐僧空荡荡的僧袍。猪八戒和沙和尚,谁也不敢出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猪八戒觉得自己的腿都站麻了,他才敢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师父,别……别难过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让气氛轻松一点,“那猴子走了,咱们也清净。他是块滚刀肉,搅屎棍,没了他,咱们这取经的路上,指不定还顺当点呢。您看,这不就到了平坦大路了么。”

唐僧没有理他,甚至没有动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沙和尚也走了过来,他挑起地上的担子,用嘶哑的声音小声说:“师父,天色不早了,我们……我们该上路了。大师兄他……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唐僧的身子,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解脱,甚至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猪八戒和沙和尚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悲凉与清醒的疲惫。

他看着猪八戒,那眼神,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能照出人心底所有的龌龊和不堪。

猪八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唐僧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八戒,你当真以为,为师是因为他滥杀无辜,才非要赶他走的吗?”

猪八戒一愣,脑子没转过弯来:“啊?难道……难道不是吗?他连杀三人,证据确凿,您这也是替天行道……”

唐僧摇了摇头。他没有再看八戒,而是重新望向孙悟空消失的东方天际,那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暮色。

他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让猪八戒和沙和尚同时魂飞魄散的话。

“为师今日若不赶他走,不消三日,他便要被那白骨夫人,活活打死了。”

猪八戒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成了一片空白。他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肥大的耳朵抖了又抖,以为自己是饿出了幻觉,听错了。

“师……师父……您说啥?那妖精……打死猴哥?”

他想笑,他觉得这是他从天上当元帅到地上当猪妖这几百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孙悟空是谁?那是五百年前把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都搅得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十万天兵天将布下的天罗地网都困不住他,一个山野里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白骨精,能打死他?

沙和尚也停下了脚步,挑着担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扁担。他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到底在哪里。

唐僧的目光,终于从遥远的天边,沉重地收了回来。他看着面前两个徒弟,一个满脸写着“我不信”,一个满脸写着“我不懂”。

“你们以为,那妖精是来吃我的?”唐僧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这两个不开窍的徒弟,讲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明白的、成人世界里的故事。

“妖精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吃我。吃了我,她也跑不掉。你们以为这西行路上,只有我们师徒四人吗?不。暗地里,有护教伽蓝,有六丁六甲,有五方揭谛,有四值功曹。天庭和西天,有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们。她是个聪明的妖精,她知道,吃唐僧肉,是天底下风险最大、最愚蠢的一笔买卖。”

猪八戒的嘴巴,微微张开,他那些“师父被抓了正好可以分行李”的小心思,在师父这番话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她不是来吃肉的,她是来送死的。”唐僧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八戒和沙僧的心上,“她算准了悟空的性子。刚烈,暴躁,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所以她第一次,变成一个最无辜的弱女子,就是故意要让悟空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一个‘人’。”

“悟空打了。我罚了他,我念了紧箍咒。这是做给他们看的。做给那妖精看,更是做给天上地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的。我唐三藏,在管教我的徒弟,在约束他的杀心。”

“可她不死心。她又变作一个寻女的老母。她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悟空动手。她要把悟空塑造成一个什么形象?一个不听师父管教,不服紧箍约束,滥杀无辜,魔心深种的狂徒!”

唐僧的目光,冷冷地转向猪八戒,那目光,让八戒从头皮一直凉到了脚底。

“而你,八戒。你做的每一件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帮着那个妖精。你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在一旁挑拨离间,你把悟空往那个早就挖好的坑里,又狠狠地踹了一脚。你以为你是聪明,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其实,你只是那妖精手里的一把刀,一把最好用的刀。”

猪八戒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坚硬的碎石上。冷汗,像小溪一样,从他出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师父那双平时只会看着经书的眼睛,竟然能把人心看得如此通透,如此寒冷。

“师父……我……我错了……我老猪不是人……”

唐僧没有去扶他,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着,像是在讲述一个早已注定的悲剧。

“到了第三次,她变成老翁,一家三口,死得整整齐齐,还留下‘白骨夫人’四个字。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要把这件事,做成一个铁案!一个谁也翻不了,谁也辩不清的铁案!”

“你们想一想,如果我们这个西天取经的队伍,在世人眼中,在大唐的史书上,在西天的功德簿上,留下的名声,是纵容大徒弟当街行凶,滥杀无辜。天庭会怎么看?灵山会怎么看?观音菩萨又会怎么看?”

“他们会说,这个孙悟空,顽劣不改,魔心不死。连唐僧都管教不了他,连佛祖亲赐的紧箍咒都束缚不了他。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强大的力量,留在取经队伍里,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隐患。”

唐僧的声音,越来越冷,像这白虎岭的寒风。

“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菩-萨或许会亲自下凡,以‘有违清规’为由,收回悟空。这是最好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你们难道忘了五百年前,如来佛祖是怎么对付他的吗?一只手,就让他被压五百年,永世不得翻身。”

“这一次,如果再被定性为‘魔心不死,不堪教化’,佛祖可能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也许,根本用不着佛祖出手,那些护送我们取经的护教伽蓝,为了‘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师父,为了保证取经大业的‘纯洁性’和‘正义性’,他们就会找一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处理’掉悟空。”

“怎么处理?”唐僧惨笑一声,“或许是在某一次和更厉害的妖精的打斗中,让悟空‘失手’被擒,被妖精的紫金葫芦化为脓水。又或许,是天上降下一道神雷,说他妖性复发,替天行道,就地正法。”

“到那时,他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背上一个‘罪有应得’的万世骂名。而我,连为他喊一句冤的地方都没有。”

“莫须有。你们懂吗?”

沙和尚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冰冷,手一松,那副沉重无比的担子,“哐当”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经书和行李散落一地。

他终于明白了。

大师兄打死的,是妖精的肉身。但那妖精,却用自己的三条命,给大师兄织了一件看不见的“囚衣”,一件写着“魔头”二字的囚衣。

而师父念的那三段紧箍咒,写的那一纸贬书,不是在惩罚大师兄,也不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那是在救他。

唐僧用最决绝、最无情的方式,当着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眼睛,把孙悟空“开除”出了这个项目团队。他向各方神佛,向整个体制,表明了一个清晰的态度:这个人,从今往后,已经不是我取经团队的人了。他的任何行为,都和我唐三藏无关,和西天取经的大业无关。你们要找他算账,也别算在取经的功德簿上。

他用一纸冰冷的贬书,斩断了孙悟空和“取经”这个巨大漩涡之间所有的联系,硬生生地,把他推回了那个虽然孤独、但却安全的,叫做花果山的地方。

“为师今日赶他走,他会恨我,会怨我,会觉得我不明事理,愚善固执。”唐僧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清泪,终于从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无声地滑落。

“但是,他能活着。”

“他若不走,留在这条路上,他就是那块放在砧板上,最肥美的肉。人人都想来借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割上一刀。”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人的眼。猪八戒和沙和尚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看着师父那个在风中显得无比单薄、却又无比坚韧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他的肩膀上,扛着的东西,比他们俩加起来的行李,还要重上千倍万倍。

05

孙悟空走了,天,像是塌了一半。

以前,总觉得他吵,觉得他闹,觉得他是个上蹿下跳的麻烦。现在他不在了,这条西行的路,突然变得安静得可怕。

猪八戒再也不敢耍滑偷懒了。他把那身力气都使了出来,扛着九齿钉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把那双小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可他那双眼睛,除了能看出哪家村姑好看,哪家有好吃的,根本看不出半点妖气。有好几次,他把一只野鸡当成了妖怪,把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当成了精怪,闹出了不少笑话。

沙和尚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他只是默默地挑着担,一步一步,丈量着脚下的土地。只是,他每走一段路,都会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东边的天空,好像大师兄随时会驾着筋斗云,从那云层里跳出来,扛着金箍棒,笑着说一句“俺老孙回来也”。

唐僧,还是那个唐僧。他骑在白马上,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着听不清的经文。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每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心里就跟着念一句“悟空,珍重”。

路,变得无比艰难,是那种实实在在的艰难。

没有孙悟空去化斋,他们师徒三人,头一次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猪八戒仗着自己脸皮厚,去山下的村子里化缘过几次。可他那副尊容,不是把人吓得关门闭户,就是被当成猪妖,被村里的壮丁拿着锄头和粪叉追着打。最后,还是得唐僧亲自出马,穿着那件已经有些褪色的锦斓袈裟,拿着紫金钵盂,用他那张“大唐高僧”的脸面,才能从施主家里,讨来一点冷饭,或几个干硬的窝头。

没有孙悟空在前面探路,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迷路”。在黑松林里,明明看着不大的一片林子,他们却像进了鬼打墙,绕了三天三夜,也没能走出去。最后,还是沙和尚凭着在流沙河当水怪时练就的方向感,爬到最高的一棵树上,对着天上的星斗,才勉强辨认出西去的方向。

以前觉得,取经,就是师父坐着,徒弟们走着,一路降妖除魔,就到了。现在他们才明白,所谓的取经,其实是孙悟空一个人,在前面披荆斩棘,背着他们三个累赘,艰难地往前飞。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叫宝象国的地方。在城外的碗子山波月洞,唐僧口渴难耐,被一个自称是三公主驸马的黄袍怪,连哄带骗,抓进了妖洞。

猪八戒和沙和尚冲进洞里救人,却哪里是那妖精的对手。沙和尚只走了三个回合,就被妖精一刀柄砸晕,捆了起来。猪八戒一看情况不妙,仗着皮糙肉厚,挨了妖精几下,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猪八戒是真的怕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山坡上,看着那个黑漆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绝望。

他想起了师父在白虎岭上说的那番话。他现在才彻彻底底地明白,没有孙悟空,他们连一难都过不去。西天,遥远得就像一个梦。

他想回高老庄了。他想念他那温柔的媳妇,想念他那热乎乎的炕头。可是,一想到师父和沙师弟还在洞里,生死未卜,他又迈不开那条腿。

就在他天人交战,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孙悟空。

对,去找猴哥!只有猴哥,能对付得了这妖怪!

猪八戒从没觉得,自己那点不怎么灵光的驾云本事,是这么好的东西。他念动咒语,笨拙地驾着云,一路跌跌撞撞,认准了东方的方向,拼了命地飞去。

花果山,水帘洞。

孙悟空正和一群猴子猴孙喝酒。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看起来很快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他每喝一杯酒,都会不由自主地朝着西边的方向,望上一眼,然后愣愣地出神。

猪八戒从云头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到孙悟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他的腿就嚎啕大哭。

“猴哥!我的亲哥!不好了!师父他……他被妖精抓走,要被蒸着吃了!”

孙悟空把手里的石杯往桌上重重一顿,眼睛一瞪,冷冷地说:“哪个师父?俺老孙没有师父。五百年前没有,五百年后也没有。俺是个被人家亲笔写了贬书,赶出来的野猴子。”

“我的好猴哥,你就别说气话了!你就别生师父的气了!”猪八戒急得满头大汗,把宝象国黄袍怪的事情,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师父和沙师弟,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去救他,咱们这个取经的队伍,就真的散伙了!”

孙悟空冷笑一声:“散伙?不是早就散了吗?那老和尚亲手写的字据,白纸黑字,墨迹都还没干透呢,你当我忘了?”

猪八戒急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情急之下,他想起了白虎岭上那番让他醍醐灌顶的话,脱口而出:“猴哥!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啊!师父他……他那天赶你走,不是嫌你,不是烦你,他是为了你好,是为了救你的命啊!”

他跪在地上,把那天在白虎岭,唐僧说过的话,用他那笨拙的语言,一五一十,颠三倒四地,全都学给了孙悟空听。

孙悟空听着,脸上的表情,在飞速地变化。从最开始的冷漠和嘲讽,到后来的惊讶和不信,再到最后的震惊和沉默。

他握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地发抖。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个啰嗦固执的老和尚,不是真的不明事理,不是真的愚善可欺。

他是在用他那看似最无情、最决绝的方式,拼了命地,护着他这只天不怕地不怕、却看不懂人心的猴子。

孙悟空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水帘洞口,看着洞外飞流直下的瀑布,看着云起云落。

猪八戒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很久,很久,孙悟空才缓缓转过身,他通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他对一群候着的猴子猴孙,沉声喝道:

“小的们,取俺老孙的披挂来!”

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凤翅紫金冠。

当那身冰冷而熟悉的行头,重新穿在身上时,那个无法无天、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回来了。

黄袍怪的下场,自不必说。孙悟空只用了几个回合,就将他打得现了原形。原来,他不是凡间的妖精,而是天上的奎木狼星宿下凡,这一切,又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考验”。

当孙悟空扶着虚弱的唐僧走出波月洞时,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师徒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唐僧的嘴唇动了动,那声“悟空”,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是伸出那只干瘦的、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替孙悟空掸了掸他那金色盔甲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孙悟空看着师父的动作,看着他眼中的愧疚和欣慰,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得像他们第一次在两界山下见面时那样,灿烂,纯粹,不带一丝阴霾。

队伍重新上路了。

孙悟空还是在最前面,金箍棒扛在肩上,一蹦一跳。猪八戒在后面牵着马,沙和尚在最后挑着担。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师徒四人之间,已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傍晚,他们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歇脚。猪八戒把刚刚化来的斋饭,恭恭敬敬地递给唐僧,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师父,以后……还赶猴哥走吗?”

唐僧正小口地吃着一块干硬的麦饼,他闻言,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跳动的篝火,看着那个正蹲在庙门口的门槛上,背对着他们,望着满天星斗的金色身影。

那背影,在深蓝色的夜幕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又无比的踏实和可靠。

唐僧的嘴角,在缭绕的青烟后,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极淡、却又无比温暖的微笑。

他转回头,看着面前的篝火,轻轻地说:

“他若还在,我便还在。”

来源:利玉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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