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他父亲还只是扬州刺史,因病在任上休养,而我家虽是商贾,却是扬州最大的茶商,富甲一方。
未婚夫当众羞辱:“商贾之女,也配进我高门?赏你一万两,滚吧!”
我收下银票,转身在京城开起最大茶庄。
他用尽手段打压,我反手将生意做到御前,成了皇商。
当他家族破产,跪求合作时,我轻抚手中御赐茶盏:
“陆公子,现在是你,配不上我。”
01
我与陆景昭的婚约,始于十年前。
那时他父亲还只是扬州刺史,因病在任上休养,而我家虽是商贾,却是扬州最大的茶商,富甲一方。
记得那个春天,他病得厉害,陆家请遍名医都束手无策,是我父亲重金从福建请来神医,又用了家中珍藏的百年老茶入药,才救回他一条性命。
病愈后,陆刺史为表感谢,亲自定下了我与陆景昭的婚约。
那一年,我八岁,他十岁。
之后的两年里,我们时常一同玩耍。四月采茶时节,他陪我上山,为我吹笛;七月酷暑,我教他品茗辨茶;腊月寒冬,他将手炉塞进我手里,耳根微红地说:“念锦,别着凉了。”
那些童真的温情,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念锦,发什么呆呢?”
母亲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抬眼望去,满园锦衣华服的少女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说笑。这里是京城陆府的年关宴席,我与母亲半月前抵京,寄住在陆家。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姐姐了。”我轻声道,手中捏着青瓷茶杯,杯中是我特意带来的自家茶叶。
母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知道你委屈,但陆家如今是尚书府第,规矩多,你且忍耐些,等婚事定了就好了。”
我抿唇不语。自打入京,陆家上下明里暗里的轻视与排挤,我早已体会深切。尤其是陆景昭的那位表妹柳如烟,更是处处针对于我。
正想着,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娇笑声。我抬眼望去,恰对上柳如烟瞥来的目光,她与身旁几位姑娘低语几句,几人便齐齐看向我,掩口而笑。
“瞧她那身打扮,到底是商贾出身,上不得台面。”
“听说她整日捧着茶杯,装模作样得很...”
“陆哥哥那般人物,岂是她配得上的?如烟姐姐才与陆哥哥是良配...”
细碎的议论声随风飘来,我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微微发白。母亲在桌下轻轻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若不是为了这门婚事,我何须在此受这等闲气?
“哟,苏姑娘又在品茶呢?”柳如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名贵茶叶?也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
她语气轻佻,引得周围几位姑娘也围拢过来。
我平静地放下茶杯:“不过是家中自产的普通茶叶,不值一提。”
“是吗?”柳如烟轻笑一声,“我听说商人最会以次充好,苏家既是茶商,想必也精于此道吧?”
这话已是明晃晃的侮辱,我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忽听园外传来一阵动静。
“表哥来了!”柳如烟眼睛一亮,立刻转身迎了上去。
我也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陆景昭穿着一身墨竹纹样的锦袍,披着深灰色大氅,步履从容地走入园中。多年不见,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身姿挺拔,眉目清俊,只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再无当年的温和。
“景昭哥哥。”我起身,依礼唤了一声。
他淡淡瞥我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柳如烟等人,唇角含了笑意:“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柳如烟亲昵地拉住他的衣袖:“在说苏姑娘带来的茶叶呢!想必是极好的,可惜苏姑娘小气,不肯与我们分享。”
我蹙眉:“柳姑娘误会了,这茶叶并非什么珍品,只是我习惯了的家常味道,怕入不了各位的口。”
陆景昭目光落在我面前的茶杯上,语气平淡:“入乡随俗,既来了京城,也该学着京中的习惯。”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我心口。我看着他与柳如烟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发堵。
园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走来,在我身边低声道:“苏姑娘,门外有人传话,说苏念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小公子有些不适,想请您看看。”
我心中一惊。念雪姐姐是我的堂姐,三年前嫁入京城的安远侯府,年前刚生下一个男孩,是我第一个小外甥。我们约好今日相见,我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
“我这就去。”我起身向众人告辞,匆匆回房。
然而,当我推开房门,走到床前掀开枕头时,却愣住了——
我放在那里的锦盒不见了!
那里面装着我为小外甥准备的贺礼——一枚我亲手雕刻的茶花玉佩。茶花是苏家的家徽,我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精心雕琢,就为了送给小外甥做满月礼。
我急忙在房中翻找,却一无所获。心下一沉,我冲出房门,拉住一个正要往湖边方向去的丫鬟:“今日谁进过我的房间?”
丫鬟眼神闪烁:“奴婢、奴婢不知...”
“你说不说?”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的东西不见了,若你不说,我便去禀告陆夫人,说院中出了偷儿!”
丫鬟吓住了,慌忙道:“姑娘别声张!奴婢、奴婢好像看见柳姑娘和几位小姐来过这边...”
柳如烟?我心头火起,松开丫鬟,快步向府中湖边走去。
陆府的镜湖是京城有名的景致,冬日湖面结冰,成了天然的冰场。我赶到时,只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正在冰上嬉戏,笑声不绝。
陆景昭也在其中,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容貌秀美,气质柔弱,我认出那是兵部尚书之女乔月柔,也就是柳如烟口中常提起的“乔姐姐”。
我无暇他顾,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锁定了柳如烟的身影——她手中正拿着我那枚茶花玉佩!
“柳姑娘!”我快步走到冰面边缘,“请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柳如烟闻声转头,见到是我,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姑娘。这玉佩既是要送给表哥的,表哥说了,给我们玩玩又何妨?”
我怔住了:“谁说是送给陆景昭的?”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哦?”柳如烟挑眉,“这茶花图案,谁不知陆哥哥最爱茶道?你不是送给他的,又是送给谁的?”
说着,她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抬手将玉佩扔向另一个姑娘:“接好了!咱们就拿这个当彩头,谁先滑到对岸,玉佩就归谁!”
那姑娘显然不太会滑冰,手忙脚乱地去接,玉佩却从她指尖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冰面上,顿时碎裂成几片。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着冰面上四分五裂的玉佩,两个月来的心血,对姐姐和小外甥的祝福,全都化为了碎片。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我想也不想地冲上冰面,一把抓住柳如烟,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啊!”柳如烟尖叫一声,摔倒在冰面上,手掌恰好按在玉佩碎片上,顿时鲜血淋漓。
场面一片混乱。
陆景昭迅速滑到我们身边,见状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地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苏念锦,你疯了?”他厉声喝道,随即俯身扶起柳如烟。
我捂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被这个我曾经真心期待过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表哥,好痛...”柳如烟依在陆景昭怀中,哭得梨花带雨,“我只是开个玩笑,苏姑娘就动手打人...”
陆景昭检查了她手上的伤口,转头冷冷看我:“不过是一块劣质玉佩,也值得你下这样的重手?就算是送我的,我既允了她们玩耍,你又何必如此小气?”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
“谁说是要送给你的?”我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冷得像这湖面的冰,“陆景昭,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跟他说话。
柳如烟抽泣着:“这茶花玉佩,不是送给表哥的,又是送给谁的?苏姑娘何必狡辩...”
“那是我要送给我刚满月的小外甥的贺礼!”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是我亲手雕了两个月的礼物!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喉头哽咽,我说不下去了,只能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景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动手伤人。这里是陆府,不是你扬州苏家,由不得你放肆。”
我看着他扶着柳如烟离去的身影,看着周围人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忽然间,心冷如冰。
弯腰拾起冰面上的碎片,我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收进袖中。然后挺直脊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镜湖。
回到房中,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不是为了陆景昭的冷漠,而是为了那碎掉的玉佩,为了我对姐姐和小外甥的心意就这样被人轻易践踏。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对着镜中红肿的双颊敷上冷毛巾。苏念锦啊苏念锦,你真是瞎了眼,才会对那样的人抱有期待。
傍晚时分,有丫鬟来传话,说陆夫人请我和母亲去前厅。
我心中有数,整理好衣装,随母亲一同前往。
陆府前厅烛火通明,陆夫人端坐主位,陆景昭站在她身侧,柳如烟手上缠着白纱,站在另一边,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得意。
母亲见状,紧张地握了握我的手。
“苏夫人,苏姑娘。”陆夫人语气平淡,“今日镜湖之事,想必二位已经知晓。如烟虽有不当,但苏姑娘出手伤人在先,我陆府不能不管。”
母亲连忙道:“陆夫人,小女一时冲动,确有不妥,但事出有因...”
“无论什么原因,动手就是不对。”陆夫人打断道,“我陆家是书香门第,最重规矩,未来的媳妇更应温良贤淑。”
我抬眼看向陆景昭,他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那依陆夫人之见,该如何处置?”母亲低声问。
陆夫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正要开口,陆景昭却突然出声:
“母亲,既然说到规矩,我倒有一言。”他看向我,眼神淡漠,“苏家是商贾之家,与我陆家门第确有差距。当年婚约,本是父亲为报恩所定,如今时过境迁...”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听闻商人重利,不如这样,我给苏姑娘两个选择:一万两银子,或是如期完婚。你选。”
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夫人也略显惊讶地看了儿子一眼,但并未出声阻止。
母亲脸色煞白,紧紧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
柳如烟眼中闪过快意,小声嘀咕:“这还用选吗?她肯定选嫁给表哥啊...”
无数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嘲讽、怜悯、好奇...如芒在背。
我静静看着陆景昭,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忽然笑了。
曾经那个在扬州为我吹笛、为我暖手的少年,终究是死在了时光里。
我轻轻挣脱母亲的手,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选一万两。”
厅内顿时哗然!
陆景昭瞳孔猛缩,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选择。
我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微微一笑,补充道:“一万两,足够我回扬州招个称心如意的赘婿了。就不劳陆公子费心了。”
说完,我转向面色难看的陆夫人:“今日之事,晚辈确有不当之处,在此向陆夫人致歉。既然婚约已解,我与母亲不便再叨扰,明日便告辞离府。”
然后,我拉着尚未回过神的母亲,转身离去,再不看陆景昭一眼。
走出前厅,寒风扑面,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陆景昭,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而我苏念锦,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离开陆府那日,京城飘起了细雪。
母亲一路沉默,直到马车驶出陆家所在的街巷,才轻声叹息:“念锦,你太冲动了。陆家这门亲事,是你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
我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父亲若在,也不会愿见女儿受这等羞辱。陆家既瞧不起商贾,我们何必高攀?”
母亲看着我,眼中泪光闪烁,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只是我们如今在京中无亲无故,该去何处安身?”
我早有打算:“先去念雪姐姐府上暂住几日,再做打算。”
安远侯府位于城西,与陆府所在的城东隔了大半个京城。侯府门房通报后不久,就见一个披着杏色斗篷的少妇匆匆迎出,正是我堂姐苏念雪。
“念锦!婶婶!”念雪姐姐快步上前,握住我们的手,“你们可算来了!我前日就听说你们到了京城,原想着你们会早些过来...”
她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仍有些微红肿的左颊上,脸色顿时变了:“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我勉强笑了笑:“姐姐,外面冷,我们进去再说。”
在念雪姐姐的暖阁中,我将这些日在陆府的遭遇一一道来。当听到我选择解除婚约,只要了一万两银子时,念雪姐姐拍案而起:
“做得好!陆家如此欺人,这婚约不要也罢!”她心疼地抚着我的脸,“可怜我们念锦受委屈了。你们就安心在侯府住下,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母亲不安道:“这...会不会太打扰了?”
“婶婶说的哪里话!”念雪姐姐握住母亲的手,“自家人何必客气。况且我们侯爷最是明理,定不会说什么。”
正如念雪姐姐所言,安远侯当晚回府后,听闻此事,不但没有不满,反而对陆家的做法颇有微词:“陆尚书素以清流自居,没想到家教如此。苏姑娘有骨气,令人钦佩。”
就这样,我们在安远侯府安顿下来。
三日后,念雪姐姐抱着刚满月的小外甥来我房中说话。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姐夫了。”我逗弄着怀中的婴儿,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
念雪姐姐笑道:“可不是么。对了,明日英国公府有个茶会,京中不少夫人小姐都会去,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往?”
我犹豫一瞬。经过陆府之事,我对京城闺秀们的聚会实在没什么好感。
念雪姐姐看出我的顾虑,轻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正因为如此,更不该闭门不出。我们苏家的女儿,何时怕过旁人眼光?”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听说英国公夫人最爱茶道,府上收藏了不少名茶。你既继承了叔父的茶艺,何不去见识见识?”
听到名茶,我心中一动。苏家以茶传家,我自小耳濡目染,对茶道颇有研究。若能借此机会结识同好,倒也不错。
“好,我陪姐姐去。”
次日午后,英国公府花厅内暖香融融,十数位锦衣华服的女子围坐品茶。我与念雪姐姐到时,已有不少人在座。
“这位是安远侯夫人的妹妹,扬州苏家的姑娘。”英国公夫人笑着向众人介绍我。
听到“扬州苏家”,几位夫人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陆府退婚一事已在京中传开。
我坦然行礼,在念雪姐姐身旁落座。
茶会开始,英国公府的茶师为大家冲泡今年新贡的“云雾茶”。茶香袅袅中,夫人小姐们轻声交谈,气氛融洽。
然而不多时,一位身着绛紫衣裙的夫人忽然开口:“这云雾茶虽好,但总觉得少了些韵味。听说苏姑娘出身茶商世家,想必对茶道颇有见解?”
我抬眼看去,认出这是吏部侍郎的夫人,与陆家沾亲带故。
念雪姐姐在桌下轻轻按住我的手,示意我忍耐。
我微微一笑:“夫人过奖了。苏家虽经营茶叶,但不敢妄称精通茶道。”
“苏姑娘何必谦虚。”又一位小姐插话,我认出她是那日在陆府镜湖旁观者之一,“我们都想听听苏姑娘的高见呢。”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不怀好意。在场众人都放下茶杯,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英国公夫人微微蹙眉,但并未出声制止。
我心中明了,今日若不能应对,不仅自己沦为笑柄,更会连累念雪姐姐和安远侯府的名声。
既如此...
我端起茶杯,轻嗅茶香,而后浅啜一口,缓缓道:“既然如此,晚辈就献丑了。”
“这云雾茶产自黔南云雾山,以清明前采摘的一芽一叶为佳。冲泡时水温宜在八十度左右,过高则伤其香,过低则味不显。”我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府上用的水是西山玉泉,水质清冽,本是极好的,但今日雪后初晴,水温难以精确掌控,故而茶香有余而韵味不足。”
厅内静了一瞬。
英国公夫人眼中闪过讶异:“苏姑娘如何知道用的是玉泉水?”
我微笑:“玉泉水清而甘,与其他水源滋味不同,一品便知。”
那位侍郎夫人不甘心,又问道:“那依苏姑娘之见,该如何改进?”
“很简单。”我示意一旁的丫鬟取来茶具,亲自重新沏茶,“雪天水温易降,需先将茶具温热。投茶后,第一次注水只需没过茶叶,摇晃杯身,待茶香初显,再二次注水。如此,茶香层次分明,韵味自然绵长。”
我手法娴熟地操作着,不过片刻,新的茶香便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清雅持久。
“诸位请尝。”我将重新冲泡的茶分给众人。
英国公夫人率先品尝,眼中亮起惊喜之色:“果然不同!香气更醇,回甘更久!”
其他夫人小姐们也纷纷品尝,无不露出讶异之色。
先前发难的那位侍郎夫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勉强笑道:“苏姑娘果然家学渊源。”
这时,一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老夫人忽然开口:“小姑娘,你来看看我这茶。”
我循声望去,认出那是英国公府的老太君,年过七旬,是京中有名的品茶高手。
我恭敬上前,只见老太君面前的茶汤橙黄清亮,香气独特。
我轻品一口,沉吟片刻:“这是闽北武夷山的大红袍,而且是九龙窠那几棵母树所产,最为珍贵。不过...”
“不过什么?”老太君目光锐利。
“不过这茶保存稍有不妥,沾染了少许潮气。若能以微火轻烘片刻,去除湿气,其岩韵当更加明显。”
老太君盯着我看了良久,忽然笑道:“好!好个苏家姑娘!老身收藏此茶多年,近总觉得滋味不如从前,原来如此!”
她转向英国公夫人:“这孩子是个懂茶的,往后府上茶会,定要再请她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谁不知道英国公府老太君眼界极高,能得她一句称赞,在京中闺秀中可谓凤毛麟角。
先前刁难我的几位夫人小姐,此刻都神色讪讪,再不敢多言。
茶会结束时,竟有几位夫人主动与我交谈,询问茶道知识。甚至有一位夫人私下问我,可否定制一些苏家的特色茶叶。
回府的马车上,念雪姐姐难掩兴奋:“念锦,你今日可是大大长了我们苏家的脸面!看以后谁还敢小瞧你!”
我望着窗外飞雪,心中却格外清明。
今日只是开始。我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扬州苏家的女儿,不靠姻亲,照样能立足于此。
茶会一鸣惊人后,我在京城闺秀圈中渐渐有了名声。接连几日,都有请帖送至安远侯府,邀我参加各种雅集茶会。
我择选着参加了几场,每次都凭借茶艺赢得满堂彩。不过半月,“苏家茶艺”已成为京中热议的话题。
这日从太常寺卿府的茶会归来,念雪姐姐兴奋地告诉我:“念锦,你可知道今日有多少人向我打听,能否从你家订购茶叶?”
我正卸下发簪,闻言动作一顿:“哦?姐姐怎么回答的?”
“我说苏家的茶叶在扬州是顶尖的,但要运来京城,需得些时日。”念雪姐姐坐在我身旁,“说起来,你既与陆家解除了婚约,日后有何打算?可要回扬州去?”
我放下簪子,看向镜中的自己:“不,我打算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母亲刚好走进来,闻言蹙眉,“我们苏家的根基在扬州,留在京城无亲无故,如何立足?”
“母亲,正是因为苏家的根基在扬州,我们才更应该在京城开辟一片天地。”我转身认真道,“陆家之所以轻视我们,不就是因为觉得商贾低人一等吗?那我偏要在京城,以商贾之身,挣出一番名堂来!”
念雪姐姐眼睛一亮:“念锦说得有理!我们苏家的茶叶本就品质上乘,只是从前未在京城大力推广。若有你坐镇京城,开辟市场,岂不是两全其美?”
母亲仍有些犹豫:“可是京城开销大,我们虽有一万两银子,但坐吃山空...”
“所以我们要用这一万两,钱生钱。”我取出早已写好的计划书,“我打算在京城开一家茶庄,不仅售卖茶叶,还提供品茶、茶艺展示等服务。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锦雪茶庄’,取我和姐姐名字中各一字。”
“锦雪茶庄...”念雪姐姐轻声重复,眼中满是赞赏,“好名字!选址可有了主意?”
我点头:“这几日我暗中考察过,东市有一处铺面位置极佳,原是一家绸缎庄,因东家急欲回乡,正低价转让。我估算过,连铺面买下及装修,约需五千两。剩下五千两,用于采购茶叶和前期运营,绰绰有余。”
母亲见我考虑周全,终于展颜:“既然你已有全盘计划,为娘自然支持。”
说干就干。次日,我便通过牙行买下了东市的铺面,并着手装修。我亲自设计茶庄格局,前厅为茶叶售卖区,中厅设茶座供客人品茶,后院则作为茶艺展示和私人订制区。
与此同时,我修书一封送回扬州,让族中尽快发一批上等茶叶来京。
一个月后,“锦雪茶庄”筹备就绪,择吉日开张。
开张当日,念雪姐姐请来了英国公夫人、太常寺卿夫人等京中贵妇剪彩。因着此前茶会积累的名声,前来捧场的客人络绎不绝。
我特意安排了一场茶艺表演,展示苏家独有的“七步泡茶法”。当清雅的茶香弥漫开来,宾客们无不赞叹。
“这茶香清而不淡,醇而不腻,真是好茶!”英国公夫人品了一口我特制的“雪香茶”,赞不绝口。
“夫人过奖了。”我微笑应答,“这是苏家秘制的花茶,取初雪后采摘的梅花窨制而成,全天下独此一家。”
“独此一家?”旁边一位夫人感兴趣地问,“那这茶叶售价几何?”
“此茶限量发售,每两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让在场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京城最好的茶叶,通常也不过五两银子一两。
英国公夫人却毫不犹豫:“给我包半斤!”
有她带头,其他贵妇也纷纷下单。开张当日,仅“雪香茶”就售出二十余斤,进账两千多两。
当晚盘账,母亲看着账本,手都有些发抖:“这、这一日的收入,就抵得上扬州茶庄一月的盈利了!”
我笑道:“京城富贵人家多,只要东西好,不愁卖不上价。”
然而好景不长。茶庄开张第七日,我正在后院调配新茶,前厅突然传来争执声。
我放下茶具走出去,只见几个衣着普通的人正在柜台前大声嚷嚷:
“什么上好茶叶!分明是以次充好!”
“我昨日买的龙井,回去一泡,全然不是这个味道!”
“退钱!必须退钱!”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诸位客官,我们的茶叶都是真材实料,绝无虚假...”
“怎么回事?”我走上前问道。
那几人见到我,气势更盛:“你就是东家?来得正好!你们茶庄卖假茶,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诸位说茶叶有问题,可带来了?”
其中一人将一个纸包摔在柜台上:“这就是证据!”
我打开纸包,捡起几片茶叶仔细观察,又闻了闻,心中顿时明了。
“这确实不是我们茶庄的茶叶。”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想赖账?”那人提高声音。
我不慌不忙,从柜台取出一包同样的龙井,打开对比:“诸位请看,我们锦雪茶庄的龙井,色泽翠绿,形状扁平光滑,香气清高持久。而你们带来的这包,色泽枯黄,形状粗糙,香气淡薄,分明是陈年劣茶。”
围观人群中不乏懂茶之人,纷纷点头称是。
那几人见状,神色慌乱,但仍强词夺理:“谁、谁知道你是不是调包了!”
我冷笑一声:“我们锦雪茶庄每售出一包茶叶,都会在包装上加盖特制的印章。诸位带来的这包,可有印章?”
那几人顿时语塞。
我乘胜追击:“若我猜得不错,是有人指使你们来捣乱的吧?若不肯说实话,我们便报官处理!”
一听报官,那几人顿时慌了神,互相使了个眼色,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掌柜松了口气,连忙向我请罪:“东家,是我疏忽...”
我摆手制止他:“不怪你。树大招风,有人眼红是正常的。”
然而我心里明白,这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茶庄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一打听才知,市面上流传起谣言,说锦雪茶庄的茶叶价高质次,欺骗顾客。
更麻烦的是,扬州来的货船在路上遭遇风雨,要延迟半月才能抵京。而茶庄库存已经不多,若不能及时补货,恐怕真要坐实“欺骗顾客”的罪名了。
“定是陆家搞的鬼!”念雪姐姐气愤道,“我听说陆家近年来也在暗中经营茶叶生意,只是碍于清流名声,不敢明着来。”
我站在茶庄二楼的窗前,看着街上稀疏的行人,心中快速盘算。
“姐姐,帮我个忙。”我转身道,“以你的名义,三日后在府上办一场茶宴,将京中好茶的夫人都请来。”
念雪姐姐疑惑:“这个时候办茶宴?”
我唇角微扬:“既然有人散播谣言,我们就正面迎击。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锦雪茶庄的茶叶,究竟是优是劣!”
安远侯府茶宴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京城社交圈的关注。毕竟,在我深陷“假茶风波”的当口举办茶宴,无疑是对谣言最直接的回应。
茶宴当日,安远侯府宾客盈门。不仅英国公夫人、太常寺卿夫人等常客到场,就连平日不怎么参加此类场合的几位郡主、王妃也应邀前来。
我深知,这场茶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念锦,都准备好了吗?”念雪姐姐紧张地整理着我的衣襟,“今日来的可都是贵客,万一...”
“姐姐放心。”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苏家的茶艺,从不会让人失望。”
茶宴设在水榭中,四面垂着竹帘,既挡风寒,又不失雅致。每位客人面前都设有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茶壶上刻着“锦雪”二字,是我特意为茶宴烧制的。
茶宴开始,我并未急于展示茶艺,而是先请宾客品鉴三种不同的水。
“品茶先品水,水为茶之母。”我示意丫鬟为每位客人奉上三杯清水,“这三杯水,分别取自西山玉泉、城南甜井和城北河水,请诸位品鉴其中差异。”
宾客们好奇地品尝起来,很快便有人分辨出不同:
“这杯清冽甘甜,定是玉泉水!”
“这杯柔和爽口,应是甜井水。”
“这杯...似乎有些杂质,莫非是河水?”
我微笑点头:“夫人好味觉。正如诸位所品,水质不同,冲泡出的茶汤也风味各异。今日我们所有的茶,都将用西山玉泉水冲泡。”
这个小环节立刻引起了宾客们的兴趣,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接下来,我正式开始茶艺展示。首先冲泡的是苏家招牌“雪香茶”。当热水注入茶壶,梅花与茶叶交融的独特香气弥漫开来时,满座宾客都露出陶醉之色。
“此茶名曰‘雪香’,取初雪后三日内的梅花,与特级绿茶反复窨制七次而成。”我一边娴熟地分茶,一边解说,“冲泡时水温宜控制在八十五度,方能完美激发其香而不损其味。”
英国公夫人细细品了一口,闭目回味良久,方道:“入口梅香清雅,继而茶味醇厚,回甘绵长。好茶!当真配得上‘雪香’之名!”
有她定调,其他宾客也纷纷称赞。
接着,我又展示了苏家另外几种特色茶叶,每一种都有独特的冲泡方法和风味特点。宾客们不仅品尝了美味茶汤,更领略了茶道的精妙。
茶过三巡,气氛正酣时,忽有下人通报:“宁王殿下到!”
满座皆惊。宁王赵珩是当今圣上的幼弟,素来深居简出,极少参加此类聚会,今日怎会不请自来?
念雪姐姐忙起身相迎,我也整理衣襟,垂首立于一侧。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缓步走入水榭,他约莫二十三四年纪,容貌清俊,气质温雅,不像皇室亲王,倒更像文人墨客。
“参见宁王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宁王声音清朗,“本王路过侯府,闻得茶香扑鼻,忍不住不请自来,还望侯爷夫人勿怪。”
念雪姐姐忙道:“殿下光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宁王落座后,目光扫过案上茶具,最后落在我身上:“方才在门外,已听闻苏姑娘茶艺精湛。不知可否有幸品尝一杯?
我恭敬奉茶:“殿下请。”
宁王接过茶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才轻啜一口,动作优雅标准,显然是懂茶之人。
他细细品味良久,方道:“这茶汤色清澈,香气高雅,滋味鲜爽,应是清明前采摘的黄山毛峰。但细细品来,又比寻常毛峰多了一丝果香,不知是何缘故?”
我心中讶异,没想到宁王对茶如此了解:“殿下明鉴。这的确是黄山毛峰,但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一道特殊工序——以新鲜梨汁轻喷,再文火慢烘,故而带有淡淡果香。”
宁王眼中闪过赞赏:“梨汁增香而不夺味,妙极!苏姑娘果然深得茶道三昧。”
他放下茶杯,又道:“听闻姑娘在东市开了家茶庄,不知可有此茶售卖?”
“回殿下,此茶产量极少,暂不对外售卖。”我如实相告,“今日是为茶宴特意准备的。”
宁王略显失望,但很快又道:“那改日本王定要亲往茶庄,品尝其他好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宁王亲临茶庄,这无疑是对锦雪茶庄最大的肯定!
茶宴结束后,宁王果然守信,三日后便微服来到锦雪茶庄。
那日我正与掌柜清点所剩无几的库存,见他进来,忙迎上前:“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宁王摆手笑道:“今日我不是什么殿下,只是爱茶之人罢了。”他环顾茶庄陈设,点头称赞,“布置雅致,不负‘锦雪’之名。”
我引他至雅间,亲自沏茶。几盏茶过后,宁王忽然问道:“听闻前几日茶庄有些麻烦?”
我心中一动,坦然相告:“不过是有人眼红,散布谣言罢了。清者自清,不足为惧。”
宁王欣赏地点头:“苏姑娘豁达。不过...”他顿了顿,“本王听闻,陆家近年在江南暗中收购茶园,似有意涉足茶业。姑娘可要当心。”
我怔了怔。原来真是陆家在背后搞鬼?
“多谢殿下提醒。”
宁王品了口茶,状似随意地道:“若姑娘需要帮助,本王可...”
“殿下好意,民女心领。”我婉拒道,“但这是苏家的事,民女想自己解决。”
宁王有些意外,但很快化为理解和欣赏:“姑娘有骨气。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送走宁王后,掌柜忧心忡忡:“东家,既然知道是陆家搞鬼,我们何不借宁王之势...”
我摇头:“借来的势,终归不是自己的。况且,宁王为何要帮我们?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掌柜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站在茶庄门口,望着对面街角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已有计较。
陆景昭,你既要斗,我便奉陪到底。倒要看看,在这京城茶业,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宁王到访后,锦雪茶庄的生意奇迹般地回暖了。不仅老顾客纷纷回头,还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新客。
“东家,这几日的进账比风波前还多三成!”掌柜捧着账本,喜形于色。
我却不敢掉以轻心。陆家既然暗中经营茶叶生意,绝不会轻易罢休。
果然,没过几日,掌柜匆匆来报:“东家,不好了!咱们订购的那批紫砂茶具,在运河上被扣下了,说是涉嫌走私!”
我心中一沉。那批茶具是我特意从宜兴订制,准备用于茶庄的高级会员服务,价值不菲。
“可知是谁扣的?”
“是漕运衙门的人,说是接到举报...”掌柜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漕运衙门的李主事,是陆尚书的门生。”
果然又是陆家。我冷笑:“备车,我去漕运衙门走一趟。”
漕运衙门设在城东运河码头旁,我递上名帖后,被引至偏厅等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慢悠悠踱步进来。
“在下李主事。”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语气倨傲,“苏姑娘是为那批紫砂茶具而来?”
“正是。”我保持礼貌,“不知那批茶具为何被扣?”
李主事捋着胡须:“有人举报,那批货中夹带私盐,按规矩必须严查。”
“夹带私盐?”我心中火起,“那批茶具每一件都是我亲自验看过,绝无问题。主事大人可否让我看看所谓的证据?”
李主事眼神闪烁:“查案细节,不便透露。苏姑娘请回吧,待查清自会通知。”
我知他有意刁难,强压怒火:“不知要查多久?那批茶具急等着用...”
“这可说不准。”李主事皮笑肉不笑,“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三五个月也是有的。”
三五个月?到时茶具早就误了工期!
回到茶庄,我立即修书一封送往扬州,请族中查清这批茶具的来龙去脉。同时,我也开始暗中调查陆家茶叶生意的底细。
三日后,扬州回信到了。信中附有茶具的完整货单和通关文书,证明货物清白。族叔还特意提到,陆家近年在江南大肆收购茶园,手段颇为强硬,已引起当地茶农不满。
“东家,有了这些文书,咱们可以去漕运衙门理论!”掌柜愤愤道。
我摇头:“李主事既然故意刁难,就不会轻易认账。”
正思索对策,忽有下人通报:“东家,外面有位姓陈的老先生求见,说是从闽南来的茶农。”
闽南茶农?我心中一动:“快请。”
进来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衣衫朴素,满面风霜。他一见我便跪倒在地:“苏姑娘,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我忙扶起他:“老人家快快请起,有何难处慢慢说。”
老者泪眼婆娑:“小老儿姓陈,是武夷山下的茶农。我们陈家世代种茶,有一片祖传的茶园,产的岩茶在当地小有名气。可去年,陆家的人找上门,非要低价收购我们的茶园,我们不肯,他们就...”
“他们就怎样?”
“他们就勾结官府,诬陷我儿子走私,把他抓进大牢!还断了我们的水源,说是不卖茶园,就让我儿子死在牢里...”老者老泪纵横,“我听说苏姑娘是茶道高人,为人正直,这才千里迢迢来京求助...”
我听得怒火中烧。陆家自诩清流,背地里竟做出这等巧取豪夺之事!
“老人家别急,您先在茶庄住下,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安顿好陈老汉后,我立即去找念雪姐姐商量。安远侯在朝中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忙。
“陆家这也太过分了!”念雪姐姐气得拍案,“我这就让侯爷去打探消息。”
当晚,安远侯带回消息:陈老汉的儿子陈大壮确实被关在福州大牢,罪名是“走私茶叶”,但案卷漏洞百出,明显是诬陷。
“福州知府是陆尚书的同年好友。”安远侯意味深长地说,“此案难办。”
我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若能将此事捅到御前呢?”
安远侯挑眉:“苏姑娘有何高见?”
“陆家自诩清流,最重名声。若是他们强夺民产、诬陷良民的事传开,必定声名扫地。”我缓缓道,“我听说,御史台的王御史最是刚正不阿...”
三日后,一份状告陆家强夺茶园的万民书悄然送至王御史手中。同时,京城几家茶楼开始流传陆家欺压茶农的故事。
又过五日,漕运衙门突然派人送来那批紫砂茶具,说是“查无实据,予以放行”。
掌柜惊喜不已:“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我微笑:“陆家自身难保,自然顾不上刁难我们了。”
果然,次日早朝,王御史当庭弹劾陆尚书纵容亲属欺压百姓、强夺民产。虽然陆尚书极力否认,但圣上已下令彻查。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茶庄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宁王赵珩。
“苏姑娘好手段。”宁王品着茶,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就让陆家吃了个闷亏。”
我故作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宁王轻笑:“王御史那份万民书,笔迹秀逸,颇有扬州苏氏书风。还有茶楼里那些说书先生,似乎都从锦雪茶庄领过赏银?”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宁王查得这么清楚。
“殿下明察秋毫。”我坦然承认,“民女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宁王欣赏地看着我:“姑娘不必紧张,本王并无责怪之意。陆家这些年确实行事越发张狂,是该有人敲打敲打了。”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不过姑娘要小心,陆景昭此人心高气傲,此番受挫,必不会善罢甘休。”
我点头:“多谢殿下提醒。”
送走宁王后,陈老汉前来辞行:“苏姑娘,福州传来消息,我儿子已经无罪释放了!陆家也撤回了收购茶园的要求。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陈家没齿难忘!”
我扶起欲行大礼的老者:“老人家言重了。对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从您那里订购一批岩茶?锦雪茶庄愿意出市价两倍收购。”
陈老汉激动得热泪盈眶:“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的恩人,茶园所有的茶,都优先供给锦雪茶庄,分文不取!”
我笑道:“这可使不得,做生意要公道。这样吧,就按市价,但您要保证只供应我们一家。”
“一定一定!”
送走陈老汉,掌柜忍不住问:“东家,咱们库存还充足,为何急着订购新茶?”
我望向窗外:“陆家不会轻易认输,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有了武夷岩茶的独家供应,就多了一份筹码。”
正如我所料,半个月后,陆家开始反击。
先是京城突然冒出三家新茶庄,都以低价销售上等茶叶,明显是针对锦雪茶庄。接着,与我合作多年的几个茶叶供应商纷纷表示,明年无法继续供货。
最棘手的是,茶庄的二掌柜突然携款潜逃,卷走了三千两银子。
“东家,这可如何是好?”掌柜急得团团转,“供应商断货,资金又被卷走,下个月的货款都付不出了!”
我冷静地翻看账本:“别慌。那三家新茶庄的茶叶,你可尝过了?”
掌柜一愣:“尝了,品质确实不错,价格却比我们低三成,明显是亏本赚吆喝。”
我轻笑:“亏本的生意做不长久。至于供应商...你立即派人去福建,与陈老汉签订长期契约。另外,我给扬州去信,让族中加快运送库存来京。”
“那资金缺口...”
我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是一套精美的头面首饰:“这是我及笄时父亲所赠,拿去当了,应能应急。”
掌柜大惊:“这如何使得!”
“放心,只是暂时周转。”我平静道,“至于那个二掌柜...他卷走的银票都有锦雪茶庄的印记,京城哪个钱庄敢兑给他?”
三日后,携款潜逃的二掌柜在城外被抓个正着。与此同时,陈老汉的第一批岩茶运抵京城,以其独特的“岩韵”征服了众多茶客。
而那三家低价茶庄,在亏本经营一个月后,终于支撑不住,纷纷提价,客源立刻回流锦雪茶庄。
经此一役,锦雪茶庄在京城彻底站稳了脚跟。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夕,我正在茶庄核对年终账目,忽听前厅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姑娘,别来无恙?”
我抬头,只见陆景昭站在门口,一袭墨色大氅,面色复杂地看着我。
茶庄雅室内,炭火噼啪作响。
我与陆景昭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壶刚沏好的雪香茶。茶香袅袅中,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念锦...我...”
“陆公子还是称呼我苏姑娘吧。”我平静地打断他,“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陆景昭神色一僵,苦笑道:“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我为他斟茶:“陆公子言重了。生意场上的竞争,各凭本事,谈不上生气。”
他凝视着我,眼神复杂:“这几个月,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我抬眼与他对视,“就像陆公子,不也从清流世家的公子,变成了茶商吗?”
陆景昭面色微变:“你知道了?”
“陆家暗中经营茶叶生意,在江南强购茶园,这些事并不难查。”我语气平淡,“说起来,还要感谢陆公子。若不是你当初那一万两,锦雪茶庄也不会开得如此顺利。”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念锦,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商场如战场,陆家不会轻易认输。”
我微笑:“我拭目以待。”
陆景昭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我愿补偿你呢?陆家可以停止与锦雪茶庄的竞争,甚至可以合作...”
“补偿?”我轻笑出声,“陆公子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苏念锦吗?”
他怔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这几个月,我经历了茶庄从无到有,经历了被人诬陷、打压,也经历了绝处逢生。现在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补偿,更不会与虎谋皮。”
陆景昭也站起来,语气急切:“念锦,你何必如此固执?陆苏两家合作,必能垄断京城茶业...”
“然后呢?”我转身看他,“然后等着陆家故技重施,将苏家吞并?”
“我不会...”
“你会。”我斩钉截铁,“在陆公子眼中,商贾终究是低人一等,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陆景昭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
送走陆景昭后,掌柜忧心忡忡:“东家,这般拒绝陆家,他们会不会...”
“一定会。”我接口道,“陆景昭今日来,不过是试探。见我不肯合作,接下来必有更狠辣的手段。”
果然,年关刚过,陆家就放出消息,要以低于成本价三成的价格大量抛售茶叶,誓要挤垮锦雪茶庄。
消息传出,京城茶市震动。不少小茶庄纷纷关门,连一些老字号也受到影响。
“东家,陆家这是要同归于尽啊!”掌柜看着每日递减的销售额,急得嘴角起泡,“他们亏得起,我们可亏不起!”
我沉思良久,忽然问:“我们库中还有多少‘雪香茶’?”
“约莫五十斤。这是我们的招牌,我一直没敢大量售卖...”
“全部取出,重新包装。”我吩咐道,“每两分成十小包,附上冲泡说明。然后...免费赠送。”
“免费?”掌柜目瞪口呆,“东家,这雪香茶成本极高,免费赠送岂不是血亏?”
我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陆家可以降价,我们可以免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三日后,锦雪茶庄推出“品鉴活动”,每日前一百名顾客可免费获得一包雪香茶。消息一出,茶庄门前排起长队,盛况空前。
不少人在品尝雪香茶后,立刻成为茶庄的忠实顾客。虽然免费送茶导致短期亏损,但长远来看,却赢得了口碑和客源。
与此同时,我暗中联系了其他受陆家打压的茶庄,组成茶业联盟,统一采购,降低成本,共渡难关。
一个月后,陆家终于支撑不住巨额亏损,停止了低价倾销。而这时,锦雪茶庄已凭借雪香茶的口碑和茶业联盟的支持,营业额不降反升。
“东家,陆家认输了!”掌柜兴奋地跑来报告,“他们在城南的三家茶庄都关门了!”
我却没有丝毫喜悦:“陆家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传话下去,让大家不可松懈。”
我的预感很快应验。三月初,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后凤体欠安,太医建议以茶养生。圣上下旨征选天下名茶,为太后调养。
这对茶商来说,是天大的机遇。若能成为贡茶,不仅名利双收,更能得到皇室庇护。
陆家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不久,京城就流传起谣言,说锦雪茶庄的茶叶虽香,但制作过程中添加了不明香料,长期饮用有害健康。
“简直胡说八道!”念雪姐姐气得脸色发白,“雪香茶的制作工艺是苏家秘传,怎么可能有害?”
我反而很平静:“陆家这是狗急跳墙了。”
“那你还不赶紧辟谣?贡茶选拔在即,万一传到宫里...”
我摇头:“空口辟谣无用。既然陆家要玩,我们就玩把大的。”
三日后,我递帖求见宁王。
宁王府花园中,我将一盒精心准备的茶叶奉上:“殿下曾问起雪香茶的制法,今日特来为您演示。”
宁王颇感兴趣:“哦?姑娘请。”
我取出一套特制茶具,当场演示雪香茶的制作过程。从选茶、选花,到窨制、烘干,每个步骤都透明公开。
“雪香茶之所以有梅香,全凭窨制工艺,绝无任何添加。”我将冲泡好的茶奉给宁王,“殿下可随意检验。”
宁王品茶后,赞叹不已:“清雅自然,确是茶中上品。”他看着我,眼中含笑,“姑娘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演示茶艺吧?”
我坦然道:“殿下明鉴。民女确有一事相求——请殿下将雪香茶推荐给太医局,供他们检验。若真有害,苏家愿领重罪;若无害,恳请还锦雪茶庄一个清白。”
宁王凝视我良久,缓缓点头:“好。”
七日后,太医局公布检验结果:雪香茶不仅无害,其中的梅花成分还有安神静心之效,特别适合太后调养。
圣心大悦,当即下旨:册封雪香茶为贡茶,锦雪茶庄为皇商。
消息传来,整个茶庄欢腾一片。掌柜激动得老泪纵横:“皇商!我们苏家竟成了皇商!”
我捧着圣旨,心中百感交集。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苏家茶叶名扬天下,今日终于实现了。
成为皇商后,锦雪茶庄的生意蒸蒸日上。我趁机在京城连开三家分号,还推出了茶艺学堂,教授贵族女子茶道。
四月清明,我回扬州祭祖。族中长老一致推举我为苏家新任家主,统领苏氏茶业。
重返京城那日,在码头意外遇见了陆景昭。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见到我,神情复杂:
“恭喜苏家主。”
“多谢陆公子。”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当初是我有眼无珠...”
我微笑打断:“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若无当初,也无今日的苏念锦。”
他怔了怔,终是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中平静无波。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回到京城第二天,宁王突然登门拜访。他带来一个消息:圣上欲整顿漕运,正在物色合适人选。
“漕运衙门李主事贪赃枉法,已被革职查办。”宁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苏家主以为,谁可接任此职?”
我心中一动。漕运掌管南北货运,若由可靠之人执掌,对苏家生意大有裨益。
“民女一介商贾,不敢妄议朝政。”
宁王轻笑:“苏家主过谦了。你可知,推荐李主事下台的,正是王御史?而王御史手中,有不少关于漕运弊案的证据,都来自一位‘神秘人’...”
我但笑不语。
宁王忽然正色:“念锦,本王欲举荐你兄长为漕运副使,你意下如何?”
我愣住了。我兄长苏念安在扬州为官,虽清廉能干,但资历尚浅...
“殿下为何...”
“因为你值得。”宁王目光深邃,“苏念锦,从第一次在茶会上见你,本王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这天下,该有女子的一番天地。”
我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王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来这世上,终有人懂我、信我、尊重我。
“殿下厚爱,民女...感激不尽。”
兄长苏念安调任漕运副使的旨意下达时,苏家在京城的第四家分号正好开张。
双喜临门,我在新茶庄设宴庆贺。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连几位皇子都派人送来贺礼。
“苏家主真是年轻有为啊!”
“短短一年,锦雪茶庄就成了京城茶业龙头,佩服佩服!”
“听说苏家的茶叶还销往海外了?”
宾客们纷纷道贺,我含笑应对。目光扫过全场,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英国公夫人、太常寺卿夫人、王御史...还有站在角落的宁王赵珩。
他向我举杯示意,眼中满是欣赏。
宴席过半,我正要去找宁王说话,忽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柳如烟。
她穿着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与从前那个娇蛮的表小姐判若两人。
“苏姑娘...”她走到我面前,声音微弱,“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我引她至后院雅室。
一进门,她突然跪倒在地:“苏姑娘,从前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
我忙扶她:“柳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她不肯起,泪流满面:“表哥...陆家出事了!陆尚书被查出贪赃枉法,已经下狱了!陆家被抄家,表哥他...他病重垂危...”
我愣住了。虽然早知道陆家树大招风,但没想到倒得这么快。
“太医说,表哥是郁结于心,药石罔效...”柳如烟抓住我的衣袖,“苏姑娘,我知道表哥对不起你,但他如今只想见你一面...求你了!”
我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带路吧。”
陆府已被查封,陆景昭暂住在城南一所简陋的小院里。见到我时,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咳得撕心裂肺。
不过半年光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尚书公子,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念锦...”他气息微弱,“你来了...”
我在床前坐下:“陆公子有何吩咐?”
他苦笑着摇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叫我陆公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艰难地说,“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初那样对你...”
我平静地看着他:“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他眼中泛起泪光,“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退婚,如果我能珍惜你...”
“这世上没有如果。”我轻声道,“陆公子,放下吧。”
他怔怔地看着我,良久,长叹一声:“是啊...没有如果...”他闭上眼,声音几不可闻,“你走吧...祝你...幸福...”
三日后,陆景昭病逝。我派人送去一副棺木,尽了最后的情分。
陆家的兴衰在京城引起不少议论,但很快就被新的消息取代:锦雪茶庄与海外商队签订契约,苏家茶叶将远销西洋。
与此同时,我在京郊买下一处庄园,改造成大型制茶工坊,招收了不少贫苦女子做工,教她们制茶技艺。
“东家,工坊这个月的利润又涨了三成!”掌柜捧着账本,喜笑颜开,“照这个势头,年底就能回本了。”
我点点头:“很好。对了,给工坊的女工们都加一成工钱,再请个女先生,教她们识字算数。”
掌柜有些不解:“东家,这...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我正色道,“女子立足世间不易,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
转眼又到年关。锦雪茶庄的年终庆功宴上,我宣布了两个消息:一是在江南开设十家分号;二是成立“苏氏茶业基金”,专门资助贫苦茶农和学茶的女子。
宴席结束后,宁王迟迟未走。
“殿下还有事?”我笑问。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念锦,本王...我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请皇上赐婚,娶你为宁王妃。”
我愣住了。虽然感觉到他对我的好感,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殿下,”我斟酌词句,“承蒙厚爱,但我...”
“你先别急着拒绝。”他打断我,“我知道你志在四方,不愿困于深宅。我向你保证,成婚后你依然可以经营茶庄,做你想做的事。宁王府不会成为你的牢笼,而是你的后盾。”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承诺,对当世女子来说,是何等的珍贵。
“为什么?”我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他微笑:“因为这世上,配得上我赵珩的,只有你苏念锦。”
我低头沉思良久。这一年来,他默默支持我,理解我,尊重我。这样的知己,世间难寻。
但是...
“殿下,”我抬起头,坦然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苏氏茶业永远独立,不入宁王府产业。”
“第二,我每年要有三个月时间巡视各地茶庄。”
“第三,”我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王笑了,笑容如春风拂面:“这些不算条件,本是应当。我赵珩在此立誓:此生只娶苏念锦一人,绝无二心。”
三个月后,宁王与苏家家主的婚礼轰动京城。圣上亲自主婚,赐下厚礼。安远侯府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新婚之夜,宁王握着我的手:“念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笑道:“在英国公府的茶会上,殿下不请自来。”
他摇头:“不,更早。三年前在扬州,我微服私访,在茶山上见过你。那时你正在教茶农改进制茶工艺,阳光洒在你身上,恍如仙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从那时起,我就记住了这个聪慧善良的姑娘。”他轻抚我的面颊,“所以回京后,听说你在陆家受委屈,我才会去英国公府茶会,才会一次次去锦雪茶庄...”
我心中暖流涌动,原来我们的缘分,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
一年后,我们的女儿出生。满月宴上,我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陆府旧宅的地契。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宁王。
他微笑:“我买下来了,给你做茶艺学堂的总堂。让天下女子都有机会学习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我眼眶湿润,紧紧握住他的手。
三年后,苏氏茶业已成为大周第一茶商,茶庄遍布各地。我创办的茶艺学堂也培养出无数女茶师,她们走出闺阁,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清明时节,我带着女儿回扬州扫墓。站在父亲墓前,我轻声道:
“爹爹,您看到了吗?女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苏家茶叶名扬天下,苏家的女儿,也活出了自己的模样。”
微风拂过,茶山飘香,仿佛父亲的回应。
回京那日,宁王亲自到码头接我们。女儿扑进他怀里,叽叽喳喳说着扬州见闻。
我看着他们父女俩,心中满是幸福。
“念锦,”宁王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起我,“回家吧。”
“好,回家。”
夕阳西下,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