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0年6月10号早上,台北青岛东路三号军法局的地牢里,吴石被反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头发湿乎乎贴在额头上,是这几天灌辣椒水弄的,主审官顾祝同拍桌子念判决书,念到一半,吴石抬起头问,你们真觉得这样就能赢,他连问了七遍,每问一遍,身子就往前挪一点,铁
1950年6月10号早上,台北青岛东路三号军法局的地牢里,吴石被反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头发湿乎乎贴在额头上,是这几天灌辣椒水弄的,主审官顾祝同拍桌子念判决书,念到一半,吴石抬起头问,你们真觉得这样就能赢,他连问了七遍,每问一遍,身子就往前挪一点,铁链跟着响,到第七遍的时候,法警上来拉他,他扭过头又补了一句,声音拖得老长,像在念咒。
三个钟头后,马场町的稻田边,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吴石下车先抬头瞅了眼太阳,又低头把衣领扯了扯,动作慢悠悠的,像去吃顿饭,行刑队六个人,最小的才十九岁,手抖得连枪栓都拉不开,吴石冲他笑了一下,露出紫黑的指节,用日语说别怕,照心脏打,枪响前他嘴里还念着真以为,后头的话被枪声吞了,人倒进泥水里,惊飞了一群白鹭。
吴石表面上是国防部参谋次长,中将,老蒋亲笔签的晋升令墨迹还没干,可他还有个秘密身份,中共华东局特派员,代号“密使一号”。从1947年起,他就在上海愚园路接头,收情报,送情报。何康塞给他一张戏票,背面写着“风雨归舟”,他回家把纸条烧了,跟老婆说,以后有人来拿外孙衣服,直接给阿菊。三年里,每个周六下午四点,化名“陈太太”的朱枫准时到台北青田街的吴公馆,取走叠成豆腐块的情报,基隆炮位图、高雄港水雷分布、新竹机场油弹存量,全藏在婴儿尿布里,经香港转到广州,再送进北京。毛主席看到台湾海峡潮汐流速表,批了四个字,很有用处。
1949年8月,福州快解放了,他本来能留下,却把最后一班飞机的座位让给手下,自己飞回台北,上飞机前他递给副官一根烟,说,我得回去,戏还没唱完,到岛上以后,白天开会,晚上拉上窗帘,在军用地图上画红圈,抄《台湾兵要地志》,1950年2月蔡孝乾被抓,供出国防部有内鬼,毛人凤把名单递给老蒋,老蒋用红铅笔在吴石名字旁边打了个问号,不信,直到保密局从日记里翻出青田街,才下令抓人。
抓他的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宪兵砸门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房里写字,纸上的墨还没干,写的是“遗恨隔山河”,人被拖上车,手往后反铐着,雨点打在脸上像小石子砸下来,车开过总统府,他突然挺直腰喊了一句,中国不会亡,声音被车轮声吞了,只惊动了街角卖馄饨的老头。
牢里待了三个月,电棍戳乳,老虎凳压腿,竹签往手指里钉,辣椒水往鼻子里灌,十二种刑具轮着使,他左眼瞎了,右耳膜破了,肋骨断了三根,可一句没改口,我做的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审讯官把供词纸推过来,他咬破手指,在白纸上画了个镰刀斧头,按上血印,行刑前一晚,他买张宣纸,借着灯写绝命诗,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写完折断毛笔,一段藏袖子里,一段扔向铁栏杆,叮一声脆响。
第二天报纸登了消息,叛徒吴石等四人今晨给枪决了,字让雨淋得模糊了,像是被人故意抹掉,他被随便埋在六张犁的乱葬岗,没碑也没名,二十三年后,一九七三年冬天,周总理躺在病床上,拿着内参,声音发颤,说吴石同志的骨灰,一定得找回来,一九七五年,中央调查部靠着香港的关系,在一堆没主的坟里翻出一块股骨,带回北京,安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碑上刻着七个字,吴石烈士之墓。
现在台北白色恐怖纪念馆入口的墙上,挂着那七个没加标点的问题,导游总问游客,你们觉得谁赢了,没人吭声,窗外雨丝斜着飘,风里好像还带着那句拖得老长的尾音,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赢?
来源:李悦婷